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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游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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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透窗而⼊,正照在秦弓的脸上。秦弓在上伸手遮了遮尚未睁开的眼睛,懒懒的翻了个⾝,又复睡去。

  罗漪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前,见他一动,心中一喜,刚要说话,却见他似乎并没有醒来的意思,柳眉微皱,正待上前把他从上一把揪出来,刚一伸手,又缩了回来,反将手托住了香腮,脸上露出个狡诈的笑容来。

  只见她星目微闭,将一指放在眉心,轻轻叱得一声:“去!”一道淡淡的光芒自她眉间发出,渐渐的将秦弓的头部完全笼罩住。

  秦弓合着的眼⽪下,眼珠忽然急速转动起来,脸上的肌⾁微微牵动,似是十分紧张,鬓角边竟渗出丝丝冷汗来。

  “啊!”秦弓一声惊叫,猛的坐了起来,双目四顾,方才长长的吁了口气道:“真是吓人,幸好是个梦。”却发现罗漪站在头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心念一转,已然明⽩过来:“臭丫头,是不是你搞的鬼?”

  罗漪嘻嘻一笑道:“谁让你睡得跟只死猪一样?就慡让你做个好梦啦。”

  “好梦?要吓出人命来的也算好梦么?”

  “谁知道你那么胆小?”罗漪将头晃来晃去,声音拉得长长的,仿佛在唱戏一样。

  “呀!”秦弓跳下来,做了个穷凶极恶的样子,作势朝罗漪扑去。罗漪尖叫一声,夺门而出。只听得秦弓在⾝后洋洋道:“原来你胆子也不大,还有啊,以后不要乘我‮觉睡‬的时候偷偷的待我旁边。”

  罗漪站在门外,背倚着门,并不反,只是想着适才见到的秦弓那沉睡的模样,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秦弓摇了‮头摇‬,穿着整齐了,这才开门而出。

  门刚一开,罗漪一个踉跄,正跌在秦弓怀中。秦弓惯的将她一把抱住。罗漪“哎呀”一惊,连忙站直了⾝子,将秦弓狠狠一推,转⾝便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秦弓向后退了两步,鼻端却依旧能闻得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怀中虽已空空,但刚才那一抱间的感触,却似依旧在口徘徊。

  秦弓愣得半晌,这才追了出去,却见罗漪并没有逃远,只是傻傻的坐在外屋的桌前,以手支颐。而桌上正放着热腾腾的包子和⽩粥。

  秦弓喜道:“好丫头,这是哪里弄来的?”也不待罗漪回答,坐下来便吃。

  罗漪⽩了他一眼道:“你睡得象猪一样的时候,我就在外面到处逛啦。看见了就拿了点回来。”

  “拿?”秦弓喝了大半碗粥,又啃了两个包子才抬起头来道“拿是什么意思?这可是要钱的啊。”

  “钱?钱是什么东西?”罗漪茫然的看着他问道。

  秦弓差点将嘴里的东西尽数噴了出来,连忙用手按住,狠命的咀嚼呑咽了一阵,道:“就是银子啊,铜钱啊。要拿了这些东西才能换吃的。你不知道么?”

  罗漪‮头摇‬道:“不知道,我就见到个摊子上有好多吃的,然后我就拿了点,没有人问我要你说的什么铜钱啊、银子啊之类的。”

  秦弓张大了口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心想:“这个首罗天的公主不知道用钱买东西也算正常,那个摊子上的人竟然会不收钱,岂不是脑袋有问题?”

  又听得罗漪忽然轻轻一笑道:“不过我想我拿的时候,大概没有人看见吧。”

  “啊?”秦弓好不容易合上的嘴巴又张了开来“那你…你不是偷东西么?”

  “偷?什么叫偷啊?”罗漪又不懂了。

  “不告而取啊,把不是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啊。那是…那是…坏人才做的事。”对着这样一个完全不明⽩人间俗事的姑娘,秦弓突然觉得有些艰于言辞。

  罗漪撅着嘴道:“真⿇烦,我在首罗天时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什么偷啊、买啊的,我要他们的东西他们⾼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那是首罗天,这里是人间啊,不一样的。”

  “那我该怎么办好?”

  秦弓听得罗漪软语问他,心中一阵喜,拍了拍道:“你以后乖乖的跟着我就是了,不要自己一个人胡跑。”

  罗漪点了点头,微笑的看着秦弓道:“嗯,我听你的就是了。”

  秦弓忽觉心头一阵跳,好一阵才平息下来。耳听得罗漪道:“你吃好了么?带我去玩好不好?我刚才看见有个老大的城池,里面好多人在忙乎,好象很好玩。”

  “城池?哪里啊?”秦弓随口问道。

  “不是很远吧,大概你吃两顿早饭的时候就可以到了。”

  秦弓心中寻思道“这附近好象没有什么大城啊,这丫头又犯什么⽑病了不成?”想得一想,问道:“你是怎么去的?”

  “飞啊,不然怎么去?”

  秦弓不由得大摇其头。罗漪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晃道:“走吧,走吧,我们去那里看看。”

  秦弓想道:“反正左右无事,虽然说要去看看大哥,不过也不急这一时。”当下道:“好吧,不过你要听我话,不然不带你去。”

  罗漪连忙大点其头。

  秦弓收拾得一阵,又翻箱捣柜的找了些银两,自忖够用了,这才带着罗漪出了门。他站在门口看得一阵,找了把锁将大门锁住,心想:“也许要有一阵才会回来了吧?”

  看着这个自己在此长大的屋子,秦弓心中微微掠过一丝感叹,不过感慨之情稍纵即逝。想到可以自由的在外游历晃,那是何等的新鲜快意,更何况还有罗漪这等人儿陪伴在⾝边。他道得声“走!”携着罗漪大步而去。

  两人无牵无挂,一路游山玩⽔,倒也逍遥。罗漪见什么都觉得数分新鲜,秦弓虽在乡间长大,却也随着村里的学究念过一阵子书,听蓼莪说过些故事,自是在罗漪面前摆出副师长的架子来。只是自己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许多东西一知半解,万一罗漪问到自己不知道的,他就胡说八道、牵強附会一番蒙混而过。少男少女结伴而行,自有无数的乐趣在其间。

  两人遇得人烟稀少处便蹑空而行,若见得城镇便缓缓而行。这一⽇已到得杭州城中。这杭州竟是与前些⽇子所行经的城市大不相同。

  现下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天下一片纷。纵如扬州、金陵这般昔⽇繁华之地也不免透出些凄惶来。而这杭州,是镇海节度使钱镠所辖之地。此人大有些手段,先抗住了⻩巢兵马,后平定了董昌叛,当今天子对其也刮目相待,赐以铁券诰命。他更将个杭州一带治理得颇为出⾊,尽显一派太平景象。时人皆尊其为“钱王”

  秦弓、罗漪二人在⽩堤缓缓而行。只见两边⽔波潋滟,游船点点,远处山⾊空蒙,青黛含翠。宛若人间仙境。

  “山名天竺堆青黛,湖号西子泻绿油。”秦弓有心卖弄,随口道了两句诗“据说这杭州的西湖,是三十三仞利天上的明珠所化,景⾊自是非同一般。”顿了顿,又道“杭州还有个钱塘江,据说那江嘲雄伟非凡,号称天下四绝之一,煞是好看。”

  罗漪听得出神,正待细细问来,忽听得旁边有人大声喝道:“胡说八道,那江嘲也不知害死多少人了,又有什么好的?”

  秦弓转头望去,却见一少年站在⾝后,长得甚是俊朗,却是横眉怒目,斥道:“你好不晓事,如那等害民的祸也可当作风景赏玩不成?”

  秦弓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一拱手道:“这位兄台说得是,在下第一次到得杭州,不免不知情由,望兄台莫怪。”

  那少年见他言语谦逊,愣得一愣道:“听你口音确不是本地人,倒是我卤莽了。”连忙回得一揖,转⾝便走。

  秦弓却叫道:“兄台慢走,小弟还有一事相问。”

  “哦?”少年停住脚步道“你想问什么?”

  “那钱江嘲到底如何个害人法?”

  少年转⾝细细的打量了两人一番,只觉两人与自己年龄相仿,女的美非凡,男的气宇轩昂,不由暗暗喝彩了一声。心中顿萌结之意。当下说道:“这钱江嘲早先还算好,每年八月十八才嘲⽔比平时大些,也只到六和塔下的小山便止。这些时⽇却像发了疯似的,一⽇两涨,将六和塔都淹没大半。嘲⽔来时,不免戕害了无数农田和百姓命。也算是我们杭州一害了。”说罢‮头摇‬长叹。

  “不可以造个堤岸将江⽔拦住么?”罗漪道“我想不是很难啊。”

  少年‮头摇‬道:“姑娘所言我们又怎么会想不到呢?只是嘲⽔厉害,堤岸刚起就被冲塌了,又有人传言说是嘲神作恶,一时人心惶惶,哎…”说到后来,他双眉紧锁,一脸愁云。

  秦弓看此人打扮,锦⾐华服,宛若王孙公子,说到百姓之事却宛若己事,又见他⾝后十步之遥有十数人,似是游客模样,却不时朝这里打量察看,显是在保护此人‮全安‬,忖此人来头不小。当下说道:“若只是江嘲⾼低,恐怕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如果真是有个什么嘲神之类的,说不定还真可以帮你们除却一害。”

  “哦?”少年显然不甚相信。

  秦弓一本正经道:“不妨直说吧,我们乃是学道之人,要抓两个鬼怪或者和神仙商讨一番可是我们的本行。”说着朝罗漪使了个眼⾊。

  罗漪领会,轻轻一纵⾝,将双脚离地半尺有余,虚空而立。虽不致惊扰了旁人,这少年却看得一清二楚。

  秦弓将双手在空中一阵画,口中念念有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念些什么。待得做尽了吓唬人的模样,方才将手一张,只见掌中赫然立着一丛青⾊的火焰。

  少年看得目瞪口呆,过得一阵方才缓过神来,喜道:“若真是如此,说不定钱江真的便可治了!”

  罗漪偷偷的掐了秦弓一把道:“你搞什么鬼?”

  秦弓“哎呀”大叫一声。吓得罗漪连忙缩手。

  少年一愣道:“出什么事了?”

  秦弓嘻嘻一笑道:“没事、没事。”

  少年哦得一声,道:“在下钱元瓘,还未请教两位⾼姓大名。”

  秦弓遂将两人姓名说了,又道:“不知道钱兄与钱王怎么称呼?”

  钱元瓘一笑道:“秦兄果然是聪明之人,钱王正是家⽗。两位不如这就随我进宮见过家⽗如何?”

  秦弓道:“正有此意,还请带路。”

  进得钱府,钱元瓘让两人在偏厅稍歇,自去禀报钱王。

  待钱元瓘去远,罗漪忙问道:“你搞什么鬼啊?难道真的要去和嘲神商讨?”

  秦弓笑道:“大‮姐小‬没有听见钱公子说到百姓疾苦么?我们做得这事也算是积德啊。”

  罗漪哼了声道:“平⽇里也不见你怎么忧国忧民啊,成⽇价作弄人也算积德么?”

  “作弄你大概也能算是积德吧?”秦弓见罗漪又将脸板起来,连忙说道“我们在外玩了很久了,带出来的一点银子都花得差不多了,难道要咱们去讨饭不成?就算我做得,公主你万金之躯也做不得啊。”

  罗漪听着“万金之躯”隐约觉得有些刺耳,看他眉眼间似有数分揶揄,却知他说的是实,倒也无可辩驳,只得又哼了一声,也便作罢。

  秦弓复道:“若是真可治好了嘲⽔,不但可以帮助当地老百姓,也可大大的帮助一下我们的钱袋子啊。”

  “就你鬼点子多!”罗漪道“不要搞砸了才好。”

  “要真是治不了江嘲,大不了拍庇股跑掉就是了。”秦弓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有心要看看这江嘲到底如何个厉害法。

  两人正说话间,钱元瓘疾步而至,口中叫道:“家⽗有请秦兄、罗姑娘”秦弓一瞥眼,却见他脸⾊却不甚好看。心想:“看来他举荐我们时怕被他老子数落了一番了,到时倒要小心,不知这钱王是何等模样?”

  钱元瓘引着两人朝正厅走去。到得门口,钱元瓘忽然将口附在秦弓耳边道:“秦兄若有什么大神通尽管显给家⽗看好了。”

  秦弓知其对自己也不是太放心,一笑道:“这个自然。”

  ⼊得厅內,只见厅中放一张虎⽪椅,一人正坐其中。看此人模样,约莫四、五十岁年纪,十分魁梧,相貌雄伟,轮廓与钱元瓘有数分相近。料来便是雄居此方的钱王钱鏐了。只是那架势倒有七分山大王的味道,与秦弓以前所见的李克用虽同是节度使却气质大异。

  秦弓不待钱元瓘绍介,连忙抢上一步,一揖到底道:“秦弓拜见钱王。”

  钱鏐微一点头,算是还礼,却把眉头微微皱起。原来在秦弓深深一揖已是大礼,他当初见得首罗天王也不过一拱手而已。然在钱鏐看来,一介草民见己竟不下跪可算失礼之极。但这钱鏐自己也是草莽出⾝,对这等礼仪毕竟看得不算太重,口中道:“听小儿说,两位有通神之能,不知是也不是?”

  秦弓微微一笑,却不回答,游目四顾。见得厅前挂一副猛虎下山图,图两侧悬着一副对联,联云:満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便随口说道:“这副对联不错,可惜襟毕竟不够开阔。”

  钱元瓘在⾝后听得这话不噤脸⾊都变了。心想:“此人怎么如此无理?不答⽗亲的话便罢了?怎可信口雌⻩批评⽗亲亲笔写下的对联?!”只道今番不但秦弓倒霉,自己也断然脫不了关系。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

  不料钱鏐听得这句话却将⾝子微微竖起,道声:“哦?那按你的意思要如何才算襟开阔?”

  秦弓指着对联道:“若将下句的十四州改作四十州岂不恢弘得多?!”

  钱鏐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抚掌连道:“好、好、好!”钱元瓘见⽗亲⾼兴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却奇怪⽗亲何以对别人指摘自己的文字如此⾼兴。

  原来钱元瓘也不知道,这对联虽是钱鏐所书,但文字却并非钱鏐己出,乃是当时有名的诗僧贯休写给钱鏐的赠诗中的两句。当时钱鏐便深以为十四州少了恢廓之意。如今被秦弓一句话正说到自己心坎之中,自然喜非凡。

  秦弓自是不知这事,他只是觉得凡割据一方之人总希望自己的领地越大越好,于是变着法子奉承一番。眼看钱鏐笑得⾼兴,知道自己这一招算是没有落空,口中却道:“在下一乡野小子,没有念过几年书,胡说八道,钱王莫怪!”

  钱鏐笑道:“秦公子说得好得很,来啊,且请上坐!”

  秦弓也不客气,一庇股坐了下来。罗漪却不坐下,只是站在秦弓⾝后。

  钱鏐这才问起钱塘江嘲之事。秦弓早就想好了说辞,先将自己与罗漪的本事夸大了数分,又说道:“若真是嘲神作祟,自有我等应付,若是⽔利之类的,在下只好告退了。”

  这话说得极有分寸,又给自己留得后路。在钱鏐听来也觉得实在。

  钱鏐点头道:“好,不如秦公子先去看看那江嘲情形再说!”

  秦弓道:“正有此意!”他原本路上为了不引人注目,已将天狼弓蔵好。此时却从前摸出这小小的饰物,晃得一晃,化作一面雕弓,擎在手中,更运动御火之术,将个天狼弓烧得通体火红,烈焰四

  钱鏐纵是行伍出生,戎马倥偬数十载却也不曾见得这般神通,自是连连喝彩。

  秦弓若无其事的将弓在手中盘舞得一阵,方才收了御火术,将弓背在肩头,笑道:“这玩意说不定可以派得上用场。”

  钱鏐行事一派武将风范,丝毫不拖泥带⽔。立时点了三千人马,便要出发。钱元瓘见⽗亲对秦弓已是完全信服,心中也自⾼兴,陪着秦弓等一起离了府第。

  一众人浩浩直奔钱塘江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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