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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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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一眼庄严的朝服上挂着的触目惊心的眼泪鼻涕的痕迹,夏舂耀抱歉地努了努嘴角,抬眼瞧着一边咒骂她邋遢,一边却没松开按着自己脑袋的手的十四,考虑着是不是要问一下,他爹会不会因为他⾝上的眼泪和鼻涕,就以为他被谁欺负了,半夜躲在被子里哭,然后大发雷霆,把那个惹他家儿子哭的家伙拖出来就地正法…

  虽然她没有惹他哭,反倒是,好象是他把她给‮腾折‬哭的,但是…皇帝嘛,不用讲道理的,而且,她现在又好死不死地站在他的地盘上,站在他地盘上,欺负他家儿子,那她简直不就是把”找死”两个字挂头顶上当装饰?

  想想,为了自己这颗被他按在怀里的脑袋,她还是得保持清醒,不能在人家的地盘上惹是生非,举起手,正想推那口,却怎么下不去手,连她自己都想鄙视自己,她的眼泪鼻涕还真是蛮恶心的,搞得她自己都下不去手了…阿门…

  “…你在这儿等着,下了朝,爷来接你出去。”自上而下的声音庒下来,几乎让她有点站不稳。

  “…出去?”她特意避开自己在他口造的孽,终于拉开同他的距离,却还是没拉开男女受授不亲的‮全安‬距离…

  他低下头来,锁着眉头:”废话,留你这祸害在这儿,爷都替我皇阿玛担心,哼,天知道你能惹出什么子!”

  “…”她就不明⽩了,这人怎么就这么有本事,非得把好好关心的话,说得那么欠揍,好想谁要是有一天露出一点感的表情给他看,他就会当场毒发⾝亡一样,他皇阿玛的地盘了不起啊,他皇阿玛也就是个连跟自己老婆相处都不会的家伙而已,骄傲个啥…

  “哼,爷也不稀罕你感!”他⽩了一眼她那千变万化的脸,对她的多此一举嗤之以鼻。

  “…”她也没打算要感他,免得一个不小心,看到某个皇阿哥因为被人感而口吐⽩沫,死翘翘了,”…我还不能闪人…”

  话刚说完,明显看到十四本就拢起的眉头,拢得更深了,她咽了一口唾沫,将脸上剩下的痕迹,一把抹了个⼲净,⼲笑了一声:”…那个,我答应了别人,要教她做蛋糕的…就快做完了,所以…”

  “…”“…做完蛋糕,我就闪,我肯定闪,叫我留我也不留!”她一边信誓旦旦,一边感到扣在自己肩上的手慢慢地收紧着…

  “…”“…我…你放心,就算爬,我也要爬出去,爬不出去,我半夜‮墙翻‬出去,‮墙翻‬不出去,挖狗洞我也出去…”继续信誓旦旦,肩膀好痛…

  “…”“我…”

  “够了!”他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将两人的距离迅速变成”纯洁的男女关系”仿佛关系嫌撇得不够⼲净,索连⾝子也背了过去,只是转过头了瞪了她一眼,”…随便你,爷才懒得管你的死活!”

  “…”他跨着步子就走,却想起手里空空的,少了什么,转过⾝来,一把将她手里的扇子抢了过去,放进袖里,长辫一甩,再次转⾝,头也不回地跨着大步子,走得四平八稳…。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用袖子再把自己脸上的眼泪鼻涕抹了一遍,这才从角落里闪出⾝去,急急忙忙地往良妃宮里赶…

  远远地,她便看见了那座院落,放慢了速度,开始小心地靠近,用那种连她自己都不习惯的”斯文”挪着细碎的步子,毫无道理地小心翼翼…

  直到院落已在眼前,她看着那门槛出神了一好段时间,这才发现,她昨天还用过的僵尸跳,今天却怎么也蹦不起来,仿佛被一巴掌拍在地上,只能匍匐前进了一般…脚提了起来,正要跨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几声女子的呜咽声…

  “…呜…八爷,奴才再也不敢了,你饶了奴才吧…奴才再也不敢嚼⾆了,再也不敢拿良主子说事儿了,饶了奴才吧…”

  “这宮里的秘密,要么只有死人知晓,要么就人人知晓,这话不是你这奴才说的吗?怎么自己说过的话,就不明⽩了?”那悉温呑的声音扬起来,曾经在她耳边萦绕了多少回,也从没听过这样冰冷的调子,她下意识缩回了脚,贴在旁边的墙壁上,咬了咬

  “奴婢该死,奴婢一时胡诌,八爷,八爷,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在良主子这儿嚼⾆了…”

  “还愣着⼲什么,拖出去。”

  “喳!”

  她缩着脖子,看到几名太监拖着那今早才从她窗口路过的宮女,出了良妃的宮门,带到哪里去,她不知道,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缩在角落里,贴着背后的墙壁,蹲下⾝子,愣了好一会神,她才发觉自己在打颤,两只手捏了捏抖得不受控制的脚…

  “她人呢?”她听到里面的人问着,脖子一缩,将头也埋进膝盖里…

  “回八爷的话,那姑娘一早起⾝,便往宮门口跑了,许是同您走岔了。”

  “…额娘还没起⾝吗?”

  “回八爷的话,昨夜良主子同那姑娘都是后半夜才歇息的,许是还没起⾝,要奴才去同良主子说一声吗?”

  “免了,我这就去上朝,你差些人去把她找回来。”

  “喳!八爷,那两个嚼⾆的丫头…”

  “你看着办。”

  “奴才明⽩了。”

  “好生看着这儿,有什么事立刻差人通知我。”

  “喳!”

  她坐在墙角边,看着那昨夜还被她搂住的⾝影从院落里走出来,同他皇阿玛一样,带起一阵冷风,只是,她躲的远,他的⾐角碰不上她…看了一眼他的朝服,扣子整齐地滚进它该滚的地方,没经过她的手,他的⾐服照样穿的整齐兮兮,⾐冠楚楚…

  她简直是⽩痴,笨蛋,大蠢蛋,怎么会到现在才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不是什么繁忙的上班族,也不是什么处理‮家国‬大事的公务员,更不是什么男朋友,他是一位阿哥,同十四一样,同九爷一样,同雍正大人一样,是皇帝的儿子,一位大清朝的皇阿哥…一个就算她站在这里,也该是离她老远的人…

  只因为她老是一看见他就呆掉,然后忘记一切的礼数,听不懂他的话里有话,搞不清楚他的思维回路,只是记着他收了自己的南瓜花,秋天的菠菜,狗尾巴草,只是记着他吃了自己做的蛋炒饭后,说不好吃,只是记着他问自己要不要棉花糖,话梅酸不酸,只是记着他拿着自己的蛋糕去上朝,只是记着自己霸占他的,把他挤到角落里,只是记着他在人群里同她道别,只是记着他同自己嚷他饿了,只是记着他一边把她扔到门外去,一边又把暖炉塞进她手里…

  她听着他的朝靴砸在地上的声音,明明越走越远,却在她脑子里砸出越来越大的回响,她从角落里爬出来,看着他已经走远的⾝影,没同那⽇一般回过头来看一眼,她转过⾝,垂下眼帘,看着面前的门槛,规矩地跨出了右脚,再跟上了左脚,四平八稳地走进了院落里…

  良妃起⾝了,然后,两人又一头扎进蛋糕大业里,而某人正式发扬“化悲痛为力量”的宣言,暂时将感情问题抛到一边,专心地,痛定思痛地修改了一下自己的教学方针,终于在“左手抓左手,右手抓右手,手把手,心连心”的口号下,在幼稚园级别模式中获得了一定的教学成果…

  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勉強有个蛋糕形状,方不方,圆不圆,软趴趴的蛋糕,她突然可以体会她的老师为什么每次‮试考‬完毕后,看见自己就露出一副哭无泪的表情,咽下一口唾沫,送这种东西给皇帝吃,不会被诛九族,満门抄斩吧?不过,她的九族都不在这儿,实在要连坐的话,那就只好苦了九爷一家帮她垫背了…谁让她的卖⾝契好死不死搁在他家呢…阿门…

  再转念想想,他们好歹也是一家人,这诛九族不就把皇帝自己也砍了去,一家人好说话,而且这玩意顶多就是拉个肚子,康熙的命又好象蛮长的,死不了,顶的住,于是,她就跟着良妃,提着食盒,跨出了院子…

  要说这良妃出个院子还真不容易,看了一眼⾝后带着的宮女和太监,仿佛一条恐龙尾巴拖在⾝后,呃,罪过罪过,她怎么能把美人比喻成恐龙,还把自己定位在这种不华丽的动物的尾巴上,停止了思考,看了一眼出了自己的院子就不再说话的良妃,再看了一眼面前砖石堆砌成的大道,虽然她是不知道自己目前杵在紫噤城的哪个方位,但是⾝后的宮女和太监都一副惶恐的模样,该不会,这就是传说中皇帝下朝要走的路吧…阿门…

  “主子,要是要送什么的话,奴才可帮您送去乾清宮就好,别在这等了吧。”⾝后的太监声响起…

  原谅她的别歧视,她对太监的声音总是敏感地起⽪疙瘩…

  “今⽇风不大,天也不冷,没事儿。”幽缓的声音飘起来…

  她挪了挪步子,想往良妃那儿靠靠,证明自己还是视觉系的肤浅动物,却在看着良妃带着浅笑的侧脸时,停下了步子,这个有些眼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像她啦,本就不像,都是十四讲话,她哪来的柳叶弯眉,她哪来的柔眸薄,就算八爷再怎么审美疲劳,或者有深度近视,再或者神经搭错线也不可能会弄错啦…

  等了多少时间,她没注意,直到自己找到第一百六十七个借口,塞満了自己整个脑袋,涨得晕呼呼的,才看到一支拖着比他们这个‮队部‬还“大”尾巴的超级大‮队部‬,在一个穿着明⻩龙袍⾝影的带领下往这边走来,看着⾝边的太监,宮女二话不说地往下跪,她也不想再被踹上一脚,还吓得一头冷汗,膝盖一弯,急忙跟着跪下去,脑袋瓜子贴地,听着一众“皇上吉祥”的口号在自己⾝边响起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起吧。”

  皇帝大人的声音在近距离扬起来,她急忙将头再往下低了点,虽然她一再提醒自己是个经历了社会主义的优良教育的先进份子,但是,表现出来的却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奴才…

  皇帝大人说“起吧”但是⾝边却没一个人敢动,都继续跪着,哦…是叫他老婆起,不是叫他们奴才起…那就继续跪着,也免得她一抬头,说不定会吓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等在这儿,有话同朕说?”

  “…臣妾做了些糕点想送给皇上。”

  “…李德全。”

  “喳,娘娘,把东西给奴才就好。”

  “…”“娘娘?”

  “…有劳公公了。”

  “还有事吗?”

  “…”“既是无事,朕倒有一事要同你说。”

  “臣妾洗耳恭听。”

  “胤禩今年多大了。”

  “…二十又四…”

  “二十四了,如今,连胤祯的福晋都有了⾝孕,他还膝下无子,成何体统?”

  “…”“他福晋不能生,你这做额娘不帮他物⾊妾室,却空出闲情来做糕点?”

  “…臣妾知罪…”

  “免了,朕已向惠妃提过这事了,既是你不心,总得找个人替你心,以后无事,不用杵在这儿,朕有空自会过去。”

  “…臣妾遵旨。”

  “…”大队人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抬起一直贴在地上,有点贫⾎的脑袋瓜子,跟着旁边人一同起了⾝,没敢去看良妃的表情,只是伸手拍了拍自己⾝上的灰尘,怎么办,她现在越来越和自己的历史老师唱反调了,想起历史课上他谈到康熙眉飞⾊舞的德行,如果现在她还在课堂上,估计肯定会起板擦飞到他脑袋上去,不过,后果是,她肯定要罚抄康熙英勇事迹八百多遍…

  “我乏了,回去吧。”

  她听得出,那是真的乏了的声音,透心彻骨的乏,于是,良妃一回到自己宮里,便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夜⾊慢慢垂下来,也没醒…奴才们开始慌了,考虑着要不要叫御医,她看见一个太监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嚷着赶紧通知八爷…

  不过一会,八爷的朝靴踏进了院落,她正坐在台阶上发呆,看着他难得没用飘得出现在自己面前,脚步重重地砸在地上,她慌了慌神,急忙站起⾝子,想要抓着后脑勺打个招呼,来一句“一⽇不见,如隔三秋”却见⾝旁的奴才都有点恐慌地往地上跪,她颤了颤脚,竟是膝盖一软,也跟着跪了下去,直到膝盖砸在地上,扯出一点痛楚,她才反应过来,没人按着自己的脑袋,她竟给他下了跪…

  “…”她的视线砸在的地上,仿佛找着什么宝似地到处看,一双朝靴掉进她的视线,她的目光顺着他的朝服向上爬,他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

  “你做什么?”他的薄轻轻地开了,跳出的字眼,竟是一字一句的。

  “…嘿嘿…嘿嘿…好久没看到你了,你一下子跳出来,我就傻掉了…脚软…”她不是跪他,她没跪他,她一点点要跪他的意思都没有,顶多,顶多就是她的佳人太天人之姿了,她膜拜一下…膜拜一下而已…

  她看着他提起脚步,走了过来,眸子里一片冰霜,却没有夹带任何她想要的信息,他在她的⾝边停了一阵,没说话,没看她,也没叫她起⾝,撩起了⾐袍,推开了良妃的屋子的门,走了进去。

  她愣愣地跪在台阶上,跟着跪在院子里,所有没敢起⾝的太监和宮女一样,只是她跪着的地方,离良妃的屋子是最近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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