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神兵
对被擒喽兵们的突击审讯并没有什么结果,此番出兵都是凭着吴用的锦囊调遣,唯一知道锦囊內容的就是领队的头目陶宗旺,不过此人在济州城下被伏击时就被擒了,眼下正押在济州城內,暂时无法接触。
但从喽兵的零星代来看,此次梁山大军出动是毫无疑问的了,至少山寨一半的人马都被派了出来,看来韩世忠战前的预测很接近实情。不过,这么一来,众人对前路的看法就有些分歧了,据前面的报情,扈成兄妹率领郓州的兵马去支援李家庄,郓州基本上没有了兵力,现在刘琦率军赶去,也不晓得赶不赶的上。
“最关键的是,梁山的主力到底是堆在哪里?李家庄?郓州?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一旦失去了內线的报情,⾼強立刻发觉把握战局的难度了,而梁山泊的地利优势,在这一刻完全显示出来,偌大⽔泊,船只又多,梁山的人马几乎可以向任何一个方向随意出击。
“乖乖,幸亏这山寨是本衙內的人在作大寨主,要不然的话,这地方还不早就闹翻了天去?”⾼強不由得庆幸起来,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不是靠他的力量支持,梁山这弹丸之地,又怎么有能力拉起这么大一支队伍来?饿都饿死了。
总之,功过暂且不予评说,眼前诸将因为要不要去救援郓州的问题,已经吵的不可开了。当然,⾼強手下好歹没有畏敌避战的将军,只是救援的策略问题,关胜和杨志是救急派,力主兵贵神速,要大军即刻以最快速度杀往东平府,以免贼人攻陷州城,那就生灵涂炭,招讨使大军坐视不救。乃是大罪;韩世忠和李孝忠则是缓救派,眼下敌情不明,招讨使大军又是经过了一⽇夜一的急行军,人马都疲惫不堪,渡河又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情,如果渡河以后没有休整的时间,一旦遭到贼人的伏击,后果不堪设想。
两边各有各的道理。吵的⾼強头晕,正没作理会处,一旁响起一道尖细地嗓子:“⾼招讨,贼人侵扰州县,倘若坐拥大兵不救,岂非有负家国厚禄?”正是监军杨戬。
⾼強心里明镜似的,这死太监在一边旁听,得知此去又要和梁山大军战,正中了他的下怀。本来蔡攸将⾼強推到这个位子上,就是想利用他和梁山之间的特殊关系。让他在剿匪的过程中无所适从。进而露出马脚来,如今正是用到杨戬的时候,他如何不上窜下跳?
这监军一开口。众将也没什么话说了,军法中,逗挠不前乃是大罪,这等罪名若是被监军抓住了向朝廷一报,在场诸将一个都跑不了。
⾼強看看诸将,正要发令,一旁张清忽然近前,叉手施礼道:“招讨相公,大军急于军事,一⽇夜从大名府急行到此。却是难以为继。末将所部虽少,却胜在生力,兼之久在此间驻扎,路径都是走的的,敢请一支将令,为大军前驱,首途往东平府救援,招讨相公可整顿大军渡河,随后赶来。一面分遣游骑探明敌情,方为稳妥。”
⾼強闻言大喜,有道是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张清这时候跳出来勇担重任,一下子就让⾼強对他印象大好,当即趁着杨戬还没反应过来,立时允可,一支将令擎在手中还未发出,杨志却道:“招讨相公,末将也愿乞一支将令,与张统制一同前往。末将麾下马军已然洗沐完毕,脚力尚健,纵然遇到大队敌军,也可凭马力摆脫敌人还报。”踏⽩军是属于轻骑,马不披甲,人也只用⽪甲,马鞍上放着有人马地⼲粮草料,适才那一仗又没费多少气力,因此杨志估摸着自己的队部还能保有较強的战斗力。
张清闻言大喜,他所部不过两千人,泰半都是步卒,一路从济州场战赶到这里,也有三四十里跑下来,如何不累?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如今听说有大队马军同行,心中又添几分把握。
当下⾼強予了二将将令,吩咐李俊将⽔军拘刷来的船只先渡这两军渡河,余众原地用饭歇息,尤其是马军,务必要将坐骑遛好饮好喂好,以便再战,下次再遇到敌人的话,难道还指望是一股被打散的溃兵?
杨戬见如此分派,也没话说,讪讪地又踱了开去。那边杨志所部已经开始渡河,两千多马军,船只却只有几十条,且多是小船,这速度也着实够慢的,好在对面已经先渡了几十骑游奕军在巡哨,倒不虞有人玩半渡而击的把戏。
等到张清的队部全部渡河完毕,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时辰,他那里整队出发,这边⾼強也开始组织主力大军渡河不提。
单说杨志,率领踏⽩马军催赶前行,一路上未曾见到厮杀痕迹,心下稍安。等到离东平府还有五六里地时,就听见前面杀声大作,尘头滚滚,好似战的十分烈。杨志是老行伍,当即吩咐整队,又命斥候前去哨探。
少停,有几个游奕军回报,说道郓州城门紧闭,贼人大队四面围攻,已经开始用云梯攻城了,城中兵力好似不⾜,看样子就要支持不住。
杨志一听大惊,这还了得?仗着自己所带领地是骑兵,也不管敌方人数显然较多,号令一声:“吹角!儿郞们,随我冲!”一声令下,一马当先,向着郓州城下驰去,⾝后两千五百马队紧紧跟上,个个都是刀出鞘,箭上弦,一万只马蹄震地大地都在颤抖,隆隆地好似雷声滚动。
这么大的动静,城下战的双方怎么可能听不到?待认清了杨志⾝边旗牌官所掌地官军大旗,城上猛的一阵呼,守城官军士气大振,登时将攻城的几队喽兵给庒了下去。所谓此消彼长,原本已经占了上风的喽兵们阵脚大,嘲⽔一般退了下去。
杨志口中大呼:“众儿郞,随我杀贼!”掌中一举,不管面飞来的几支羽箭,冲着人多的地方就冲杀过去,后面的马队自然而然地以他为前锋。变幻成一个不大规则的锥形,向前猛冲。
冲到一半,杨志忽然发觉有些不大对劲,贼人虽然从城头败了下来,却并没有逃窜,只是撒开腿两向一个方向猛跑,连抛洒兵器的都没有多少,显然虽败而不。
在马上直起⾝来。远远眺望,见众贼兵所逃往的方向,旗幡招展,甲光鳞鳞,好似有大军列阵以待。杨志心中顿时一懔,手中用力勒住缰绳,那马不自噤地慢了下来,后面地马队见主将放慢了速度,也就跟着慢了下来。
顷刻之间,那队败退的贼兵已经到了大队阵前。但见众贼兵东一歪西一拐。霎时间就消失在那大阵之中,好似一瓢⽔泼到沙土地上,被昅的无影无踪。
杨志倒昅一口凉气。心说幸亏谨慎了一下,这伙贼人列的阵势果然讲究,如此严整又训练有素,凭我这两千多轻骑,想要冲阵谈何容易?
不过,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当然不仅仅在于冲击力上的差异。发觉到对方的阵形严整不可轻犯之后,杨志当即展动旗帜,将麾下五营的马军分散了开来,远远大兜转开去。想要探一探这个阵势地虚实。
哪知他这里阵形刚一撒开,那万人大阵中一阵鼓角之声,整个阵形倏地向南边突出一部,竟向着正在奔跑来去地骑兵阵列中冲了过来,远远地一阵箭雨来,顿时倒十来匹马,众骑兵不提防这些步下的贼兵竟然会主动出击,顿时一阵。
杨志大怒,口中呼哨连连。领着自己的亲兵向前猛冲,目标直指那阵形移动之后所露出来的松散地带,想要趁这个机会,将这股出击的贼兵给分割出来,倚仗骑兵的机动能力予以歼灭。
却不料那阵形变幻迅速,显然是久经练,一部向南突出之后,余下各部旗幡变幻,不消片时又列成一个新的阵势,杨志冲到面前,又是一阵箭雨来,竟没有什么破绽。马上的弓力比步兵用的弓弩差了许多,对显然是吃大亏地,杨志无法,只得又退了回去,收拢士卒,在四百多步地距离上分列阵形,与那一个阵势对峙起来。
“不知是梁山哪一部,居然练的如此娴,以步对骑,毫不费力。”杨志现在就像一只面对刺猬的老虎,満手是刺,无从下手。倘若是韩世忠地背嵬马军在此,他那一队是重甲,能抵挡箭矢,一鼓冲阵的话还可打这个阵形,但凭杨志所部的踏⽩马军,要想冲这个阵势,花的代价可就大了,把这两千多马队都填进去还差不多。不过,那样也只能保证冲这个阵形,要全歼敌人就无能为力了。
“可恼!张清统制为何还不到?”杨志将手中大向地上一戳,恨恨道。张清所部多是步卒,落后他的骑兵⾜有十来里地,至少也得小半个时辰才能赶到场战,倘若有他的兵马策应,杨志便不至于象现在这样束手无策了。
“没奈何,只得且缓一缓,待援军赶到再行攻击。”眼见郓州城并未失守,杨志已经放了一半心,这股敌军能不能全歼倒是次要的,没有得到⾼強的首肯,他也不愿和梁山拼个你死我活,怎么说也算自己人,这仗打的着实有些冤枉。
好似知道他还有后援,对面阵中旗帜连闪,忽然又是一部向南冲出一箭之地,跟着強弩住阵脚,余众再次跟进,不片时,这大阵就向南又移动了二百步之多。
这下杨志算看出来了,对方这打的竟是全师而退地主意!郓州城离梁山泊极近,向南有一条小河,冬天⽔浅又上冻,行不得船,因此前次董平攻打郓州时只能从济⽔走;眼下开舂⽔涨,这条小河已可行船,倘若贼人从此而去,只需再走上二里多地就能抵达。
杨志心中冷笑,想走?有这么便宜的事!眼下你大军抱成一团,阵形诚为严密,我冲你不动,到了河边要上船离去的时候,你还能保持这么严整的阵形么?兵法中常有的半渡而击,今天我就施展给你看看!
当下麾动各营,索将向南的大路都让了出来,众骑兵按辔缓行,只在一箭多的距离外对那大阵虎视眈眈,既不上前,也不远离。
那大阵向南行了一阵,已经到了河边,果然有大队梁山船只在此接应。杨志正待相机挥军上前赶杀,忽见那船上的⽔军竟然奔下船来,来回搬运着什么,不一会,那大阵外围竟围上了一排拒马,尖向外闪闪发光,后面一排排強弩排列整齐,阵势煞是骇人。
杨志大为懊恼,不想自己领着马队这么一番迫,对手不但阵脚不,更早有准备。“岂有此理,如此岂不成了我一路相送?”虽然心中恼怒,杨志却不方寸,面前这阵势更加难冲,凭着自己这两千多轻骑,勉強冲阵的话,一个不好要被人家反吃了去,总是兵力不⾜,因此才到了现在这班田地。
此时后面鼓角声响,张清地大队也到了,另一边郓州城门开处,刘琦一军也从城中杀出,一左一右杀了上来,品字形列成阵势,将那一块已经变成半圆形的梁山军阵围在当中,眼睁睁看着那军阵后方的贼兵开始次第登船,而后在船上驾起強弩来戒备。
此时三将平级,不过杨志的人马都是马队,因此地位隐隐要⾼上半级,刘琦和张清都派了人来向他问计,到底要不要挥军掩杀过去,再迟得片刻,这一伙过万贼军可就要上船溜了。
杨志踌躇难决,他是知道⾼強和梁山的关系的,虽然眼下大家阵前为敌,却也不愿打的多么惨烈。眼前这阵势运转如意,布置严谨,显然非一⽇练成,令他心中也颇为赞赏,眼下虽然双方兵力相差不大,但对方背⽔为阵,这么冲杀过去的话,势必拼死反击,到时候损伤必然惨重,这⾎流的有什么意义?
正没理会处,前面大阵中忽然三通鼓响,旗门下升起一座木台来,台上站着一人。此人⾝穿道袍,手持松文古剑,头上挽一个牛鼻子,乃是道士打扮,杨志打老远看上去,只觉得有些滑稽。
那人正是公孙胜,朗声道:“三位将军,贫道公孙胜,这厢稽首了!今奉军师之命,来到郓州,只是耀兵显武,并无意攻打州军,有劳三位将军相送,实不敢当!请了!”说罢,也不等杨志这边回答,径自下台去了。阵前的喽兵好似得了号令,却将拒马一点一点地向回搬,阵形逐渐缩小,显然是准备全军撤退上船了。
公孙胜这人,杨志不曾会过,但听他的说法,却好似在向自己这边打招呼,说什么只是耀兵显武,难道适才架云梯攻上城头的不是你的喽兵?
那边张清见贼兵已经大半登船,早已按捺不住,见公孙胜出来玩了这么一个玄虚,杨志却没什么反应,登时着恼,也不管友军如何,擎起大向前一指:“给我冲!”他手下军马平素号令甚严,听见主将一个冲字,刀山火海也要冲上去了,立时呼啦拉向拒马阵冲了过去。
杨志见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张清大队已经冲到了拒马阵前,忽然间只见阵中几股黑烟直噴出来,济州兵马不曾提防,立时阵脚大,众官兵一片哗然:“好妖道,妖法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