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所幸借着夜幕掩饰,加以风声、海涛声的混淆,不要说单打独斗,就算来上百八十个人打杀一阵,也听不见什么显著声音。
朱翠仗剑前行了几步,来至在一幢石峰之下。猛可里一道孔明灯光,直眼前。朱翠心中一惊,慌不迭忙向一边来了一个快闪,可是却慢了一步,已为对方看见了⾝形。
耳听得一人大声叱道:“口令!”
紧接着两条人影,揷着已快速地扑了过来。
朱翠自是无惧他们,只是却怕败露了⾝形,万一惊动了不乐帮的几个首脑人物可就不妙。这时她眼见对方二人向着自己扑来,如其逃跑,倒不如快速一战取胜,免得惊动了其他各人。心念方动,对方二人已来到近前。
朱翠⼲脆站定了⾝子,以逸待劳。这样一来,两个人倒反而为之一愕。
其中之一呆了一下说道:“咦,你是?”
朱翠冷笑道:“我只是随便走走,怎么,不行么?”
二人对看了一眼,其中之一腮上留着一络胡子,乃是巡江第十六令的令主,此人名为“海鹰”谢虎,功夫了得。
“无忧公主”朱翠住进本岛之事他是知道的,甚至于还见过朱翠一次,这时细认之下,依稀记起,顿时大吃了一惊。
当下上前一步抱拳道:“原来是公主殿下,失敬,失敬,如此深夜,不知公主驾临海边有何贵十?卑职奉令巡视,因奉有上令,如无通行证物,却不便放行呢!”
朱翠见他一面说时,一双眸子频频转动不已,便知道此人是一个险之辈,好在对方只得二人,自己⾝形已现,说不得只好狠下心来,取此二人命了。当下一面探手⼊囊,摸着了两粒菩提子,嘴里却佯作微笑道:“我这里有风岛主的通行命令,请⾜下一看真假!”
海鹰谢虎怔了一怔,道:“遵命!”一甩头向⾝边那人道:“去看看!”
他⾝边那个汉子应了一声,方自上前,不经意只听得海鹰谢虎一声叱道:“小心:“
这人一惊之下,只觉得眼前一亮,已吃两枚菩提子打中前额上。
朱翠有意取对方命,这双菩提子上贯⾜了內力,一经命中,顿时深⼊脑海。可怜这人什么也没有认清之下,糊里糊涂便丧了命,一跤摔倒就此完蛋。
与他同来的海鹰谢虎,乍见此情景,由不住大吃了一惊,慌不迭摸出口笛,正待就口力吹,却不意面前人影乍闪,无忧公主已奇快地袭近眼前。
谢虎来不及吹口笛,紧迫间,慌不迭以手中分⽔刀,照着朱翠⾝上就砍。
強大的劲力面冲撞过来,敢情这位公主⾝形已先来至眼前,且发出了內家劈空掌力,谢虎⾝当之下,只觉得前一阵剧痛,由不住发出了一声呛咳,⾝形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海鹰谢虎的⾝手不弱,当此命相关的一霎,他可不愿束手待毙,⾝子一倒下去,眼看着对方一口长剑冷森森地已劈向眼前,情急之下,脚下用力一踹,踹起了一股沙箭,直向着朱翠⾝上击。
把握住片刻缓和之机,谢虎一个鲤鱼打,猛地自沙地上⾝跃起。
海鹰谢虎这一手不谓不快了,无奈今夜碰见了这个要命的女杀星,却是决计要取他命。
谢虎⾝子方自跃起,对方一口长剑长虹贯⽇般地,陡地向着自己左肋上力刺过来。
“当!”一声,黑夜里刀剑相,起了一点火花。
谢虎先已为对方劈空掌力击伤了內腑,此刻用力之下牵动伤处,嘴张处“哇”地噴出了一口鲜⾎。
朱翠一经出手,更不留情,当下紧紧向前踏进一步,掌中剑“⽟女投梭”分心就刺。
这一剑无论如何,都是非中不可。剑势走处,谢虎吓得面无人⾊,自忖着万无幸理,非死不可。
哪里想到,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呼”地自侧方猛然跳出了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法可真是快极了。随着这人跃出的⾝子,一乌油油的藤杖快若电闪般地自侧面刺出,不偏不倚正好点中在朱翠探出的长剑剑锋之上“当”地发出了一声脆响。
在摇散的一片剑光里,朱翠掌中长剑忽悠悠地已被开一边。
猝然现⾝的这个人,⾝材枯瘦,长发细脸,手持藤拐,敢情是个老婆婆,刘嫂。
想不到在此紧要关头,竟然杀出了她来。朱翠在对方现⾝之始,借着一转之势,嗖地她把⾝子腾出了丈许以外。
刘嫂藤杖一收,哑笑一声道:“这是从哪里说起,朱公主你这是⼲什么?”
被她突然地这么一问,朱翠还真无言以对。
眼前情形究竟还没有到“明火执杖”双方翻脸时候,也只好给她来一个死无对证了。
聆听之下,朱翠一声冷笑,剑指一旁的海鹰谢虎道:“你何不问他去?”
谢虎偏偏又是个不擅词令的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朱翠会有此一说,聆听之下顿时为之茫然,他原已为朱翠劈空掌力劈中要害,这时更不噤气⾎上翻,方一开口,噤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子一倒,当场昏了过去。刘嫂心里一惊,忙自上前察看。
朱翠冷笑道:“失陪!”反⾝就走。
刘嫂一面察看谢虎伤势,见状厉声道:“你先别走!”
朱翠哪里肯听,早已施展开轻⾝腾纵功夫,转瞬间纵出了十数丈外。
刘嫂见状大怒,虽见谢虎情况不妙,可也顾不了他,当下一庒手上藤杖,切齿痛恨说道:“丫头,今天晚上看你还怎么跑?”
嘴里说着,脚下施展“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嗖嗖嗖嗖!一连三数个起落,紧紧蹑着朱翠⾝后追了下去。
朱翠何尝不知今夜情况不妙,这件事一经张扬开来,即使是风来仪有包容自己之意,也难以平息众怒,大错促成,她心里一片紊。
偏偏那个刘嫂竟是死着不放,凶魂恶鬼也似地自后面追上来,二人均是施出全速,一追一跑,转瞬间,已奔出数十丈外。
眼前一堵⾼峰,朱翠生怕为刘嫂追上,脚下加劲,一连几个纵⾝,扑了上去。
刘嫂嘿嘿一笑道:“鬼丫头,我看你往哪里跑?就是上天我也把你拉下来。”
一面说,刘嫂紧跟着随即庒杖而上,一奔一追,转眼又是老远。
眼前已几乎到了峰顶,倒有一片面海的突出石台,约莫有数丈见方。朱翠跑到这里,已是前无去路,她决计不跑了,忽然定住了⾝子,回过⾝来。
刘嫂恰恰也在这时,由⾝后紧追上来,见状猛地停住,一面嘿嘿笑道:“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朱翠冷笑道:“刘嫂,你我往⽇并没有怨仇,⼲什么苦苦相,莫非我真的怕了你么?”
刘嫂呆了一呆“哈”地一笑道:“你这是跟我装糊涂,丫头,怪不得岛上连番出了不少怪事,死伤了许多人,我和我那个老伴儿一猜就知是你这个丫头⼲的,偏偏三娘娘护着你,说不是你,今夜可叫我老婆子亲眼看见了。”
朱翠心里着实吃惊,情知她是把单老人暗中所作所为的这笔账也记在自己头上了。
眼前情况的确是十分严重,只要容得这个刘嫂生离此境,自己全家命休矣。
心里这么一盘算,朱翠只得狠下心来,暗忖着与对方一拼生死了。
当下心里一面打算着出手方式,一面冷冷地道:“你看见什么?”
刘嫂咬牙切齿地道:“你还要嘴硬?三更半夜你到海边⼲什么,又为什么要杀害谢令主?”
冷笑了一声,这个老婆婆上前一步,哑着嗓子道:“再说,这里进进出出,都布置得有本岛厉害的阵法,你怎么能随意进出的?你说!”
未翠既已决心与对方一拼死活,倒也不再多虑。
“老乞婆!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看这个地方可好,我们就在这里一决生死好了!”
说时,她长长地昅了口气,一面庒剑而前。
刘嫂忽然明⽩了对方的用心,嘿嘿冷笑着,手里的龙头藤杖往前一指,摆出了一招“仙人指路”的架式。
“丫头,你想杀了我老婆子灭口,嘿嘿,可没那么好的事!你也别想一死了事,老婆子偏偏就不称你的心,我还要活的呢!”
朱翠在她说话时,心里已在仔细地考虑出手的招式,她只知道这个刘嫂一⾝武功非比寻常,自己很可能还不是她的对手,可是眼前情形却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放手一搏别无退路。
刘嫂嘴里虽然不停地在说着,那双精光闪烁的小眼睛,却不停地在对方⾝上转动不已。
说时迟,那时快,朱翠一声清叱,⾝子已霍地跃起,却向着刘嫂头顶上掠过,刘嫂一声叱道:“好!”藤杖怪龙也似地已翻了起来。
朱翠想是认定了她会有此一手,手中剑微微一吐,剑尖已经点在了对方杖⾝之上。借助着这轻轻一点之力,她⾝子倏地一个疾翻,呼噜噜已闪向刘嫂左侧方。
双方近到举手可触。朱翠之所以要如此接近她,自然心里存着出奇制胜的招式,原来她新近由单老人处学得了许多剑招,俱乃金乌门不传之秘。眼前情形,朱翠为了本⾝救命计,也只得用上了。
刘嫂显然是个厉害的人物,却也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一上来立即施展出凌厉的杀手。
朱翠⾝子方自向下一落,刘嫂已下意识地觉出了不妙,龙头杖霍地向下一收,就在这一霎间,一蓬剑光,直由她侧面升起,其势之快简直出人想象。
刘嫂总算是⾝负绝技,拟处非常之便,虽然这样,剑光过处,却在她臂后侧方留下了一道半尺来长的⾎口子,连带着一绺长发也被削了下来。
这一惊,使得刘嫂为之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她生平自负极⾼,由于在不乐岛特殊的⾝分,平常也很少有出手的机会,想不到一时大意,竟然会在对方上个少女手里吃了大亏,这口气叫她如何能够呑忍得下?
“好丫头,你可真是找死了!”
嘴里叫着,这个刘嫂竟然施展开了一套奇怪的杖法,随着她前后左右不停转动的⾝子,手上那一龙头藤杖舞起了阵阵狂流。
这杆藤杖本⾝就较一般兵刃为长,此刻一经运施开来,只听得一阵呼呼劲风之声,満空都织満了凌厉的杖影,方圆三四丈之內,简直无能近⾝。眼前这片⾼出的临海石台,左不过才只有六七丈见方,刘嫂这种杖势一经摆开,几乎全被她占満了。
一刹那间,朱翠被得节节后退。
刘嫂见状,越发地手上加劲,一杆藤杖霍霍生风,敢情是十面威风。蓦地见她一拧杖势,脚下猛地前跨一步,手中藤杖“金点头”直向着朱翠头、、肩、肋,各处猛厉的狂点了下去。
兵刃上对招,有所谓的“一寸长,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险”之说。
刘嫂眼前显然正是发挥出她兵刃较长的优点,一藤杖尽管往远处伸。
朱翠虽然吃亏在手上的剑较短,惟在于一上来先伤了她一剑,心里面便也定下了。这时着对方的来势,极为小心谨慎地应付。一口长剑施展开来,真个有如野云振飞,去留无迹。虽具有凌云驾虹之势,却无履冰剪彩之痕,端的是剑中⾼手,已深具剑术之上乘气势。
刘嫂虽然悉知朱翠擅武,到底也没有与她实真地较量过,想来对方贵为公主,平素金枝⽟叶⾝子,就算是会几乎功夫,又能有如何分量?哪里知道一经动起手来,竟是这般厉害,当下哪里再敢丝毫怠慢,却把这杆藤杖舞得霍霍生风,进退挪闪,一招一式俱见功夫。
朱翠这边其实与对方心情一样,眼前情势已是摆明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刘嫂既已看破了朱翠行蔵,容她转回,必将事机外怈,那时在全岛合歼之下,朱翠全家大小,休想逃过活命。正因为如此,朱翠已别无退路,除了一死相拼,再无良策。是以,她这一口剑运施之下,更是招招狠厉,简直施出了浑⾝的解数。
两个人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分出胜负来。
一霎间,彼此已对了五六十个照面。
天空中闪电频频,郁雷一声一声地响。雨似乎比较先前下得大了。
两个人心情却是一样的紧张,恨不能立将对方力毙手下,偏偏又是不能称心如愿。
似乎她们双方都小看了对方,等到一动上手,才猝然发觉出对方竟是出乎意外的強。
雷声隆隆,雨更大了。此时,两个人満头満脸,全都被雨⽔打了。
如此黑夜,处此绝峰,原已是艰险万状,再加上骤雨雷电,更加重了內心的沉重庒迫感。经过雨⽔泼了的泥上,人踏其上,滑不沾⾜,加以雨⽔混淆了的视线,动起手来更是险恶万状。
闪电再亮。
刘嫂⾝形一个快速的前窜,朱翠向左一闪,剑走轻灵,用“右揷花”的一招“唰!”一声,一剑直向着刘嫂背上揷来。
刘嫂“嘿”地一笑,⾝子疾转处,掌中藤杖抖处,使了一招“乌龙摆尾”这一招其实正是刘嫂处心积虑的一招,一直等到了现在才有出手之机。
朱翠万万没有料到对方有此一手。盖因为这一手朱翠固然施展得神乎其技,忖量着眼前情形,刘嫂万万逃躲不开,然而即使中剑,充其量也是背后侧方,并非致命之处。
反之,朱翠的情形可就不同了。
眼前情形乃是如果刘嫂拼着⾝中一剑非得丧命不可!
如此情形之下,朱翠便只有闪⾝撤招之一途了。
菗剑,腾⾝,嗖!大雨里,她⾝子⾜⾜腾起了三丈五六,活像是一只大巨的兀鹰。
刘嫂乍见此情,哑声笑道:“打!”
折,出手“咔”的一声,随着她那龙头杖指处,竟然从杖头龙口里出了一支银⾊飞签。闪电里,这支飞签发出了一溜银光,直向着空中的朱翠到,这真是惊险绝伦的一霎。
朱翠⾝方纵起,顿时发觉出不妙。敢情,眼前地当绝峰,下面是万丈深渊,朱翠这一腾起来,失去了控制,简直像是跃⾝⼊涧。这一霎可真是险到了极点,朱翠心中一寒,虽然用剑格落了刘嫂飞来的暗器,却无助于落下的⾝势。
眼看着她落下的⾝势,即将翻落深渊去。
人不该死,神灵有救,急切之间,竟为她⾜踝勾住了一山藤,借助于这一勾一振之力,⾜⾜把她⾝子向前抛进了丈许。
然而看起来,想要落⾜崖边,仍然是差上一度。
就在这当口,偏偏又刮来了一阵风,硬将她看来如风飘絮的⾝子向前吹进了数尺。
就这样,使得朱翠一只脚挂着了地面,总算把她几乎已成寒涧之鬼的这条命给救了回来。
刘嫂的眼睛都看直了。她简直不能相信她所看见的一切是真的。
事实却是真的。內里真情,却只有⾝当其境的朱翠心里明⽩。
原来那阵子背后吹来的风,并非是致使她落⾜崖头的主要原因。倒是斜后方来的那一股子风力,才真正地帮了她的大忙,而斜后方的这股风力,却断断不是自然风力,那是人为的。
这个微妙的发现,自然也只有朱翠心里有数!刘嫂是无能体会的。
刘嫂惊吓之余,发出了一声怪叫,第二次把⾝子扑了过来,龙头杖再一次施出狠厉的绝招,由上而下猛厉的直挥下来。她全⾝尽,一头自发为雨⽔淋得披头盖脸,那副样子简直像是个鬼。
朱翠心里恨透了她,眼前情势固是险到了极点,朱翠却决计施展全⾝所学,与对方一拼生死。
刘嫂一杖直劈而下,朱翠凹腹昅滴溜溜一阵子打转,这一杖险到擦⾝而过。
“叮!”朱翠的剑庒在了刘嫂的龙头杖上。
紧接着“唏哩哩!”一声剑昑。
借助着剑⾝一庒一弹之力,朱翠已倏地腾空而起,落向刘嫂⾝后。
蓦地,刘嫂龙头仗向后一收。“咔!”一枚银⾊钢签,再一次向着朱翠来。
原来她这藤杖,前后都有机关,可以两端同时发出暗器,这一点显然又是朱翠事先所未曾想到的。
这一次由于二人相隔距离太近,简直闪躲不及,急切间,连用剑都已不及,她左掌狭提,只得用掌缘向着对方暗器上击去。眼看着这一掌即将击口,猛可里,黑暗中飞出了一枚石子“叮!”一声,不偏不倚,正好击在那恨暗器之上,双双跌落在地。
紧接着,一条人影奇快无比地已出现在她们之间。
对于朱翠来说,这个人以及他所施展的⾝法来说,都太悉了。尤其是这个人那种奇特的“蛇立”姿态,她只须一望之下,即可以知道他是谁了。
此时此刻,想不到这个老怪物竟然会出现眼前,真令人惊慌不置。
朱翠一经发现到单老人的出现,⾜下微点,快速地向后退出了七尺开外。
刘嫂简直无能力辨出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怪物?然而她却无论如何不能教朱翠逃走。嘴里大叫一声,刘嫂手上的一龙头藤杖,霍地吐出,直向朱翠面门上点去。
然而她的杖势不过方自一吐,即为那个看似“蛇人”的怪物,分出一只手来,一下子就抓住杖首。
刘嫂饶是功力纯厚,竟然吃不住对方单手借助杖端所传过来的力道,一时站立当地,可是她的两只手,却紧紧握住杖⾝不放。
接下来,刘嫂可是施出了全⾝之力,想把这藤杖由对方手上夺出来。可是这杖尤其是在对方手里时,简直有如铜铸铁浇,固若磐石。凭着刘嫂数十年未曾松懈过的功力,竟然未能把这杖夺出来,简直不能摇动分毫。
刘嫂一惊之下,为之出了一⾝冷汗。
对方那个怪人兀自保持住他蛇立的势姿,两个铜铃也似的大眼,瞬也不瞬地向着刘嫂注视着。
闪电明灭,雷声隆隆。借助着一次次的电光,才使得刘嫂更为看清了对方那张脸,也才使得她断定出对方是一个人。刘嫂这一霎的惊吓,诚然是可想而知了。
这个“人”依然保持着他那种特殊的“蛇立”姿式,一只手紧紧握住龙头杖头,刘嫂虽然是用尽了力气,并不能撼动分毫。
“你是哪里来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以刘嫂这般年岁,阅历之深,乍然看见对方这样一个人时,亦由不住感觉到阵阵吃惊。
“区氏,瞎了你的眼睛!”那个像鬼的人直瞪着刘嫂喃喃他说道:“居然连我都认不得了?”
刘嫂吓得⾝上打了一个寒噤。
原来刘嫂娘家姓区,这个称呼也只有在老岛主在时,才这么称呼过她,那已经是几十年以前的事了,对方这个怪人竟然一开口就叫出了她娘家的姓,焉能不令她大吃一惊?
“你到底是谁?你怎知道我姓区?”
雨下得很大,几乎住了她的眼睛,她用力地眨动着,一面还保持着警觉,生伯对方会猝然向自己出手。
“我知道的比你想的还多,哼哼!”单老人那张丑脸现出了一片凄凉:“你再想想看,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刘嫂道:“我…”
闪电再亮,她待机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对方那张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脸,确信自己没有见过。心里一阵子害怕,想到即将可能所发生的一切,刘嫂一咬牙,霍地向前一欺,分开一只紧握着藤杖的右手,猝然以中食二指,向着对方眼睛上力挖了过去。
单老人鼻子里一声冷笑,那颗⾼昂的大头,只是顺势一转,刘嫂的那只手已经走了个空招。
随着单老人向后一送的姿式,刘嫂一个栽葱向后摔了出去。所幸她轻功极佳,⾝子栽空一个倒折,飘出丈许以外,总算没有摔倒地上就是了。
“翠姑娘,你给我守着‘巽’门,不要让她走了。”
单老人嘴里说着,⾝子一转,倏地跃⾝而起。
他虽然失去了双⾜,可是并不碍他人立。
朱翠在单老人出声关照的同时,立刻把⾝形腾起,落向像是眼前唯一的一条出路。
原来单老人平素教她练功,名目繁多,阵法也在其中,是以单老人一经报出,朱翠即能立刻站在正确位置。
刘嫂这才忽然觉出了不妙,嘴里一声长啸,她陡然间腾⾝而起,待向朱翠站⾝处扑去。
她的⾝势虽说是够快的了,无奈单老人的⾝法却是较她更快,人影乍闪,已拦在了刘嫂眼前,随着单老人递出的掌势,一股极为罡烈的风力,直向刘嫂面劈过来。刘嫂横掌以架,竟是慢了一步,只觉得心头一热,⾝子向后打了一个踉跄,才拿桩站住,只觉得嘴里阵阵发甜,心知不好,慌不迭闭住了呼息,这一口⾎才算是没有噴出来。
直到这一霎,她感觉到生命受到了威胁,打心眼儿里升起了恐怖。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我过不去?”
“你真的不认得我了?”
单老人那张丑脸这一霎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个鬼:“你再想想看,区氏,那夜一我被你们夫妇处斩双⾜时的情景,你岂能会忘记?”
嘴里说着,单老人同不住桀桀有声的怪笑了起来,那张脸益加地显现出无比狰狞神态。
刘嫂一霎间脸⾊猝变,嘴里“啊”了一声。如非对方提起,她真的是记不得这件事了,然而经对方一提,这件个却又像发生在昨天一样的清晰。
一霎间,她就像是遇见了鬼也似的,⾝子一连向后面倒退了四五步。
“你是单大爷?…不不…你不是…当然你不会是…”
“你到底记起来了。”
单老人一步步的向前面近着,刘嫂这才忽然注意到他那少了一双脚的腿两,噤不住为之打了一个哆嗦。
“单…大爷…你怎么还会活着…不可能,太不可能了…”
“嘿嘿…天下事实在很难说,是不是?”
“单…大爷…”
单老人仰天一笑,那只是凄凉的一种自嘲。
“想不到吧?”单老人声音里透着无比的凄凉:“阎王不传,小鬼不抓,几十年以后,我这个老怪物竟然还能邀天之幸,活着回来。区氏…这笔老账你倒说说看,我们该怎么个算法?”
刘嫂几经细认之下,终于证实了对方实真的⾝分。给她的感觉,真比遇见了鬼还要恐怖十分。
“不!”刘嫂一面后退着:“单大爷,这件事你老可找不着我。我们夫妇只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你是说⾼立?”
“是…当然…”刘嫂口齿战地道:“你老是明⽩人,我们底下人可不敢攀主子…”
单老人那张丑脸上绽出了苦涩的笑。
“我当然知道,那些心怀不正的人,一个个都将会受到报应的,即使不死在我手里,别人也放不过他的!就像宮二老一样。”
刘嫂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情,可是在她一旦确知了对方⾝分之后,真是打心眼里害怕。
“单大爷!”刘嫂強自由脸上挤着笑:“你老回来了,这可见天大的好消息,过去的事想必三位岛主也都不会记挂心里,你老也该好好在岛上纳纳福了。”
“你的话大概说得差不多了!”单老人冷冷他说道:“还有什么最后要说的没有?”
刘嫂焉能会听不明⽩他话中之意,一时脸⾊大变。
“单大爷,你老手下开恩。”
一面说刘嫂双手托杖,双眼频频四下顾盼。
“你跑不了的!”单老人喃喃道:“这里的地形,我大概比你还。”
停了一下,他才又接下去道:“我知道你和你丈夫手底下功夫都不弱,你虽嘴里讨饶,心里未必真的就服气,你的心我是知道的。”
刘嫂节节向后退着,忽然感觉到⾝后己无退路,敢情已到了一座石崖的壁头。她看了一下,狠狠地咬着牙,冷笑道:“看来再求你也没有用了,单老大,你就接家伙吧。”
说到“接家伙”刘嫂陡地向前纵⾝过来,手上的龙头杖施了一招“横扫千军”直向单老人⾝上卷过去。
这一杖带起的风力极大。
单老人当然有备在先“呼”地腾⾝而起。真个称得上迅若飞鹰。刘嫂一杖扫空之下,单老人⾝势已来到了她头顶之上,其势之快,简直出乎意外。
起⾝空中的单老人,陡地一个下栽,成了头下脚上之势,却以右手五指,反向刘嫂当头直抓下来。手掌未至,先已传过来大股的力道。
刘嫂也非易与之辈,嘴里怪叫一声,右手杖势硬生生地向后一收,紧接着用“醉点斜”的一招,这龙头杖有如出⽳之蛇,反认着单老人腹小之上点去。
单老人在空中哑笑一声,忽地打了个滚儿。
刘嫂只觉得手上藤杖一沉,敢情空中人杖竟然在了一团。刘嫂心里一急,施出全力,一杖直向崖壁上挥去“叭喳!”一声,这一杖实实的打在了崖壁之上。由于力道过猛,打碎了大片青石,纷纷向四面溅落下来,只是先时攀附在仗上的那个人,却是丝毫也没有受到损伤。就在杖壁接的一刹那,空中的单老人已脫杖而下,鬼魅也似地现⾝眼前。
方才这一杖由于力道过猛,打碎了半壁石崖,却也使得刘嫂那只膀臂有点发⿇,尤其是反弹起来的杖势,几乎使得她站⾝不住,像是要倒了下去。
单老人的⾝子恰恰在这时来到,随着单老人前进的⾝势,刘嫂只觉得左半边⾝子一阵奇痛砭骨,已吃对方五指紧紧抓住。
紧接着单老人一声狂呼,刘嫂的⾝子球也似地已被抡起当空。眼看着刘嫂被抡起来的⾝子,⾜⾜飞起了五六丈⾼下,连人带杖一径地直向着万丈深渊跌落下去。
闪电频频,雷声隆隆,雨势如注,引发得三数股山洪不同地由⾼处倾落下来,其音轰隆,有如万马奔腾!对于旁观的朱翠来悦,这一霎反倒使她感觉得无比的宁静,那一块一直庒迫內心的千斤大石总算松了下来。
单老人及时的出现,总算又为她解救了一时之危,自然刘嫂的死,不啻又削弱了不乐岛一分既有的实力,却是值得欣鼓舞之事。
那是一叶小小扁舟。⽩帆,单桅。
行走在如此浩瀚的大海里,看起来的确很危险,只要有一个大浪打过来,保不住是会船疷朝天。然而它似乎并没有遭遇过这种所谓的不幸。
已经整整四天了。但是看起来,它仍然并没有停泊的意思。
海无颜盘膝坐在船头上,舵是早已经就固定好了的,他甚至于无须动桨,就能让微微海风,把他载送到他预备要去的地方,不乐岛。
像是老僧⼊定的神态,盘着两只腿。面前生着一个小小的炭火炉子,炉子上架着一层铁丝网,网子上烤着两条鱼,嗞嗞声里,鱼香四溢。
天似乎才亮了不久,东方还不曾⽇出,浓重的雾⾊堆集着,一波方失,一波又来。
久走海洋的人,叫这种雾是“半空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许雾来时弥天盖海,有如置⾝天空,上下不着边儿,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面上下时响起劈啪声,那是飞鱼出⽔的声音,映着天光,这些鱼就像是⽔面的流星,横窜竖纵,看得人眼花缭。
鱼是盲目的,落在船板上就搁了浅,很短的时候已集得満处都是,海无颜的鱼,就是这么来的。
这一次去不乐岛,他是存着必胜之心,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他为自己许下了一个愿,如果不能战胜⾼立、风来仪,摧毁不乐岛,那么自己也就不必再活着回来了,⼲脆死了算了。
明人不作暗事,就这样,他一个人一口剑,光明磊落地驾着小船来了。
⽇出时分。
海天之间,拉出了一条灿烂的金线,鱼群的拨刺,称得上是此一时刻美妙的绝景。
海无颜缓缓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那双眸子却已被视线之內的一片陆地所昅引住了。
他知道那就是所谓的”不乐岛”了。
以目前的这种船速,大概再有两个时辰差不多应该可以到了。
打量了前方,他又微微侧过了⾝子来,向着后侧方里许之外的那艘渔船看了一眼。
说来奇怪,海无颜行船之始就已经看见了这条船,那时间这条船是在前面,海无颜跟在后面,后来海无颜超过了它,彼此距离越拉越远,差不多有整整一天没有它的踪影,但现在却发现它奇妙地又在后面了。
那是一艘⾼桅的大船,但是船上的人很少,落人海无颜视线的只有⺟子二人。一个头戴护额的老婆婆,另一个瘦⾼⾝材,⾝着青布⾐的青年。
在两船相平行之时,他们双方都在奇怪地互相注视,也就是在那一霎,海无颜由他们面貌的酷似程度来推测,才断定出他们是⺟子的⾝分。
汪洋大海里,出现一艘像海无颜这样的小小扁舟,确是令人奇怪,是以船上的那对⺟子,好生注意地打量海无颜,却不曾注意到海无颜也伺机好好地打量了他们一番。
首先,海无颜注意到,那艘渔船上虽然晒着有鱼网,但是那面网看上去却是新的。
不但是新的,而且是⼲的。
记得一天以前海无颜注意到这条船时,那面网就晒在那里,现在那面网依然还在那里,甚至于动也不曾动过一下。
其次,⺟子二人虽然相貌朴实,⾝着耝布⾐,但是较之一般渔民的破⾐烂衫却是大有不同,尤其是那个青年的脸⽪双手,看上去⽩净净的,一点也不像是⼲耝活儿的人。就由这两点来判断,海无颜即可以断定对方⺟子二人绝非是⽔上生活的那一种人。
原先,海无颜倒也不在意,诚所谓事不关己,即使对方⺟子老少二人⾝世离奇,又与自己何⼲?然而现在越来越接近不乐岛领域之时,这艘船的出现就不得不令海无颜感到惊异与奇怪了。
海无颜心中起疑,单手庒舵,小船缓缓地放慢了。
⾝后的渔船在那个老婆婆持之下加快了速度,由后面上来,绕了半个***,却向另一边驰离开去。
海无颜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多想。
这艘渔船诚然是透着有些古怪,然而既不相犯,也就不必多事。
这一带海面多凸出石峰,如果不小心驾舟,一不留神很容易就撞上去,那时候情形可就奇惨。
海无颜虽有惊人武功,也不敢掉以轻心。
当他绕过了这片⽔面石峰区域,还不及放眼当前的当儿,已为面两侧而来的两艘快舟夹在了正中。
那是一双船头包着铁⽪的短尾快船,桅杆上除了帆以外,还飘着一面奇怪的旗子。像是其他展示“不乐岛”的特征一样,这面三角形的红⾊旗子上,绣着一头黑⾊的枭鸟标志。
海无颜只向着那面旗子上看了一眼,已可断定来船是属于哪里的了。
其实这一切早已在他预料之中,因此这两艘快船的忽然出现,并不能引起他的诧异与惊慌。
两艘快船原是栖息在那些凸出⽔面的怪异石峰之后,如不是突然地现出船⾝,任何人也难以事先发觉。如是,只要由眼前这条⽔道通行,便万万不能避免被狙击阻拦于眼前的恶运。
海无颜所乘坐的这艘小船,终于被迫停住,他反倒好整以暇地盘膝坐定。膝上庒放着一口长剑,他有⾜够的信心等待着对方的挑战。
两艘快舟上,每一边都站着两个人。四个人清一⾊的黑油绸子⽔⾐靠,手上各人持着一口“分⽔鱼鳞刀”由他们⾐着以及所持有的兵刃上即可知道,四个人俱非一流⾝手人物,却是精于⽔功,多半是巡海队上的人物。
海无颜左右打量着对方,见四个人分别站在快舟的两舷地位,成为一个四角之势,却把海无颜嵌在正中。
就在两条船同时停住的一霎,却由右面快船之內闪出了一个汉子来。
这人⾝材瘦小,一头红发,⾝上穿着一袭大红油绸子⽔⾐靠,生得猴头猴脑,一副精怪模样。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海无颜的突然出现,当然显示出他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是以不乐岛的人,一上来就不敢对他掉以丝毫轻心。
眼前这个活似⼲猴子的人,老远地向着海无颜抱了一下拳,道:“这位朋友你是上哪里去?此路不通,对不起劳驾你掉个头吧。”
海无颜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这人眨了一下眼,由于面对朝,刺目难开,是以他手搭凉篷,好好地向着海无颜注视了一阵。
也许是海无颜膝上的那一口剑,引发了他的警惕。
嘻嘻笑了一声,这人打着一口怪异的口音道:“朋友你可听见了?快掉头吧,要不然可就怨不得兄弟我手下无情了。”
海无颜一笑道:“我是来拜访贵岛二位岛主的,你们可是不乐岛的人?”
红发汉子怔了一下,抱拳道:“不错,朋友你贵姓,大名是?”
“海无颜!你可听过这个名字?”
“哦!”红发汉子顿时脸上一惊。
这两天全岛几乎都在谈一个姓“海”的人,上面也有话传下来,加強海巡,如果发现了姓海的,要在对方登陆之前,尽将其格杀于海面上。
有了这番原因,红发汉子焉能不为之大吃了一惊。
哈哈大笑了一声,他连连抱拳道:“原来⾜下就是海无颜,久仰久仰!”
一面说即见他⾜下“通通通!”一连在船板上顿了三下。这是久已悉的暗号。
就在红发汉子三声⾜顿之后,自其后舱船尾处“唏哩哩!”一连出了两支响箭。
两枚箭矢,虽是同时自后舱出,却分向两个不同地方到。
红发汉子眼看消息已传,也就不再客套。
只见他脸⾊一沉,大声道:“姓海的,你要去不乐岛参见三位岛主也不难,只看你怎么能上得了岸?”
一面说,这个活像大马猴的红发汉子,⾝子向下一矮,双手后背,已把背后一对分⽔峨嵋刺取在了手上。
然而,虽然现出了这番架式,他自己仍然并不急于出手,嘴里叱了一声:“上!”
站立在船头的两名汉子,早已跃跃试,听得头儿一叫,几乎同时窜⾝跃起,分向海无颜所乘小船船头两侧落⾝下去。
这一霎间动作,称得上奇快。端坐在小船船头的海无颜,其时动作更快。
就在两名黑⾐杀手双双落⾜于船头的一霎,海无颜的长剑已经陡地脫鞘而出。
这一招堪称剑术奇招。剑光若虹,匹练也似地闪出了一道银光,随着海无颜拉开的手势,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乙”字。那真是快到了极点,剑势一出即收“锵!”一声,落回鞘內。两名黑⾐杀手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个“去”是“去而不返”的意思,随着海无颜奇快的出手之下,两个人咽喉部位,先是现出了一道红线,紧接着怒⾎狂噴而出。可怜二人本还来不及出刀,⾝子还没有站稳,双双已丧生在海无颜快剑之下,⾜下一软“扑通!”两声,跌落于海⽔之中,海浪微涌,随即呑噬了二人。
不过举手之间,连丧二命。这番情景看在那个红发汉子的眼中,焉能不为之惊心动魂!顿时就呆在了船上。
海面上一连传来了几声“云板”声。
这种用来传递音讯的云板,正与一般庙宇所用相同,海面无遮离之物,听来尤其清晰。
红发汉子闻声注视,即见数艘快舟,分由各处,正向这边集中过来。这个发现,由不住使得他精神为之一振。
当下冷笑一声道:“好小子,你厉害,咱们⽔底下收拾你。上!”
剩下的两名快刀杀手,眼看着同伴才一过去,连东南西北都没有分清楚,已双双了账,生怕再履前尘。还好这一次却是命令他们由⽔里进攻,倒是正合了他们心意。
这时听得头儿一声令下,双双纵⾝空中,在空中一个快速杀,头下脚下,直向⽔中扎了下去。
就在这一霎,端坐对方小船上的海无颜,忽然向空中探了一下手。
现场几乎没有一个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也只有海无颜自己才看见,晴空之下,有两缕细若游丝的银光闪了一闪。紧按着两名杀手已相继落⽔,论及他们纵⾝⼊⽔的姿态却是够美的。⽔面上不过微微扬起了两片浪花,像是条大鱼似的。其虽深⼊⽔中,下去是下去了,可就是没有再看见他们出来。半天都没有出来,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出来了。
小船上的海无颜,除了刚才在他们纵⾝而起时抬了一下手。直到现在为止,就不再看见他有任何动作。
当然,他早已经注意到更多由远而近的来船,甚至于他更注意到,⾝后那一艘几经出现又消失的渔船又出现了。更怪的是船上那对⺟子,竟然对于当前双方的斗殴视而不见,居然就在这片海面上撒网打起鱼来了。
海无颜当然知道其中有诈,只是在事情未经发展之前,他宁愿不作猜测罢了。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之后,他依然保持着从容不迫的神态,仍然如同老僧人定的那般模样,一动也不动地坐在船板之上,把主动挑战的权力让与对方。
对方船上的那个⼲瘦红发汉子无论如何也沉不住气了,一双发红的眼睛频频在附近⽔面上搜索着,可就是看不见下去的人上来,这可是一件玄事儿。
海无颜终于开口道:“要来你自己来吧,他们两个大概是上不来了。”
红发汉子姓卓名英,人称“⾚发大岁”原也是黑道上的人物,自⼊不乐岛后被分派在⽔管事“闹海银龙”李银川手下充当一名令主。
此人⾝手不弱,轻功⽔功俱佳,以其过去在黑道上的⾝分与资历,较诸李银川几乎不相上下,而李银川如今却⾼居其上,心里早已不服,此刻海无颜的忽然来到,直觉地令他感觉就是他立大功的机会来了,尤其是大批后援来到之前,总希望要表现点什么。
当然,表现归表现,命还是要紧,尤其是四名手下相继毙命,更令他大生警惕,看看救兵已近,双眼已能清楚看见。卓英心忖着再不出手,可就没有机会了。
当下冷笑一声,有意放大了声音道:“大胆狂徒,你家卓爷这就亲自来会你一阵,又当如何?”
话声方住,即见对方的海无颜右手轻轻抬起,一指弯劲轻轻一弹,一线银光直袭过来。
这一次由于动作明显,卓英又在注意之中,是以略有所见,当下慌不迭向侧面一拧,施了一式“金鹰展翅”的架式,凭其杰出的轻功,竟然向⽔面上落去。
卓英原打算在人前显露一下他的轻功,要说到他这⾝轻功虽说不弱,可是距离“渡⽔踏波”境界还远得很,勉強提气借⽔面之物,落⾜一次再行纵起这分能耐,他倒是有的。
原来这里常是不乐岛舟舶停聚之处,⽔面上不时有杂物漂浮。
眼前正有一个酒瓮漂在船边,卓英眼尖,早已窥见,正好用来垫⾜。
哪里想到他看见了人家也看见了。就在他⾝形方自纵起,耳听得“波”地一声,那个漂在⽔面上的空瓷瓮,竟然好生生地忽然为之破碎,随即下沉。这么一来卓英的希望可就落空了,再想换势哪里还来得及,只听见“扑通!”一声,已自坠⼊⽔中。好在他精通⽔,既然落⽔⼲脆就在⽔里施展手法也是一样。
“哗啦!”一声,卓英又自⽔里面探出了头来,对于小船上的海无颜可真是怕到了极点,也恨到了极点,眼看着一⼲同僚俱已来到,自己失⾜落⽔,这个脸可是丢得不轻。
这个卓英一心想着要人前逞強,却没有想想对方是何等厉害人物。这时⾝子一经由⽔面上现出,⾜下用力一踹“唰”地在⽔面上绕了半个***,却已来到了海无颜所乘少小船左翼。
“好小子,你接着我的吧!”
话声出口,这个卓英陡地⾝子一拱,全⾝已潜⼊⽔中,他⾝子⼊⽔一霎,也正是海无颜纵起的同时。像是一只大巨的海鸟,海无颜⾝子陡地自所乘坐的小船掠空而起。起落之间,极是轻快“呼”地一阵⾐袂飘风之声,已落⾝在卓英原先所乘坐的那艘快舟之上。
他这里方自落下来,那一边只听见“哗啦”的一声,整个小船已翻倒⽔里。
卓英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把小船给弄翻了,心里大是振奋,兀自按舟顾盼。
却听得一声冷笑传自彼处,卓英寻声望去,这才发觉到敌人敢情已来到了自己快舟之上。当时只觉得头上轰的一声,可就作声不得了。
眼前众舟云集而至,却已是轮不着他出手了。
那是八艘快舟,分作两个方向同时驰近现场。左边是巡海第八小队,右边是第九小队,尚有一艘⾼篷⽩⾊大船正在驰近之中,各船上“当当!”响起的云板之声连成一气,给静悄悄的海面上带起了一片混嚣。
巡海第八小队的令主姓秦名大力,第九小队令主是侯腾,二人得到讯息之后,火速赶来,另外那艘尚在途中的⽩⾊大船之中,尚不知里面所乘坐的是什么人物。
八艘快船齐集在眼前这片地方,再加上先前二舟,这片海面上顿时显得十分拥挤。
第八队的令主秦大力,看来确实是名副其实,⾝⾼七尺,膀大圆,大黑脸上生満了胡子,敞开的膛上一片茸茸的黑⽑,手里拿着的兵刃,也是十分罕见,敢情是一个“独脚铜人”
和他比较起来,第九队的侯腾。就显得越发的矮小了。
他二人所乘坐的两艘快舟,分别自两翼向着海无颜袭近,想是二人率部来到,不见敌踪,俱都感到十分纳罕,不时地左顾右盼。
有人⾼呼道:“卓令主在⽔里呢!”
话声出口,果见卓英哗啦一声,由⽔里探出头来。
当着两位同僚及众家兄弟面前,他仍要称能好胜,显露他不凡的⽔功,只见他双⾜连连踩动,气贯五中,整个上半⾝子俱都现出了⽔面,一面手指向海无颜所乘之快舟。
“这小子在这里,我已把他的船给毁了,他跑不了!”
秦、侯二人这才看见了对方敢情是独自一个人,大咧咧地正坐在前舱一张大师椅上。那快艇原是卓英的座舟,不知怎地,竟然换上了主子。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秦、侯等众人目光齐向海无颜集中之时,一个光⾚着上⾝的汉子,陡地自海无颜⾝后出现。这汉子敢情在海无颜⾝后早已埋伏多时,一直不敢出手,这时大概眼见着自己这边后援已至,才敢大了胆子,陡地自海无颜⾝后跃出,手里一对尺许来长的匕首,一上一下照着海无颜⾝后猛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