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登萍渡水
冷红溪把她那口剑反手提着,冷哂道:“你不要打逃跑的念头,一有异动,我的铁掌之下,你就休想活命了!”
黑⾐女一声不哼,很快走到了溪边,纵⾝上了小船,船⾝不过只轻轻颤抖了一下。
冷红溪不由甚是惊奇,因为就这一点看来,这个少女的武功太好了,她又是谁呢?她为什么要对自己施以暗害的手段呢?
想到此,內心更加纳闷,决心要问个明⽩。
只是对方是个女流,若于暴烈手段,却不便用在她的⾝上!
他心中这么想着,亦已登上了小舟。
那姑娘上船之后,俏立船尾,背向着冷红溪,月光映照着她那修长的⾝段,真是美极了。
冷红溪望着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当时微微一笑,道:“姑娘,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黑⾐少女缓缓扭过头来,道:“我是谁?”
冷红溪一笑道:“⽇间在浣溪花上,我们已有过一面之缘,姑娘你忘了么?”
少女似乎因为被对方猜破了行蔵,微微叹息了一声。
只见她⽟腕一抬,把面上的心形面具摘了下来,信手丢弃于溪⽔之內。
这时小船已飞快的驶到了对岸,冷红溪率先上岸,雪雁⾜尖微点,也跟着纵上,她面⾊如冰的道:“冷红溪,你把我如何?须知这深更夜半,你我男女有别!”
冷红溪冷然道:“等我查明后自会放你!”
雪雁冷冷一笑,耸了一下香肩,回⾝就走,冷红溪忙跟上道:“姑娘,你还是老实一点的好!”他话声方落,忽见雪雁⾝子倏地一个猛转,右手向外一扬,自掌心內“哧哧哧”一连飞出了三枚钢针。
这三枚钢针一出手,就成品字形,直向着冷红溪咽喉以及两肩上三处⽳道到。
冷红溪早已防她有此一手,见状一声冷笑。
旋见他右手向外一挥,大巨的掌力,使得那三枚钢针一齐反折了回去。
雪雁吃了一惊,顿时花容失⾊。
她纤一拧“嗖”地一声,窜了出去。
不料她⾝子方一落地,却发现冷红溪満面怒容的挡在前面。
说着二指一分,向外一点,雪雁武功⾼超,強过乃姐⽟鹰多多,无奈冷红溪的功夫太⾼了,⾼得不可揣测!
她见冷红溪并指点来,知道是隔空点⽳,忙自运气,两肩待抗拒。
可是冷红溪那种刚柔兼具的指力,⾜能穿透金石!
雪雁只觉周⾝一凉,不噤打了一个寒噤,顿时就萎然倒地,人事不省了。
雪雁舒文青,慢慢地醒转过来。
她觉得⾝上极其不舒服,试着挪动,才知道双手双⾜,都为一有弹的带子,紧紧地束绑着。
她骤然吃了一惊,慌不迭的睁开了眸子。
室內有一盏昏暗的灯,闪闪烁烁的灯光之下,她看清了这是一间青⾊竹子的阁楼,自己被反绑在一张大竹上。
本来,以她的功力,是不难挣脫起⾝的,可是冷红溪这种绑法,很是內行,令她无法施展力量,现在,即使想转动一下⾝子也不能够。
她挣了一下,未能挣脫,当时气得⽟齿紧咬!
忽然⾝后传来了一声冷笑,道:“我要是你,我就⼲脆不动!”
雪雁陡然一惊,她还不知道⾝后有人。
当时忙转头张望,昏暗中,她看见了一双明亮的眸子,那种炯炯光亮的程度,真令她为之吃惊。
如不是她此刻亲见,她绝不会相信,人世之间,竟然会有这么明亮眼睛的人。
她这一瞧,也看清了那是谁了,正是那使她无可奈何的少年,冷红溪。
冷红溪整个人坐在暗影里,乍然看去,仅仅只能看见他那一双亮若晨星的眼睛。
现在他冷冷的发话道:“雪雁姑娘,你屡次意图脫跑,使我对你没有信心,所以我只好这样来对付你了!”
雪雁涨红了面颊,冷笑道:“你是一个忍残、冷⾎的人!”
这句话,得冷红溪发出了一声狂笑。
他站起了⾝子,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雪雁跟前,注视着她的脸。
那是一张他所见过最美、最可爱的脸…
那微红的面颊,⽔汪汪的一双眸子,冷红溪几乎对她心软了,可是她这句话,却深深的刺痛了他。
冷红溪冷冷一笑,道:“你说得不错,我是一个狠心的人,我会用厉害的手法来对付你,虽然你是一个女人!”
雪雁冷笑道:“你下手吧,你这个无聇的強盗,杀人如⿇,你快点杀了我吧!”
冷红溪微微一笑,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暗中对我下毒手,是谁支使你的?”
雪雁闭上了眸子,摇了头摇道:“不知道!”
说着又睁开了眸子,道:“我不是说过了么?人人都想杀你!”
冷红溪朗笑了一声,摇了头摇道:“我不相信,一定是有人支使你来的,现在,我必须要给你尝点苦头。”
雪雁闻言,一双眸子在他⾝上转了转,道:“你果然是个冷⾎的人!”
忽然,冷红溪双目猛地一张,由他双瞳之內,出炯炯的奇光,接着仰天发出了一声令人震颤的狂笑。
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一个冷⾎的人,因为我曾无辜地受了九年的痛苦煎熬,我的热⾎已经冷却了…”
他的⾝子不由自主的晃动了一下,动的道:“我的冷,是因为我来自一个比冰还冷的地方,我呻昑呼救…天啊!”这使他想起了过去的一切,一双眸子几乎都要噴出了火来。
雪雁在他的吼声里,似乎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战粟,她留意到,一张檀木椅子的把手,竟然在对方的握力之下,变为粉碎。
冷红溪发出了更大声的狂笑,他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手指指向雪雁,狞笑了一声,道:“说!是谁叫你来的?为什么对我暗算?”
雪雁摇了头摇道:“没有人叫我,是我自己来的!”
冷红溪手指一抖,舒又青不噤打了一个冷战。
她忽然发觉,由对方指尖之上,过来了一股无形热力,有如一条蛇似的钻进了她⾝体之內。
雪雁不由大吃了一惊,她紧紧咬着牙关,不发一声。
冷红溪哈哈一笑道:“你不会忍耐多久的!”
说着指尖又向前指了一下,雪雁随即就觉得体內那股热气,猛然暴涨了数倍,所过之处,仿佛⾎脉都为之涨开了。
她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全⾝一阵发抖,竟再次的昏死了过去!
这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周围的环境是那么的静,天已蒙蒙的有些亮了。
雪雁渐渐苏醒,痛楚已失,內心充満了对冷红溪的愤恨,不自噤的流下两行泪来。
她此刻真想一死算了,她摸不清,对方这样对付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由于心力瘁,她不自噤地沉沉的睡着了。
这时候,却有一只手伸过来,手上拿着一方雪⽩的绸巾,小心地为她揩着脸上的泪痕。
雪雁忽然惊觉,猛地转过脸来,却只见一个飘浮的⽩影子一闪而没⼊另一房中。
这件⽩⾐服,是她所悉的,那是穿在冷红溪⾝上的,莫非…
舒又青冷冷一笑,扭过头不去理他。
未久,她又沉沉的睡了。
这一觉,⾜⾜睡了有三四个时辰。
当她再次醒转的时候,天时似已又近⻩昏。
她转了下⾝子,猛地坐了起来,看了看眼前的一切,这才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微微发了一阵呆。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明明为冷红溪捆着四肢的,此刻怎会好好的没事呢?
当下忙自上跳了下来,才又发现,地上有四截被扭断了的绳子。
舒又青拾起来看了看,确定了正是方才绑着自己的东西后,不由暗暗道了声:“奇怪!”
想着一转⾝,又见桌子上放着一个红木的盒子,这是方才自己没有见过的。
她好奇的揭开来一看,竟是一盘尚热的包子。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忽然,又把手收了回来,心里讶异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看他方才那种气势,好像要把我打死才甘心的样子,怎么此刻竟又改变了主意呢?”
想到此,她理了理⾝上的⾐服,忽又发现案旁,斜倚着一口闪闪发光的宝剑。
舒又青赶忙过去拿起来,看了看正是自己之物。
她摇头摇,把它揷回鞘內。
更令她惊奇的是,方才受了如此痛苦,此刻应该是疲累不堪才对,可是她却反倒觉得精神十分抖擞,丝毫也不觉得什么不适!
不过,她此刻对冷红溪仍在深深的痛恨之中。
当时,轻轻把宝剑菗了出来,左右看了一眼,这间阁楼之內,别无他人,这是一间书房,布置简单,蔵书也并不甚丰。
由这间书房通出去,地上铺着一道细细的,像是用竹叶铺成的垫子。
雪雁舒又青秀眉一扬,胆子大增。
她掂了一下手上的剑,想道:“我不如此刻偷偷潜出去,结果了他!”
想着她就悄悄的走出书房,踏着这条竹叶地毯,一直走到了另一间房间之前。
那是一间半圆形,四面轩窗的敞室。
舒又青悄悄的走到近前,才发现室门未拴,只用⾝子微微一靠,门就敞开了一半。
室內光线很明,此时此刻,冷红溪正盘膝坐在一张又厚又软的大蒲团之上。
舒又青不由吓得止住了脚步,连大气也不敢一下,她把⾝子隐在门后,向房內望去。
冷红溪面向着窗口,穿着一⾝很宽的⾐服,跌坐在蒲团之上,并非是在坐静调息,而是在练一种功夫。
雪雁注目望了好一会,才看出了一些端倪,一时几乎惊得呆住了。
她看见冷红溪正缓缓的张开一只手掌,比向窗口,那只手掌微微的抖动着,竟有一串为数约有百片以上的青绿⾊的叶子,由窗外翩翩飞进来。
这些树叶子,都是窗前那棵大树上的,也不知那是一棵什么树。
看起来,那些树叶就像是一列缓缓飞动的蝴蝶似的,一片片的飞进来,每一片都有巴掌大小。
奇怪的是,它们一片片都在冷红溪的掌心之上叠合起来,很快的,他那只右掌掌心,已聚了厚厚的一叠。
然后冷红溪又缓缓的抬起了左手,展掌微微的抖动了一下,一片片的绿⾊树叶,又开始自窗外飞了进来,向他左手掌心集中。
只不过刹那时间的功夫,他的一放手掌上,已经聚満了树叶,形成厚厚的两叠!
冷红溪平伸着双掌,忽然双目一张,鼻中闷哼了一声,双掌同时向外一抖,两只手掌上的树叶,就像是乍然起飞的千百只蝴蝶一样,全数的都散开了。
这些骤然散开了的树叶,在室內回旋一匝,又成串的飞出窗外。
在即将落山的红⽇映照之下,那情景,实在是好看极了。
门外的舒又青,看到此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到现在,她才开始真正的了解到对方的一⾝本事,实在是太⾼了,⾼得令人叹为观止。
她本打算伺机下手的,现在却再也不敢动了。
忽然,她看见冷红溪转过⾝来,向着门前微微一笑,舒又青不由大吃了一惊。
可是冷红溪却又转回了⾝子,口中自言自语的道:“这一次饶过了你,下一次再犯在了我的手中,可就没有如此便宜了,去吧!”
他是背向着雪雁发话的,说完了这几句话,双掌突然平着向正前方一推。
只听得“轰”一声,似乎整个的竹楼都为之震动了,那沉实的反震之力,竟使雪雁面前的两扇门“碰”的一声关了个结实。
若非她退⾝很快,只怕非被门扉把脸打肿不可。
雪雁呆了呆,想到了凭自己的武功,与对方比起来,那实在差得太多了。
眼前这种情形,分明对方是对自己留情,有意放自己脫逃了,要是再不走,那可就太不知趣了。
想到此,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手。
她把宝剑揷回鞘內,低低的叹息了一声,黯然的穿窗而出。
气馁、伤心、恼恨…
她恨,恨冷红溪那种狂傲的态度,可是內心却又不自噤升起无限钦佩,对方那一⾝杰出的武功,实在是太⾼了,⾼得令人羡慕。
她一路走着,想着,不觉来到了浣溪花上,回头看了一眼,未见冷红溪的踪影,她才真正的放心了。
突然,她想到了莫环,心中不由十分纳闷。
对莫环这个怪老人,她实在是认识得并不多,这个人的确是一个怪异而⾝负奇技的人,他和冷红溪之间,又有什么仇怨呢?
以他那一⾝功夫,莫非也怕了冷红溪不成?
想到此,她更是満心惑!
她还记得,自己姐妹二人,初次在那座古坟之前遇见莫环之时,对方那可怖的样子,后来竟蒙他传授了自己姐妹许多功夫…
以后每隔一个月,自己姐妹二人都必去访他一次,这个怪老人也每次都将一种怪异的功夫传授给自己二人。
可是直到如今,自己对这个怪老人,仍然是一无所知,他又会和冷红溪有什么纠葛呢?
雪雁这么细心的推想着,不觉已来至溪边。
当她舟渡过溪⽔,上岸之后,却意外的发现莫环正立在一棵树下。
他好似早知雪雁将在此时回来一样,来此等候。
这时他向左右看了一眼,道:“回去再说。”
说着转⾝先行,雪雁満腹狐疑,只好快步跟上,一直回到了所居的那幢小楼。
进门之后,莫环立刻回⾝,道:“想不到,你还能回来,我只道他已下手把你害了!”
雪雁十分气愤的坐了下来。
⽟鹰微微一笑,道:“莫师⽗,你老人家放心,那姓冷的,才舍不得害她呢!”
雪雁叹息了一声,望着莫环道:“莫师⽗,我姐妹只怕斗不过这个人,他的功夫实在太⾼了,如非是他手下留情,也许我…”
面⾊一红,把头低了下去!
莫环冷冷一笑,道:“我原来的意思,并不是要你们动手去跟他打架呀!”
雪雁苦笑了笑道:“你老人家该知道,此人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人,我看除了老师⽗之外,任何人都奈何不了他!”
头摇一阵苦笑,又道:“如果老师⽗不介意,我想先回小寒山去…”
莫环双手互叉着,桀桀一笑道:“雁儿,你太沉不住气了…”
说着,双目之中,神光闪烁。
雪雁望着他这双眼睛,立即忆起了冷红溪的那双光亮的眸子,不知怎么,在这两双眸子之中,她感觉出有一种同样的⾊彩。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冷酷和忧郁。
当时不由打了一个冷战,莫环双手互捏着骨节,发出一阵“咔咔”之声。
他深沉的笑了笑,道:“难道你没有机会暗算他么?”
雪雁舒又青,摇了头摇道:“那是行不通的…老师⽗,这个人武功太⾼了!”
莫环桀桀一笑道:“你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舒又青于是把方才隐⾝室外所见的情形,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莫环闻言之后,脸⾊显然是大大的变了。
他冷森森的一笑,低下了头,切齿出声道:“好小子,这九年他果真没有⽩费…想不到他竟练成了…”
二女在一旁,都不由怔了一下。
⽟鹰忍不住道:“莫老师⽗你说什么,莫非这个人你老人家很早就认识么?”
莫环一双枯皱的眼⽪,无力地耷了下来。
⽟鹰这句话,像是令他生出了莫大的感慨。
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目光炯炯地望着窗外,点了点头,道:“很早…九年以前,我就认识他了,那时候他不过是武林中的一个小角⾊而已…”
说到此,森森的一笑又接下去道:“那是在云贵十万大山里…”
“他这一⾝功夫,等于是我成就他的…可是,现在,他却要找我这个老头子拼命!”
说着桀桀怪笑了几声,目光望着⽟鹰道:“你说,这个人,他的良心何在?”
雪雁闻言到此,不由打了个战抖,她讷讷的道:“老前辈…你是说,这冷红溪是住在云贵的十万大山里?”
莫环点了点头,冷笑道:“不错。”
他似乎显得很不安宁,双手互捏着道:“我原以为,他会死在涧⾕之中,谁知这小子命长,非但没有死,九年来,他却练成了惊人的奇技…”
雪雁一张脸,这时变得一片苍⽩。
她那双眸子里,充満了惘、惊奇、喜悦、忏悔…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
莫环怪笑了一声,道:“可是,他终究还是要死在我手中的…”
雪雁強自镇定道:“莫老师,冷红溪既被困在十万大山涧⾕中,又如何能出来呢?”
莫环桀桀怪笑了一声,道:“这一切都是天意,你们知道去年那次大山崩吗?”
说着头摇一笑,又道:“你们当然不会知道的…那次山崩,把千仞的⾼山都夷成了平地,冷红溪就是在那一次逃出来的。”
雪雁舒又青不由“哦”了一声,现在她已证实了冷红溪,竟然就是这数月来,自己所梦魂萦绕的那个人!
“竟是他…这太奇妙了!”
她不知是⾼兴还是悲伤,一时竟流下泪来。
她內心不住喃喃的诉道:“天呀…就是他啊,他竟然没有死?这太令人难以相信了。”
她还记得自己在接获⽩鹤二次传书后,是如何焦急地去找寻这个陌生的人,就在即将见着这个人的时候,发生了山崩。
舒又青在一双⽩鹤的援助之下,侥幸的逃得一命,可是那个被困在山涧內的可怜人,却不知死活。
依雪雁的判断,他是断断的不能活了。
为了这件事,她不知流了多少次眼泪。
这个人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却有一种奇妙的感情,深深的蔵在她的心底,直到如今还丝毫不曾改变。
这时,她忽然知道了,那个人就是冷红溪,真有说不出的惊喜。
她只觉得双脚一阵发软,尚幸她是坐在椅子上的。
莫环目光向二女一扫,冷冷的道:“我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你们都不可走漏,要千万记住!冷红溪我自有办法去对付他!”
⽟鹰点了点头道:“你老人家放心好了。”
莫环森森的一笑道:“如今我已有了一计,定能送他归!”
雪雁不由一惊,道:“什么计?”
莫环冷冷一笑,站起来道:“你二人随我来!”
二女一齐站了起来,莫环推开窗门,飘⾝而出,率先前驰,⽟鹰雪雁紧随其后,向前行去。
只见莫环⾝形奇快的纵驰着,不多时,已来至浣溪花旁。
这时月正当中,照得四下里亮同⽩昼。
浣溪花⽔上泛出万道银蛇,沙滩上的贝壳,映着月光,闪闪如天上的星辰一般。
莫环立住了脚,二女也同时站住了⾝子。
雪雁十分关心的道:“你老有什么计谋,能害死冷红溪?”
莫环一双深沉的眼睛一转,双眉紧紧凑在了一起,突然挥了挥手道:“你们去吧!”
舒又青不由一怔,⽟鹰忙拉了她一下,道:“老师⽗有计较,我们就暂且走开吧!”
她二人匆匆离开了河边,雪雁忍不住道:“你看莫老师能害死那个冷红溪么?”
⽟鹰舒修文冷冷道:“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我们上了他的当了!”
雪雁停下脚步,道:“怎么上当?”
⽟鹰冷冷一笑,道:“我们只是听从他的差遣,与那冷红溪为敌,只怕等到冷红溪死了,那枚两相环却落在他的手上!”
雪雁此刻反倒不在意两相环,只关心着冷红溪的安危。
自从她知道冷红溪是谁以后,她的一颗心,再也无法安静了。
对于冷红溪这个狂傲的人,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了,他那英俊的影子,兀自频频的出现在她的意念之间。
现在她所想到的,不再是他那狰狞的一面,而是他为自己拭泪的深情。
他为自己解缰、送餐、还剑…
这种种,不都能说明了,他对自己是有情的吗?虽然他倔強,他固执,可是这些小地方,却在在都暴露出他并非是一个冷酷的人。
想到了这些,雪雁是再难克制自己了。
她深深的为冷红溪担心,当下不由脫口对⽟鹰道:“姐姐,你也愿意他死么?”
⽟鹰在她脸上注视了一会儿,冷笑道:“我并不在意他的死活,我只关心他手上那枚戒指,我们得尽快想个办法把它弄过来,否则一⼊莫环之手,我们就休想再要了!”
雪雁这时心情很,她知道⽟鹰这个人是心狠手辣的,凡是对她有利的事,她是不择手段的。
当时她没有出声,偕同⽟鹰到了楼上,推说想睡就独自退回到自己房中。
她把房门关好,內心不住波动。
这时她连饥饿都忘了,她想到莫环,他此刻又是在如何的部署呢?
想到这里,她实在忍不住,决心要去查明一下。
当下匆匆推开了窗子,穿窗而出,直向浣溪花边驰去。
她深怕为莫环发现了,对于这个怪老人,她是存有戒心的,一旦为他发现了自己的来意,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所以她不敢直接走去。
浣溪花边有一座小山,占地虽不大,可是山势却很细长,⾜⾜逶迤出去三四里之遥。
雪雁为了隐秘行蔵,不惜远行。
她展开⾝形,直驰向这座小山,以她那轻灵的⾝法,不一刻就到了山峰之巅。
如此,她只需借着一块山石挡住⾝子,就能清楚的看清下面的一切了。
在平静的溪岸上,那些五光十⾊的贝壳,在月光之下闪闪发光。
她静静的留意着,果然看见远处的河岸上,有一个蜘蹰的影子,细看之下,正是莫环。
雪雁不由心中暗暗⾼兴,她轻轻的展动⾝子,向面前驰出数十丈远近,然后把⾝子隐好,如此一来,她就距离莫环甚近了。
月光之下,但见那个老头儿正自踽踽独行着。
他是在用他的脚步量地,走几步停一下,然后又走几步,又停下来。
雪雁心中甚是纳闷,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什么。
忽然,他看见这个怪老人,猛地把⾝子腾了起来,直向⽔面上落去。
雪雁不由大吃了一惊,暗忖道:“莫非他竟能⾚⾜踏⽔不成?”
意念中,就见莫环右手自大襟兜儿里摸出一样东西,打出去,一道⽩光,落向⽔面。
雪雁看不大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不过她猜想定是一枚贝壳。
但见那贝壳在⽔面上“哧”地划出了一道⽩线,莫环的⾝子向下一落,单⾜⾜尖,不偏不倚的在那枚贝壳上一点,随着⾝子又腾了起来。
接着他又打出了第二枚贝壳,⾝子同时又向着那第二枚贝壳上落去。
如此一枚接一枚,直向溪⽔上流而去,他那起伏的⾝子,宛然就似一只戏⽔的海鸟般,一刹那就消失在溪⽔的那一头了。
这种情形,看在雪雁眼中,简直把她吓呆了。
她现在才知道,此人的一⾝轻功,竟是到了如此的地步。
以他这种⾝手,若是和冷红溪相较,真不知鹿死谁手了。
正当她惊心动魄之间,莫环却又去而复还。
他那快捷的⾝手,在如带的溪⽔上起落着,起先只看见一个小黑点,有如星丸跳掷一般,不多时就显现出⾝形轮廓,他那蓬散的头发,被夜风吹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鬼魂似的!
他那么倏起倏落的纵驰着,刹那之间,已驰到了近前,他是那么如意的打出一枚枚的贝壳,而每一枚都恰到好处。
最后,他仰首发出一声长啸,⾜下用力一点,双臂一振,已自⽔面上拔空而起,飘飘然的落在了岸上。
雪雁几乎看清了他每一个动作。
这时又见他一抖长⾐的下摆,把剩余的几枚贝壳落在了地上。
然后他弯下了⾝子,细细地在自己双⾜上察视。
雪雁忽然想到了,他是在察看自己脚上的⽔。
果然就又见他脫下了鞋子,在月下细细的察看,良久之后,他才冷冷一笑,脸上现出一种失望的神⾊,又把鞋子穿上。
他又开始在沙岸上来回踱步,內心似乎正在考虑着一件重大的事。
寒月下的莫环,形状恐怖极了。
他那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上,一丝丝的被风吹得飘扬起来,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可是自两肩以下,那瘦嶙嶙的骨架子,看起来又活似一具僵尸。
雪雁舒又青躲在山石之后,看得真有些害怕。
她想再看清楚一些,但是⾜尖方移,却不留心踢动了一粒石子。
那粒小石子咕咕一响,直滚了下去。
舒又青不由吓得出了一⾝冷汗,当时双掌在石面上一按,整个⾝子箭也似的飘出,猛地伏了下去。
就在她⾝子方自躲好的同时,一条飞来的影子,落在了她原先蔵⾝的地方,现出了莫环那透着张惶失措的⾝形。
他冷冷的一笑道:“什么人?”
雪雁伏在地上连一口大气也不敢,莫环桀桀一笑,双掌向下一庒,道:“出来吧,相好的!”
忽见他掌势向前一推,发出了“轰隆”的一声闷响,似乎整个山⾕都为之震动了。
着他掌力的正前方,一连三座小石峰,都整个的塌倒了下来,一时树倒石飞,声势端的惊人!
舒又青看得正自惊心,却忽见一只小狸,猛地由⾝边窜过,向一边的草丛之中逸去。
莫环本是背朝这边,猛然一个转声,叱了声:“谁?”
但见他右手掌斜着向外一分,猛劈而下,草丛中发出了“吱”的一声。
莫环⾝子跟着纵起,已扑到了草丛中。
他向着深草內一探,右手已提起了那只山狸,看了看,嘿嘿一笑,道:“原来是你这小畜生,吓了老夫一跳。”
说着一振腕,把那只山狸掷了出去。
紧接着,莫环又复展动⾝形,向峰下疾驰而去。
雪雁舒又青以为他仍然返回浣溪花边,谁知却是头也不回的一径离去了。
偷看了半天,舒又青再没有发现什么,只是看见了莫环在练功夫,他究竟搞什么鬼呢?
黑夜里,四下无人。
莫环独自一人,在悄悄的部署着,他把一束束的⼲柴,远远的包围在冷红溪所居住的竹楼附近。
他做这件事很是小心谨慎。
因为像冷红溪这样的人,是不能轻视的,若是为他发现了一些风惊草动,自己可就前功尽弃了。
他把这为数无法估计的⼲柴,一束束的,隐放在竹楼四周的林子里。
这些柴火,他是按照自己所设想的一种阵法,周密的部署起来的,只要火势一起,漫天的大火,再加上他所布的毒阵,相信冷红溪是揷翅难飞。
为了这个计划,他已暗中准备了半个月了。
对付冷红溪这样的人,他不敢轻举妄动,必要做到十拿九稳的地步,才敢下手。
现在,他自林內找出了早已蔵好的十桶桐油,将之慢慢浇洒在设好的⼲柴之上。
这一切都作好之后,时间已将近天亮了。
莫环怅怅的望着即将破晓的天,他希望这时候能来一阵东南风,那么他就可以趁风纵火了…
他的希望,马上就兑现了。
这真是天从人愿的事,东南风忽然吹起来了,树梢草尖都被吹得弯下了⾝子,在这夜幕沉沉里,发出了瑟瑟之声。
莫环眉开眼笑,频频点头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他遥遥的望着那座冷红溪所住的小楼,狞笑一声,道:“小子!你的死期到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够逃过我这火蛇阵!”
说到最后一句,他自⾝上取出了火拆,风一晃,火冒一尺。
然后,他就用它引着了一小堆⼲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一点火,在夜风助长之下,立刻燃开了。
随着他起飞纵跳,四面的⼲柴,全为他引着了,风助火势,一时之间,这片桃树林子,已变成了一片火海!
火势顺着莫环的部署,一路烧下去,看起来共分八股,如同龙蛇一般的,直向着冷红溪所居住的那幢竹楼攻去!
大火漫延了整个山⾕,整个的半边天,都被照红了。
望着这大片的火海,莫环面上,现出了大颗的汗珠,他眸子里爆出愤怒发怈的喜悦。
在如此的大火之下,他想道:“除非冷红溪是神仙,否则他断断是跑不掉的!”
他立在一块大石上,目睹着火⾆爬上了那幢竹楼,发出了吱吱喳喳的声音,大股的浓烟由楼上冒出来,竹楼被燃着了。
他冷笑了一声,心內不噤想道:“这一次他定是活不成了!”狂啸着腾⾝而去。
这场大火声势之大,惊人已极。
当红红的火光和炙热的空气,隔着浣溪花⽔,袭过对岸时,⽟鹰、雪雁才由梦中惊觉过来。
⽟鹰由上跳起来,大声嚷道:“唉呀!火!火!”
雪雁也惊慌失措的,由卧室內扑出来。
姐妹二人几乎撞了个満怀,雪雁面⾊惶恐的道:“是哪里起火?”
⽟鹰指了指窗外,二人双双跑下楼,跑到门外,只见隔岸的火势,已扑到了溪⽔旁。
所幸那溪⽔甚是宽阔,又是逆风,没有漫延过来,否则就不堪设想了。
⽟鹰看到此,长长吁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幸亏有这一道⽔,好大的火呀!”
雪雁舒又青,这时一言不发。
她面⾊十分苍⽩,紧紧咬着下。
忽见她⾝形一窜,纵上了楼顶,然后展目远远地眺望过去,隔岸是一片火红,大火之下,已分不清哪里起火,哪里没有起火,目光至处,只是火和浓烟。
“糟了…”
她紧紧的互捏着手,暗暗想道:“冷红溪不知怎么了?也许他已经…”
想到此,脑中一阵轰然,差一点从房上摔下来。
定了定神之后,她立刻跑回房內,换上了一套紧⾝⾐服,匆匆赶出楼外,飞也似的向着溪边赶去。
⽟鹰见状怔了一下,马上也赶了过去,她一面追,一面道:“又青,你要⼲什么?”
舒又青焦急的道:“我要过去…我…”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不知要怎么说才好。
舒修文冷冷一笑道:“你不要傻,这么大的火,你要死么?”
雪雁不由秀眉一扬道:“我自会处理,你不要管就是了!”
说着又要纵⾝而去,⽟鹰一把拉住她的手,冷冷笑道:“你是担心他?你不要…”
雪雁用力把她的手摔开,又要转⾝,却忽听一声冷笑道:“你们姐妹不要怕,这火是烧不到这边来的!”
二女全是一惊,赶忙回⾝,却见莫环,带着一副神秘的冷笑,慢慢走过来。
雪雁只好站住了⾝子,她強作微笑道:“我怕它会烧过来,想去设法扑灭它!”
莫环嘿嘿一笑,摇了头摇道:“你放心,姑娘!”
说着走上几步,眼望着对岸,频频点头道:“这火不久就会停的,太好了…太美了!”
他一面说,一面轻抚着双掌,二女不由甚是纳闷,⽟鹰忍不住问道:“你老人家早知道了?”
莫环哈哈一笑,目光扫向二女,道:“两个傻姑娘,这正是我老头子苦心计划的呢!”
雪雁不由一惊,面⾊发⽩道:“莫非这火,是你老人家放的?”
莫环哈哈一笑,道:“谁说不是,为了这把火,我费尽了苦心,那小子是揷翅难飞了,他虽有一⾝功夫,这一次,却不得不认命低头了!”
听了这几句话,雪雁的腿几乎都软了。
她靠在一株树上,一言不发,只觉得全⾝上下出了一阵子冷汗。
⽟鹰也几乎呆住了,她讷讷的问:“老师⽗,那冷红溪武功精湛,只怕这场火,未必能困得住他吧?”
莫环鼻中哼了一声道:“傻孩子,你知道什么!”
接着更是得意的道:“在那竹楼四周,我设有极为厉害的一种阵式,分八面向中心集中,每一道火路,有三明三暗,六处火⽳…”
说到此,他笑了一声又道:“那冷红溪要是聪明,他最好是在楼內不要出来,虽然仍是一死,却比在外面死得舒服,要是他自恃武功,想涉火而逃,那简直是自找苦吃了!”
雪雁不噤打了一个冷战,道:“这么说,冷红溪是不能活了?”
莫环森森的一笑道:“这是自然,姑娘,你的气也可以消了。哈…”说罢舞臂狂笑了几声,在他的笑声里,雪雁感到一阵无比的寒意,她自语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想不到,一个盼望已久的人儿刚刚出现,竟是如此快的又消失了,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顿时感觉到生趣索然。
莫环目光望着对岸,喃喃地道:“为了慎重起见,你二人不妨过去看看。”
雪雁立时点头道:“好!我马上就去!”
莫环头摇笑道:“现在不行,等火熄之后,你们再过去,否则,你二人困在火內,连我也是救你们不得了!”
雪雁沮丧的垂下了头,如果这时莫环注意到她,定必会发现她的失常之态,只是他此刻全部心意都在隔岸观火,哪里还会留意到其他!
那阵大火⾜⾜烧了有半个时辰,整个的桃树林变成了一片残灰!
在天⾊微微发明的进候,大火熄灭了。
黑⾊的焦土上,到处都在冒着烟,远远望去,満目苍凉。
附近的人们,一起围拢到岸边观望。
当他们发现,昔⽇醉人的桃源,夜一之间,竟变成了焦土时,皆都不胜感慨,纷纷在指点谈论着。
莫环在人群逐渐消散之后,对二女道:“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过去了!”
⽟鹰皱了一下眉道:“冷红溪如已烧死,只怕尸⾝莫辨,如何还能认得出来呢?”
莫环微微一笑道:“这很容易,他手指上戴有那枚两相环,那是不会被火烧坏的!”
这句话,不由使⽟鹰心中一动。
她立刻含笑道:“我倒是忘了,好吧!”
说着拉了雪雁一下道:“咱们走吧!”
二人立时纵⾝登舟,小舟清乃的向着对岸驶去。
上岸之后,地上的热气,仍然十分的烤人,有几处地方,还在冒着火星子。
她二人行了一阵,已能看见冷红溪所居住的那一所小楼,只是此刻看来,实在太凄惨了。
那所原来爬満了牵牛花,绝⾊可爱的竹楼,如今一半已塌,剩下的一少半,也只剩了几空立的支架,黑黝黝的,歪歪地立着,只要再来一阵风就能倒下去。
看到此,雪雁不由一阵心酸,她忽然站住脚步,不忍心再走近,⽟鹰惊问道:“你怎么了?”
雪雁摇了头摇道:“我不过去了,你去看看也是一样!”
⽟鹰眼珠一转,点了点头道:“也好,那你就在这里等一等吧!”
说着一只手捂着鼻子,因为地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实在难闻,两只脚站在地上,也烫得很难受。
她纵⾝来到了楼前,就近看了一下,但见竹楼內的一切已整个的化为灰烬,实在是凄惨得很。
⽟鹰脑子里不由想道:“冷红溪绝不会死在屋內,我还是先在附近找一找吧!”
于是她就在附近焦土地上,寻了一周,目光所至全是一株株的枯树林子,都成了焦黑的颜⾊,却是不见冷红溪的尸体。
她不由甚是怀疑,最后只好走进了那半座废楼,半座楼架仍存,不过变成了木炭,勉強的没有倒下来。
她在楼下的废墟里找寻了一阵,仍未见冷红溪的影子,就腾⾝上楼!
⽟鹰、雪雁姐妹二人,各人都有一⾝了不起的工夫,她⾝子飘然的落在了楼架之上,整个的楼⾝,轻轻地晃抖了一下,并没有倒下来。
忽然,她目光触及到一样东西…那是一具尸体,⽟鹰吓得战抖了一下。
她提起一口丹田之气,轻轻的飘⾝过去。
就在一黝黑的横架上,面朝下的垂挂着一具尸⾝,看起来比一只狗大不了多少。
这尸⾝上的⾐服,已烧成了碎片,只是并未裸露,整个的人,看上去黑糊糊的一片。
⽟鹰不由叫了声道:“天呀,莫非这就是冷红溪的尸体么?”
继而一想,常听人言,人如是被火烧死,定必会缩小甚多,看来这是一个人,是无疑问了。
想到冷红溪昔⽇俊逸豪情,再看一看眼前这具尸⾝,她也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內心也起了一丝悲哀的感觉。
⽟鹰是一个很现实的姑娘,她只讲究现实,崇拜存在的一切,很少为过去或已不在的事情感伤。
略微定了定神之后,她纵⾝过去,用脚尖在那具尸⾝上一挑“嗵”一声,那尸体就摔落地上。
舒修文紧随着飘⾝而下,却见那尸体已翻了过来。
她仔细的认了认,辨出果然是冷红溪。
但使她奇怪的是,对方的脸面,仍然很是完整,没有一丝损伤,不过脸⾊黝黑,似为火烟熏烤所致!
舒修文忍不住叹了一声,道:“傻小子,你这么死了冤不冤呀!”
说着又用⾜尖挑起对方一只手,在右手手指上,果然发现了那枚两相环。
⽟鹰顿时心內一喜,她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人在附近,当下匆匆把这枚戒指取到了手中。
她是一个聪明自私的人,两相环乃是一件武林中人人皆得之的异宝,她怎能不谨慎小心?
为了这枚戒指,她曾费了多少苦心,此刻到了手中,怎能再拱手让人?
她心中略微一动,匆匆又把这枚戒指,蔵于头上发內,然后转⾝走出林外。
雪雁眼巴巴地望着她道:“找着了没有?”
话才说完,突然向前面指了一下道:“莫老师来了!”
⽟鹰不由心中一惊,忙自回⾝,就见莫环负手由一株树下,徐徐走过来。
他穿着一件灰⽩的长衫,走起路来飘飘然地,冷冷一笑道:“怎么,死了没有?”
⽟鹰点了点头道:“是他,已经死了!”
莫环右手向天空中狂舞了一下,桀桀怪笑了一声,道:“好!死得好!”接着手向⽟鹰一伸道:“拿来吧!”
⽟鹰神⾊自若的摇了头摇道:“那枚两相环却不在他手上,也许已被别人拿去了,这可怎么好呢?”
莫环嘻嘻一笑,目光凌厉的望着她道:“修文,你不要来这一套,快拿过来!”
⽟鹰強自镇定道:“莫师⽗,真的…没有!”
话声才了,莫环已风也似的,扑到了她的面前,猛然抓住了她两只手,看了看。
又在她⾝上摸了一下,⽟鹰不噤面红耳⾚的挣开来,道:“你…你不能这样!”
莫环森森地一笑道:“谅你也不敢骗我,我就不信会有人比我还快!”
说着⾜尖微微一点,整个⾝子,如飞也似的窜进了枯树林內,三数个起落,已到了那幢烧焦了的竹楼面前。
他忍不住狂笑了一声,双掌平空向前一推,只听“轰隆”一声,剩下的一半废楼,也倒了下来。
在灰烟蒙之中,他发现了地上的那一具尸⾝。
莫环慢慢走了过去,注视了一下,森森一笑道:“姓冷的,这不能怪我,我老了,是没有⾜够的精力来对付你这样的年轻人了!”
又仰天桀桀一阵怪笑,道:“我只当你已练成了玄功,不畏火焚,如此看来,你还嫰得很呢!”
说罢他走过去,细细看了看冷红溪的两只手,果然没有那枚戒指,不过左手无名指上,却有一个鲜明的戒指印迹!
莫环不由面⾊一沉道:“小丫头欺我太甚!”
他正要唤⽟鹰过来,无意间,忽见冷红溪那黝黑的脸上一阵颤抖。
莫环大吃了一惊,道:“不好!他竟然还未死?”
话声中,更见冷红溪的面部肌⾁颤动得更厉害了。
紧接着冷红溪那双闭着的眸子,猛地睁了开来,出了两道如炬的目光。
莫环口中啊了一声,猛地一掌挥出。
可是他的掌风过处,冷红溪那看来缩小的⾝子,却一个疾转“呼”一声,已飞出了四五丈以外。
只见他在空中的⾝子,霍地一阵伸动,在咔咔的骨节暴响声里,已恢复了他原来的形象。
莫环猛然⾊变,他后退了一步“哧”地又劈出了一掌。
可是冷红溪的⾝形,就像是一只空中的风筝一样的,轻轻地一飘就躲了开去。
接着他又飘飘然地落下地来,⾝子剧烈的抖动了一下,脸上的烟灰,就好像是一层摔碎的蛋⽪似的,全数脫落下来。
莫环这时整个的一张脸,已变成灰⽩的颜⾊,他讷讷的道:“你没…没有死!”
冷红溪狂笑了一声道:“⽩老头儿,原来是你!”
他那如炬的目光中,几乎要迸出火来,向前走了几步,手指着莫环道:“原来你就是莫环!”
说到此,又狂笑了一声,道:“我还一直把你当作朋友…莫环,十年来的这一笔深仇,我们今天要算一算了!”
莫环冷冷地道:“冷红溪你要三思而行,你认定了是我的对手么?”
冷红溪想到眼前之人,正是自己十年黑狱的切齿大敌,也就是这个人,使得自己几乎冤死绝⾕寒涧!
面对着这个人,他不噤一阵头昏目眩,差一点坐倒地上,他太动了。
他一双手缓缓举起,又缓缓放下,他对自己说:“我不能就这么打死他,这样太便宜他了!”
想到此,两眶热泪,在眸子里打着转儿,他用手指着他道:“莫环,在我们决生死之前,我必须要明⽩一件事!你要告诉我!”
莫环目光旁扫,他很快的就已想到了对付冷红溪的办法,当时森森的一笑,道:“有话请说!”
冷红溪双手用力的互捏着,切齿说道:“当初在十万大山里,如不是我救你出来,只怕你早已死在涧內,你…你怎么恩将仇报!”
莫环冷冷的一笑,道:“小子,这话你就说错了,我这是报你的大恩,怎会是恩将仇报?”
冷红溪气得⾝子晃了一下,莫环怪笑了一声,道:“如不是我,今天你哪会有这一⾝功夫?你非但不报深恩,却反而对我如此…”
说罢,他桀桀怪笑了起来。
冷红溪闻言之后,只觉得全⾝汗⽑一都立了起来,他向前走了一步,冷然道:“今天我要你死在我手下,莫环,你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出来就是!”莫环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太沉不住气了,方才我已说过,我们打起来,你也不一定准行,你不过被关了九年,我却在那里住了二十年…虽然说我年纪老了,不如你年少气旺,可是你自信能打得过我么?”
冷红溪厉叱了一声,道:“有你无我,有我无你,你不必多说,快快动手吧!你可以划出道儿来,我一概接受!”
莫环低头思忖了片刻,冷冷一笑道:“很好,我如一再相让,你还当皇我怕了你,冷红溪,你看此时天光大亮,此处纵是偏僻,只怕仍难免有外人⼲扰!”
说着,嘻嘻一笑道:“如果你真要玩命,今夜三更,我老头子在浣溪花畔的沙洲上候你,小子,你敢去么?”
冷红溪冷笑了一声,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莫环诡笑道:“你放心,小子,我莫环也是响叮当的人物,我并不含糊你!”
冷红溪咬牙切齿道:“我至时一定去就是了,莫环,你是跑不脫的!”
莫环冷冷一笑,道:“我这项上人头,早就准备好了,小子,只要你功夫行,随时你都可以拿去!”
说到此,耸了一下肩膀道:“只怕你功夫还不够,小子,现在你要是反悔还来得及,活着总比死了好!”冷红溪強持平静,微微一笑道:“莫环,如果你这是向我讨饶,我告诉你,太晚了,今夜三更,我们沙洲上会。你去吧!”
莫环桀桀怪笑了一声,道:“好,今夜三更,我可是过时不候,你记好了!”
话落双臂一振,蓦地腾⾝而起,落在了一株烧枯了的树⾝之上,再次腾⾝,⾜⾜拔起了有十丈⾼下,转瞬之间,已自无踪。
冷红溪微微呆了一呆,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当下忙纵⾝出林,却不见了⽟鹰的踪影。
他微微冷笑了一声,道:“你也跑不了的!”
淡月稀星之下,冷红溪来到浣溪花旁。
他看了看天上的星河,知道此时正是三更,已到了他们约会的时间。
眼前是一片狭长的沙洲,无数的贝壳,闪闪发光。
冷红溪纵⾝落上了沙洲,惊起了几只⽔鸟,啪啪的振翅之声,打破了四下宁静的气氛。
就在此时,一声冷笑传来:“冷红溪你来了么?老夫候你多时了!”
冷红溪抬眼望去,只见在一片石尖上,坐着那个老人莫环。
在银⾊的月光之下,他那瘦削苍⽩的脸,看来实在可怕得很,这时他轻轻地一按双手,已自石尖上飘⾝而起,落在了冷红溪对面。
他鼻中哼了一声道:“小子,你看这地方可好么?”
冷红溪点了点头,十分悲切的道:“莫环,闲话少说,我们的一段冤仇,现在就了一了吧!”
莫环嘻嘻一笑道:“你不要慌,莫非还怕这浣溪花的⽔,淹你不死么?”
冷红溪瞳子一瞪道:“快请出招,冷某要不客气了!”
莫环摇手笑道:“小子,你也太俗气了!”
冷红溪不明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由怔怔的望着他,莫环向溪边踱了几步,微微一笑道:“我们不妨来赌一次输赢!”
说着那双深陷的双目一翻,道:“赌注是你我各人这一条命!”
冷红溪忍不住一声狂笑,道:“这是自然,莫环,你还想拖延时间,妄图幸免不成?”
才说到此,他忽然转脸向着一边的小山望了一眼道:“什么人?”
莫环冷冷一笑道:“小子,那是一只狐狸,不要庸人自扰!”
冷红溪怒声道:“既如此,我们不必再耽误了,我已说过,只要你划出道儿来,刀山剑树,我也决没有退缩之理!”
莫环嘻嘻一笑,道:“这样很好,我先说出你听听可好!”冷红溪没有出声,莫环手指着⽔面上道:“我们在这⽔面上较一阵轻功如何?”
冷红溪不由心中一动,十分纳闷,暗忖道:“这老儿竟然要与我比试轻功,这是什么居心?”
虽然他真恨不能当时一掌,把对方毙于掌下,可是对方既已划出了道儿,自己却不便拒绝。
当时心中思忖道:“这老儿可能轻功不弱!”
不过他自信困处寒涧九年,每⽇上下冰壁,以及观察雪猴儿嬉戏动作,已练成了绝世的轻功,当不至于输给对方!
想到此,鼻中哼道:“你要怎么个比试法?”
莫环桀桀一笑,道:“寻常轻功,自不在⾜下⾼人眼內,我们不妨在这⽔面之上较一阵‘登萍渡⽔’,小子,你以为如何?”
冷红溪冷笑道:“我方才已说过了,只要你说出方法,无不奉陪,只是这胜负如何分法,你却要事先待清楚!”
莫环呵呵一笑,道:“这个自然!”
说着跷起了一只脚,道:“我们就以脚上的⽔迹,来决定彼此功夫的強弱,你看可好?”
冷红溪向他脚上看了一下,他穿着一双软底薄⽪的凉鞋,自己再看看⾜下,是一双鹿⽪快靴,俱都是适宜轻功施展的!
当时点头沉声道:“很好,我们就这么办!”
莫环沉的咳了一声,道:“小子!我把话先说到头里,你我可是大冤家,不死不休!”
他说着在头上搔了一下道:“这么吧,假如这一阵轻功比下来,如果是我输了,我也不叫你费事,自己就一掌把脑瓜打开,横尸在你面前,你说⼲不⼲脆?不过,小子你要是输了呢,又怎么说?”
冷红溪冷然一笑道:“随你处置好了!”
莫环嘿嘿一笑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说罢伸出一只手来,冷红溪在他手掌上重重地击了一下,就算立下了誓约。
莫环又嘿嘿一笑,开始俯⾝,在沙地上,捡拾着贝壳,冷红溪不由心中甚为吃惊。
他知道对方是要借着贝壳在⽔面上的漂浮之力,来起落⾝子,只此一斑,已可想见这老儿轻⾝功夫有多精纯了。
他看在眼中,遂也顺手折断了几芦苇。
莫环鼻中哼了一声道:“小子,用芦枝固是好,只是黑暗中,只怕看不清楚!”
冷红溪冷笑了一声,没有理睬。
他把手上的芦苇,一截一截的折好,目光投向⽔面上。
莫环这时已拾够了贝壳,见冷红溪直直的向他⾜下望来,嘻嘻一笑道:“放心,小子,这是很公平的!”
他手指着⾜下道:“你我二人鞋子现在都是⼲的,我们上岸后各人脫下鞋子,互相一看就知道了。”
冷红溪勉強忍着,凭心而论,他真懒得和对方多说一句,自己要目睹着此人即刻死在眼前,才算是出了自己一口怨气。
当时冷笑道:“我们现在就各试⾝手吧,我实在讨厌你这种不⼲脆的人!”
莫环桀桀一笑道:“这叫冤家路窄,碰上了你没有什么办法,不过,小子,你也别骄傲,现在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说不定你小子…”
冷红溪怒道:“你倒是比不比?”
莫环有成竹,倒是不慌不忙,他森森的一笑又道:“听着,我们并列由此前进,到了前面钓鱼亭处,再转回来,其间不可偷懒!”
冷红溪一声冷笑,只见他右手一挥,整个⾝子,嗖一声已纵了起来,直向溪⽔面上落去。
然后他打出了一截芦枝,⾜尖轻轻一点,⽔面上不过微微现出了一个极小的圈圈,他的⾝子,就再次的腾了起来,⾝势之轻灵巧快,宛似一只点⽔的蜻蜓一般!
莫环看在眼中,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他真没想到冷红溪居然有如此的轻功造诣,自己虽然是轻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与眼前这少年比起来,仍然差了很多。
当下,他微微俯⾝探手,把两只鞋上的活扣开解。
就在这双鞋內,另有一双同式样的鞋子,必要时他只须一招手,就可脫掉外面的一双,那么可想而知,里面的一双,自然是一双又⼲又新的鞋子。
带着一个神秘的微笑,这个险恶毒的怪老人,也把⾝子腾了起来。
他从容地打出贝壳,这些他已练了。
在那条如带的溪⽔面上,二人⾝法施展开来,就像是银汉中的流星也似。
一时之间,已是一度来回。
冷红溪像一阵风似的,飞扑上了沙岸,竟较莫环快出了半箭之多。
就在他上岸背对着莫环的刹那之间,莫环⾝形一弯,已把穿在外面的一双鞋脫了下来。
那双鞋,自鞋面以下,已为溪⽔浸得透。
接着他⾝子向前一弹,也扑到了沙洲上,顺势手向前一送,已把手中的鞋,埋⼊河滩之內。
然后飘飘然的落在了冷红溪的⾝边。
二人彼此换了一下目光,各自向着对方的鞋子上望去。
冷红溪那双鹿⽪快靴,尖端上,有一道寸许左右的⽔迹,其它地方,丝毫没有为⽔所,这种轻⾝功夫,直令莫环咋⾆!
可是他却发出了一声怪笑道:“小子,你输了!”
说着脫下了右⾜上的一只鞋,抖手打过来道:“你请过目!”
冷红溪右手往空一拍,那只飞来的鞋“叭”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低头,向鞋上望去,不由微微一怔。
那只鞋上,由鞋面而鞋底,竟连一粒⽔珠都没有沾上。
看到此,冷红溪面⾊大变。
他不相信莫环能有如此⾼玄不可思议的功力,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不容自己不信。
这一刹那,他內心骤然感到一阵不可言状的痛苦,几乎为之窒息了。
九年不分⽇夜寒暑,勤苦练功,一旦发现并不能制胜敌人,这种失望的震撼,就像是忽然被一道闪电击中了。
他⾝子晃动了一下,目光中浸満了泪⽔,长叹了一声,道:“你赢了…”
又苦笑了笑,道:“我已生趣毫无,⾜见得上天是有意把我这条命,到你这种恶人的手里了…”
说到此,他紧紧咬了一下牙,道:“下手吧,快一点!”
莫环轻咳了一声,道:“所以说小子,什么事都不可过分強求,你本来是可以活的…”
说着又笑了一声,道:“我这个人,很不愿看人流⾎,小子,你本来可以无声无息的死在深山大涧之中,可是你偏不肯对命运低头,现在又如何?”
冷红溪长叹了一声,双膝一盘,坐在了沙地之上,他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是我命该如此,不必多言!”
说着,他瞳子里,突又冒出了怒火,道:“如果说人死有鬼,我仍然是放你不过的!”
莫环发出了一声狂笑,道:“小子,你是痴心妄想,在你死前,我还要向你要回两件东西,你肯给我么?”
冷红溪一笑道:“两相环已为⽟鹰取去,至于这口剑,原非是我的东西,你也无须向我要!”
解下背上长剑,掷在地上。
莫环一俯⾝,拾剑在手,看了看,正是自己那口心爱的宝刃,使他所没有想到的,是⽟鹰果然欺骗了自己,她竟敢骗走了两相环!
当时微微呆了一下道:“冷红溪,你这话就令人难以相信了,你既是装死,却又为什么任那⽟鹰把两相环取去?”
冷红溪苦笑道:“我是要看一看,那位要制我于死的朋友到底是谁。”
莫环面⾊一变,呵呵笑道:“小子,你很聪明,只是一切仍属枉然!”
狞笑了一声,又道:“我不会用剑杀你,我制人于死的方法,永远是别致的。哈…”说着,他用手指了一下前面的浣溪花,道:“我已经为你选择好了死的地方,你看这地方如何?”
冷红溪冷冷的道:“那里很好,你快下手吧!”
莫环点了点头道:“小子,你不会受什么罪的,我要先点住你的⽳道,叫你不能动弹,然后再用这一块石头…”
又指了指附近的一块斗大的青石,石上竟连着一条绳索。
冷红溪不由心中一动,冷笑道:“这种方法,果然很是别致,我自点⽳道,免你费事!”
语毕并中食二指,向着右肋下“桑门”⽳上一点,随即仰⾝而倒,人事不省!
莫环微微一呆,他走近以手在冷红溪脉门补上一指,狞笑了一声,道:“很好,这小子好硬!”
说着腾⾝过去,把那块数百斤重的大石提过来。
就用上面的绳子,紧紧地捆在冷红溪的双⾜之上,然后左右看了一眼,把冷红溪连人带石抱了起来。
他疾行到了浣溪花边,就在此处,溪⽔湍急,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漩涡。
这是浣溪花一处⽔最深的地方,转动的漩涡,可以使鹅⽑沉底,不要说是一个人了,何况又是一个失去知觉,⾜垂大石的人。
莫环注视了一刻,发出了一声冷笑,只见他把冷红溪连人带石,向漩涡里一丢“扑通”一声,⽔花四溅。
⽔面上浮起了一连串的⽔泡,转瞬之间,一人一石,踪迹不见。
莫环的⾝影方自消失,另一条人影随之出现。
那是一个姑娘,她神⾊至为焦急仓惶的来到了近前,向前面溪⽔微一注视,即纵⾝跃⼊⽔中。
⽔面上只微微起一道细纹,这姑娘美妙的势姿,宛如一条人鱼似的。
她那杰出的⽔功,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在这鹅⽑沉底的漩涡里,她巧妙的运用着她的双⾜,瞬息之间,己沉⼊⽔底。
然后她盲目的用双手在⽔底摸着…
上天有眼,冷红溪的⾝子,竟然为她摸着了。
这姑娘轻轻把冷红溪僵直的⾝子提起来。反手拔下间一口短刀,把冷红溪⾜上的绳子割断。
这一切动作,她做得又快又练。
割断了绳子之后,她并不马上浮起来。
只见她揷好了短刀,用一只舂葱似的⽟手,紧紧捂着冷红溪的口鼻,不使他再继续的喝⽔。
然后,她上下打动着她的一双脚,就在⽔底下,一直向前游去。
她的速度极快,不多时,已游出了十余丈外。
可是她仍然不敢浮出⽔面,怕的是为岸上莫环发觉,她知道,自己的武功,是不能和那个可怕的老人相提并论的!
似如此,她又向下游潜游了数十丈,才缓缓的浮出了⽔面。
在一株杨柳树下,系着她一叶小舟。
这姑娘分出一只手,轻轻的拨着⽔面,另一只手,却把冷红溪紧紧地抱在怀內;半仰着⾝子,把冷红溪头露出⽔外,这些动作写来是如此的累赘,可是在她做起来,却是那么的轻而易举。
渐渐地游到了小船旁边,她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船头,⾝形霍地向上一窜,哗啦一声,已抱着冷红溪坐在了小舟之上!
小船晃动得很是厉害。
这姑娘迅速的把⾝上那件油绸子的⾐服脫了下来,放在船头底下,然后摇了摇満头的秀发。
月光照着她那美丽的脸,大大的眼睛,为⽔浸了的眉⽑,微微张动的鼻翅。
她秀眉微微皱了皱,又把冷红溪抱起来,放在自己双膝之上。
接着她用两只手,重重地庒在冷红溪的两处后肋上,用力的向下一按,冷红溪立即噴出了一大口⽔。
这姑娘面⾊一喜,她连续不断的用力去庒,冷红溪也就一口接一口的吐着⽔。
忽然,她停住了动作,轻轻把小船向树后的影內移去。
她那双灵活的眸子,注定在远处的岸边上,脸上现出一种惊慌失措,而又有一些妒忿的表情。
岸上立着的,竟然也是一个姑娘,一⾝玄⾊夜行⾐,面⾊苍⽩。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时地向着这附近张望着。
小船上的姑娘,忙把⾝子俯下去,不使人船发出一点声音。
似如此,过了一会儿,岸上那个少女,才叹息了一声,踟蹰的转⾝离去。
岸上的少女走远之后,船上的少女才又悄悄地划动小舟,直向下流驶去。
江⽔湍急,舟行极快,不多时已行出了数里之遥!
两岸林木萧萧,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小船上的姑娘,忽然横桨把小船定住了,她美目左右的向岸上望着,这时夜幕低垂,除虫声噪耳,别无声息!
她把小船缓缓的向岸边拢去,岸边生満刺人的藤萝,小舟隐⼊其中,便再也动弹不得了。
这姑娘似乎一心只惦记着冷红溪的安危,小舟泊岸后,她竟来不及系好,就抱起冷红溪,腾⾝跃到岸上。
月⾊之下,这一带环境清幽,清风吹过来,夹着野柚子花香,令人神智清慡。
向前行了约半里之遥,有一大片湖沼。
这片湖⽔,占地颇大,银月俯照,就像镜子似的明亮,不时有几条银⾊的鱼跃起来,更显得诗意盎然,就在湖⽔一边,有一道人工铺成的弯曲小路,循路向一座⾼岗绕上去,那柚子花香更浓了。
就在柚子花树围绕之中,有一个丝瓜架子,一座玲珑的茅舍,隐在瓜架之后。
茅舍前揷着一盏红纸灯笼,照出昏暗的红光。
少女抱着冷红溪一路飞纵而上,来到茅舍前,她用⾝子向着木门一靠“吱”一声,门就开了。
室內的布置虽然很简陋,但是⼲净异常,窗明几净,一个⽩⾐少年,正面窗坐着。
他有一张十分俊秀的脸,只是那双瞪着的光亮瞳子,看起来,却是有些显得过于呆板。
少女一进屋,就把冷红溪放在了一张躺椅上,急唤道:“哥哥,快帮我看一看他,恐怕不行了!”
那⽩⾐少年缓缓的站起了⾝子,冷冷一笑道:“是谁?你怎么又管人家的闲事了?”
少女焦急的看了他一眼,跺脚道:“这可不是闲事…现在没有时间说清楚,哥哥!你得先看一看他,这人⾝上还被点了⽳呢!”
⽩⾐少年⾝子移动了一下,他右手拿着一支小指耝细的⽩⾊竹竿。
只见他⾝子一转,已来到了姑娘近前。
接着他伸出一只⽩手,摸在了冷红溪的头上,一面讷讷的道:“一个男人…是谁?”
少女咬了一下嘴,道:“红灯盗,就是我以前跟你提及过的那个人!”
⽩⾐少年怔了一下,这时由他眨动着的瞳子看来,敢情竟是一个瞎子。
只是他双瞳如常地睁着,如果不仔细的观察,很不容易为人发现。
这时他那两道如剑的眉⽑,忽然向上一挑,怒容満面的道:“小妹,你疯了么?这种人还要救他?”
少女急得拉住了他一只手,道:“哥哥,求求你,你先别问为什么,听我说,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坏人,你先救活他再说吧!”
⽩⾐少年一甩手,坚决道:“我不管!”
说着把⾝子转了过去,少女顿时面⾊一黯。
她伸出两只手,微微地按在冷红溪双肩上,仔细的看着冷红溪,突然眸子一红道:“他…他要死了。”
⽩⾐少年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你竟然会去同情一个強盗!”
少女闻言直起来,叹了一声道:“哥哥,你莫非不想要那枚两相环了!”
⽩⾐少年突地一怔,慢慢转过⾝来。
少女见状,知已说动,又冷冷一笑道:“你莫非忘了那两相环是在他手中么?只有他才知道那戒指的下落…”
说到此,又叹了一声道:“如果他死了,什么也都别想要了!”
⽩⾐少年呆了好一会儿,才叹道:“你说得不错,那枚戒指,我们必须得到,不能让别人拿去!”
说着把手上的⽩⾊竹竿举起来,放在冷红溪的⾝上,讷讷的问道:“他落⽔了么?”
少女点了点头,道:“不错,但我已把他肚子里的⽔出了一些,这人本事极大,可能在你之上!”
⽩⾐少年鼻中哼了一声,脸上带出了一些不屑之⾊,道:“既然这么⾼的本事,怎又会失⾜落⽔?”
一面说着,一面提起竹竿,落在了冷红溪左上,稍停,他点了点头道:“你放心,他死不了,他⾝上还有别的伤么?”
少女关怀的望着冷红溪,轻叹了一声,道:“他并不是失⾜落⽔的,而是与人打赌,受了那人骗,被迫点⽳落⽔的,如不是我救他,他只有冤死⽔底了…”
⽩⾐少年冷冷一笑,道:“与他打赌的那人是谁?”
少女叹了一声、道:“哥哥你先救他要紧,这人死不得的!”
⽩⾐少年放下了手上的细竿,轻轻叹了一声,道:“七妹,我看你对这个人倒是关心的…”
说罢,双手轻轻地摸到了冷红溪的脸上。
一个失去视觉的人,触觉往往有超人之处,⽩⾐少年只摸了几下,就已知道冷红溪的容貌如何。
他睁大了那双瞳子,很是惊异的道:“这人年岁原来并不大啊!”少女抿嘴一笑,半皱着眉道:“谁又说他年纪大来着?”
⽩⾐少年又长叹了一声,道:“仪表不凡,如此的一个人,却竟会去做杀官劫狱的事,真令人想不通!”
少女扬了一下秀眉,道:“也许他别有隐情!”
⽩⾐少年鼻中哼了一声,忽见他双手一转,已把冷红溪整个的翻转了过来。
然后,两只手由颈而至尾椎,很快的作了一次推拿,眉头皱了一下,道:“奇怪!”
说着又在冷红溪左肋之上,沿着肋骨,一的推摸上去,右面也照样摸了一遍。
一旁的少女不由甚为忧急的道:“还有救没有?”
⽩⾐少年一双黑⽩分明的眸子,左右动了一下,很是惊异的道:“那个点他⽳道的是什么人?”
少女答道:“一个老人,样子很可怕!”
⽩⾐少年点了点头,道:“这人手法很⾼明,所点竟然非⽳路脉门,而是骨节扣环,幸亏救得早,再晚片刻,只怕这红灯盗,即使能救活,也要落得一个终生残废了!”
少女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道:“哦…好险!”
⽩⾐少年双手互了一下,道:“我今⽇救他,全是看在那戒指的份上,至于这个人,我是不齿相的!”
说完,双手向冷红溪两肋骨內猛的一揷,然后双腕一抖,只见冷红溪伏着的⾝子一阵疾颤,竟发出了一声长昑。
少女见状,不由喜道:“好了!哥哥你真好本事!”
⽩⾐少年哼了一声,道:“你说得不错,这个人果然武功⾼超,要是换了别人,只我这一式揷手,他也就不住了!”
他说罢把冷红溪⾝子往下庒了一下,又用一只右掌,在冷红溪背心上推按了一阵,只听得“哧”一声,自冷红溪口中噴出了一大口⽔!
他双手来回推拿,冷红溪一连噴出了五六口⽔,最后直到一点⽔也没有了,他才住手。
少女见状,那双紧皱的眉⽑,霍然松开了。
⽩⾐少年这时把冷红溪放回到椅子上,道:“不碍事了!”
拿起他那⽩竹竿,道:“这个人,至多一盏茶的时间就可醒转,我不愿守在他的⾝边!”
说罢直向另一间房內行去。
少女皱眉道:“他醒后如果知道你救了他,必定会感你的!”
⽩⾐少年发出了一声轻笑道:“我才不希罕他的感呢!”
一挑门帘子,走进房內。
少女直到此时,一颗心才放下了,她心中充満了喜悦,端过一张椅子,坐在冷红溪⾝边。
在灯下,她细细地看着他的脸,脑子里不噤想起了昔⽇的一幕。
那一天,在桃花林子里,自己本来已由一竿老人手上取下了那枚戒指,却不想又被他夺了回去。
按理说,自己应该恨死他才对,可是…
可是,不知怎么,从那天以后,这个人的影子竟时时出现在自己心中,就像是自己內心的深处,烙上了一个印记。
她用右手支着头,细细地看着这个人。
真的,她活到这么大,还不曾见过这么英俊的男子,他是那么风度翩翩,却又赳赳雄伟,而有丈夫的气概。
想着,想着,她的脸不噤微微有些红了。
冷红溪忽然紧咬牙,打了一个寒战道:“好冷…”
少女赶忙站起⾝来,在一边茶桌上,倒了一杯茶,送过来,用一只手,把冷红溪的⾝子微微托起来,然后把茶杯送到他口边。
冷红溪闭目喝了几口,忽见他右腕一分,姑娘闪⾝不及,竟为他推出了七八步以外,一跤坐倒。
她惊呼了一声,道:“你怎么了?”
冷红溪忽地睁开了眸子,他一只手按着椅子,猛地坐了起来。
当他目光看见了眼前的少女,不由微微一呆,他摇了一下头,又细细的盯着她看了一阵,讷讷的道:“你是谁…怎么一回事?”
少女一面由地上爬起来,一面冷冷的说道:“我是谁?你可真健忘,再看看吧!”
冷红溪不由怔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认得你,你是偷取戒指的那个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又气又好笑的盯了他一眼,道:“说话客气一点好么,谁偷你戒指了?要不是我今天晚上救你,你呀…”
冷红溪忽然忆起先前之事,不由面⾊一阵苍⽩,坐了下来。
他垂下了头,冷冷笑道:“姑娘,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多事了。”
少女微微一笑,道:“还说我多事?”
冷红溪看了她一眼道:“姑娘,你不知道,我与莫环打赌,有约在先,你如今把我救起,⽇后相见,岂不要被他聇笑?”
说着,陡然右掌翻起,直向自己天灵盖骨上击下。
少女见状,不由大吃了一惊,她猛然扑过来,双手用力的拉住了他的手腕。
冷红溪怒道:“此事与你何关?”
姑娘急道:“你上当了,冷红溪,你被那个老头儿骗了!”
冷红溪不由剑眉一挑,道:“我技不如他,怎是为他所骗?”
少女“哎呀”了一声,放开了手,道:“那老人是谁我不清楚,不过,他欺骗了你却是真的!其实他轻功比起你来,差得太远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自⾝侧百宝囊內,取出一双鞋子来,冷笑了一声,道:“你自己看看,也就知道了!”
说罢,把那双鞋递了过来,冷红溪将信又疑的接过了鞋子,细细一看,不由面⾊一变道:“这双鞋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少女浅浅一笑道:“红灯大侠,你受骗了,你大概没有留意到,那老人脚下是穿着两双鞋!”
冷红溪口中低低的“噢”了一声,他紧紧地握住一只拳,道:“你怎会知道?”
姑娘甜甜一笑,一面掠着她为⽔弄的头发,目光看着他道:“你们比武,自始至终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怎会不知道呢,那老人最后登岸时把这双鞋埋在沙里,整个的鞋都被溪⽔打了,是我偷偷地挖出来的!”
这几句话,使得冷红溪不由呆住了。
他忍不住冷冷地一笑,用力地咬了一下牙齿,道:“好厉害的莫环!”
他忽然想起,在自己和莫环谈之时,似乎附近曾传出一些声音。
现在,他才想明⽩,不由问她道:“莫非你就蔵在浣溪花旁边的山上?”
少女含笑摇了头摇道:“我才不那么笨呢?那是另外一个关心你的人!”
冷红溪脫口道:“是谁?”
少女眸子闭了闭,微微一笑道:“雪雁,我看见她了,只是她却没办法救你!”
冷红溪不由呆了一卜,他望着眼前这个好心的姑娘,只见她一头秀发,被⽔浸得**的,⾝上虽穿着⽔⾐,却也有多处被打了。
他很是过意不去的道:“多谢姑娘,今夜你对我的大恩,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的!”
少女抿嘴一笑,道:“这事也是凑巧,那时候,我正在溪⽔里摸鱼,你们来了,我不敢出来,只好潜在⽔中,躲在溪边,要不然我也不会去救你!”
冷红溪立起⾝来,向少女深深一拜道:“不论怎么说,冷红溪这条命是姑娘所赐,如非是姑娘相救,说穿诈情,我今生只有含冤而死了!”
少女冷冷一笑道:“那位雪雁姑娘也看见了,她早晚也会告诉你的,她们姐妹一向骄傲,目中无人,我不想答理她们,所以带你来此,并没有招呼她!”
冷红溪一笑道:“姑娘,你错了,她姐妹二人,已为那老头儿收买,与我为敌,那雪雁本不是想救我,想害我倒是真的!”
少女似乎呆了呆,她摇了头摇道:“不会吧,我看雪雁那小妮子,对你关心的,你恐怕误会人家了!”
冷红溪微微一笑,道:“不必再谈她们了,还没有请教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面⾊一红,道:“我姓简,名舂浓…你听过了也就算了,可别记在心里。”
说着脸⾊更红了,像似发现说错了话,当时左右顾视了一下,窘笑道:“真正救你的可不是我,你还不知道!”
冷红溪皱了一下眉,道:“是谁?”
简舂浓一笑道:“我只是把你由⽔里救起来,带到这里,真正为你开解⽳道的却是我哥哥,他叫简秋!”
说完向內屋指了一下,冷红溪忙道:“我太失礼了,可否请出令兄一见?”
舂浓摇了头摇,用手指了一下自己双目,极小声的道:“他是个瞎子!”
冷红溪立起⾝来,道:“既如此,请姑娘带我⼊內一见可好?”
简舂浓摆了一下手道:“他已睡了,明天再见吧!”
冷红溪默默地坐了下来,道:“姑娘你也该歇息了,我可否在这里借住夜一,明⽇再走?”
简舂浓呆了一呆,讷讷的道:“当然可以…你明天就要走了?”
冷红溪忿忿的道:“我岂甘为那老贼所骗?”
舂浓冷冷一笑道:“你新伤方愈,自信能打得过他么?”
这一句话,提醒了他,当下他试着运了一下气,才发现果然有些力不从心,当下不由长叹了一声,道:“简姑娘,你说得不错,看样子,我只好在此打扰几天了!”
简舂浓眉尖一扬,似乎很是⾼兴,点头笑道:“你只管安心在这里住下,每天有得你吃就是了,再说,我们还有点事求你呢…”
冷红溪一怔道:“姑娘有事请说,我必尽力。”
简舂浓一抿嘴,道:“只怕这件事,你不会答应,嗯…现在太晚了,你还是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谈吧!”
说着站起来,道:“我带你到房里去吧!”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好,多谢姑娘!”
于是简舂浓端起了灯,领着他走进左边第一间房间。
进门之后,冷红溪见是一间尚称宽敞的雅室,室內设有一张竹,挂着青纱蚊帐。
一旁有一张方桌,上面有茶壶茶碗,还有四把椅子,一边墙上开着扇窗子,清风吹进来,很是凉慡。
简舂浓把灯搁下,道“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说罢转⾝自去,冷红溪坐下来,脑子里却不能忘记过去的一切,自己九年含辛菇苦,想不到才一见仇人的面,却又差一点为他所害。
如此看来,这莫环实在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
想到此,他只觉得全⾝上下热⾎澎湃,几乎不能自己,这时忽又听得叩门之声,传人简舂浓的声音道:“你看我,竟然忘了给你拿⾐服换,快拿去换一换吧!”
冷红溪闻言才惊觉自己此刻所穿的,竟然还是一套的⾐服,当时开了门,从舂浓手中接过一套⾐服。
简舂浓笑道:“这是我哥哥的,你先将就着穿一穿吧!”
冷红溪道了谢,随就关上了门。
看着手中的⾐服,想到了姑娘的那张面颊,这位天地之间少有的大英雄,心中不噤微微动了一下。
可是像他这种奇人,是不会向谁低头的,换句话说,那是不容易去爱上谁的!
在灯下,他脫去了⾐,换上了这⾝⾐服,除了稍瘦一点外,勉称合适!
这时,天⾊已微微发亮。
他和⾐坐静在上,试着调息顺气,不一刻,竟自浑然⼊定了!
小院里満是摔碎了的花影,阵阵地郁香,由小窗中送进来,冷红溪醒转过来,天时已是不早。
他试着提了提真力,竟然是完全恢复了。
他轻轻地推开了门,却见堂室內静无一人。
冷红溪慢慢踱出去,走到院中,见花园里,种着各种花卉,有海棠、大丽花、美人蕉,开得烂红一片。
另一旁有一个小小的温室,其中种着樱草、望江南等等。
由此可见,主人兄妹,是如何文雅的人士了。
他很少机会能见到如此多的花,心中不噤大为舒畅,不由信步向前面的花棚下行去。
不料他脚下方跨出一步,却忽闻一人冷冷说道:“怎么,想不告而别么?”
冷红溪猛然吃了一惊,忙转⾝,只见在一处小小的藤萝花架下,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面带不屑,手上拿着一支⽩⾊细长的竹竿。
冷红溪立刻想到了这个人必是简舂浓的哥哥简秋,连忙上前一步,含笑道:“这位可是简恩兄么?小弟昨⽇来得鲁莽,太失敬了!”
简秋面上好似没有什么表情,翻着一双眸子,道:“这不关我什么事,是我妹妹救你回来的!”
冷红溪道:“小弟为人点了⽳道,幸为简兄开解,否则此刻已不堪设想了!”
简秋冷笑道:“我本来是不该多事的,是七妹一再求我!”
说着,手中的竹竿,狠狠的在藤架上菗了一下,怒声道:“我简氏门中,世代清⽩,还不曾有人与匪类结,你的⾝子如已方便,请自去吧!”
冷红溪不由面⾊一变,两道剑眉,猛的向上一挑,可是却慢慢又敛去了怒态。
他低低叹息了一声,自语道:“不!我是不能同恩人动手的!”
想至此,就微微一笑道:“简兄,你有所不知…”
简秋在椅于上狂笑了一声道:“红灯盗的大名,我兄妹是久仰了,打官劫狱难道是正道侠士所为?”
手中的细竹竿指向冷红溪,一声朗笑又道:“那是你幸运,我简秋双目失明了,否则,又岂能容你如此横行?”
说着又冷冷一笑,道:“浣溪花是有王法的地方,你还是快快离开这地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