第二十七章 收莲
隔了半晌,⾼強摇了头摇,正要说话,不提防怀中的娇娆突然大力挣扎起来,一下脫开了⾼強的双臂,跳开了几步,指着⾼強道:“你究竟是谁?赶走我叔叔,将奴家一个弱女子、未亡人留在这里,意何为?”
本来这等“荒郊野外+新寡文君”的情节,正是⾼強原先最爱看的**桥段之一,此刻由金莲这么一位极品美人口中说出,本该令他颇为意动才是。不过⾼衙內刚刚为了这个女人,和自己的兄弟大闹一场误会,心情低落那是不用说了,又怎么有这等闲情雅兴?
“武家嫂嫂请了…”⾼強正要分说,却被金莲毫不客气的打断,想必是⾼強言语中涉及了她刚刚死去的丈夫武大郞,金莲的大眼睛又蒙上了一层⽔雾,语音也带了些呜咽:“不必说了…我家叔叔适才叫你师兄,奴家便信你,奴只问你,你是要救奴,还是想害奴?”
⾼強一愣,忙道:“自然是要救的,武二郞于兄长惨死,恨火烧心,是以失去理智,想来不至于当真要杀死嫂嫂的。本衙內设法阻止,正是担心他过了这阵子以后,会后悔害了嫂嫂的命。”
金莲黯然头摇,一滴晶莹泪珠落在了地上,混⼊尘土中,转眼变得污秽灰暗,这世上的美女,是否也都是这般命数?“⾼衙內,奴家也不瞒你,适才言语刺奴家叔叔,也并不是就想袒护那…那西门庆。那人虽说对奴好,也只是贪图奴家的美⾊,他的好处。也只是知情识趣,懂得逢我的心意罢了。”
这个⾼強也是知道的,只听她又道:“奴家适才,只想能死在叔叔刀下,实在是金莲此⾝已无容⾝之处,能死在奴家叔叔手上,反是个福分了。⾼衙內,你救了奴家命,以后却叫奴家往哪里去?”说着嘤嘤哭泣起来。
她本是⽔样地美人一个,这一哭真个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衙內自然经受不住,立时便有些着忙。原本他只是一心想救下金莲,而后待武松火气消了,再撮合这对怨偶,哪知武松情刚烈,闹到这般田地,自己哪里还能劝和他俩?想想金莲的⾝世也是可怜。初时在张大户家里被收了房,却被主人娘子吃醋,找了武大郞发配出来,当真是美常伴拙夫眠;嗣后恋慕武松不成,个郞远走他乡。一腔情怀无处排解。舂闺想必是寂寞的很了;再遇到西门庆。好歹是个不错的情人,哪知红杏出墙不成。被武大郞踢暴奷情,亏得武大郞还肯要她,否则当时就要没了活路。
现在呢,武大郞死了,西门庆死了,武松又走了,还是带着一腔的仇恨走的,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一个单⾝女子要怎么过活?更别说,这女子因为奷情而害死了夫君,本没人敢要她了,唯一能让她生存下来的,怕是只有这份姿⾊了吧…
“难道我救了她命,却只能眼看着潘金莲去倚门卖笑?虽说依稀记得以前看过的级三片里面,潘金莲就是这个结局,可如此一来,我怎么对得起武松?以后要怎么见武二郞的面?不行,绝对不行!”片刻之间,⾼強便拿定了主意,向金莲道:
“嫂嫂只管放心!武松与本衙內,一朝作了兄弟,便一世都是兄弟,他今⽇形势迫,与我割袍断义,我却不来怪他,仍旧要仁义相待。嫂嫂既然此间⽇脚难过,便索弃了家,随我去便了,本衙內暂且替武松奉养嫂嫂。”
金莲凄然头摇:“不成地,衙內你如此说,金莲甚感至诚,只是金莲往后没了归宿,独个孤零零活在这世上,岂非生不如死?”
⾼強哼了哼,把口一拍,大声道:“这件大事,着落在本衙內⾝上,他⽇定要将武松师弟寻回,教他与嫂嫂你长相厮守,如何?”
金莲霍然抬头,又惊又喜,又是不信,想那武松情刚強,就算能抹过杀兄之仇,又怎能娶了自己大哥的亡嫂为?只是她适才被武松划了一刀,心情上就像死过了一回,这会早没了方才那一心求死的锐气,再加上人的本,只要有一线希望,便是个念想,前路尽管渺茫,却不似方才那么毫无出路可言了,如同那溺⽔的人抓住了稻草,便抓住了生存的希望而紧紧不放,金莲此刻抓住的,好歹是一看上去很有浮力的稻草:倘若这世上真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件事,除了面前的这位⾼衙內,再没有别人了吧?
这边商量妥当,接下来的就是善后事宜。那西门庆一具无头尸体倒在地上,这地方是不能待了,⾼強教几个手下留下来看守现场,一行上马飞奔清河县,亮出字号叫开城门。门子听说东南应奉局提举深夜到来,虽然不晓得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強现在的七品官比知县还大了半级,不敢怠慢,一面引领到城里的馆驿安歇,一面去报知县。
待到天明,知县来访⾼強,⾼強便胡编造一番,说道路遇西门庆劫持民妇,武松救嫂将他杀死,尸体现在正在郊外古庙中,本衙內已命人看守现场云云。知县大惊,忙叫衙役仵作去将尸⾝收殓,一面叫西门庆家里来认人,种种手续不提。
那西门庆本是清河县第一等的大户,忽然⾝死郊外,又晓得杀人地是武松,本来是非要大闹一场不可。无奈这边有个尊神坐镇着,东京太尉府的衙內,居然还是目击证人,有他一张嘴在这,力证武松救嫂,自卫杀人,西门庆家的吴月娘半点风浪也兴不起来,她又是个女人家,许多事情并不好出头。要依靠什么男子的话。西门庆原本倒是有十兄弟之盟,此刻却一个人影都不见,都躲了起来不见人。
过得几天。应伯爵也赶了回来,听说西门庆居然已经死了,心惊于⾼衙內心狠手辣,忙将诸般情势与吴月娘添油加醋说了,那边更加不敢闹,只得花钱将尸首赎回,结案了事。至于西门庆留下地偌大家产,说实话⾼強是有些眼馋的,只不过人家也是儿孤寡⺟的,他也犯不上为了这些钱财落个不好的名声。也就息了念头。
哪知树静而风不止,⾼強不想钱,钱却自己送上门来。却是应伯爵等几个西门庆的兄弟,觊觎西门庆留下的家财,一个个撺掇着吴月娘,说道西门庆引勾潘金莲,惹了⾼衙內,才遭此横祸。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想办法结好与他,人家权势熏天,反手就能叫你全家完蛋。
吴月娘见说的厉害,那西门庆也正是早上出门。晚上回来遇到了⾼衙內。随即就丢了脑袋。事实摆在面前,不由得她不信。只得依言备了一份重礼。去向⾼強赔罪。
不想这一份礼送去,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反应,吴月娘更加慌神,找了应伯爵来商议,只说是礼送的轻了,只好再送。如此这般前后几次,十几万贯的财物,都进了应伯爵等几个狗的包。
这事⾼強倘若不知道,应伯爵便也发了一笔财。怎奈⾼強这些天留在清河县,一来是处理武松杀人案的善后,一面是等着金莲给武大郞办丧事,众手下无事可做,到处闲逛,有人就想起应伯爵来,想去他这里打打秋风。
应伯爵在杭州吃过⾼強的亏的,又作了招摇撞骗的亏心事,一见⾼強的手下来找自己,当时以为露了馅,吓得庇滚尿流,脸⾊都变了。⾼強那几个手下也都不是胡萝卜,见状知道有蹊跷,几句言语一诈,应伯爵就一五一十全招了。
⾼強得知此事,大为不満,心说这等欺负儿孤寡⺟的事都⼲的出来,亏你们和西门庆还拜过把子的!更令人不可原谅的是,这几个八王蛋拿了钱都不分我!
当下一张帖子将应伯爵几个送去衙门,问了个欺诈财物的罪名,每人打了五十板子,脏物退还吴月娘,几人又了若⼲罚款,这才了事。那知县甚是知趣,说⾼強名誉受损,这些罚款刚好补偿,庇颠庇颠送到⾼強手上,⾼強大悦,心说这知县真是个跨时代的人才,居然就已经有了精神赔偿意识了,了不起!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最后当然是一家拿一半,跟着同去勾栏小酌一番,皆大喜了。
次⽇那吴月娘却又叫人把应伯爵等人骗去的财物送了来,扔在门口就走了,⾼強也只得收了,回头叫人拿一张“俅拜”的帖子,并一块“秀字”令牌,送去吴月娘家里。这两件东西,一件⽩道买帐,一件黑道通吃,眼下已经是中原一带行商坐贾必备的物事了,没有每年数千贯的孝敬休想得到,吴月娘得了这两件东西,才终于安了心。
等到武大郞出了七,这边也闹腾完了,⾼強才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本衙內的十万贯应奉纲被人劫了,怎地到现在还没个消息,地方官都在吃什么?
倒不是他拿这十万贯不当回事,一来这些⽇子帮着金莲办丧事,得以朝夕相对,他是越看这金莲越赏心悦目。在他来到这时代所见地女子中,金莲的姿⾊虽然好,未必就強过了东京丰乐楼地⽩沉香、东南摩尼教的一大一小两位方美人,还有房中的蔡氏颖儿,那也是一时的美女之选。只是这女人的魅力,不单单是生的漂亮,更在于女人味,这金莲却天生的一般风流态度,男子只消望上几眼,说上几句话,便说不出的舒坦,只觉得这美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言语,处处都熨贴到心坎上一样。⾼強与这样的美人朝夕相对,⽇子不觉就过得飞快了。
二来,这应奉纲一案,⾼強已经向那报信的周青问了细节,再和自己原先看过的⽔浒传一对照,心中多少有了谱,心想如果是那帮人劫了,地方官不久便破,如果不是呢,自己赶去了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因此便搁下了。
现在清河县事了,那⻩泥岗所在的郓城县却还是没有消息,⾼強就有些不耐了,当即叫人将自己在清河县的所得送去东京石秀那里…此去杭州路途甚远,他可不敢再冒险了,万一再叫人劫一次,这回该叫什么纲?…一面雇了辆车,将金莲载了,一行人离了清河县,迤逦望郓城县而来。那丢失了应奉纲的旗牌周青见⾼強往济州府来,口称要顺路查查这应奉纲被劫的案子,他多少算个目击证人,便也跟了来。
一路无话,几天后到了郓城县,⾼強等人找了馆驿安顿,一面叫人拿了帖子,去拜当地知县。功夫不大,当地知县来见,通了名贴,⾼強一看却是人…其实人并不认得,名字悉的很…便是以前经常在⽔浒传上看到的时文彬了。
这时知县年纪比⾼強只大了六七岁,做知县却已经有两年了,算是年轻有为,⾼強恭维了一番,一问才晓得,居然也算蔡京系的人马,乃是蔡京⾝边心腹叶梦得的同榜,怪不得官作的顺当。⾼強一面叙话,一面就想起现任两浙路察访使的宗泽来,以他这样的才⼲,只是出仕的时候曾受到蔡京政敌吕惠卿的提携,便连作了十二年的知县不能升官,还是遇到了自己,才能够⾼升,可见官场之上,站队这件事是何等重要!
说明了来意,时文彬不慌不忙,说道:“⾼应奉偌大财物被劫,着落在本州本府上头,原本是应当,下官自从接到了州府行文,便叫衙役使臣等到处搜拿贼人,怎奈这案子作的没头脑,至今不能破案,实在无颜。”
⾼強原也料到,别说是这个时代了,就算是到了现代,真正的破案率也低的惊人,案子能不能破,破的快慢,不是看你探侦技术如何,也只是看上头给的庒力怎样,或曰导领上重视程度如何而已。只是自己这件案子不小,给济州府的行文也有⽇子了,怎的这时知县还是不紧不慢?
一面想着,⾼強一面眼睛四下溜,忽然看见时文彬⾝后站着一个人。此人五短⾝材,站在时文彬所坐的太师椅后面,差点没椅子背⾼,因此⾼強一开始居然没留意到他;望脸上看,相貌也只寻常,一双眼睛不大,闪动间眼神倒很锐利,⾼強心中忽地一动:“郓城县,跟在知县⾝边的人,又黑又矮…难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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