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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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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恭这一部乃是按照宋军编制组织的骑兵,骨⼲是从数百背嵬军军士,到了这辽东之后,各族依照民族地域等区分各自成军,汉兵就都编⼊了花荣、史文恭等人的部下。经过了几年来大小数十战,当初那些从登州北渡的军士战死的战死,升官的升官,到现在还当军士之人已无一人,这一营虽是史文恭的牙兵,却也只有营长是中原汉兵而已。

  人虽不同,编制和纪律却都延续了下来,这一营五百骑兵中,分作五都,每都用天⼲地支的排列,因此史文恭一声号令,第四都也就是丁字都便迅速收拢,将一众女真老弱都护在其中,顺便看管那些用绳子串成几大串的俘虏们,余众亦按各都分别部属,搭箭上弦,持満外向,纯用双脚控制战马,几下呼昅之间,就达成了史文恭的命令。

  见部属们行伍整肃,令行噤止,史文恭心下也颇为得意,此乃辽东数年打出来的精兵,时常都在⾎线上打滚的,自然不比寻常。

  他这边列阵已毕,对面敌人也露了行蔵,只见许多骑者远远围了过来,⾝上盔甲参差不齐,手中弓矢各⾊各样,好似一群乌合之众,但史文恭和女真人打了不止一仗,单从那些骑者的队形就看了出来,这便是女真人围猎时惯用的拐子马阵,看似松散杂,实则几乎每个人都明了自己所应该处地位置。无论战阵变幻大小,这些女真人都能向敌人发起最有效的进攻,那是从小部族围猎所锻炼出来的团队合作技巧,与中原军旅的职业化训练相比也不差到哪里去了。

  当下两方对峙,史文恭使个眼⾊,曾涂纵马出阵。大声道:“我等是常胜军军士,奉命公⼲,路经此处,前面是哪一路人马拦阻?”此处已近复州地界,常胜军活动相当活跃,而且其军后勤有保障,军纪较好,曾涂报出常胜军的旗号来。对方若只是寻常打家劫舍的盗匪,当知所趋避。

  哪知对面阵中有人大笑道:“我把你们这群反贼!我接了朝廷旨意,正要捉拿尔等,不想却送上门来,识相地快快下马,束手就擒,免我动了刀兵,坏了尔等命!”

  史文恭一听就知道坏了,这居然是一伙辽国官兵!虽然看装备不大象契丹兵,不过近年来辽东大。朝廷力不能制,也会择选一些保家守土、对朝廷较为忠心之辈,授予官印职司,命其清净地方,这一队看来也是这等官兵了。此辈各保乡土,战斗力比之正统的官兵倒还強了几分。眼前这一队口气如此张狂,仅仅眼界中所见到的人数就不下三千人,显然实力坚強,不是好相与的。

  只是史文恭在常胜军中横行数年,未尝一败,尽管敌众我寡,又怎能束手就擒?哼了一声,也用女真话喝回去道:“凭尔等乌合之众。也要冒充大辽官兵不成?本将史文恭,下不杀无名之将,哪个不怕死的报上名来!”

  塞外各族虽然勇武,但究竟没有中原的文化传承。是以对于武艺的研究⽔平就及不上中原了,史文恭仗着法精妙,这两年在辽东已然闯下了不小的名头,此时众寡不敌,他就将名号报了出来,期望能震慑一下敌人。

  那敌阵闻言果然一阵动,一员大将排众而出,手中横着一柄狼牙,喝道:“早听说常胜军有个史文恭法了得,不想就是你!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张晖便来会一会你!”一言刚出,这张晖虎吼一声,催动舿下坐骑便向两军当中来。

  史文恭一看这架势,正是正规地单条路子,他是艺⾼人胆大,夷然不惧,催马也了上来,见狼牙劈头打来,举一撩,两件兵器碰在一处当啷一声大响,史文恭只觉得手上一阵剧颤,那竟有些拿捏不定,心中暗惊:“这厮好大的气力!当⽇我与青州秦明统制切磋武艺时,他的狼牙也不过如此,只是他自报姓名唤作张晖,却不知是何许人也?”

  拨马过来,史文恭把一指,喝道:“且慢,兀那张晖,你究系何人,因何拦路劫我?说个明⽩,再战不迟。”

  那张晖与史文恭过了一招,亦觉上力道千钧,也收起了狂态,喝道:“也罢,看你史文恭也是一个豪杰,叫你死个明⽩。某家世居来州,因州郡盗贼蜂起,某起兵破贼有功,大辽授我为礼宾副使,领四州屯兵。前⽇你等一路掳掠而过,有州人走诉于我,我只道是哪股盗匪过境,便调集兵马在此邀击,不想却是常胜军!久闻常胜军好生兴旺,素来不掳掠百姓,你史文恭亦是有名号的人,不想竟是这等不堪!况且你也是大辽得之人,我今番擒了你,上可报朝廷恩德,下可保一方百姓,史文恭啊,你纳命来吧!”

  史文恭先还不大在意,虽然他并非掳掠当地百姓,但他现在也已经习惯了辽东的逻辑,拳头大的就有理,有什么好说的?但这张晖的最后一句话,却令他吃惊不小,什么叫大辽得之人?这等于说,辽国朝廷点名要捉他史文恭啊!

  脑海中情不自噤地就想起出塞时⾼強嘱咐的话语来:“如今宋強辽弱,辽国又有女真之患,即便知道了你们在辽东,也未必能将我如何。只是有一桩要紧,一旦辽国知晓了你等之事,虽然未必便即发作,但若是你等落到了辽国手中,凭你等的⾝份地位,在常胜军中亦非无名,我纵想不认亦不可得,到那时被辽国捉着我大宋背盟地凭证,却是一场纷扰,大大不利我燕云之计。是以尔等⾝系‮家国‬之重,务必小心己⾝。不可轻⾝犯险。”

  言犹在耳,这就来了捉拿他地人马,史文恭悔之不及,早知道就不要中途多事,径自快马赶回苏州差,辽兵纵然知道是他经过。也追之不及了,何苦落得现在被人围上了?只可惜这世上什么药都有的卖,就是没有后悔药,史文恭牙关一咬,已经打定了突围的主意,若是能把对面的敌将给挑了,敌阵必定大,到时便是有机可乘了。

  想到这里。不由冷笑道:“要取史某命,也须有那通天手段,敌将放马过来!”

  张晖自恃勇力,与史文恭那一个照面也不落下风,再加上自己这边人多,更是有恃无恐,当即催马上前再战。哪里晓得史文恭已经下定决心,也不来什么试探了,一照面就使出了杀手来。大凡练武之人,都要练几招重手以便伤人。这大号称兵中之贼,杀手更是神出鬼没,史文恭这一杆号称河北第二,岂同等闲?

  只见他大一抖,顿时幻出十来朵花,每朵花都蔵着一个头。真真幻幻,虚实难测。这大的功夫乃是河朔汉人地一绝,后世

  神岳飞法学成后只是号称一县无敌,便能杀得金兵作岳爷爷。这张晖生长塞北,又怎能识破史文恭掌中神?登时不辨真伪,把心一横。只得力大降十会,奋起平生之力,搂头便砸。

  哪知这大之技软中带硬,史文恭把一抖。那⾝顿时微弯,恰好接着张晖地狼牙,跟着反弹回去。等如是将这千斤的力道又崩了回去,再加上史文恭的臂力,这一下何止千斤?张晖顿时觉得手里地狼牙像是活了一般,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再看对面的头已经到了前,生死关头也顾不得许多了,大叫一声向后便倒,只听嗤地一声响,前一阵剧痛,顿时人事不知,翻⾝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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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文恭一将张晖挑落马下,正要上前枭首,耳听众敌兵发一声喊,象疯了一样猛扑上来,知道此刻敌军一股猛劲,不可力敌。好在他们一心要抢敌将,大军这么一,包围圈便解了,大大有利他率部突围。当即将手中朝天⾼举,喝道:“三军随我来!”

  曾涂等人等他这句话等了许久,这当儿大叫得令,抖缰绳催马便向前闯,每人都是在马上持満角弓,敌在十步之內方才出,十中**,那些辽国州县屯兵又没有什么精良地铠甲,中者无不应弦落马,顿时波开浪裂一般杀了出来。史文恭一马当先,这一条更是使发了,但见周⾝上下如飘瑞雪,上护人,下护马,几丈方圆內都是他地影,下竟无一合之将,名副其实地杀了一条⾎路出来。

  这一套法非同小可,乃是中原马战千年演进之下,优选出来最适合马战的战法,这大练到化境,⾝不动,先动,敌化劲借力打力,尤其利于群战,端的神妙异常。历史上岳飞北伐时城大战之后,背嵬军统制王贵领着数十名使臣就能杀败敌军精骑三千,靠地就是这大的功夫。这功夫演变到后来,称为內家法,都以岳飞为始祖,便是肇因在此,惟其难学难精,故而渐渐湮没不传。

  史文恭到了辽东之后,从来没有人能抵挡他几个回合,因此直到今天,这一套法才发挥的淋漓尽致,这一⾝杀气是越战越勇,直往人多处杀去。堪堪突出重围,这才勒住了马匹,回首看时,却见⾝后只得曾涂百十骑跟着,余众都被冲了,这里一蔟那里一堆地散在一处。

  他杀地起,振臂⾼呼道:“同生共死,岂可独活!儿郞们,随我再杀回去!”有道是将是兵之胆,有这样勇武的将领,部下自然也是狼虎之兵,众兵士发一声喊,翻⾝跟着史文恭又向回杀。

  众敌兵群龙无首,本已被史文恭杀的胆寒,见他又杀了回来,竟是无人敢撄其锋芒,纷纷退避,史文恭走马阵中,不片时已经将散在各处地部属都收拢了来,连那女真温都部地族人,竟也救出大半,只是原先抓的那些俘虏俱都趁逃了。

  所谓得理不饶人,史文恭虽是兵少,此时气势却盛,悍然指敌阵,喝道:“尔等贼兵听了!无端劫我于道路,又夺了我马匹,是何道理?快快还我良马五百匹,方消我心头之恨!”

  众敌兵本是折损甚重,倘若他这么扬长而去了,也无人敢追蹑于他。偏生史文恭这几句话欺人太甚,这些女真兵世从军,也都是有⾎气的,如何能忍?也不知谁喊了一声,众兵士如同野兽一般齐声大吼,又杀了过来。

  史文恭这下可是用力过猛了,料不到女真人生凶悍坚韧,被杀败了一阵又没有统兵官,居然还能再战,若单是他一人,只须马力不衰,敌兵再多他也不惧,只是现在⾝后还有数百军士,更有此行务必要接应回去的生女真近百人,这便如何是好?

  正要奋力再杀一阵,忽听侧畔一阵鼓角声鸣,一人声如洪钟,大声喝道:“常胜军大忭在此,降者免死!”说话间马蹄声隆隆如闷雷般作响,左右俱是大队骑兵杀到,如林地刺只把天空都遮了一半去,端的声势惊人。

  那些兵士原本也是鼓起余勇,忽见敌人大队合围,人马骁勇,士气顿时跌去大半,纵有些凶顽地,被大忭挥军一冲,也多半被杀落马下,余众尽皆胆裂,纷纷下马求饶,不消半个时辰,这几千女真人组成的辽兵便尽数被歼,俘虏地倒有两千多人。

  大忭唯恐又生枝节,命俘虏们用⽪条将双脚绑在马腹上,大队一同南返,一路疾驰近百里,直到进了复州地界,这才定下心来,号令全军缓辔而行,以舒马力。

  史文恭得他援手,到这刻才捞到机会致谢,大忭笑道:“某到之时,正见史大人大显神威,独闯重围,某只顾看史大人神,还道不须某家出手哩。”

  史文恭挠了挠头,苦笑道:“倒不意这些女真人如此強悍,一无主将二遭新败,居然还有士气再战,我原意只是威吓一番,今次可料得差了,若非大人及时出战,我虽不惧,这些儿郞却要折损不少。”大忭姓大,因此史文恭见了他只叫大人,不称其姓,大大人,听上去何等别扭?

  大忭点头道:“史大人不是此间人,这也难怪,自来女真用兵,与别族不同,最是坚韧敢斗,每战辄往复数十个回合才分胜负,常自夸说什么,不能战百十个回合,如何算得骑兵?今次若不是史大人先挑了他家主将,余众乏人统率,我虽以大军突袭,也未必能胜的这么轻快。听说那北地完颜部用兵,军法更酷,一军主帅若死于阵中,全军都要受罚,其扎也更尽皆斩首,他⽇史大人若在阵前遇上了,切不可这等轻敌。”所谓扎也,乃是女真话亲卫的意思,类似于宋军的牙兵。

  史文恭连连点头称是,忽然想起自己所挑的那员敌将来,忙命曾涂去问。少停曾涂转来,⾝后两匹战马中间用绳网连着,上面卧着一人,半⾝都是鲜⾎,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知死活,正是那被挑落马下的张晖。

  史文恭问过随军地郞中,才知道这人幸亏戴着护心镜,又穿着细甲,再加上尖临⾝时向后仰了一下,几样加了起来,尖⼊体不深,故而没有当时丧命,已然用药包扎了,至于能否活命,端看他地造化了。饶是如此,那精铁护心镜被史文恭那一从正中挑了个四分五裂,⾜见力惊人。

  问罢郞中,大忭却向史文恭笑道:“史大人,你这可是立了一大功劳了,此人看情形必是女真中有名望的人物,若是能将他救活,令他投⼊我军,对于招谕女真之事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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