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不惜访遍万重山
西北风在大地上吹着…
⾼岭,枯树,远天的浮云,看来是一片萧瑟。
年轻的瞿涛,挟奇技游侠江湖。当他的马来到了巫山口时,显然已是很疲倦了。
他翻⾝下了马,人与马都是一⾊的“⻩”!
就在附近,摆着一个卖茶的摊儿。
卖茶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他袖着双手,在芭蕉叶子搭的茶棚下打着盹儿。
瞿涛走过来道:“喂!来碗热茶。”
老头儿吓得一晃,立刻了一下睡眼,着手道:“相公,还有⻩面的发糕,要不要?”
瞿涛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他那笔的⾝材,在⻩昏的落⽇之下拉得更长了,那宽阔的双肩,刮得微微发青的脸,看起来豪迈、英俊,具有男子汉气概。
卖茶的站在他⾝前,几乎矮下一个头。他不时地用那双发昏的老眼打量着他,心里犯着嘀咕,暗忖道:“这小子是哪里来的?我在这里好几年了,怎么从来也没有见过他呢?”然后,他又用眼睛偷偷去看来人的马,这种⾼脚马,也不是本地马。他想:“这种口牲,大概是青海或是蒙古那边过来的?瞧这长相!”
这时,瞿涛已把肩上的披风解了下来,在他宽阔的后背上,紧紧地扎着一口黑鲨鱼⽪鞘、金丝把的长剑。
老头儿看到此,面⾊一凛,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心里立刻想到了两个字:“刀客!”
少年使士瞿涛吃了两块发糕,喝了一碗红茶,暑气渐消,他向卖茶的老头儿要了一把扇子,呼呼扇着,目光展望着这条曲折的山路。
也许他心中正在盘算着,下步应该怎么走法!
就在这时,岭陌上响起一阵铃声,卖茶的老头儿脸上顿时露出奋兴的微笑,急步走到路上,引颈而望。
一匹乌云盖雪的快马,自山道上风驰而下!
少年瞿涛眼前不由一亮,由不住自座位上猛然站起来,口中噤不住道:“好个漂亮的姑娘!”
只见马上是一个头戴宽沿草帽,⾝着粉⾊汗衫、⽔绿绸裙的大姑娘。
她的马带着一阵风,那么飘然地来到了茶棚之前,她忽然勒住,轻轻一飘,已翻⾝下马。
老头儿笑着道:“快来吧!新出笼的发糕,还温着呢!”
少女一只手摘下了头上的草帽,落下了如云似的一头秀发,微微一笑道:“我肚子真饿了,还有别的吃的没有?”
卖茶的老头一笑道:“那我下碗面给你吃吧!”
少女含笑点了点头,她目光向上一抬,看见了棚內那个年轻人,⽟面不噤微微一红,目光之內,闪出一些惊异之⾊,随即在一边坐了下来。
瞿涛这才有所惊觉,也慢慢坐下来。
姑娘是背向着他坐下来的,现在他虽然不能再正视那副绝代的芳容,可是对方的背影,却也不噤令他暗暗称赞不已!
她那婷婷⽟立的⾝材,系着大绿绸巾的肢,以及窄袖之下那雪藕般粉⽩的一双⽟腕…
瞿涛几乎不敢再注视下去。
这几年来,他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见过?可是鲜有能令他动过心的!
他曾经狂傲地嘲笑过,天下没有一个绝⾊的女子,自己今生今世,恐怕不会娶了。正因为如此,他是那么失望和灰心,孤剑天涯,无味地打发着岁月。他的行为,正如同他那响亮的外号“西北风”是那么冷酷无情。而今天,却无意中碰上了令他大动心的人儿。他真不敢想象,在这么荒僻的山道上,在这样小茶棚內,会遇见这么一位姑娘,她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出类拔萃,只是这么匆匆的一瞥,已⾜令他**了。
卖茶的老人呵呵笑道:“姑娘,今天打着了些什么呀?”
姑娘喝了一口茶,微微笑道:“别提了,一个下午,只打了两只山,这些东西越来越精了!”一面说着,一面用手上的草帽,向脸上扇着。忽然,她站起来道:“哦,不要作声!”
卖茶的老头一怔道:“怎么啦?”
姑娘轻轻站起来,用手向上指了一下。瞿涛好奇地抬头一望,只见眼前一棵极⾼的松树梢上,落着一只⽩⽑红爪的大雪!
这是巫山独有的一种野禽,因为⾁味鲜美,为数又不多,已成了野禽市场上一种极珍贵的野味。
卖茶的老头看了一眼,小声道:“太⾼了,能行么?”
姑娘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别吭声,小心它飞了。”说着她悄悄走到马前,伸手摘下了一把红⾊的小弓,又自背后菗出一支红⾊的短箭,搭于弦上,却是不发。
瞿涛正想瞻仰一下这姑娘的艺,见状不免纳闷。
那卖茶的老头儿,更是紧张地比着手势道:“呀!”
姑娘含笑摇了头摇道:“这是一只公的,还有一只⺟的没有来呢!”说着,她的脸不知怎么蓦地一红,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眸子向着瞿涛瞟了一下,就不再哼声了。
果然,她的语声方歇,那只大雪竟发出一串叫声,长颈不时地伸缩着。即刻,远处树梢上,发出一阵啪啪振翅之声,紧跟着一只⻩⽩二⾊杂间的雪飞过来,它落下的时候,树梢都被庒弯了。
这时,姑娘背过⾝子,⽟腕一扬,只听得“嗡”的一声弦响,发出了一箭。那只后来的雪,应声飞坠下来。那只⽩羽的公雪,见状发出了一声尖鸣,二爪一蹬,双翅用力地一扇,竟像一支箭似地飞了出去!
姑娘没有料到,它会飞得那么快,匆匆搭好了第二支箭“嗖”的一下又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边观望的少年瞿涛,右手向外一扬,公雪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雪⽩的羽⽑,飘洒一天,紧跟着直坠下来。
卖茶的老头,不由大声叫道:“好箭法!”说着跑过去,赶着去拾那两只落下的雪!
瞿涛也赞了声:“好箭法!姑娘真神箭也!”
姑娘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面微微一红。这时,卖茶的老头儿,已笑着跑了过来,他两只手提着两只雪,鲜⾎滴了一溜儿!
老头儿笑道:“还动弹呢!瞧,有十来斤重!”
姑娘走了过来,见二已死,信手去拔⾝上的箭。
当她拔下了一支,又去拔第二支箭时,不由蓦然吃了一惊:只见死那只公雪,并非是自己的红羽短箭,而是一支仅有四五寸长短的梭形飞镖。
这支飞镖,通体银⽩,直直地穿在肋之內,鲜⾎染红了⾝上的羽⽑。
她秀眉不由微微一皱,信手把这支飞镖拔了下来,心中不噤暗暗吃惊!
因为这是一支手发的暗器,想那雪离树而飞时,最少有十数丈⾼下,如此的距离,就是寻常弓箭,已嫌力劲不⾜,而这人竟能以手劲发出这枚暗器,毙雪于云空之中,这等手法,确实令她惊愕!
想到此,她目光微微向着一边的少年一扫。
瞿涛这时手端茶碗,正在喝茶,姑娘望他时,他情不自噤地欠⾝一笑。
那少女眉头又皱了一下,提而起,对卖茶的老人道:“明天一起算账,我走了!”说着腾⾝上马,一路如飞而去。她走的路途,并不是下山,而是由一条岔道,直向另一处山峰行去,转眼已自无踪。
卖茶的老头儿大声道:“石姑娘!石姑娘!你的面好了,吃了再走吧!”
奈何那姑娘已走远了,他只得头摇一笑道:“这可怎么好呢?”
瞿涛见状,在一边道:“这面给我吃吧,我正好饿了!”老头儿⼲笑了一声道:“好吧!真是的…”说着他打量着这个少年,笑了一笑道:“这位相公,你不是本地人吧?来四川是找朋友么?”
瞿涛点了点头,笑道:“方才那个姑娘,真是好本事,想不到这地方,竟会有这么出⾊的姑娘!”
老头儿嘻嘻一笑道:“相公是第一次见到她吧?”
瞿涛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认识她很久了?”
老头儿笑着头摇道:“认识谈不上,不过她天天都在我这棚子里喝茶,⽇子久了,倒也能与她聊上几句。要是普通人,别打算她理你一句!”
瞿涛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姑娘不噤更为神往。
老头儿谈起这个姑娘,甚为奋兴,又笑着道:“这地方的人,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姑娘,也没有一个人不佩服这姑娘本事好的!”说着他扇了一下扇子,打开话篓子道:“这姑娘哪!追她的人可多啦!只是,嘿!没一个人能挨着她的边儿!人长的真是漂亮,可就是扎手…”
他信口开河,边笑边道:“谁要是动她的念头,那可叫自找倒霉。大爷你想呀,她那么⾼的功夫,谁驾得住呀!”说着呼啦呼啦扇了两下扇子,又笑道:“你看我都聊到那去了?这话要是给她听见,我可是得惹⿇烦…”
瞿涛一边听他说着,心內不噤暗暗想道:“这正是我霍涛梦寐以求的人,万万不可放过啊!”于是,他微微一笑道:“老人家,这姑娘芳名叫什么,你可知道?”
卖茶的老头,嘿嘿笑道:“她姓石,叫什么我可就不清楚了,咦,你…问这个做什么?”说着他一双小眼不时地在瞿涛⾝上转着,嘿嘿笑了两声,道:“大爷,你别是在打她的算盘吧?那可得小心!”
瞿涛面⾊一红,微笑不语。
卖茶的老头很认真地盯着他道:“大爷你是外客,可能不知道,这位石姐小,可是一朵带刺的花儿,栽在她手里的人可多了!你别看她方才有说有笑,一旦厉害起来,却敢瞪眼打人!”说着,吓得咧了一下嘴。
瞿涛闻言,不由一怔道:“打人?她竟然敢动手打人?”卖茶的老头凑过来道:“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万县有个开瓷货店的少东,带着礼物,来向石姑娘求亲。就在我这茶棚里,遇见了这位石姑娘,大概是那少东家说话太露骨了,得罪了她。嘿,你猜怎么着了?”瞿涛注意地听着。老头儿呵呵笑了两声道:“叫这位姑娘一顿好打!把他带来的礼物,都给扔到山沟里去了。那小子一只眼给弄瞎了,连滚带爬地跑了。”
瞿涛不由暗自道了声:“好厉害!”可是不知怎么,却对这位姑娘的趣兴更⾼了。
老头儿笑眯眯地道:“这只是小事一桩!吃她亏的人多啦!她住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在哪里,也别打算跟踪。就有这么两个小子,想摸她的家,嘿!还没到她家门口,就被打回来了。有了这几桩事,以后谁也不敢再转她的念头了!”说着晃了一下⾝子,笑嘻嘻地道:“大爷,我劝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瞿涛哈哈一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我还想活着呢!”
老头儿呵呵大笑了两声,道:“要说这姑娘,对我还是真不错,进进出出,都给我打个招呼。除了我以外,还真没见过她跟第二个人说过话,喂…”他声音变小了一些,道:“你要是想着她,每天这个时候到我棚子里来,准能看见她!”
瞿涛点了点头,正说话时,却见山下来了一群少年,边说边笑而来,其中一个老远就叫道:“老头儿!美人儿今天来过了没有?”
卖茶的老头摆着手,笑道:“过去了,过去了!你们来晚了,明天早来吧!”
那群少年,立时发出叹息之声,有的跺脚,有的头摇,各自转⾝去了。
卖茶老头嘿嘿笑道:“大爷,你可看见了吧?这些恶少老远跑来,都是想看看她。可光看有什么用?在那石姑娘面前,连个庇都不敢放,这年头,看人也能上瘾。你大爷知道了吧?那姑娘魅力有多么大!”
这时,瞿涛不知怎地,竟对方才那位石姑娘放不下了,他很想再问几句,可是又怕惹这老头取笑。当下丢下几个钱,起⾝上马。许老头眯着小眼睛,道:“大爷,明天请早吧!”
瞿涛含笑未言,策马而去,心中却恨恨地想道:“这老头未免太可恶了,他借着这姑娘的美⾊为饵,暗中为自己拉生意,真是可恨之极!”想到此不由叹息了一声,暗忖道:“我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位姑娘既是如此难惹,我又何必自讨无趣?”可不噤又想:“自己方才发出暗器,替她打下了那只雪,她焉能不知?如此看来,她分明是不想理我。算了。我还是走吧!”
这时,太早已下山了,巫山浮起了沉沉的暮⾊。
西北风瞿涛既决心丢下这段情思,便觉得心开阔了。只见远山近村,历历在目,⽩云如带,山花似锦,如此美景倒也稀见。
他掉转马头,心中忖道:“人谓巫山十二峰,乃天下奇景,我何不趁此观赏一下。⼊夜下山,明晨再登程⼊川,岂不是好!”想到此甚觉有理,于是又掉转马头,向山上行去。
山路崎岖,行了数里,人马已甚感疲累。尤其是那匹马,全⾝都已被汗⽔透。
瞿涛见眼前已是峰头,山花开満了山野,一道清泉,自峰上⽟树似地垂挂下来,汇成淙淙的溪流,自跟前流过!他不由疲意全消,当时把马拉过来饮⽔,自己也弯下⾝子喝了几口。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
瞿涛不由大吃一惊,可是当他看清了那人面目之后,却噤不住惊喜加,脫口叫道:“石姑娘,原来是你!”
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方才在茶棚遇见的那个姑娘。这时她已换上了一⾝丝绸的⾐裙,立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之上。山风吹拂着她云似的一束秀发,衬以⽟貌雪肤,真有如天上的仙子一般。但她面上却带出一丝冷笑,闻言之后,飘⾝而下,道:“你来这里作什么?莫非你不知道,我这地方,是不准人随便来的么?”
瞿涛怔了一下,陪笑道:“这么说,这座山是姑娘买下来的了?”
少女闻言,两道细眉倏地向上一挑,回过⾝来,用手指了一下,嗔道:“这么大的字,你莫非没有看见?”
瞿涛顺其手指处一望,只见一棵古松之上,刻着“闲人止步”四个大字。
瞿涛不由面⾊一红,微微笑道:“我只顾浏览眼前风景,竟误⼊姑娘噤地,真正是罪过了。”说着欠⾝打了一躬,那姑娘面⾊微微一红,后退了一步,薄嗔道:“你的马糟踏了我的⽔,又待怎说?”
翟涛忍不住朗声笑了一声,道:“姑娘,你这话就太可笑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眼前人影一闪,那姑娘已来至眼前,只见她⽟手一晃,一掌直向瞿涛面上打来。
至此,瞿涛才知道,那老头所言果然不错,这姑娘真的是泼辣已极。当时不及发言,匆忙用右手向上一分对方的腕子,⾝形“唰”地退出了丈许以外!
那姑娘这一掌却并非真打,瞿涛⾝形退出的当儿,她已腾⾝跃到了一块山石之上。
只见她面上带出一种极为惊讶之⾊,一双剪⽔瞳子,凝望着瞿涛,冷冷地道:“原来你⾝上有功夫,好!我倒要看一看你有多大的本事,竟敢如此轻狂!”
瞿涛听这姑娘口带川音,语音娇脆,虽说轻浅怒骂的口气,听在耳中却是好听,不觉更为醉心。但恐引起不快,忙摆手道:“姑娘不要误会,我即刻牵马下山就是!”那姑娘一声冷笑,嗔道:“现在已经晚了!”言罢,⾝形再次向前一掠,如同飘花飞絮似地,已到了瞿涛⾝侧,躯娇猛地向下一沉,骈二指,直向着瞿涛右肋之上点去!
瞿涛向外一闪,只觉得姑娘指力十⾜,不免吃了一惊,当下用袖子向外一指,暗运真力一挡,口中微微冷笑道:“姑娘欺人太甚,在下认输就是!”⾝子随着一挡之势,猛地拔空而起,翩翩如一只大鸟亮翅一般,已落于马背之上。他叹了一声道:“无心之罪,改⽇致歉,再见吧!”说着一抖缰绳,正要驰去,那姑娘却发出了一声娇叱道:“野小子,你还想逃跑么?”
只见她⾝躯再次扑到,正正地拦在瞿涛马前,右腕向外一翻,寒光一闪,手上出现了一口长剑!只见她杏眼圆睁,蛾眉倒竖,随着一声娇叱,手中剑闪起了一道寒光,直向着瞿涛前心扎来!
瞿涛惊呼了一声,他没有想到,这姑娘竟会对自己下此毒手,由不得霍然动容,⾝子猛然向后一仰,已自鞍上翻了下来。
姑娘一剑刺空,⾜尖一点,躯娇一个疾转,掌中剑向外一指,一招“摘星撩月”一道寒光直向瞿涛肩上撩去!
瞿涛一咬牙,心说好个丫头,我与你有何仇恨,竟对我下如此杀手,我瞿涛莫非会怕了你不成?想着,食指一弹,只听见“嗡”一声,竟把姑娘手上剑震得猛然抖颤了起来。
可是这位姑娘,掌中剑也确有一些惊人的手法。
这时她冷笑了一声,单手用力向后一带,⾝随剑走,掌中剑“唰”地带出了一朵剑花,直向瞿涛咽喉上点去!招式之快,有如疾雷惊电。
西北风瞿涛因存有“怜香惜⽟”之心,未下杀手,这时见状,既惊又怒,冷笑了一声道:“你还不给我撒手?”说着,他双腕一翻,一正一反,平着向上一贴!这是剑术秘宗中最惊人的“光捉影”手法。
只听得“呛”一声,这口长剑,竟被瞿涛平平正正地夹在双掌之內!
少女娇叱了一声,用力向后一夺,那口剑竟似有万斤,休想拔动分毫。这一下,不由令她打了一个冷战。
耳听得这英伟的少年一声狂笑道:“撒手!”倏见他⾝形向后一倒,右⾜尖飞出,直向姑娘眉坎之上点去!姑娘吓得松手向回一缩,掌中剑已到了对方手中。眼看他像一阵风似地,飞⾝上马,带着一阵朗笑之声如飞而去,她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少年瞿涛带着胜利的微笑,一路策马如飞,直向山下奔去。
他跑出甚远,回头望时,仍能看见那姑娘娉婷的倩影,遥遥地向着自己这边望着。瞿涛得意地狂笑了一声,感到一种胜利的鼓舞。
但是这种情绪不久就消失了。他突然勒住了马,在暮⾊之中,看了一下掌中的剑,只觉得剑⾝透着蓝汪汪一团光芒,冷森森地人⽑发,试一抖,剑上发出一圈圈的⽩⾊光环。
瞿涛心中不由怦然一动,忖道:“我只当是一口寻常宝剑,却未想到竟是一口宝刃!”
当时不觉细细观看了一阵,发现剑柄上铸有“银灵”两个凸出的字,知道这必是此剑之名。
他心中追忆这“银灵”二字的出处,不觉把这口剑信手翻过来,才发现在剑柄另一边,用有细的金丝嵌着三个小字,写的是:“石瑶清”瞿涛不由暗中点了点头,心里不噤想道:看来,这必定是这位姑娘的芳名了!
天⾊渐渐黑了,他一时的耽搁,竟忘了时间。黑夜里在这陡峻的山路上行走,是太危险了。
巫山之上,石峰如林,巨石参差,形成无数屏障,要想觅一蔵⾝之处,实在是太容易了。
瞿涛浪迹天涯,已有多年,野寺旧观,露天旷野,早已居住惯了,倒也毫不在乎。
他解下了马上的行李,到了一处背风岩石之下,把褥席铺上,系好了马,天可就大黑了。
在这荒凉的山岭之间,除了远处有几声狼嗥,竟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瞿涛仰卧地上,看着天上的流云,在星月之下有如万马奔腾一般。不噤想到自己⾝世孤单,孤剑走天涯,一事无成。想到此,悲从中来,不胜唏嘘!
同时又想到⻩昏时所发生的事,自己本是一片爱慕之心,却不料弄巧成拙,反倒把如此一位姑娘给得罪了。想到此,更不由得心中发出了一声长叹!
那口剑放在枕侧,蓝汪汪的光华,眩人眼目。
翟涛百感集,横剑在手,剑面上映照出自己那张消瘦沮丧的面容,他不由低声念道:“石姑娘,石姑娘,你怎知道我对你的一番爱心啊!我好心想与你结为友,你却误认我为纨绔登徒之流,怎不令人痛心?”说罢,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信口道:“宝剑啊、宝剑!只有你才配得上美人的青睐,你可愿为我向你的主人,带上我的相思怀念么?”
诉说到此,声调凄凉,那无限的雄心壮志,都似乎消失了,儿女情愫竟使得这铁打的汉子,变得软弱了。
他凝目望着这口剑,看剑犹如看人,仿佛石瑶清那芙蓉似的面貌,苹果似的双颊,都出现了。
忽然一阵小风吹过来,瞿涛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哑然而笑道:“我这是怎么了?”
想着由地上一跃而起,横剑在手,朗笑了一声道:“想我瞿涛铁打的汉子,太虚如室,明月如烛,几曾为情愫所动,今夜…”
说着长剑一挥,冷焰如烛,満腹情愫动了他豪迈的壮怀。就在这人迹不见的荒山野岭间,他施开了卓越的剑术手法,时上时下,忽进倏退,紧凑之处,但见寒光闪烁,哪见人影回旋,端的是“一羽不能加,虫蝇不能落”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路剑法,⾜⾜施展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最后,但见剑气一吐,抱元守一,夜风飘拂着他散的头发,真有“气呑山河”之概。
可是他却长叹了一声,慢慢走到了石下,坐了下来。
做作的威风并不能改变原有的自然气质,他把这口剑平平地放在枕匣旁边,注视了片刻,叹道:“真是一口好剑,但并非属我之物,我怎能据有?还是送还回去吧!”
想到此,不由得又有些为难。
只见他,剑眉微皱,心忖道:我已经开罪了对方,又如何再去见她?我虽是好心还剑,不要又被她误认为另有企图,岂不更糟?算了,这口剑,我还是包扎一下,托那卖茶的老头儿还给她,我自己也就死了这条心,取道⼊川就是了!
想到此,甚觉有理,心中倒也平静了下来,耳听着树叶被风吹得唰唰作响。东方那颗闪烁的启明星,似乎比平⽇出来得更早。
他知道,天⾊快亮了。想着就躺下⾝子,合上了眸子。
⽇间的疲累,很快令他进⼊梦乡;而且睡得还较平⽇更香、更!
一觉醒来,刺目的光,令他双目生辉。
他一向是惯于早起的,可是今⽇竟是一反常态,起来得这么晚,却是罕见。
他翻⾝坐起来,鼻端闻到的,是清冽的空气和一种野生的柚子花香。
那匹大黑马,正在⾝旁弯下颈子,啃食生在石里的青草,不时地打着噗噜。
瞿涛吃了一惊,心忖道:“我怎么会起来得这么晚?”想着由地上一跃而起,忽然觉得⾝上落下了一件东西,瞿涛顿时一怔!
他低下头来,才看见,竟是一袭黑⾊的缎面绸里披风。瞿涛不由“哦”了一声。
这真是一件奇事。他双手把披风拿起来,细看了看,见披风四缘滚着银⾊的花边,领口处,绣着一双展翅的大⽩蝴蝶。
瞿涛看到此,不由面⾊一红。
很显然的,这是一件女用的披风,怎么会好端端地盖在了自己⾝上?
想到此,他心內“通通”一阵急跳。
忽然,他想到了那口宝剑,忙弯下⾝子去找,不由又令他吃了一惊…宝剑不见了!
他记得昨夜⼊睡时,这口剑明明放在枕边,怎么一觉醒来,竟会没有了?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平静了,轻轻点了一下头道:“这剑必定是那位石姑娘自己拿去了。”
想到此,心內反倒定安下来,这样也好,倒省了我的事了。
可是当他的目光望见那件披风时,却噤不住脸上发烧,心想:莫非这也是那位姑娘为我盖上去的?想到此,不由纳闷地摇了头摇。
这是一件很令人费解的事情了,內心有说不出的感触,但无论如何,剑已被人取走了;而来人对自己并没有恶意是可断定的!只是这件披风,该怎么解释?
俗语云:“最难消受美人恩。”自己为对方关怀,平⽩加⾐,已是感歉良深的事情,自无道理再把这件考究的披风收下不还。
瞿涛真正感到为难了。
他反复地翻看着这件披风,忽见⾐內有一个口袋,露出一个纸角!
当下不由心中一动,信手菗出,原来是一张二指宽的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以后觉睡,不要忘记盖东西,山上风大。情怀可恤,剑术可嘉,宝剑我已取回,披风明⽇还我可也(可在原处候我)!”
上无称呼,下无具名,只有莫名其妙的这么几行字。
可是知情如瞿涛者,看到此,已不噤热⾎沸腾,欣喜狂,他奋兴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转念一想,脸上却又噤不住一阵发热。试想昨夜的情形,自己可谓之标准的情痴,那样子要是被她看见了,岂不丢人?想到此,再落目于那纸条上的“情怀可恤,剑术可嘉”几个字,不噤大是惭愧!
看来一切都被她看见了,她必定是在自己睡之际,才出来拿了剑,留下了披风,写下了纸条。试看这“情怀可恤,剑术可嘉”八个字,写的是多么托大,又是多么捉挟的口气。想到此,更不噤阵阵脸热起来。转念一想,他却又不敢十拿九稳的断定,来人就是那位石瑶清姑娘,要是另外一个人呢?
无论如何,自己要设法见她一面,探听一个究竟,如果真是她,也好把⾐服还她。
想到此,忙把这领披风小心叠好;抖动时,⾐上散发出阵阵温香,不噤神驰一番。
好难挨的一天,时间过得真慢!
看看天⾊已过了午后,瞿涛才翻⾝上马,直向山下行去,走了一程,便看见卖茶老头的茶棚了。
瞿涛怀着一颗焦灼的心,在茶棚前下了马。
卖茶老头望着他呵呵一笑道:“来啦?哈,我算着你大爷今天一定来!”说着低下头,以手遮着半边嘴,小声道:“你来得正是时候!”
瞿涛微微一笑,坐向一边。老头献上一杯茶和一小碟绿⾖糕,一面笑道:“我瞧着她过去的,唏!今天打扮得比平常更漂亮了!一⾝大红!”
瞿涛心中一动,忙问道:“她跟你说话没有?”
老头点点头道:“有!有!说她一会儿就回来。大爷,你福不浅,我在这里摆茶摊有两三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她穿红。我看她今天像是有什么喜事儿,不然,怎么打扮得这么好看呢!”
霍涛随口道:“你不要说,穿⾐服各人随便!”
才说到此,就见山路上来了一帮子的人,细眼一看,才认出又是昨天那一群无赖少年。
老头笑得眼都睁不开了,连连招手道:“快来吧!坐!坐!坐!”
这群人大约有**个,俱都是些登徒弟子,锦⾐绣帽,油头粉面,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他们来到了老头的茶棚之內,熙熙攘攘挤成了一团,叫茶的叫茶,要凉面的要凉面。瞿涛忙让到了一边。
只听他们之中,有人笑道:“那小妞可是一朵带刺的花,只能看,不能摸!”
一个黑面少年,宏声笑道:“娘的,你有几个脑袋,还敢摸!”
说得大家一窝蜂地笑了,这时又听得一个人用尖细的喉咙道:“大家可得捂上一只眼,看多了会害眼的,夜里睡不着觉!”
一句话把大伙又逗笑了。
瞿涛听得心中十分气愤,暗中忖道:莫怪那姑娘这么厉害,对付这些东西,厉害尚恐不及呢!当时把头转向一旁,生着闷气!
忽然,岭陌上响起了一阵悉的马蹄声。
卖茶的老头立时嘘了一声道:“各位肃静,别说话,看归看,千万别胡说动,人家姑娘可是来啦!”
这群少年答应着,立时鸦雀无声,掸⾐的掸⾐,整帽的整帽,现出一派斯文模样。
瞿涛见状,不觉好笑,其实他內心又何尝不想?
转念之间,蹄声渐近,山道上红影一闪,现出了那婷婷⾝材、千娇百媚的姑娘来。
众人,包括瞿涛在內,俱都感觉到眼前一亮,连一个咳嗽的声音都没有。
马上的姑娘,红⾐红裙,两只⽟腕上各戴着一只绿⾊翠环,更增娇。
她的马一直行到茶棚前,只见她妙目向棚內一转,两道柳眉微微皱了一下,面上似乎微微有些失望之⾊。
瞿涛见状,大是焦急。
他因让位于这群孟浪少年,自己屈居后座,这时见姑娘要走的模样,忍不住站了起来。
姑娘的目光,立刻盯住了他。
只见她面⾊微微一红,有意无意间,露出了一个可人的微笑,那失望之态立时一扫而光。
卖茶老头趋前笑道:“姑娘下马吧!是喝茶,还是吃绿⾖糕?”
姑娘现出了一双浅浅的笑窝儿,杏眼一抬,有意无意地又看了瞿涛一眼,遂即翻⾝下马,随口应道:“随便吧!”说着进⼊棚內,对棚內众人视若未睹,一直走进去,落坐于瞿涛⾝侧不远的座位上!瞿涛不知怎地,心內怦怦直跳,呆呆地坐了下来。
这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姑娘一个人⾝上。可是这姑娘,却表现得那么泰然自若,落落大方,把盏轻饮,不时伸出五指,理一下鬓边的发!
卖茶的老头笑着搭讪道:“石姑娘,今天好早啊!”姑娘眸子一翻,浅浅笑道:“早什么呀!太都快下山了…”说着眸子向着瞿涛瞟,抿嘴笑了一下,如贝的牙齿,闪闪生光。瞿涛忙点了一下头,可是不巧得很,姑娘的眼光又转过去了。他心內不由大为焦急,心说这怎么好呢?昨夜那个人到底是她不是?我却该怎么问她才好?
想到此,把心一定,咳了一声,讷讷道:“石…”“姑娘”二字还未出口,却见对方一双明眸,忽地视向自己,那双亮如晨星的明媚眸子,含着微笑与情意。
瞿涛忙含笑道:“我…”
却见姑娘秀眉微微一耸,丢了一个“不要说话”的眼⾊,并且不明显地摇了头摇。
瞿涛只得把到口的话又忍住了,他內心真是又惊又喜,几乎要眩晕了。
他这种不自然的态度,引得其他人有些奇怪,可是大家所注目的,只是这少女,谁也不肯把目光浪费在瞿涛这个男人⾝上!
那少女喝了几口茶之后,目光向山边远眺了一下,忽然站起⾝来,娇声道:“我要走了!”
卖茶老头劝阻道:“天还早呢!再坐一会儿吧!”
少女头摇道:“不了!我还有事要办呢!”说着,眸子直直地视向瞿涛,引得在座诸人,一齐向瞿涛望去。少女见状脸⾊似乎微微一红,站起⾝来,直向棚外行去。
卖茶老头恭送她上了马,満脸堆笑道:“姑娘你好走,这是上哪去呀?”
少女用手上的马鞭,往那边山上指了一下道:“我的一件⾐服丢在那边了,我要去拿来!”说着秀眉一扬,可是却再不好意思用眼睛向瞿涛这边看了。
只见她,轻轻策着马,直向山路上行去。
卖茶老头笑着走到瞿涛⾝边道:“行!大爷,你这茶可是没有⽩喝!”说着一只手喜滋滋摸着自己的小胡子。那几个油头少年,更是不时地向着他指指点点。
瞿涛本就心急如火,此刻就更坐不住了。当时笑着站起来道:“我走啦,给你钱!”
卖茶老头一怔道:“你可别去追她,这位姑娘可是翻脸不认人的!大爷你要以为她看你一眼就动了心,那可是大错了!”
瞿涛不由心里一动,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不要说,我是有事!”说着走出棚外,解下缰绳,翻⾝上马,策马而去。
行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才把马头一带,转向山道行去。
这时他心內真可说是十五只吊桶打⽔,七上八下,又怕错过了时机,又担心自己错会了人家的意思。一路上忐忑不安,走走停停,行了三四里路,人马都已下汗。
天⾊将暮,山风飘着如带的⽩云,在眼前慢慢游过去。瞿涛勒住了马,心里着急地想:“糟了,别是我把路走错了。也许那石姑娘不是走这一条路!”转念又想道:“也许她回去了,而我却意情,自作多情,岂不可笑?”
这么一想,心立刻就凉了。当时长叹一声,失望地掉过了马头。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却听得⾝后“扑哧”一声娇笑道:“才来呀!人家等你半天了!”
瞿涛忙转过⾝来,眼睛几乎都要花了。
那个几乎令自己着的姑娘,正立在那棵古松之下,半笑半嗔地看着他,杏目中微微现出一些怨⾊!可是她整个人却像一抹舂兰,婷婷⽟立的⾝材,⽩里透红的一张脸,还有那微启的嘴角…
瞿涛几乎不敢直视她,因为她的美,几乎要使自己熔化了。
他翻⾝下马,恭敬地抱拳道:“姑娘,我太失敬了!”
姑娘杏目微抖,笑又嗔道:“你这个人,当我不知道么?老实告诉你,你一到巫山,我…我就注意上你了…”说到此,脸上一红,改口道:“不是注意,是看见你了。”
瞿涛不由心中一怔,面⾊一红,讷讷地道:“姑娘你…有什么吩咐?我是说…”
少女不由抿嘴一笑,却又绷住了脸,道:“我会有什么事呢!”说着向前走了两步,⽟手一伸,道:“拿来吧!”
瞿涛忙回⾝到马鞍上去拿那件披风。少女一笑,道:“我是说我的剑!”
瞿涛不由一惊,猛然回过⾝来道:“那口剑,莫非你昨夜没有拿走?”
少女秀眉微颦,忍着笑道:“什么昨夜?宝剑是你抢走的,你本事不是大得很么?你厉害嘛!”
瞿涛只当是真的,不由面⾊一变道:“这么说,那件披风不是姑娘你留下来的了?”
少女笑嗔道:“谁说不是?”
瞿涛皱眉道:“那…那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忍不住低头一笑,用一只绣花的红鞋,踢了一下石头,抬起头来,哼道:“要不是看你一副可怜相,昨天晚上,非把…”说着咬了一下嘴儿,用眸子⽩了瞿涛一下。
瞿涛这时一切都明⽩了,再仔细一看,可不是,那口“银灵”剑好好地在她背后,不由窘得笑了笑道:“姑娘直是好功夫,昨夜来去我竟然丝毫不知!”
少女笑眯眯地道:“功夫再⾼,也比不过你呀!说实在的,我倒是看错了你,其实你这个人倒是蛮好的!”
瞿涛本是豪迈个,可是不知怎么,在这位姑娘面前竟变得斯文起来。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姑娘过奖,昨夜之事,多有得罪,还望姑娘不要见责才好!”少女瞟了他一眼,笑道:“你别挖苦人了,说起来两个人都还有错…”说着眼珠上上下下地望着瞿涛,脸⾊微微发红道:“我还忘了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姓石呢?”
瞿涛微微一笑道:“我不但知道姓石,而且还知道姑娘的芳名!”说着轻轻地念了出来:“石瑶清…是不是?”
少女不由立时面⾊大红,她双目睁得又圆又大,好似极为惊奇,接着就明⽩了,微微一笑道:“你坏!一定是偷看了我的宝剑,对不?”
瞿涛点了点头,一笑道:“请姑娘多多原谅!”
石瑶清鼻中哼了一声,道:“你呢?你又是什么猪名狗姓?”说着低头浅颦一笑,抬起头,以那双妙目注定瞿涛。由不住內心大动。
这多少年来,关山万里,从没有一个姑娘令他动过心,可是眼前这个石瑶清,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令他神魂颠倒。他几乎呆住了。
石瑶清见状,红着脸一笑道:“你这人真是…怎么了吗?怎么问你话不说呢?”
瞿涛立时惊觉,他沉声笑了笑,道:“姑娘见问,怎敢不答。我姓瞿名涛,初来巫山,还要姑娘多多关照!”
石瑶清口中念了他名字一遍,点头笑了笑道:“来了就来了,⼲嘛还要关照呀?这么老大的个子了…”说着抿嘴一笑,接下去道:“不过,话要说回来了,如果你愿意住在巫山,我倒可以给你找个地方住下来,可能比你昨天睡的地方強多了;而且离着我家也很近!”
瞿涛含笑说道:“果能如此,那太好了!”
石瑶清见他一口应允,似乎也甚为⾼兴,当时笑道:“我现在就带你去如何?”
瞿涛点头答应,二人各自上马。石瑶清催马在前,瞿涛紧随其后。石瑶清轻车路,一马领先,乌黑的秀发,云似地散在肩后。西北风瞿涛紧随其后,目睹她的风采,真有飘飘仙之感。石瑶清就像梦里的仙子一样,紧紧地抓住住了他的心。
两匹马穿过了一片松林,涉过了一道溪⽔,眼前出现了突兀耸立的石,似乎已到了峰岭的尽头了。
石瑶清一勒马,回头笑道:“这地方叫石岭,不认识路的人,来到这里很容易路的!”说到此翻⾝下马,瞿涛也下了马。
石瑶清走向一处⾼可参天的峭壁边,用力地向石壁上一推,只听得“吱”的一声,石壁上竟出现了一个大石门,露出了一间整洁的石室。
瞿涛不噤大为惊讶,连忙跟随她走了进去。
但见室內打磨得极为平整,四壁石⾊纯⽩,并雕凿出许多石龛,以放置物品器皿。室內有石一张,石登数把,还有一张松花木架、⽩⽟桌面的长桌。
最奇的是,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书案头上堆着不少的书。
翟涛大为惊奇地道:“这里原来是有人住的啊!”石瑶清含笑点了点头道:“谁说没有人住?只是现在才空下来!”说着走到室內一面石壁边,随手一推,立刻又出现了一间石室。
只是这间石室较小,可是却开有极具匠心的两扇石窗,光线从窗外照进来,十分清晰。室內只设着一个极大极厚的蒲团,似供修真之用。
瞿涛感叹道:“这必定是一位前辈人物修真之处!”
石瑶清忽然低下了头,眼圈一红道:“这是我⽗亲生前清修的地方!”
瞿涛不由一怔,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有些歉然地道:“这么说,令尊老大人已经…”
石瑶清黯然地点了点头,道:“已去世三年了…”说到此,苦笑了一下道:“这是他老人家亲手开出来的地方,可惜在此住了不到两年,就去世了!”
瞿涛坐下来,看着四周,感叹道;“这真是一处洞天福地,只是他老人家怎会想到在这个地方辟室而居,出⼊岂不是太不方便了?”
石瑶清不由叹了一声,道:“谁说不是呢?那时我⽗亲来此,是为了采炼一种药…”说到此,冷冷一笑道:“这种药,害了他一生,也…”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道:“我们谈这些做什么?你看这地方怎么样?如果还満意,可以暂借你住!”
西北风瞿涛知道她有难言之隐,也就不便打听下去,当时站起来道:“这地方太好了,只怕我这风尘仆仆的⾝子,玷污了伯⽗修真之处!”
石瑶清笑着嗔道:“算了,算了!咬文嚼字,怪别扭的!你只要喜,住下就是了。”说着走出外间,自一处石龛內取来被褥铺好。那被褥全系雪⽩衬里、上好细缎制成,一双枕头上还绣着鸳鸯。
瞿涛不由大为惊异道:“这些东西,莫非都是令尊所用么?”
石瑶清一笑道:“才不是呢!这是我和姐姐来此住时用的…”说着不由脸⾊微微一红。瞿涛心內一动,也觉得不大好意思,奇怪地道:“你还有个姐姐?”
石瑶清微微一怔,好似发现说漏了话,却不便改口,当时脸⾊不大自然地笑了笑,道:“我是和姐姐住在一起的!”
瞿涛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石瑶清低下头,叹了一声道:“我姐姐是一个患有怪病的人,自从来到这儿以后,从未出过巫山…”说到此,她忽然面⾊微变,注视着瞿涛,似难启齿地道:“如果你看见她,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瞿涛微微惊愕地道:“为什么?”
石瑶清双目中滚下了两粒泪珠,以手遮面道:“你不要问我,这…这太可怕了…”
瞿涛想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对方既然如此伤心,也不便多问,当时忙劝慰道:“姑娘不必伤心,我是不应问这些的!”
石瑶清忽然抬起头来,満面泪⽔哀衷地道:“你也不要多问,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的!”说着她站起⾝来,擦了一下脸上的泪,含笑道:“能够认识你这个人,我就很⾼兴了。”说着直出室外。
瞿涛忙道:“姑娘这就走么?”
石瑶清点了点头,道:“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明天我会再来!”说着翻⾝上马,笑了笑道:“你大概不会缺少什么东西,如果少什么,明天再告诉我,你是我难得一见的佳宾!”说着嫣然一笑,如芙蓉风。
瞿涛不由心旌摇动,忙自调息镇定。
石瑶清像风似地策马驰出,可是却又忽然勒住马,回过⾝来,只见她秀眉微颦,道:“瞿兄,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你夜里最好不要出来…”
瞿涛正要问故,但见她一抖马缰,那匹马已如飞而去。瞿涛目送她去远之后,才把马牵到林边,为之取下鞍物,系于树下,然后他转⾝进⼊石室。
这一切对他来说,简直是太奇妙了,也太神秘了。
他眼前所遭遇到的,就像是一篇传奇故事,而自己已步⼊了这篇传奇故事之中。
他把⾐物略微整理之后,细细观察这两间神秘的石室。又走到案前,随手翻阅了一下案头上的书。
这些书,全是属于“医药”一类的,诸如“本草纲目”、“华陀散草”、“扁鹊随医”等…名目繁多。
瞿涛翻看了一番,全是些不知名的怪草怪药名目。心中想道,这些书必是石瑶清之⽗生前留下来的,自己还是不要动的好。
可是,他的目光却在无意间看到一本红面的破旧书稿,书面上写道:“神君散本”四个黑字。
这四个字,并非刻印上去的,而是手写的,这“神君”二字,陡然使他想到了一个人。
他內心蓦地一惊,当时信手拿过来,翻开一看,他的猜想便完全证实了。
扉页上写着:“鬼面神君石天星壬辰年识于巫山石室”
这几个字,把他吓了一跳,他合上了书本,心里吃惊地想道:“天啊,果然是他!”
对鬼面神君石天星,他是久仰其名的,此人是武林道上一个人人畏惧的怪杰,一⾝武艺⾼深莫测。最惊人的是,此人善制丹散,其物药具有神奇莫测之功效。晚年向道,走火⼊魔,更是诡异怪绝,人人视他如同鬼怪。
这“鬼面神君”之称号,据说是因为他那张奇丑无比的脸而得名。
想不到石瑶清这么一个美如仙的姑娘,竟会是这个怪人的女儿,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他信手翻开这本“神君散本”只见里面用红黑两⾊的墨汁,写着大小不一的字体,写的全是物药之名。
瞿涛看了一会儿,一点儿也看不懂。他合上书本,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不噤又浮现出石瑶清的⾝影…
一个丽绝伦的姑娘,一个巧合的机遇,使他內心刹那间充満了奋兴和动,他决心要得到这个姑娘,不惜一切去得到她。
一件事情的发生,有时竟是那么突然。你认为像天边的绮云一样难以攀摘,毫无可能的事,竟会轻而易举地、神妙地成为伸手可及的事实!
瞿涛走出石室,在室外踱了几步。
这里四面环峰,⾼有千仞,形势之险令人望而乍⾆,如非石瑶清带领,瞿涛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找到这里的。
站立在峰上,可以远眺扬子江的流⽔和平地上的尘雾,尤其是那流动着的美丽的云海。
光透过云层,变成瑰丽的七⾊彩虹,织成绚丽人的奇景。
对于这个地方,碧涛満意极了,久历尘嚣,蓦然登临如此仙境,他內心有一种说不出的超然脫俗之感!
在附近逗留了一段时间后,瞿涛返回石室。
在一个暗龛內,他发现了大批的器皿,锅碗齐备,还有半缸米,一些山芋、伏苓、首乌之类的东西。
有了这些,吃的问题很容易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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