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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仗剑救灵禽 夤缘逢异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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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空里蓦地传来了一阵哨子似的声音,但见三点银星,呈品字形,直向那青⾐少年背后打去。

  这种暗器出手即现不凡,一般人打法,尤其是像这类飞镖之类,很少有一发三支的,最好的也只能连支发出,却并未见过三镖一体同时打出,这正是名震川湘的段镖法,而燕翅镖段英,却正是至今段氏门中仅有的段氏嫡系‮弟子‬。

  燕翅镖段英这一掌三镖,在武林中虽不能说是绝无仅有,然而却是极为罕见。

  三镖出手夹着劲猛的尖风,其声如哨,一闪即到,青⾐少女整个⾝子方自腾起,看来是万难逃开三镖了。

  万斯同在旁不噤吃了一惊,可是那青⾐少女,整个⾝子就像长了眼睛一般。

  只见她把蓦地腾起来的⾝子,往下一折,双手乍然地向两下一分,活像一只矫捷的大鹰,忽悠悠地直向前下方飘了出去。

  那来自段英手上的三枚燕翅镖,全数都落了空,双双打在一块‮大巨‬的石柱之上,发出“叮”的一声!溅起了一些碎石屑。

  就在这发镖的同时,一条人影霍地拔起,可以看见她是红⾐红鞋,⽇光之下,极为醒人耳目。

  这条人影口中娇叱着,⾝形已自下落,不偏不倚,却正是朝着那青⾐少女落⾝之处落去。

  万斯同这时已经看清了,那穿着鲜红⾐之人,正是燕翅镖段英,不噤心中暗喜,因为他夫妇既都在此,谅这青⾐少女难以逃开了。

  思念中,眼前已有了显著的胜负之分,只见两条人影往当中一凑,微微发出了“啪”的一声响,一条人影霍地往外一翻。

  可是万斯同已看出来,这翻出来的人影是那么不自在,就像是一只中了箭的大鸟一般。

  她往下一落,发出了一声惨笑道:“朋友,你是何人?好厉害的金刚指!”

  说话之时,万斯同才看清了,这人竟是段英,显然她是吃了大亏。

  就见她立在一座石峰上,单手扶按着石尖,面⾊惨⽩,⾝形也有些微微地发抖。

  而那位青⾐少女,仍然是风采依旧,她回头嘻嘻地笑道:“段英,这只怪你自己暗箭伤人,下次碰在我手上,可就不会这么轻易地饶你了。”

  这人说完话,却连一边的一字剑商和,看也看不上一眼,⾝形再次地腾起,活似脫弦之箭,起落间,已自无影无踪。

  虽是三招二式,却把一边的一字剑商和、万斯同看得目瞪口呆。

  当然他二人的心情是不相同的,在万斯同来说,他多少抱着一点欣赏的味儿,有点“坐山观虎斗”的感觉,可是在一字剑商和来说,却是“切肤之痛”

  目睹着爱在和敌人一照面之间,即已负伤,他內心真是痛不生,若非心悬段英安危,他势必要和敌人见一个生死存亡。

  这时他慌不迭地扑⾝过去,用力地抱住了摇摇坠的段英,大声喝道:“不要说话!”

  段英自己也知道,本⾝所炼混元之气,已为敌人“金刚指”力戳破,此时如一说话,元气必外怈,若再想恢复,恐怕不是一二⽇之內所能办到的了。

  她挣扎着由丈夫怀中脫出,并且飘⾝而下,商和随后而下,口中问道:“要紧么?”

  段英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遂见她盘膝在一块巨石之上坐好。

  一字剑商和退后一步,満脸愁容,⽑不时地东张西望,他只怕对方青⾐少女卷土重来,所以在一边戒备防守着。

  过了一会儿,燕翅镖段英才睁目起⾝,她脸⾊‮晕红‬地道:“这人的金刚指力,差一点点穿了我护⾝劲道,总算我见机得早,否则,真气一散,想复元可就不容易了。”

  一字剑商和剑眉紧锁道:“奇怪,这人⾝手如此不凡,而年岁却不大,实在令人猜不透她是何人的门下⾼⾜?”

  燕翅镖段英怔怔地叹息了一声道:“这么看来,这部《合沙奇书》,还真不知道会落⼊何人之手呢!”

  商和冷冷一笑道:“不⼊虎⽳焉得虎子?不要怈气,你我合手,也不见得就不是此人对手。”

  段英苦笑了笑道:“你以为我就此甘心么?告诉你,我既来此,就不要想叫我空手而回。”

  一字剑商和知道自己这位夫人,一向是个倔強,她如是动了怒火,休想从容罢休,当下也不敢再火上加油,只淡然一笑道:“我们是志在得书,可犯不着和一个啂臭未⼲的孩子斗气。”

  段英冷笑了一声,未再多说。

  万斯同此刻蔵⾝石后,心中暗暗想道:“这一次我可要紧紧地跟着你们了。”

  就见一字剑商和又从⾝上摸出了那张羊⽪地图来,摊在地上和段英二人仔细地研究,不时地指东指西。

  万斯同蔵⾝之处,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因二人言语过低,听不清楚,他想爬近一点,不想⾝子稍一移动,却踢落了一块小石子。

  这枚石子“啪”的一声,自巨石上掉了下来,万斯同大吃一惊,忙把⾝子伏下。

  一字剑商和夫妇已自发觉,双双局臂腾⾝而起,万斯同心想要糟,到了此时他只好硬着头⽪,想面一击之后,待机而逃。

  谁知⾝子方自一动,却觉得为人用力把背向下一按,同时一股绝大的劲力,自背后发出,着商和劲猛的来势,二人相碰之下,商和⾝子陡然下坠。

  同时由万斯同背后发出了一声娇笑,一条人影霍地拔起,遂向下一落,现出了方才青⾐少女。

  她冷嘻嘻笑道:“打扰了!”

  说着目光复向万斯同瞟了一眼,一路兔起鹘落而去,瞬即无踪。

  万斯同既惊且愧,他真猜不透这青⾐人是何用心,看她方才举动,分明是暗中为自己掩护,恐怕自己不是他二人敌手,这才出⾝敌,让商和夫妇误认方才石子是她无意踢落。

  这一着果然生了奇效,商和夫妇俱都面现愤愤之⾊望着她的背影。

  一字剑商和跺了一下脚道:“追!”

  二人各自叱了一声,俱都展开了上乘轻功,一路紧紧地追了下去。

  万斯同不敢怠慢,忙也尾随了下去,他心中所想不透的是,那青⾐人何故对自己如此,同时也不噤由衷地佩服她那一⾝出奇的武功,想着已经追出了三四里之处,见一字剑商和已经远远地停了脚和他子低低地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二人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万斯同忙隐⾝石后,就见二人转了半天,又在一块巨石之下落坐。

  这时当空的骄,已不如先前那么炎热,大块的云角,也都带上了些‮红粉‬的颜⾊,天⾊渐渐归⼊暮⾊。

  万斯同心中奇怪他夫妇二人来此目的,因为他二人来此之后,并不再向下继续行去,由此可见这里必定是距离着那蔵书之处近了。

  他想到自己这么苦苦地守着他二人也不是一个办法,好歹还是自己去碰碰运气的好。

  想着就转⾝而去,他一个人悄悄地行出了这片石林,太已把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

  他见石林正前方,是一片翠野,这晚舂的⽇子里,野花遍处开着,偶尔发现几株杜鹃,生在野花丛中,却如同一位带満勋章的将军,站立在成千的士兵丛中,别有一番鹤立群的景象。

  万斯同觉得甚为‮渴饥‬,他⾝侧带有早先准备的⼲粮,但是⽔囊却因匆忙遗忘在马背上,好在这附近流⽔不绝,找几口⽔喝谅也不是难事。

  他踏过了这片草地,在一个有泉⽔的石边坐了下来,杨柳的丝影,正好把那将下山的太遮住了,于是光被击碎,它们像是无数闪光的金片,散落在⽔面上,亮光闪闪地晃动着。

  万斯同吃了两个锅饼,用手掬了几捧清⽔就口喝着,忽然,他听见当空有一阵巨风掠过的声音。

  那声音极像是有人用‮大巨‬蒲扇在猛扇的声音,吓得他慌忙抬头而视。

  在他还未看清是个什么东西来临之前,他耳中却先已听到了一种生平从未听过的鸣声,那像是游方的郞中手中所摇动的串铃声音,但是却比那声音要尖得多,也要亮得多。

  紧接着地面上的光,现出一大片影,一头巨鸟出现了。

  万斯同被惊得呆住了,因为他毕生以来,还从未见过这么‮大巨‬的鸟,你可以想象到那种‮大巨‬的程度,两只大翅张开来,如果说用门板去形容它,也不见得恰当,因为它似乎比门板还要大出许多。

  它那绿⾊的羽⽑和雪⽩的脯,映衬得极为鲜,在⽇光下闪闪生辉。

  才开始,万斯同只能发现这些,却已吓得他六神无主,他慌忙地抖去了掌中的⽔,避向一边。

  那庞大的鸟影,在空中转了一个***之后,渐渐地低飞,这时候才算完全看清了它的面目。

  真可以说是火眼金睛,嘴如钢钩,最可怕是它那两只长爪,蜷起来就像是兵刃中的鹤爪镰。

  万斯同再次张大了眼睛去看它,才发现它眼睛的四周生着很长的红⽑,这些红⾊的⽑长得垂下来,看起来几乎遮住了它的眼睛。

  万斯同一时真有些张口结⾆,他真想不到,天底下会有这么大的鸟!这么怪状的鸟!

  它那扇动的两只翅膀,所扇起呼呼的风,使附近树梢和草尖,都疾速地低下去,⾜见风力之惊人。

  这头大鸟,并不是发现什么,它只是无心地飞着,由⾼而低,不时地翩跹着⾝子,在低空做着滑翔的姿态,其状甚为安适。

  忽然,它双翅一收,如同一枚弹子似地,自空中疾速地投了下来,蓦然临至万斯同眼前。

  万斯同惊吓得正想往外拔剑,这头鸟却已经束翅落了下来。

  万斯同心中勉強定了下来,这才发现那鸟的落下,并非是因为发现了自己,它只是选中了这地方以供憩息而已,可是如此一来,万斯同却愈发地不能动了,因为大鸟近在咫尺。

  它那‮大巨‬的⾝子,在收了翅膀的时候,看起来显然是小了许多,可是仍然是庞然大物,站起来也有一人⾼。

  万斯同留意地看着它,并且把⾝子向一边依了依,借着凸出的石角,把自己的⾝子遮住了。

  这头鸟安闲地向前踱了几步,口中“呱呱”低叫了两声。

  这是它的短鸣,和空中那种长串的鸣声,完全不一样,然后它那美丽的大眸子,微微地闭下了一点,生在它眼睛四周的羽⽑,像两面红⾊的帘子,轻轻地垂了下来,而头顶上却有一绺红⽑,这时候直直地立了起来“呱”地又一声低鸣。

  万斯同心中暗暗着急,心说完了,它要是在这儿休息,我可别想动了。

  思念之中,这头巨鸟,已经迈动了脚步,直向涧边行去,在柳树的影下顾盼小立了一会儿。

  它那绿⾊的⽑,简直就和翡翠一样的绿,一样的美,如果能摘下来一片做扇子,那该是多么的美。

  忽见它张开了一扇门板似的大翅,把⾝子微微地斜偏了过来。

  万斯同只当它是要起飞了,其实却是不然,只见它把这只翅膀,对着⾝前的半涧泉⽔,用力地扇去。

  那扇翅膀由于鼓动的风力极大,风力像剧大的狂风,排山倒海般地直向⽔中扇去,一时之间,只见地面上沙石飞溅,枝扬草翻,声势好不惊人。

  万斯同不明究竟,心说这怪鸟是发了疯不成?平⽩无故鼓扇风是何道理?

  思念间,那鼓动的风向,却是愈来愈大,呼呼的风,听在万斯同耳中,真是噤不住直打寒颤。

  这时⽔花飞扬,点点银星,宛如一大片光雨,直向距离十丈以外的地面上落去。

  万斯同看得直皱眉,见那⽔落之,是一片小土堆,为数约在百堆左右。

  这些土堆全系红⾊的新土堆成,看到此,他的心不噤蓦然一动,这才一切都明⽩了。

  原来这些土堆,全系人工堆集而成,这还不奇,奇怪的是,每堆土堆之上,都生着一棵⾼仅尺许的小树,这小树的形状,也是万斯同从来未曾见过的。

  一般的植物,树叶全是绿的,而这些树叶的颜⾊,却是其黑如墨,叶子极为稀少,每树不超过五片,可是每片叶⾝,却都有巴掌那么大小,却又生得极厚,约有铜钱一般厚薄,看起来油光闪亮,想必其中定有浆汁。

  万斯同来此甚久,一直都没有发现,若非这怪鸟引⽔浇灌,他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因为这数十棵短树,虽是占地极广,可是种植的地方,却是极为隐秘,前有石为屏,后却是排天而起的千竿修竹,两侧间杂花草,而地势又极低洼,如非有心观察,你是万难看出来的。

  这些植物栽种的形状,也有异一般,种植的方式或圆或方,俱都是行列井然。

  这些小树栽种的方式,却是太怪了,它们是有正有斜,或成圈,或散为点,一眼望去,简直是黑乎乎成一片。

  万斯同于是想到:“这些树木的主人,定是一个村夫野汉,中绝少笔墨。”

  这种情形大大地提起了他的‮趣兴‬,他对这大鸟的惧怕情绪,立刻减少了许多。

  因为这头巨鸟,既懂得引⽔浇灌花木,可见得深通人,并为人豢养,自然就没有什么值得好怕的了。

  它这种灌溉的方法实在是很别致,大翅扇动时狂风乍起,却不似“吹皱一池舂⽔”那么文雅,而是把⽔面上的泉⽔,一层层地逐次扇起,然后在空中幻化成大片的雨珠,遍洒在树丛之中。

  奇怪的是,这么百十棵灌木,占地少说也有十来丈方圆,可是这些自半空中降落下来的⽔珠,就像是雨⽔一般的均匀,不多不少,每一株的⽔量,看来几乎完全相等。

  而在这些灌木丛之外,却休想分得一滴,这种精确的洒⽔技术,真令人拍案称奇。

  万斯同目睹这闻所未闻的怪事,不噤一时惊异得目瞪口呆,他真没想到,这头‮大巨‬的鸟,竟是为人所豢养,而妙的是尚能供服劳役。

  只看它那种练的洒⽔动作,当可知道这类的事,它是时常做的了。

  万斯同目睹着它浇灌这些灌木,约有一盏茶的时刻,它才停止了动作。

  然后它移动脚爪,直朝着这些矮树行去。

  万斯同舒了一口气,却仍然不敢移动,因为目前,这只怪鸟,正是因为听到了什么,它才走过去的。

  它走到了这片园圃前,又低鸣了一声,一双火眼突地睁大了许多。

  方斯向见它不时地左顾右盼,并且伸长了脖子,直向树丛中观望着,如此甚久,似并没有发现什么。

  在暗中偷看的万斯同,已感到有些不耐,那只巨鸟想是久立没有发现什么,正想转⾝,忽然它头上的一绺红⽑,猛地立了起来。

  同时它口中发出了一声长鸣,大翅一展,就如同一片云似地飘了起来。

  总共是一起一落的工夫,万斯同只看见似乎在一株矮树上一落,遂见它仍然飞落到了原处。

  可是在它钢钩似的一只利爪內,却多了一条长几逾丈的红鳞巨蛇。

  这种蛇,万斯同认得,那就是一般人所称之为“火⾚链”的毒蛇,是蛇类中一种极毒的东西,常人为它咬上一口,只怕十步之內就得丧命。

  可是这时候,它落在这头‮大巨‬怪鸟的爪上,却显得一筹莫展。

  起先它展动着长躯,试图去紧紧着怪鸟的双爪,可是这一企图,不久在怪鸟的利爪之下,它不得不放弃了,并且全⾝抖颤不已。

  那头巨鸟,也许只是逗着它玩,也许是另有企图,因为它是那么的轻松,丈许的蛇,在它的爪下,看起来它是本不把它当回事儿。

  如此单爪紧紧松松,直逗得那蛇儿焦躁暴怒已极,可是奇怪的是,那蛇始终不张口去咬,它双紧闭两腮频动,万斯同不见它的利齿和长⾆。

  巨鸟的意思,也许是希望它张开嘴来,可是那⾚链蛇却是甘心⽪⾁受苦,至死不肯张开嘴来。

  似如此一鸟一蛇坚持了一段时间,那头巨鸟似乎是玩的兴致已经过去了。

  只见它“呱呱”一连叫了两声,陡然探出了另一只钢爪,只一抓,就抓在了巨蛇的七寸三分之上,另一爪,此时却扣得更紧了。

  那条巨蛇,在这种巨力之下,只痛得全⾝一阵急战,红鳞片片地翻了起来。

  遂见大鸟那只原来抓在巨蛇七寸三分上的右爪,霍地向前一捋。

  这种劲道,那条⾚链蛇果然吃不住了,只见它那紧闭着的嘴是再也闭不住了,阔口⽩牙森然,而这刹那间,却由它口中噴出一物。

  万斯同才看清了,竟是一枚大如橄榄的黑⾊果子,外形也是和橄榄十分相像的两头尖当中圆。

  那巨蛇吐出了这枚果子之后,好似愤怒已极,口中“吱吱”之声,震人耳膜。

  这时候,它再也不坚持了,长信吐,掉过头来朝着怪鸟近脚处就咬。

  可是,它这点道行,在这‮大巨‬如鹏的怪鸟眼中,简直是太小了,太不当回事了!

  只见那大鸟单爪复捋,看起来这条蛇就像暴长了半尺一般,其实也确是如此,那是巨鸟的大力使然。

  怪蛇吱吱之声,叫得更尖更厉害了,腥成串地自口中往下滴着。

  它⾝上的那些美丽鳞片,如同狂风下的玫瑰‮瓣花‬一般,一片片地散落了下来,⾎⾁模糊不堪。

  紧跟着巨鸟双爪一分,大翅霍地一张,⾝子跃起了四五尺⾼下“呱”地一声长鸣。

  万斯同看时,那条长几近丈的⾚链毒蛇,却已经⾝首异处,鲜红的⾎连连地滴流不已,微风过处,带起了一片奇异腥味,令人呕。

  巨鸟的⾝子再次落下,双爪这时已经松开,那两截蛇尸被抛在一边,可是仍在连续地辗转菗*动不已,巨鸟只是望着它,有时偏偏头,又过去加上一爪,如此五六下之后,那条蛇已大卸八块。

  万斯同在一边看得真有点触目惊心,可是这些只带给他惊吓而已。

  他感到奇怪和有‮趣兴‬的,却是那枚自怪蛇口中所吐出来的黑⾊果子。

  自从这枚果子被怪蛇噴吐出去之后,滚落在一边,万斯同始终注意着它,只见它生得黑光闪亮,虽然仅不过橄榄大小,可是看起来,令人觉得⾁很多,涨得鼓鼓的。

  看到这种情形,很容易令人想到,这是一枚奇毒无比的果子,否则怎会为怪蛇所噬?

  那头大鸟在判处了⾚链蛇死刑之后,在一边舒爪剔羽,忽然它想到了那枚果子,口中怪叫了一声,就猛然转过了⾝子,到处张望了一会儿,终为它看到了。

  它把那枚黑⾊的果子衔在口中,倏地展开了大翅,万斯同只觉得狂风吹体,再看它那‮大巨‬的⾝子,已起在当空。

  那种飞行的速度,看起来真令人惊心,总共也只是一张翅膀的时间,可是看起来,空中只剩下了一个黑点,那黑点直向西边移去。

  在西边的天空中,此刻布満了醉人的红霞,那大鸟其实并没有飞很远。

  万斯同看见它在一片巍峨的巨石之间,缓缓地盘旋着,愈盘愈低,后来就消失了。

  这时候,万斯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由石后一跃而出。

  方才目睹的一切,真像是梦境一般,如非是亲目所见,这种近乎神话的事情,他是万难相信。

  他好奇地走到了那片园圃前面,蹲下了⾝子,仔细地去观查这些怪异的植物。

  经过仔细观察之后,他才看清了,原来这些矮树上,每树生着五片叶子,即使有的树不満五片,可是必定有一两片极小的嫰叶,⾼矮大小,几乎是每树都是一般。

  在这些树的顶尖,都生有一枚像方才怪蛇所咬下的那种橄榄似的果子,只是颜⾊多是淡⽩的颜⾊,大小也比方才那枚不如。

  由此看来,可想知这些果子,定是还没有成,而方才的那一枚,才是透了的。

  怪蛇倒是一个老內行,仅此一枚果,却为它发现了,若非是那头巨鸟听视灵敏,那枚果子,竟是到了它的腹中无疑。

  万斯同心中不噤奇怪,因为他实在想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植物。

  这些树是谁种的?种来作什么?这些果子有什么用?可以吃吗?

  愈想愈觉得好奇,忍不住伸手,朝着最近的一棵树上摸去。

  他想摘下一枚这种果子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味,想着就伸手直向一枚果子上摘去。

  不想手方一触及那果子的外⽪,就如同是摸在一枚烧得极红的炭火上一般,直烫得他差一点叫了起来.慌不迭地收回了手。

  再看那棵为自己手指所碰过的树⾝,就像是菗了筋一般的一阵颤抖,树⾝上的五片叶子,几乎是同时搭垂了下来。

  那枚为自己指尖所触过的果子,却也自动地收了进去,露出了一个小指尖大小的洞口,自洞中汩汩的,像汁似流出了一些⽩⾊浓

  同时间,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异香,闻在鼻內,觉得甚为不适。

  经此一来,万斯同是不敢再动了,他因而也想到,这些果子,绝非是可食的东西。

  可是,他心中更充満了好奇,仍然去仔细地看着这些树,数了数共是一百零八棵。

  这么一细数观察,顿时令他又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原来这一百零八棵矮树,它们所以这么错综复杂的地栽种着,绝非是信手栽,而是其中隐隐含着极为巧妙的八卦阵图。

  只是这阵图,也许是太奇特,万斯同端详了半天也是看它不懂。

  那些用以栽培矮树的红土,也不是这块地上原有的土质,而是自别处移运来的,试着用手去摸摸,却也是奇热无比。

  原来那树⾝的奇热,竟是为这些怪异的红土所培炼出来的。

  万斯同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手指,因为这一切,都不是他能相信的,但确又是‮实真‬的事。

  他终于发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事情,这一百零八棵矮树所种植的目的,极可能是为了掩护另一棵树。

  在此笔者必须要待清楚,这所谓的另一棵树,却生长在这一片矮小的树丛正中。

  那是一棵几乎和这些矮树一般矮小的一株小树,只是它的颜⾊是红的,树⾝上并没有一片叶子,茎笔直地生着,红得微微有些透明。

  如果你不一株株地仔细去看,你就不会发现到这一棵小树,万斯同心中十分惊异,他确信自己现在是步人一个奇妙的世界了。

  因为他现在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以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情。

  方才他对那些黑⾊矮树所存的惊奇,此刻却又转到了这株红⾊小树的⾝上。

  这株小红树形状是那么的奇怪,样子就像是一小旗杆,在茎部的‮端顶‬,生有一枚小如樱桃一般的小红果实,红得吹弹可破,虽然没有风,可是看起来,它也像有些摇摇坠的样子。

  万斯同回⾝四顾了一下,确信这地方不易为人所发现,他就把一双腿拉起了些,正端详着要如何进去的当儿,忽见眼前不远草棵之中,有一物徐徐动着。

  他此时真可说已成了惊弓之鸟,生恐又有什么怪物,吓得慌不迭后退了几步,忙把⾝了蹲了下去。

  他目光注视着那片草地,先是见草尖偏到一边,似有一物慢慢游动,少顷却闻有“嘘嘘”的呵气之声,至此才见一蛇如人立似地探起。

  万斯同不看则已,这一看可是令他吃了一惊。

  原来眼前这蛇的形状,和方才那巨鸟所啄死的怪蛇,正是一般无二。

  只是它却又比那一条要大多了,周⾝红鳞,鲜如火,最奇的是它那三角形的怪头之上,正中心长出一棵⾼有两寸左右的⾁茎,其⾊⾚红,较诸它⾝上那些红鳞更为显著。

  看来这条怪蛇,极可能和方才那条是一对儿,否则如此罕有的毒物,怎可能在同一地点,同时出现了两条?

  这条蛇昂首在草中一路行着,它口中不时地发出嘘嘘之声,其状至为急躁。

  似如此叫了一阵之后,愈形急躁,径自向那丛矮树中游去。

  人们对于这类毒虫,几乎有共同的观点,一则以避,一则以杀,那要看本⾝的胆量如何。

  万斯同也有这种观念,他右手紧握着剑柄,杀机顿起,因为这类毒物,不知毒害了多少生灵,岂能任它在自己眼⽪底下任意来去。

  他向前蹑了几步,只等着时机来时便下手。

  再看那蛇,似乎也受不了那红⾊土质的奇烫,一路吱吱怪叫不已,有时昂首树上,看一看树尖上的果子,却又伏下⾝来。

  奇怪的是它⾝子却只能在外围转来转去,至于近在咫尺的內围,却是如同未见一般。

  万斯同心中更是不胜惊异,这才知道这设伏阵图的厉害,非但是人,即连兽畜也不能擅越雷池一步。

  这条红鳞巨蛇在矮树外围‮行游‬了一周,想是没有寻着它那同伴,不噤更是暴怒如狂,口中尖叫的声音,更加大了许多。

  万斯同见它一路快行,毒首⾼昂,那双大如芥子的瞳子,更是暴出如珠。

  由于它这么来回紧行,万斯同看清了它整个的⾝体,约有茶杯口耝细,长有一丈二三,在它尾尖部分却生着一个像球似的圆形⾁瘤,想是昔年因伤折断过尾尖,才致生出这种畸形怪样。

  它这么一路游走,宛若无人之境,忽然,它整个的⾝子停止不动。

  万斯同知道它定是有所发现,果然见它怪首⾼昂,一双鼻孔较方才张大了许多“呼呼”的出息之声,大为频繁。

  看样子它是闻到了些什么,似如此嗅了一阵之后,⾝子其快如箭蹿到了一边草丛中。

  在那里,它发现了它同伴的尸体,口中发出了刺耳的一声怪鸣,如非是耳闻目睹,你绝不会相信这种声音是出自蛇口中的。

  那声音就好像是一个婴孩啼哭的声音一样,闻之令人⽑发悚然。

  万斯同紧握剑柄,就见它整个⾝子,在草地上反复地打着滚,口发凄鸣,那样子简直是悲痛到了极点,虽是万恶的毒类,却有这种真挚的情感,也⾜以感人了。

  万斯同那紧紧握剑的手,不噤慢慢地松开了。

  他心中想到,如果这蛇就此而去,自己也就网开一面放它而去算了。

  谁知他却是大大错会了这条蛇的意思了,以其说它是悲痛,不如说是愤怒地发怈更恰当。

  它这么翻腾了一阵,遂把那蛇的尸体一截截地用嘴衔到了一边,在那些断肢的伤口处,仔细地去嗅去看,不时地扬首吱吱怪叫。

  显然,它已经看出了同伴是死于天空中的禽类,于是更形暴怒。

  只见它两腮频鼓,愈涨愈大,头上那小⾁柱,也是左右晃动不已,并且较诸先前,也加耝了许多。

  天⾊这时已有些昏暗,美丽的红⾊霞雾,在西方也逐渐消失,空中暮⾊苍然。

  忽然,这条蛇把⾝子霍地向下一低“哧”的一声窜⼊一边竹林之中。

  万斯同心中奇怪,以为它就此而去,方想站起⾝子,耳中却听到了串铃似的一串鸣声,自当空传下来。

  对于这声音,万斯同是悉的,他立刻知道,方才的那一只巨鸟又来了。

  果然,当空移来了一片‮大巨‬的影,万斯同尚不及抬头观看,只觉得大风袭体,那头绿⽑⽩腹的‮大巨‬怪鸟,已束翅落在眼前。

  它是落在一块凸出的⾼大巨石之上,钢爪束处石屑唰唰溅落一边,看来真是庞然大物。

  这头‮大巨‬的怪鸟,第二次又降临到此,不噤令万斯同感到十分费解。

  经过短时的观察之后,万斯同显然看出了,这大鸟来此,并非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故,而是为了例行的观察和巡视而已。

  它围绕着这一片矮木林来回地踱着,口中发着轻微的鸣声,万斯同却十分留心去找那条毒蛇,他认为那条蛇定是为大鸟吓跑了。

  这时那只大鸟绕行了一周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之处,正当它准备展翅离开的刹那,倏地传来了“吱吱”一阵尖鸣之声。大鸟闻声蓦地转⾝,可是已经太晚了,就见由它⾝边的一丛竹林內,如同彩链似地闪出了一条长影。

  万斯同情不自噤地“啊”了一声,他已猜到了是什么东西。那条丧偶的⾚链怪蛇,复仇之心极重,原来大鸟在空中的鸣声早已为它获悉,所以急速地隐⾝在竹林之內,它此刻乘那鸟走近⾝侧而不备的当儿,突地蹿出⾝来,直向对方长颈之上冲去。它这一招,果然用上了,要是在平⽇那大鸟惊觉之时,它休想近⾝一步,可是此刻一来是大鸟没有注意,再者怪蛇是由背后袭来,天⾊又暗,再加上怪蛇拼死复仇的决心。

  这各方面的原因,使得那头往素所向无敌的巨鸟,也中了道儿。

  在发现事情不妙的刹那之间,这头大鸟霍地一展双翅,而掠过一边,可是已经晚了一步,只闻得它怪啸了一声,却被蹿来的怪蛇,紧紧地盘在了颈项之上。

  万斯同由暗中看去,就好像是在它那耝长的颈项上,多了一条红⾊的围巾。

  ⾚链毒蛇侥幸得手,不噤凶焰大张,只见它全⾝一阵紧匝,直勒得那头大鸟全⾝一阵踉跄,双翅张扑不已。

  这真是一场难得一见的精彩表演,那头大鸟不留意为怪蛇制了先机,空有钢爪铁喙,却是莫能为力,不噤然大怒。

  只见它一双大翅霍霍张动,在地上左右翻腾,一时之间,沙石飞溅树倒土扬,声势好不惊人。

  可是那条怪蛇,这时似已存下了以死制敌之心,侥幸制了先机它是再也不肯松手。

  它一面紧紧束着长躯,想令敌人窒息,再方面却张开了生満了毒牙利齿的怪口,直向大鸟颈上咬去。

  虽然它在对敌的一刹那间,已占了极大的先机优势,可是不可否认,敌人实在是太強大了。

  中途曾有无数次,由于巨鸟的长颈收缩运气,差一点就摆脫了它的长躯,那怪蛇更形暴怒惊吓不已,吱吱之声不绝于耳,虽任它施尽了全力收缩长躯,奈何敌人有调息妙法,虽暂时窒息还不见得就能致死。

  这真是一场殊死的战斗,直看得万斯同在一边惊心动魄,他不得不小心提防着自己,因为一个不小心为大鸟巨翅扫上,那可是非死不可,就是为它扇起的石块打上也是不得了。

  一场大战之后,那头巨鸟显然是失败了,因为它始终没有办法,把紧束在长颈上的怪蛇挣开,相反地那怪蛇却是愈愈紧。

  最后那头大鸟停步不动,口中发出了低声的哀鸣,似乎是在另外考虑着制胜的妙法。

  万斯同对这头大鸟,不知如何,自初一见,即生有无限好感,这时见它虽竭尽全力,亦不能挣开那怪蛇紧的长躯,心中不噤大为同情。

  这时那大鸟似已想起了另一妙法,只见它把长颈用力地在一块凸出的石角上磨擦着,并且不时用力地碰击。

  这方法,果然令怪蛇吃了大苦头,只见红鳞片落,鲜⾎飞溅,只痛得那怪蛇儿啼似地怪叫了起来,可是虽是如此,它仍然不放松它的⾝子。

  这条蛇显然也知道,这是它唯一可以制胜敌人的方法,舍此无它。

  所以它拼着⽪⾁被石尖磨破及內骨的刺痛,长躯是至死也不放松,口中长信吐出,大口的毒气朝着鸟首狂噴不已。

  大鸟在连番的制敌不胜之后,气势已大不如前,最可怕的是呼昅感到困难,在长时间的停止呼昅之后,它已感到有些不能自持。

  只见它那‮大硕‬的⾝子,只是在那一块站脚的地方,连连地转动不已,一双眸子怒出如火,大翅霍又张开,看来确是感到了极大的痛苦。

  万斯同看到此,一时再也忍耐不住,他并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危。

  当时霍地怒叱了一声,腾⾝而出,右手向外一扬,已把那口寒铁软剑菗了出来。

  巨鸟见状,竟是停止了转动,却望着他连连地哀鸣了起来。

  这种情形令万斯同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同情之心更是大大增加。

  当下口中说道:“你不必害怕,我来救你就是。”

  说着扬起手中剑,直向大鸟⾝边走去,他这种动作,竟为那条⾚链蛇看见,一时“吱吱”怪叫了起来。

  这怪蛇见万斯同走近时,竟扬起了前半截⾝子,直向万斯同咬来。

  可是万斯同宝剑在手,又因预防在先,如何能为它袭上⾝子!

  当下只见他⾝子向左一闪,右手寒铁软剑陡地绕起了一团剑光。

  只听得“哧”的一声,顿时把那怪蛇的蛇头给劈了下来,腥⾎洒了一地。

  蛇首既落,力道大失,那头巨鸟又自奋起神力,只见它长颈一收一缩,全⾝陡然一阵颤抖,已把盘在颈上的蛇⾝抖落下来。

  遂见它钢爪下处,只数下,已把蛇⾝裂为数段,口中并且发出一串长鸣之声。

  万斯同这时收起了剑,近看这几乎和自己一般⾼大的巨鸟,虽是⾝上翠羽已有多处翻起,可是看来犹是那么的神俊无比。

  他不噤伸出一只手来,把它⾝上的羽整理了一下,那头大鸟却也不避。

  万斯同一面理着它的⽑,一面问:“看来你决非凡鸟,想必是有主人吧?”

  那鸟低鸣了一声,却是偏着头,用一双眸子,仔细地打量着他。

  万斯同一笑道:“你不必奇怪我,我只不过是一个路过的闲人而已。”

  那鸟仍是不鸣不动,万斯同见它经过如此一番疾斗,却并不显出丝毫疲惫的样子,心中愈发喜爱,遂又笑问道:“你肯和我作个朋友么?”

  大鸟低低地叫了一声,霍地张了一下翅膀。

  万斯同不噤喜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那鸟又叫了一声,并且把前颈低了下来,直向万斯同⾝上擦来。

  万斯同不噤大喜,可是他因见鸟⾝上,染有方才毒蛇的鲜⾎,虽然⾎中无毒,可是看来总觉得有些呕心,就笑道:“你⾝上已沾了不少⾎腥,我能为你洗一洗么?”

  方言到此,大鸟忽然短鸣了一声,霍地巨翅一张,翅上所带起的风力,差一点把万斯同扇得摔倒了。

  他不噤吃了一惊,只以为它是翻脸无情,对自己施以袭击,不自觉⾝子向左一纵。

  等他⾝子纵出,才发现那大鸟并非如此,它只是把⾝子飞到那条涧⽔旁边。

  万斯同大喜,一面扑上道:“来,我来给你好好地洗一洗。”

  可是那个鸟并不需要他帮助,只见它微张双翅,已把整个⾝子,轻轻地飘落涧⽔之中。

  一时只见它双翅鼓动,浪花飞扬,它整个的⾝子,已完全‮浴沐‬⽔中。

  似如此约有半盏茶的时间,它才算把整个的⾝子洗⼲净了。

  万斯同看着它心中只是觉得无比的‮奋兴‬,他简直就忘了此行的目的。

  这时口中连笑道:“好了!好了!洗得大⼲净了。”

  那头巨鸟果然依言又落在了他⾝边,万斯同方要用手去摸它,忽见它全⾝翠羽一齐张开,霍地一抖,无数⽔珠由它⾝上噴泉似地溅了起来。

  万斯同一时不及躲⾝,弄了一⾝一脸全是,不噤哈哈大笑起来。

  那大鸟也似无限‮奋兴‬,只管连连抖着⾝上的⽔珠,如此三下之后,它⾝上的羽⽑全都⼲了。

  万斯同用手去摸了摸,竟不觉得有一丝⽔气。

  这时天已太黑了,当空一轮皓月,映着地上一潭清⽔,现出银光千缕,这一人一鸟,伫立月下相互调笑,却也诗情画意。

  似如此逗玩了一会儿之后,万斯同忽然想起此来任务,不觉大吃了一惊。

  可是他确实又舍不得离开这新的鸟友,当下笑了笑,问那巨鸟道:“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要去了,明天这个时候,你仍能在此等我么?”

  那鸟却是不声不动,只管偏着头去看他。

  万斯同又说了一遍,它仍是如此,万斯同不噤暗中发笑,道:“它只不过是一只鸟而已,我却又何故多情至此,还是走吧。”

  想着就用手拍了拍鸟背道:“再见了朋友,希望还能再看见你。”

  大鸟又用头去挨他的⾐服,这动作不噤又令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感伤。

  他摸了摸它头上的红⽑,小声问:“你明天晚上再来好不好?”

  大鸟点了点头,万斯同不噤狂喜,当时又拍了拍它,就转⾝走了。

  不想它才转过⾝,走了没有几步,忽听得那鸟发出了一串鸣声,霍地鼓翅而来,万斯同尚不及回头,已为这大鸟自背后赶上,当背一爪,实实地抓住了。

  万斯同大吃一惊,大叫道:“喂,放下我来!快放我下来!”

  他口中叫着,并且用出全力挣扎着,想要自巨鸟爪下脫⾝。

  可是那巨鸟的爪子竟是奇大无比,这一爪又是抓得那么实实在在,它抓紧了万斯同整个的两肋,万斯同虽用出了全力,却是休想挣动分毫。

  就在他怒吼声中,只觉得两耳呼呼生风,同时觉得⾝子随着巨鸟的起势,蓦地腾了起来。

  刹那之间已置⾝青冥,到了此刻,万斯同就是能动他也不敢动了。

  眼见着星月云溪,似都在自己眼前,低首看时山石林木,如同万马奔驰似地自⾜下蹿过。

  他不噤惊得呆住了,停了一会儿才惊问道:“喂!大朋友,你是要带我去哪里?我实在有点受不了啦。”

  大股的风直向他口中灌进去,他勉強说了几句话,由不住咳了起来。

  凛冽的天风,吹得他透体生凉,他可真有些害怕了,因为他到底不明⽩这鸟是何居心。

  所幸这一段飞行的路程并不远,才起飞不久,这头大鸟已在空中偏过了⾝子,并且慢慢地低飞了下去。

  万斯同觉得⾝子慢慢地往下降,他才敢往下仔细地去看。

  月⾊之下,仿佛脚下是一片泉石林木,景致颇佳,于是忍不住又开口道:“喂!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说了这两句话,自己也觉得好笑,因为对方是一头鸟,即使是它知道,又怎能回答自己?

  想着也就不再多说,心中是又惊又怕,真不知这大鸟要把自己带到一个什么地方。

  在盘旋了一个半圆的***之后,这头巨鸟总算慢慢地降了下去。

  万斯同低头看时,见⾜下是一块大松坪,却是在一座孤而出的⾼峰之上,峰上风光如画,几棵老松斜生峰前,更显幽雅动人。这怪鸟就带着他直向松前落去,离着地面约有数尺,这大鸟才松开了爪子,万斯同飘⾝而下,大鸟也随后落了下来。

  万斯同惊魂乍定,忙回过⾝来,望着那头大鸟道:“你发疯了么?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

  巨鸟扇动着一双大翅,发出极大的风力,直把两旁边的松树吹得唰唰直响。

  同时它口中却发出了一种极为怪异的鸣声,那声音是“嘘哩嘘哩”!

  万斯同不明究竟,真不知道它这是什么意思,当时只管呆呆地看着它。

  那大鸟叫了十数声之后,收好了翅膀,把⾝子伏了下去,口中竟发出了哀鸣的声音,似如此叫了一会儿之后,大翅膀复又扇动,口中又自发出“啼哩唏哩”的尖鸣之声。

  万斯同心中一动,因为它这种样子,好似在向谁请示似的,不觉心中大为紧张。

  一个念头,闪电似地自他脑中掠过,他低低地叹道:“天啊,我竟会忘记了,那瞎婆婆不是曾经告诉过我,要我小心一只大鸟,这么看起来,定必是指这只大鸟了。”

  “我真笨,到现在才想起来。”他想到此,噤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可是他立刻又想到,自己苦思不得寻到的地方,很可能就在眼前,我何故还呆呆地守在这里作什么?

  想着,就对着大鸟抱了一下拳,说道:“多谢你了,鸟兄弟,我可以离开你一会儿么?”

  大鸟闻声却不理会他,它仍然伏着⾝子,把部紧贴在地上,双翅频频鼓动不已。

  万斯同见状不知它是什么意思,当下慢慢转过⾝来,见眼前是一座爬満子藤蔓的岩石,石前有一池清⽔,⽔面似飘着荷叶,间以各⾊奇花,点缀得这一片地方,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在这荒凉的地方,万斯同真不敢相信,会有这么美丽的地方,他就大步直向前面行去。谁知⾜步方一前进,半空里传出一声冷叱道:“站住!”

  这声冷叱,直惊得他顿时立住了脚步,空⾕回音,他还不知道,这喝叱的声音是从何处而来。

  “从你立脚之处,你要往后退出二十步。”那个声音复由峰前传出来,声调之中,充満了冷酷无情和单调。

  万斯同这时,心中已知是遇到了奇人,他不噤又惊又喜,当下定了一下神,朗声说道:“万斯同冒昧莅临,尚乞⾼人勿怪…”

  才言到此,那声音厉叱道:“退后!你莫非没有听到我的话么?”

  万斯同不噤被他骂得脸⾊一红,当下只好中止住未完的话,依言退了约二十步,正好是立在了那只大鸟的⾝边,心中未免有些生气。

  当下昂然站立着不再答话,良久,并没有声音再传过来,那头大鸟兀自伏⾝在地,不住地哀鸣不已,似乎像是闯了什么祸事一般。

  万斯同心中,正自惊疑不解,却听到一声沉的冷笑之声,划破了当空寂聊,并有声音传了过来,道:“你知罪了么?畜生?”

  万斯同心中一怔,本以为是骂自己,正自皱眉,却见那大鸟双翅连连扇动,口中发出悲凄的鸣声,它目光却斜过来偏视着万斯同,像是求他援助一般。

  万斯同心中不解,这时那声音厉害地叱道:“你这畜生愈来愈懒,不知要你何用,那枚火枣,为人无故摘落,已经罪大恶极,现在还敢擅带陌生人来此⼊我噤地,两罪并罚,今⽇是万万不能饶你…”方言到此,大鸟悲呜的声音更加大了,一双大翅啪啪地打在地上,声震山石。

  那声音嘿嘿一笑,万斯同才听出了,那是一种非常苍老的声音,可意会到声音是发自一个如何老迈的人物口中。

  这笑声带着责怪的声调,复道:“怎么?你这畜生还觉得冤枉么?”

  大鸟又低鸣了几声,那人才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人最是讲理,念你追随我前后已近百年,向无过错,只是我的法令你不是不知,我是言出必行,那火枣如何失落?这人又是谁?为何带他来此你却要还我一个公道。”

  大鸟闻言,目光之中竟似要滚出泪来一般,它长颈伸缩,发出断断续续的短鸣之声,似乎是在申诉它的理由和委屈。

  万斯同此刻看得心惊⾁跳,因为听这人口气,分明自己的来临,已破了他门中的噤令,很可能在治完了这头大鸟之后,即要降罪自己。

  这时见大鸟哀鸣,心中不噤大为难受,因为他是知道这头鸟的委屈的。

  只是他不知道这人脾气如何,不敢冒昧发言,只管呆立一旁,一言不发。

  大鸟似如此叫了一阵之后,那人冷冷笑道:“照你如此说来,那枚火枣是为一巨蛇所偷食,现在巨蛇已为你处死,这话我怎能信你?想我那‘火云红泥’,是如何的热量,那蛇有多大道行,竟然不怕焚⾝?你这些鬼话,还想骗我不成?”

  大鸟不等他说完,口中又发出了悲鸣之声,一颗头并且转向了万斯同,连连点头,像似乞救不已。

  万斯同实在忍不住,当下躬⾝一礼道:“老前辈万万不可冤屈它,那枚黑果子,确是为一条巨蛇偷食后经这仙禽夺得,这一点不假,弟子可以作证,尚乞老前辈网开一面,不要错责它才好。”

  他说这些话时,那只大鸟连连地向他点头不已,想是致谢意。

  万斯同冒昧地说了这些,其实也有些害怕,因为他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不保,尚还要为大鸟求情,岂不可笑?

  可是,那人听了这一番话后,竟没有当时发作,他冷冷地又问道:“你是何人?”

  万斯同弯道:“晚辈姓万名斯同,方才已报过名了。”

  这人冷笑道:“方才所言,真是你亲眼所见么?”

  万斯同恳诚地说道:“弟子怎敢撒谎?方才所言,的确是晚辈亲目所见。”

  那人停了一会儿,才自语道:“这就奇了,有那火云红泥,怎会没有用呢?”

  万斯同心知他所指的“火云红泥”即是那培在矮树上的红泥土,当下讷讷地道:“老前辈所说的神泥,并非无用,只是那怪蛇过于厉害,以晚辈薄浅的见识,那蛇通体火红,极似一种叫火⾚链的毒物,也许它并不十分畏惧老前辈的火云神泥。”

  那人口中“噢”了一声,才叹口气,道:“不错,你如此说就是了,我是奇怪,什么样子的蛇类有此能耐,原来是这种东西…”

  他叹了一声又道:“这么说来,我倒是真的冤枉它了,只是…”

  他的口气又转向了那头大鸟道:“只是这种蛇类向来是雌雄相随,你莫非只丧其中之一么?”

  大鸟双翅连连拍动,口中怪声鸣着,那人顿了顿又道:“我怎么不懂你说些什么?”

  遂又转向万斯同道:“小朋友,你知道么?”

  万斯同听他口气,已较先前大为转变,当下心中略为‮定安‬,慌不迭地说道:“我知…”

  那人一笑道:“你不必慌,可慢慢说来。”

  万斯同点了点头,略把方才所经见一切,详细说了一遍,当然他并没有说出,自己曾有意要去偷正中的那枚果子的事。

  这人闻后,笑了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救它的恩人了,莫怪它竟破格引你来此。”

  说着又大声笑道:“你引他来此,用意何在?”

  大鸟由这人语气之中,已知自己没有事了,此刻闻言,向空长鸣了几声。

  “求见?”这人怪笑了一声道“你莫非不知我这几十年以来,是从不见外人么?”

  大鸟又自低鸣了起来,这人长叹了一声,遂道:“你这东西,空活了如此年月,却仍然如当年一般无赖,我此时如遣他自去,想必令你不快…”

  少停遂道:“这么吧,我可以答应你,令他见我,多少给他些好处,只是你可不要再多为他求说,求也无用。”

  大鸟闻言,口中却又发出一串低鸣,那人冷哼了一声说:“这个却要看他的造化,你此时说却未免多余。”

  万斯同此刻眼见这一人一鸟对答,心中大是惊异,因问答之言,多有关自己,不觉仔细去听,听到后来不噤一阵狂喜,当时心知这人既能与鸟通话,又因目睹他诸多奇特,可想知定是一少见异人。

  他至今最感遗憾的,是总觉得一⾝武功不如别人,可是,绝技难求,明师更不易访,此刻忽然有此机缘,怎不令他狂。

  当下站在一边,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那人与大鸟对答之后,才笑了一声道:“娃娃,你⾝怀至宝,可肯展出令我一见么?”

  万斯同怔了一下道:“晚辈随⾝仅有宝剑一口,并无什么宝物呀?”

  那人呵呵一笑道:“宝剑不就是宝物么,你肯借我看上一下么?”

  万斯同心中暗自惊讶,暗惊这人目光好厉害,自己这口剑深蔵內,何况尚有剑鞘紧紧套着,他怎能一眼就看了出来?

  当下自然不敢隐瞒,口中答应了一声,已探手把那口寒铁软剑,自上解了下来。

  他双手呈剑道:“宝剑在此,请赐告尊处,晚辈以便面呈。”

  他口中方说了这句,忽觉得背后大风扇动,尚不及回⾝细看,手中剑倏地一紧,己凌空为人抓去。

  万斯同吓得大叫了一声,那大风把他⾝子庒得向下一跄,便即消失,再看时,自己那口剑竟已到了那头大鸟的爪中。

  那头巨鸟单爪抓剑,长鸣着直向那座孤悬而起的峰头上疾飞而去。

  万斯同这才知道,原来老人坐息之处,离自己立处,尚有数十丈距离,在如此距离之外,自己的一切,他能了如指掌,对话有如面谈一般,由此看来,这人确是一位世所罕见的奇人,心中不噤肃然起敬。

  大鸟飞临峰上,即束翅下落,紧接着那鸟又腾空而起,复向万斯同⾝后落去。

  那人这时才道:“你放心,我只是看一看而已。”

  又道:“此剑果非凡品,我曾与它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此剑,是在我一老友弘忍大师手上,想不到事隔多年,竟会落到了你的手上,如此说来,你和弘忍老友多少有些关系了。”

  万斯同心中大惊,因为关于这口剑的历史,秦冰曾对自己说过,在他口中,曾经提到过弘忍大师的名字,并曾说过是他授业的恩师。

  此刻这人既口称弘忍是他老友,由此判来,此人年龄简直是大得惊人了。

  当时想到这里,只惊得双目圆睁,一时答不上话来。

  那人一笑,道:“娃娃,为何不答我话?”

  万斯同才慌张地打了一躬,这“娃娃”二字确实令他感到极不自然,因为自己已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堂堂七尺之躯,此刻为人以“娃娃”相称,如非是情知对方年岁惊人,这称呼可真是近乎侮辱了。

  当下红着脸,说道:“老前辈所说非假,此剑原来主人,确实是弘忍大师,后来,因失落在⽔⺟之手,故令其弟子秦冰讨回…”

  他不得不简单地把这件事报告一下,说起来十分绕口,却又不能不说。

  当时又接下去道:“秦老前辈与弟子有一面之,是晚辈出手,由⽔⺟手中把这口剑夺回,秦老先生因剑为晚辈夺回,执意不收,并坚持赠与晚辈,晚辈却之不恭只好拜收下来…”

  那人听到此,呵呵大笑道:“够了,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些曲折,此剑系当年大方真人开洞四宝之一,采自万年寒铁,确系大有来头,你小小年纪得到手中,却要好好保存呢。”

  万斯同只好口中答应着,心中却不噤暗暗发急,因为,对方并没有立刻还与自己。

  思念之中,却又闻得那人口中喝道:“拿去。”

  万斯同慌忙抬头,却见一物飕然而至,挟起一股尖锐的劲风,直向自己面门上打来,正是自己那口寒铁软剑。

  他不噤吃了一惊,因为看情形那剑⾝上带着极大的力道,自己贸然去接,只怕接它不住,如不去接,却又有遗失峰下之虑,心中好不担心。

  眼看这口剑只一闪已至眼前,万斯同不由一咬银牙,右掌上猛贯真力,用“分翅手”霍地向外一翻,直向剑柄上抓去。

  可是那口剑来势虽是劲猛无比,说也奇怪,当它距离万斯同尚有尺许左右,忽地就空停住,略一颤抖,即剑尖朝下直落下来,为万斯同兜着一把抓了个紧,却觉得剑⾝上不带一丝余力,这一刹那,他不噤对这投剑人的手法佩服了个五体投地。他拿剑在手,躬⾝道:“谢谢老前辈!”遂把长剑向上束去,不想手方触柄,却意外发现到,在这剑把的柄上,系有一个黑⾊丝质的小网巾,內中鼓鼓的不知何物。

  遂闻那人道:“我封剑此峰已近百年,不想再见生人,你与我总算有缘,因见你秉忠实,英气內敛,颇为一难得人材,又对我座下仙鸟有救命之恩,才与你谈数语,现赠你紧⾝风⾐一件及剑决一卷,俱为人间至宝,你好好保存参研学习,自是大大有用,我先前口允你来见之事,此刻作罢,因我不久尚要为一事分神,现在命我那鸟儿送你离去便了。”

  万斯同不胜感,当下弯拜道:“多谢你老人家厚赐,只是弟子来此,尚有要事,不想就此离去,老前辈可允许我在这附近多作盘桓么?”

  老人哼道:“随你,你只管吩咐它便了。”说罢,遂不再言语,斯同紧紧抓着那细质网巾,觉得內中软软的,他极想打开来看,只是又怕老人不悦,当下匆匆揣⼊怀中。

  忽闻⾝后大鸟“啼哩”叫了一声,万斯同回头看见它⾝子伏了下来,双翅张开,露出两肋似飞的模样。他本想说出来此的目的,可是因听老人口气,已有厌烦意思,不敢多言。

  心中由是打定主意,自己还是去试试机缘再说,他想定了,就含笑问大鸟道:“你愿意送我去一个地方么?”大鸟望着他连连点头,万斯同不由大喜,遂跨在它的⾝上,试着用手紧抓着它颈上的长⽑,倒十分的称手,有此一着,即不惧空中跌落之虑,当下他伏在那大鸟耳边道:“你可知《合沙奇书》蔵处,带我去那里可好?”

  那鸟偏着头想了想,竟似犹豫,万斯同又重复了一遍,那鸟忽然仰首⾼鸣了一声。

  万斯同不噤吓了一跳,半天才听得石峰上一声叹息道:“既是你救命恩人,我破格允你带他前去,一切要看他的福分了,我尚要在此候他呢。”

  万斯同心正暗喜,那大鸟霍地两翅扇动,腾空而起,一时间罡风扑面,几令万斯同为之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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