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私奔
天亮之前,只听“吱呀”一声,卧虎山庄的后门一开,两条人影骑着马奔出来。二人回头瞧一眼山庄,都暗叹几声,然后向山下驰去。他们知道,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归来,或许一生都不回来了。
来到山下,他们紧张的心才稍稍松驰一点。这时天⾊微明,附近的东西已能看清。马上人原来是一男一女,都是十七、八岁。男的一⾝青衫,剑眉虎目,英气。女的一⾝红粉,娇美如花,别看⾝材不算⾼,脯可算得上⾼了。
“雨妹,到了这地方能全安些,你要不要歇一下?”男的关切地问。
“不了,吉哥,这里离山庄太近,咱们还是快跑吧,让我爹抓到,你就没命了。”雨妹关心地望着情郞。说着,腿双一夹马腹,率先向西而去。
这是通往官道的方向。吉哥不再说什么,随后跟去。二马一前一后,迅如流星,⾝后腾起一股股⻩尘。
跑出三里多远吧,再往前是树林。男的见雨妹已微微娇,便说:“雨妹,休息一下再走吧。”
雨妹冲他一笑,点了点头。
男的跳下马,来到雨妹跟前。雨妹从马上跃下时,正落在男的怀抱里,男的在她的俏脸上一吻,说道:“这是你投怀送抱的,我可没強迫你。”
雨妹双臂勾住情郞的脖子,娇嗔说:“你呀,占尽了我的便宜,要是让我爹抓住你,知道你那么样欺侮他宝贝女儿,还不剥了你的⽪!”说着,一双清亮的眼睛含情地望着他,脸上是又羞又喜。显然刚才奔逃时的紧张与不安之意,已小多了。
男的见她动人,忍不住心里发庠。他望望前边的树林,轻声说:“雨妹,要不是情况特殊,咱们就进树林子去。”
雨妹一脸的晕红,明知故问:“进树林子⼲什么呢?大⽩天的,说话这么不老实。”
男的笑道:“我好想再刺一下你的桃花。你的花好嫰,里边⽔好多,每回你夹得我魂都飞起来了。”
雨妹大羞,粉拳敲打着男的后背,腻声道:“吉哥,不准你再说下去,我要生气了。”说着,还向周围张望,生怕这羞人的事给人听去。
男的情怀大动,双手抓弄着她的庇股,亲上她的红。雨妹挣了几下,就不再反抗,任他轻薄着。不一会儿,张开小嘴儿,任男人品尝香⾆,呑吃自己的口⽔,自己也被男女间的乐事得要失去神智了。
好一会儿,二人才分开来。男的说:“咱们走吧,你爹这个人太可怕了。”
雨妹听了,心中也是一凛,她太知道她爹的为人了。有个仆人给他上茶时,不小心茶⽔溅到他⾝上,他登时大怒,下令砍掉仆人一只胳膊。有个丫鬟给他洗脚,他嫌⽔凉,大骂丫鬟伺候不周,伸手在丫鬟头上打了一掌,丫鬟当即毙命。自己此次跟唐吉私奔,要是让爹抓回去,自己倒没什么,唐吉可惨了,不知道爹会想什么歹毒的法子磨折他呢?有一点是肯定的,绝不会轻易杀他的,爹会慢慢地弄死他的。
二人重新上马,向前奔去。进⼊林中之路,拐两个弯,在拐过第三个弯时,前边的唐吉忽听后边的雨妹惊叫一声,急忙回头,只见雨妹的马已然扑倒,而雨妹正向前方跌下。唐吉大惊,从马上飞起,向雨妹掠去,真是又快又急,⾝形又很好看。哪知眼前人影一闪,雨妹已进⼊别人怀抱,那人在空中翻了两翻,才落到地上。
唐吉定睛一看,叫道:“义⽗,原来是你!”
对面几丈外站着一位老者,⾝材魁梧,黑红的脸,有一部花⽩的胡子。此时他将“雨妹”点住⽳道,给别人。
唐吉这才发现,义⽗⾝边已站定七、八个人,其中有两个人手里拿着长绳,再看雨妹的马,正伏在地上,前腿折断,不必说,正是这两个人的杰作了。自己还以为这回能逃出去,想不到还是给人劫住。
见到雨妹不醒人事,落到对方手里,唐吉是又急又苦,又怒又痛,他一时想不出办法,惟有手握间的剑柄,寻思着如何抢回心上人。
唐吉的义⽗唐云长,瞪视着唐吉,大声骂道:“你这个逆子,东方庄主对咱们恩重如山,你不思图报,竟做出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来,你还是人吗?还不乖乖跟我回去向庄主请罪!”说着也摸摸剑柄。
唐吉再傻,也不会跟义⽗动手。他心驰电转,知道今⽇是栽了,绝不能达到出逃的目的,连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呢!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带着哭腔向义⽗说:“我与大姐小真心相爱,你老人家是知道的。你忍心见我们分开吗?你老人家向来疼我跟秋雨,求你老人家大发慈悲,成全我们吧!”
唐云长心一酸,眼睛润了。他定定神,对⾝边那几名家丁说:“你们先带大姐小回去,这里的事有我就行了。”
那几人答应一声,从树后牵出马来,驮着大姐小东方秋雨向山庄而去。
这一幕看得唐吉心都碎了,他跳起来,想拔剑阻止,唐云长一纵⾝,拦到跟前,怒道:“你有种就先杀了我。”
唐吉叫道:“不,不,义⽗,孩儿便有千个胆子,也不敢冒犯你老人家。”
唐云长缓了口气,说道:“吉儿,胳膊拧不过腿大的,我看你还是跟我回去吧,义⽗会为你求情,相信庄主不会杀死你的。”
唐吉苦笑道:“他是不会杀我,可他会让我比死还难过,难道你不知道他的为人吗?孩儿打定主意,宁死不回去。”
唐云长说道:“那你别怪义⽗心狠了。”说着子套剑来。
唐吉狂笑道:“义⽗,我是你养大的,你的大恩,我无以为报,今⽇就把命还你,你好向庄主差,反正失去了秋雨,我也不想活了。”
唐云长“滋”的一声将剑揷在地上,怒声骂道:“胡说,你才多大,怎么能想到死?一个男人怎么能为一个女人去死,你也太没志气了。”接着,说不出话来,显然不知怎么处理这事好了。
唐吉再度跪下,说道:“义⽗,你杀了我吧,我不会怪你的,我不想让你为难。”
唐云长背着手踱着步,好生矛盾。让他杀死自己的孩子,自己怎么能下得了手。带他回去?还真不如杀了他的好。庄主心狠手辣,他是最了解不过的。可怜的孩子,为何这么糊涂,做出这种让人痛心的事来。
再三犹豫,唐云长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包来,扔到唐吉跟前,说道:“你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带着这个包,这里有点钱,你会用得上的。”
唐吉想不到义⽗会放了自己,因为义⽗对庄主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同此可见⽗子情重,在关键时刻毕竟非旁人可比。
唐吉向唐云长磕了几个头,说道:“义⽗,我走了,你如何向庄主待?”
唐云长向他摆手道:“快滚你的吧,我的事不用你心。”
唐吉从地上站起,对唐云长说道:“义⽗保重。”拿起包袱,跳上马去,一拨马头,又说道:“义⽗,求你照顾秋雨,孩儿不孝,就此告别。”说着,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向前方奔去。
唐云长望着唐吉的背影,不噤老泪纵横。养了八年的孩子,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呢?在他的⾝上,自己花了多少心⾎呀,突然离去,他觉得自己的心都不在原处了,好像也随着孩子飞走了。
再说唐吉,打马如飞向前方急奔。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只想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他知道自己是没法带秋雨走了,以自己的能力,是救不出秋雨的。难道自己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想到她被抓回去的命运,心中难受,眼泪簌簌滴落,一滴滴溅到⾝上、马上。
正跑之间,头顶风起,一人从一棵大树上落下,头下脚上,双手握一把刀,向唐吉刺来。唐吉一惊,向旁猛地一带马,勉強避过这可怕的一刀。
那人站定,冷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居然躲得过这一下子。”
唐吉坐在马上,擦擦眼泪,望着对面那个家伙,心里直发凉。对面那人是个瘦子,三十左右,长着刀条子脸,三角眼里凶光闪闪,右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微向外张,看样子随时都可能扑上来。
唐吉对他自然是悉的。这人叫吴山,人称“索命快刀”是卧虎山庄庄主东方霸手下第一⼲将,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据说,能在他刀下逃命的人找不到几个。
这人受东方霸的重金礼聘,来山庄当差。他本是辽东人,几年前被⽩道人士追杀,不得已才来这山庄的,也算是避难。与唐云长等人不同的是,他不是山庄的护院,而是东方霸的助手,一需要杀那种难对付的家伙时,就让吴山出手了。
唐吉知道凶多吉少,对吴山一抱拳,说道:“吴兄,这么早起来,是要练武吗?小弟有事,不能相陪,请让开一条路。”
吴山傲慢地撇了撇嘴,扬扬手中的短刀,冷笑道:“庄主有令,取你项上人头。庄主真是聪明,知道那唐云长老匹夫定会放过你,就叫我在这里等你,好打发你上路。”
唐吉一听,強笑了几声,说道:“是庄主要杀我,还是你要杀我?你当我不知道吗?你一直在打秋雨的主意。”
这话说到了吴山的心上去了。当他一进⼊山庄,头一回见到东方秋雨时,他的魂便被勾去了,他向来不好女⾊,但这回也动了心了。他知道大姐小跟唐吉要好,因此,他对唐吉恨之⼊骨。今天庄主传令,不是让他杀死唐吉,而是生擒回庄,但吴山不想生擒,只想一刀结果他,那才遂了心愿。
吴山叫道:“少说废话,速来受死!”说着,脚步前移,眼中闪着蔑视的笑意,好比猫对老鼠一般,不用说,他早把唐吉看作囊中之物了。
也难怪吴山这么想,山庄的人都知道,唐吉的武功是跟他义⽗唐云长学的,而唐云长在江湖上只是二流人物。试想,这样的师⽗,教出的徒弟能优秀到哪儿去?自然连二流都达不到。
吴山跟唐云长是过手的,唐云长在他手里连二十回合都走不上,难道唐吉会比他义⽗⾼明吗?那是不可能的,对付这样的人儿,吴山觉得是辱没了自己的名气跟快刀。
唐吉知道今天是九死一生,可他不会束手待毙。他一跃下马,带着満腔的悲愤菗出剑来,拉开架势,横剑当,怒视着吴山大声叫道:“姓吴的,你来吧!我不怕你。”
吴山刀指唐吉,嘿嘿笑着,说道:“唐吉,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我可以转告你⼲爹的。”
唐吉哼了哼,说道:“还是你先留下遗言吧!据我看,你连今天的太都看不到。”
其时天⾊还早,太要等好久才能出来。
吴山骂道:“胡说八道,自不量力。明年的今⽇就是你的忌⽇!”说着话,刀尖一颤,⾝形前挪,向唐吉的心口毒蛇般刺来。
刀未到,冷气先到,令唐吉心发抖。
他不敢大意,侧⾝一躲,同时右手顺势一抡,剑扫吴山的咽喉。这一剑又快又狠,得吴山不得不回刀自卫。他心中一寒,想不到这个⻩⽑小子手底下倒不软。这一下子即可看出,比他义⽗要強。
第一个回合,吴山没占到任何便宜。他想使快刀,尽早要对方的命,唐吉自然明⽩他的心意,采取以攻为守的战术,得吴山没机会反攻,而他的快刀一时间倒使不出来。
唐吉出剑迅疾,一剑接着一剑,全不给吴山息的机会,每一剑都指向吴山的要害,搞得吴山反而狼狈了起来。吴山毕竟是老江湖,知道对方的打算,他稳住心神,时而后退,时而侧⾝,将刀舞成一道墙相似,使对方无法冲破自己的防线。二十回合下来,唐吉见没有效果,不噤有点焦急起来,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凶多吉少,他考虑着如何能出奇制胜,可自己的武功比对方是差多了。
吴山冷眼旁观,看他表情,知道他心浮气躁,不由暗暗得意。打着打着,他突然⾝形向后一纵,跃出几丈开外,没等唐吉反应过来,他已经快刀如风,恶狠狠地向唐吉袭来,每一刀都有要命的架势。这正是他生平得意的快刀法。
他的刀太快了,一招之间,能发出数刀。最可怕的是,因为刀太快,本看不出他的每一刀究竟对自己的哪个部位下手,可只要你稍一犹豫,便一命呜呼。这一连串的攻势,得唐吉连连后退,胳膊与腿大上数处挂彩,还好,这都是⽪外伤。唐吉暗暗焦急,不知道如何应付,只好学吴山刚才的样子,也拚命舞剑,将自己的⾝子罩在剑影之中,不管对方什么招数,自己只是护住⾝体,只求自保。别说这一招还好使,果然那吴山攻不进来。
吴山打得起,见对付不了他,刀法一变,⾝子绕着唐吉旋转起来,越转越快,终于变成一个青⾊的圈儿;他每转一圈,都向唐吉攻出数刀,那刀剑相声已由叮当变成连续的长音。而⾝处其间的唐吉,咬牙硬撑着,庒力极大,他用义⽗平庸的剑法,抵抗着吴山的快刀。别看他处于下风,他依然斗志昂扬,不向敌人示弱。这种硬汉子,连吴山都有点佩服了。
唐吉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若不是仗着自己轻功好、⾝法灵、反应敏捷,自己早就尸横就地了。不能这样打,不能这样打,得改变局面。
一等对方的转速稍慢,招数稍缓,唐吉看准缺口,立刻跃起,来个“一鹤冲天”向旁边的大树冲去。他要利用这些大树救命,要发挥自己的优势。他心说,你快刀再快,抓不着人影儿,也是无可奈何。
吴山见他逃跑,如何肯放,一边穷追不舍,一边叫道:“在我跟前想跑,你是做梦吧!”
当他到大树跟前时,唐吉早转到树后去了。
这是一片树林,越往北林子越密,林中多有几人合抱的大树。刚进林子时,吴山还能瞅见唐吉的影子,可捉了几回蔵,吴山就再也看不到唐吉了。
吴山握着刀,猫着,小心戒备,远远近近转悠半天,就是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他知道对方就在⾝边,说不定哪一会儿就向自己来个偷袭。
树林静静的,只有吴山脚踩树叶的沙沙声。转悠良久,仍无结果,吴山气得大骂:“八王羔子,兔崽子,⻳儿子,老子你祖宗!你再不出来,老子放火烧林,非把你烤成烤鸭不可。”
吴山尖锐的声音在林中回着,绵绵不绝。可是任凭他如何痛骂,对方就是不吱声,可见,人家也是聪明的,知道他这是将法,绝不上当。
吴山骂开了,把自己知道的骂人词汇都用上了,各种骂法纷纷出炉,他长这么大都没有这般英雄的骂过人。可以说,这一次骂人的雄风在他是空前的,也毕竟是绝后的。骂得嗓子都有点冒烟了,对方还是没动静,他想不到平时平淡无奇的小子,竟这般有心计,有耐力,看来自己是太低估他了。
正无计可施呢,一转头,旁边几丈之外,一棵大树后露出一角⾐服。吴山暗喜,心道:“臭小子,你捉弄我半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为了不致打草惊蛇,他先向左前方走去,目光直视,嘴里骂道:“他妈的!混蛋小子,再找不着你,老子就走了。”他的脚步走着,快到与那树平行处,突然他⾝子一转,向那大树窜去,像恶虎扑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