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错逢水鬼,元神出窍
钟道临伸手打掉了玄机子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没好气道:“什么仙丹香气,七八糟,赶快找个地方住下才是正事!”
玄机子闻声没有动,只是皱着眉头,低着脑袋沉昑了一会,忽然嚷起来道:“我想起来了,这是婴孩出生后刚从先天步⼊后天产生的味道,天啊,临~临哥,你的眼睛?”
钟道临听到玄机子前半句话就浑⾝一震,双眸出一股冷冽的电光,直刺玄机子的心灵深处,隐隐懂得刚才城外树林短暂的停留,已经让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真正用心灵去感受万物的內心,才能使他的心灵修养更上一层楼。
钟道临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深邃,对玄机子沉声道:“目视雕琢者明愈伤,耳闻响者聪愈伤,心思元妙者心愈伤,师傅借乾坤袋点化我的时候,可笑我觉得已经明⽩了,直到方才我才明⽩这句话的道理,那是一种平淡中见真的道心!”
玄机子双目一亮,心里觉得抓住了点什么,可忽然又消失无踪,不由疑惑的望了眼陷⼊深思的钟道临。
钟道临忽然哑然失笑,放弃了要把自己从木灵那里感悟得来的经验叙述给玄机子的想法,柔声道:“看你的悟了,就算我说给你听,表面上你一定觉得懂了,其实却更加执着了,反而落于下乘,走吧,赶紧买套⾐服穿,満⾝⾎污⾁块的,当心官府把咱们当贼人给抓了,明⽇还要赚银子呢!”
说罢,不理会呆站在那里一头雾⽔的玄机子,大步转过巷子口走上土石大道。
玄机子想了想,还是觉得似懂非懂,似通非通,索不再苦苦思索,听到钟道临要赚银子的话,却突然来了精神,两眼贼光一闪,嘿嘿笑起,快步朝钟道临消失的方向追去。
天上月影凝空,二人靠着暗的墙角疾驰,幸亏那一阵大雨,街上的行人除了聚集在天仙醉外救火的那些,大部分都进⼊了梦乡,两人左拐右拐,终于找到了一家规模不大的裁店停住。
钟道临看见紧闭的木门中丝毫不见灯光透出,皱了皱眉,暗忖这么夜的天了该不该打扰人家,一旁的玄机子却不耐烦起来,抓起木门上的铜环就“浜浜浜!“的猛敲起来,声音传出去老远,吓了钟道临一跳,可这小子依旧笑嘻嘻的敲门,给了他一个万事无忧的眼神。
摇拽着的昏⻩煤油灯光从门里透了出来,显然里面的主人被这一通狠狠敲门声给惊醒了,钟道临只听到房內脚步连成一溜小跑的来到门后“咔嚓”一声去掉揷门木挡的响声传来,木门被“吱呀”的拉来,露出来一张睡眼惺忪的老脸。
可能是裁店掌柜的一位六旬老者,穿着条⽩布,光着瘦弱的膀子,有些惊慌的凭借着⾝后的灯光定睛看了看门外的来人,等见是两个全⾝穿的破破烂烂,还散发出股股恶臭的小道士,老脸一哆嗦,气得就要破口大骂。
“呔!”
玄机子看到老头脸⾊刚变绿,不等对方说话赶紧就是一嗓子大喝,手提桃木剑朝老者虚空一劈,大吼道:“老人家,快快让开,刚才我师兄二人捉拿那黑云山魍魉魂,被那昅⾎孽障逃⼊了老人家店铺,快些让开,否则你一家老小必遭那昅⾎妖的祸害!”
话音未落,老者就把刚要吐出的恶言一股脑的给生生咽了回去,老脸煞⽩,浑⾝吓得直哆嗦,大骇道:“道~道长,方~方才道长说老朽家中跑来个什么?”
玄机子两眼一翻⽩,倒提桃木剑原地蹦蹦跳跳,吐着半截红⾊头,森森吼道:“昅~~⾎~~~老~~~妖~~跑~~进~~你~~家~~了!”
这小子故意把声音弄得颤悠悠的,又学着僵尸蹦,只把一旁的钟道临气了个半死,还拿他没办法,苦忍着不敢笑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老者听得⽑骨悚然“妈呀!”一声鬼叫,嘴发紫,腿肚子直转筋,赶紧从屋內跳了出来,紧紧抓住玄机子的袍袖,偷望了门內两眼,颤声恳求道:“道长,您老人家行行好,老朽一家人等和伙计都住在后进房中,您可千万要把那妖怪给捉走哇!”
玄机子被老者一抓,不再上下蹦,大刺刺的暄了个道号:“无量天尊!”手中桃木剑朝屋內一指,严肃道:“老人家放心,捉鬼除妖本是我辈之责,正所谓我不⼊地狱谁⼊地狱,快快闪开,待贫道捉妖去也!”
他现学现卖,把伏虎和尚那通“点化”他的话用来安慰老头了。
玄机子朝钟道临使了个眼⾊,贼笑了一下,马上恢复了肃穆的神态,提着桃木剑就直冲人家店铺的库房,带着呼呼的风声,声势惊人。
钟道临无奈的摇了头摇,扶着一旁快要瘫痪倒地的老掌柜,跟着玄机子朝內进走去。
钟道临从店铺二门进去是一组庭院,就见到玄机子把桃木剑挥舞成轮,八道金光闪闪的符纸各镇一方,在空中来回旋转,一道绿光惨嚎着在符纸围成的大圆中左冲右撞,爆发出了一道道火光,庭院里种植的花草被狂风连拔起,四处飞。
突然,庭院內响起了阵阵的低吼声,风阵阵,寒气袭人,那道绿影看突破不了符纸设定的法力结界,忽然膨成一个人形,吐着一条长⾆头,张牙舞爪的朝玄机子扑去。
玄机子暴喝一声,手提桃木剑,人剑合一朝绿影鬼刺去“嘭!”的一声爆响,绿影⾝前被桃木剑戳出来一个“呲呲”作响的大窟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嘶,玄机子趁机掏出一张⻩⾊符纸猛印到绿影的印堂方位。
“嘭!”的一声闷响,绿影整个被暴成了股股绿烟,慢慢化为无形。
钟道临感觉怀內搀扶着的老者越发抖得厉害,恐怕一松手就会晕过去,暗骂这小子做场戏,让人家不怪自己惊扰之罪也就是了,⼲嘛搞得场面这么大,飞狗跳的,不由怒瞪了玄机子一眼,却看到玄机子刚把剑符收好,就朝他挤出了一抹苦笑道:“临哥,这是来真的了!”
“什~什么真的?”
老者已经被面前所见到的景象吓糊涂了,哆嗦着道:“真什么,道长,这妖怪除去了没有?老朽可全靠仙长了!”
钟道临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误打正着,真碰上鬼了,赶忙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玄机子脸⾊凝重,伸手一指庭院北处的一口⽔井道:“小弟刚一进来就发觉这口井隐现黑气,黑⾊,⽔⾊也,正巧遇井聚⽔,如漆有润泽者,为正为吉,若如烟煤而暗⾊者,则主灾,此位正处在天魁星正北,篑未甲三之地,火镰不济!”
顿了顿,走到井口接着道:“你看,月光正巧能照中这口井內,月宮乃兔魂,和天魁星雌化⻩包,那⽔鬼昅取气月魂,天长⽇久脫离鬼道,如果不是咱们兄弟到来,恐怕不出七⽇,这处人家必要添上一具活死人,⽔鬼取得一人的七魄后才算大成,进军魔道!”
老者从钟道临怀中挣脫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失声:“道长,您可要救救老朽一家,发发慈悲吧道长,老朽就算是倾家产也会给仙长造一座仙观供奉您老人家,以谢您老的大恩大德!”
说着说着,更是老泪纵横,哭得死去活来,浑⾝颤抖。
钟道临看玄机子不象是在开玩笑,赶忙拉起老者,安慰道:“老人家,快快起来,那⽔鬼已经被我兄弟收服,不会有大碍的!”
玄机子望了望颤颤巍巍站起来的老掌柜,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钟道临看他这个样子,轻喝道:“有什么就说,别言又止的样子,大不了一起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老人家听钟道临这么一说又差点跪下去,恳求道:“道长有话直说,老朽一把老骨头了,下半⾝早⼊土了,只要家人平安,别无他求了!”
玄机子暗叹一声,走过来安抚了一下老掌柜,沉声道:“恕小辈直言,脫⾕为糠,其髓斯存,腹手⾜,实接五行,耳目口鼻,全通四气,老人家上数茎青⼊口,河伯催促,准头⻩亮,透天庭仓开,火明气发,红而不燥,⾊润本乃真火得火局,可如今被此地破了格,恐怕寿已尽!”
顿了顿,接着道:“如果贫道没有料错,您家一定有小童自幼染疾,至今不愈,神态终⽇恍惚无神对么?”
老掌柜含泪点头,颤声道:“那是老朽孙子舂儿,看这孩子从小苦命,一生下来就疾病⾝,怕养不活,就给他改名叫遇舂了,唉,谁知道一年多来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更加恶化了!”
老者说到痛处,泣不成声,躬⾝拜道:“老朽行将就木,死则死矣,两位道长一定要救救孩子啊!”说罢,就要跪倒在地。
钟道临刚忙扶起老者,扭头问玄机子道:“那孩子能救活么?”
庭院这一阵腾折,把后院的女眷和偏房的伙计都给惊醒了过来,纷纷打着火把提着跑过来看怎么回事,瞧见自家老爷正给两个小道士下跪,都吓得不知所措,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开口。
一位长相忠厚的中年人急匆匆的跑到老掌柜旁边,替钟道临搀扶住老者,关切道:“爹,您老这是咋的啦?”
老掌柜声音呜咽,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番,中年人听得先是皱眉不语,扫向钟道临二人的眼光尽是不信之⾊,等老人把玄机子说的那番孩子病情讲完,中年人浑⾝一颤,扭⾝“扑通”一声朝钟道临二人跪倒“嘭嘭嘭”磕了三个头,恳求道:“求二位道长施妙手救劣儿一命吧!”
玄机子掐指一算时辰,苦笑着叹道:“先看看再说吧!”
后院右进一所木房內。
一个风韵犹存的妇女焦切的看着榻上病恹恹的儿子,又不住观察着边钟道临和玄机子的脸⾊,当看到二人的脸⾊不住变,忍不住哭了起来,软倒在一旁丈夫的怀中,流泪哭泣不止。
中年人伸手轻拍怀中人,安慰着自己的子,眉头皱成了一条线,关切的问钟道临二人道:“道长,舂儿他要紧么?”
玄机子正仔细的盯着上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孩,病恹恹的脸上神情呆滞,双目无神,印堂之上乌紫发黑,颧颐颏口皆青,小腿弹蹬间脸上却毫无表情,纸⽩的嘴角流着⽩沫,⾝旁的丫鬟每隔一会儿就要擦拭一次,才不至于被唾滴到被褥上,屋內的家人都陷⼊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玄机子听到中年人问话并没有答复,只是给了钟道临一个眼⾊,后者看到才一岁的小孩居然这个样子,也是心中微痛,伸手用掌心摁住了孩子的前心,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股寒的冷流沿经脉眨眼传到了钟道临的手肺太经,直往眉心钻来。
钟道临冷哼一声,运功化去了经脉之中的寒气,再观察孩子的脉络,心上亢,心跳气急,心肾不齐,黑紫之气笼罩青灵、少海、神门少心经,上逆下陷,来回翻滚,当以他用中⻩意念贯于孩子隐⽩、大部、大⽩⾜太脾经时,突然浑⾝剧震,睁目叹声道:“三魂少其二,七魄已归紫府,其实孩子早已⾝亡,留下的尽是先前⽔鬼留下的妖气!”
“啊!”中年人怀中的妇女痛呼一声,一口气没顺上来昏死了过去,一旁的老掌柜看全家的独苗就这么的死了,犹如晴天霹雳,本不知道说什么,脸容哆嗦着坐翻在地,嘴里喃喃嘟囔着什么,脑中一片空⽩。
只有中年人含泪掐了掐子的人中,把老者扶到上坐下,对钟道临二人一抱拳,颤声道:“多谢二位道长,生死不能強求,也是舂儿命薄,常某多谢二位大恩!”
随后強忍悲痛扭过头来冲边的丫鬟道:“小翠,你去账房取些银两来,再到库房拿两套和两位道长⾝材相称的长衫鞋,去吧!”
“不不!”
就连玄机子那么厚的脸⽪也受不住,连连摆手道:“我们兄弟没能帮上贵府的忙,反而平添噩耗,这银子是绝不能收的!”
中年人索然的轻摇了头摇,沉声道:“既然孩子救不活,也是天意,两位道长今后仙踪所踏之处,能多救两个和劣儿同样苦命的孩子,能多除些妖魔也就是了,钱财乃⾝外之物,多备些也好让两位道长路上好行走!”
他看出了二人的窘迫,虽然突逢惨事,但在外人面前,不好表现得那么脆弱。
正苦苦思索着施救方法的钟道临听到中年人“天意”二字,心头一颤,不由想起了在“云山”脚下和⽩蛇对话的那个雷雨之夜,一个“天”字道尽了人生的无奈和岁月的蹉跎,⽩蛇说得对,既然天地不仁,那天又如何?想到这里双眸精光一闪,恨声道:“未尝就没有办法救回令公子,小黑,现形!”
“嗷!”
那头正半卧在院落中懒洋洋的大黑猫突然发出了一声虎吼,全⾝黑⽑一抖,在屋內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越变越大,化成了一头威风凛凛的斑斓黑虎,头摇摆尾,昂首狂吼,声震长街。
钟道临忽然从房內众人眼中消失,再见时已经闭目盘坐在庭院中心,双臂围抱圆,落于丹田处手捏法印,轻昑道:“元神出窍!”
一道⻩芒猛然从他头顶升起,化作一团和他⾝形样貌完全相等的虚影,眨眼骑到了啸月地虎背上,大喝道:“小黑,同我一起下探幽冥地府,走!”
“临哥,等等我!”
玄机子看到钟道临居然要用本命元神下界,大吃一惊,如果七⽇元神不回,⾁⾝顿成飞灰,怕他人单力薄有所闪失,赶忙跳⼊院中,伸手唤出耳內的“奇门遁甲”握于掌中,轻喝道:“奇门玄阵,印我法⾝,幽潜沦匿,变化于中,咒甲,疾令,着⾝!”
竹简通体散发出五⾊彩光,脫离⾁掌,凌空化为无数片竹条,漫天飞舞,玄机子被‘五行彩光’抬起到半空,竹条上用朱砂刻着的天师符咒忽然飞离竹简,猛印到他的全⾝,纵横错的写満红⾊咒文,満天竹片四散而至“嗑咔咔”一阵轻响在他⾝上组成了一件竹片“天师铠甲”护住了他的全⾝,条条咒文由红变⻩,闪烁着微光。
“嗷!”
啸岳地虎大脑袋一扑楞,虎吼一声,巨尾一甩破开大地,驮着钟道临消失无踪,玄机子祭出千年桃木剑一划土地,紧跟着不见。
众人哭喊着“二位道长是仙人啊,救命的仙人”奔到了院落中,尚未走⼊钟道临⾁⾝旁边,就被一条长着两颗脑袋的银⽑小狗给恶狠狠的扑跌出去,一个手持火把的耝壮伙计跑得快,更是被银⽑小狗一头撞得火把抛飞,噴⾎倒地不起,躺在木屋前直哼哼。
小狗抖动⾝躯,浑⾝银⽑在月光照下,银波闪闪,转眼化为“疾***狼”的本形,瞪着两双异冷酷的锐眼盯着众人,围着钟道临⾁⾝缓缓转圈,四蹄不断虚爪,任谁上来也会被它眨眼撕裂。
五雷神鹰化作的小鸟转眼恢复了天界鹰王的本相,对众人理都不理,晃动头上五彩羽长翎,震动着大巨的金翅斜飞窜⼊⾼空,风声呼啸,奔月而上。
两头神兽一上一下牢牢护卫着钟道临的⾁⾝,不准任何人接近,它们可没什么菩萨心肠和同情心一类的东西,只要是有人敢进⼊庭院的范围,不被雷劈死也会被风狼给活剥了,必死无疑。
裁店內院的一众家眷伙计被突如其来的异像吓得浑⾝颤抖,差点没尿子,明⽩那双头银狼和金鹰是不允许他们靠近主人的⾝体,只好朝着钟道临的⾁⾝和银狼拜了几拜,颤颤巍巍的返回房內,再也不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