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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亦何庸心节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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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通金耀宗皆低低搭在榜上。在京报子,尽到王御史衙中来,一应使用,老王替他打发,原来顺帝当,深怪各省及府州县考试的私相授受,全无真才实学,可以辅国安民,所以亲自策试。

  那一榜取中一百二十名,赵青心为榜首,特恩钦赐状元,赐宴殿前,簪花游街三。王御史不胜忻幸,第一备酒衙中,与三人贺喜。钱神甫与金子荣商量道:“我们两个,幸运老王提救。如今侥幸功名,皆是老王之德。

  闻得他家中只有一女,尚未许聘,状元赵云客,又无内室。我们特地与他作媒,成这一门亲事。”金子荣道:“此事甚好。”

  赵云客游街赴宴回到寓中,王御史出来接,并钱金两位一同坐席,分宾抗礼。云客深谢抬举之恩,得有今。酒至数巡,钱神甫道:“赵年兄青年俊秀,果魁天下,真是文才可据,但是有句话,还要告王老先生得知。赵年兄的家事,晚生辈少时同学,稔知其详。

  他的令尊先生,因要与赵兄觅一佳偶,至今尚不曾聘得年嫂。前闻得老先生有一位令媛,待字香闺,晚生意作伐,为金马玉堂之配,不识老先生可使得?”老王笑道:“学生家中,止生一个小女,心上也要择一佳婿,故此还未许字。

  今状元果无尊阃,又承两兄厚意,极好的事了。”云客谦恭尽礼。酒筵散后,钱金两个,尽力撺掇,老王也就许允。先要写封家书,打发一人回去与夫人说知,好待赵员外家来行礼纳聘。

  赵云客当夜也写一封家书,附与京报带到家中,第一桩先说速往扬州府前王御史家,将财礼聘他小姐。次早起,王御史的家人也发回去。赵云客的书信,也付与京报,一径到钱塘报喜。

  当又游了街,晚间往别处赴宴。到第三,赵云客想道:“今游街已完,以后在京把这些各位大老,相会一相会,便好先上一本,辞朝出京。一来省亲,二来完娶姻事,不过月余,就有回家之期。谅朝廷自然从允。”

  不想这一游街,又撞着一件奇事。京中王府贵戚,但是每科遇着状元游街,各府内眷,以为奇货,无不挤立府门,看新状元。

  道是天上的文星落在下界,每到戚里朱门,便要拥住马头把状元的相貌,从头至脚看个不了,年老的赞道:“鳌头独占,断属老成。想是万民有福,又添出一位宰相的胚子。”

  年少的赞道:“那样郎君青年大发,不知那一家有福的佳人,嫁着这一个才子。”在京妇女,人人羡慕赵云客是个风流年少,人才体貌,迥出凡。只这一年看状元的,一发如意,早晨拥起,傍晚尚难身,倒拥得执旗把伞之人,酸脚软。

  只见行到一处,却是驸马府前,那驸马姓韩,有一个郡主,小名叫做季苕。生居金屋,少长玉堂,自然比不得荆钗裙布的模样。又生得一种子,与世上妇女大不相同。

  常道:“我等人家,那怕没有富贵子弟为配?只是有才无福,有福无貌,俱非男子。”就自小立下一个主意,必定要嫁个状元。前岁开科时节,他年纪也略长成,因见状元有六十余岁,不好将身许聘。淹留岁月,近已及笄。昔闻废科一诏,心上好生烦恼。父母也晓得他的意思,不敢轻易择婿。

  就是朝廷策士,也亏得那驸马因女儿有这个志气,他进朝入奏,把天下才人待用之语奏了几句,朝廷便有亲试的一段事。如今恰遇着赵云客首折宫花,季苕郡主生平这番念头,正好发出来。

  又因那一到府门,看见云客面貌,越发定了主意。次早期,尉马就进一本,把女儿素志,上达天听。驸马都尉臣韩呈一本。为招婿事。奉圣旨:郡主韩季苕,许聘状元趟青心。

  该礼部即议礼成亲。礼部接出此本,就往状元寓中,来议姻事。宴客忽闻圣旨,难于摆,使与老王商议。王御史道:“小女之事,虽未成亲,奈前已发家书回去。

  家中见我的书,自然择纳聘,乡里之中,尽晓得与赵家攀亲。今奉旨招婿,辞又辞不得,为之奈何?”

  赵云客念切玉环,就是绛英、素卿也还是第二桩心事,何况牵连国戚为笼中之鸟。当夜就写成一本,清早亲自入朝,把已经聘过御史王某之女,理难再娶,坚执不从的话上奏。也奉圣旨,批发礼部议覆。礼部大臣,即约王御史并状元驸马,会议姻事。

  赵云客报定宋弘之义,韩驸马引着王允之情,礼部会议未妥。酌量调停一说,便覆奏道:臣部会议得郡主姻事,状元赵青山已聘过御史王某家女,义难离解。

  今郡主奉旨招亲,又无违旨之理。臣部酌议,如晋相贾充故事,特置左右夫人。赵青山先在京中,与郡主韩季苕结亲。即同郡主归家省亲,并娶王氏。庶情义两全等语上奏。奉圣旨:依议行。

  却说郡主秀苕,思想天下做状元的,有得几个?若是错这一次,后边再遇着一个年老的,教我怎生定夺?如今莫说有一个王家小姐,就是有一百个王家小姐,也顾不得,定要随他了,做女子的,但凡争宠专权,尽是外边体面,与切身之事,全无补益。

  今后那管他有,次,只嫁了个状元,就完我一生的心事。凡事宽他一分,倒落得个贤德之名。听得礼部覆奏已准,心上十分欢喜。驸马也思量状元难得,每事依顺。见了部议,便择下吉,与状元成亲。

  赵云客既奉谕纶,便图入费。乃至正,先谢了王御史,一径到驸马府中。自想道:“今番入赘,比不得别家。不知那郡主性格如何,容貌如何。”

  心内忧怀郁结。挨至府门,灯影成行,彩球高挂,房花烛,自是侯王体致。不比世间嫁女,多添得几件衣裳首饰,便道一场大事,只管把男家责备,要争几副糖桌。

  结亲之夕,云客细看郡主,却也古怪。别人娶,经营了许多年代,才讨得一个女儿还是非麻即黑。

  偏有赵云客撞着的,就是月里嫦娥,再没有一件不生得端正。云客心念。季苕花容月貌,也与广陵城里美人不相上下,只不知他性格可是好说话的。

  当夜被底绸缪,云客极意奉承,专为求他真心,合到玉环小姐身上去。说这秀苕,被云客甜言美语,打动情肠。道是不惟赵郎才貌天下无双,看他这一段衷情也考得个第一。

  但凡有关云客身上的事,他倒百般依顺。相月余,里出外赴宴,傍晚回到房中,不是谈论古今,考究诗赋,就是弹琴着棋、看花饮酒,也略把云客家事问些详细。

  两情和合,如鱼得水,专待辞朝,与云客同到钱塘家里去。云客探知季苕心中坦,更兼情意绵,渐渐把左右夫人之旨,些心迹。季苕全不关心,任他从便。云客大喜,乘便往老王寓中,商量归计。

  王御史闻知郡主贤德,知道他女儿后的醋量自然不消开坛,愈加欢喜。便与云客算定归路。云客乘便进朝,先陈省亲之念,后把娶王一事拖带几句。朝廷许允。一径出朝,来辞驸马说道:“暂归钱塘,即到京奉候温靖。”

  驸马以前,原奉有左右夫人之旨,不好相留。又见郡主秀苕,夫契厚,他便放心得下。奁资等项,整齐。云客择起身,又往王御史衙中,告归婚娶。老王道:“老夫在京,一时难得身,小女姻事,自有拙荆可以作主。事也不必过费。”

  云客拜谢而别,行旌南指。季苕辞别双亲,饯行杯酒,留连数。云客思念家乡,睽离已久。当西湖乘兴,寓广陵,自后花下奇缘,月中良遇,情怀于种,恋忘归,及至罗网忽张,惊魂靡定。虽则香闺提救,终为荒驿相羁。定省晨昏,缺然未讲。

  虽道才子多情,偏不想着父母的?只因云容所遇,尽是软麻绳,把一个才情盖世的郎君,一缚住。

  人只道云客的心肠,长者薄而妇人厚,不知慈乌之恋源自邀切。所以当,将次出京,反添些悲离合之感,全不把富贵功名,装成娇态。

  但指望立刻就到钱塘拜见父母,便将这些美人,聚集一处。他还要把旧的亲情友谊,报答一番,也见得山川种秀,祖功宗德,发出这一段功名,正好在乡里之中,做些正经事体。

  看官,你道别人中了科甲,个个像苏四郎,佩着六国相印,不但贫故旧,就是兄嫂,也该俯伏候,父母也该颐指气使,每早起在家堂香火之前,祝愿里中出几椿闲事,好于从中占得银子,因此贫故旧,渐渐生疏。

  偏是云客中了状元,心内全无此念,岂非痴想?看看的锦衣归故里,那赵员外在家,自应做些好梦。只不知报状元的,可先到家几时了。

  评:忆余往时,读书城东小楼,与白香居士讨论时,义得失,雅相善也。白香一夕感古名媛事,手拈一题,并新稿见示,读之令人快心。因率鄙意亦作一篇,不复自计工拙,回中偶有试事,聊附于末,以博一哂。

  白香英才蔚发,自是金马玉堂人物,行将几万高搏,而余仅以卮言,重灾梨枣,亦足感也。问西子亡吴,其功耶非耶?吴亡而不与之俱亡,其贞耶耶?尝谓西子非妇人也!

  其殆于越之元勋,秋之智士乎!当勾吴之争雄天下也。封豕长蛇之势,于邻国。会稽之困,危如累卵。

  越之君若臣,无所展其才,而大夫种之第三术,得行于其间,遂令闺阁芳姿,振声千古。盖越之存,不存于生聚之后。

  而存于夫差荒之一心。吴之亡不亡于好之时,而亡于极好之意,使忠谏不得进一言。究之存亡之徵,之一女子,而此一女子者,亦何庸心节义,以自全其守贞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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