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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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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古猜说见到了白色的太阳,根本不明白这小子在说什么胡话,还以为是他过于紧张吓昏了头,毕竟绝望带来的强烈心理压力,不是他这十六七岁少年可以承受的。

  明叔却吓了一跳,在海上见了白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懂得海象天候之人都清楚“头惨白,风暴连天”那是将要发生翻海灾难的征兆,险些瘫坐在地上,幸好被扶了一把,Shirley杨问古猜:“别急,把话说清楚了。”

  古猜急忙指着头顶:“你们看啦,太阳是白的…”众人均没想到他所说的太阳就在头顶,身在地形酷似鲸腹的归墟之中,怎么可能看到天空的太阳?当即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上方,不料真有个白茫茫的圆形物体悬在头顶,正对着楗木嵌箭石的顶端。

  刚才海气相,岩层中的龙火飞溅,落下了一场火雨,半空都是火烧海形成的薄雾,谁都没曾注意上方的情况。我心中先是一凛,有些摸不着头脑,奇道:“那是什么?”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只有一片茫然,但却还知道,那东西肯定不是太阳。

  Shirley杨凝视岩层中明显比周围隆起的一块黑色穹庐,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喜道:“幽灵岛!”原来那白茫茫的光晕,不是古猜形容的太阳,而是归墟中没被海气遮掩的一处“天窗”此地上有天门,下有伏,才保得千百年来生气不减。我们刚入珊瑚螺旋之时,正值大退去,海面上出了一片黑色的岛屿,那是一座由于汐作用时隐时现的幽灵岛。

  水升涨之时,岛屿就会没在水下,等到位低落,它又会在海面上出现踪迹。开始的时候我们误以为幽灵岛是巨鲸出水的脊背,唯恐被它鼓而出揭翻了船只,曾以海神炮轰击,确认那是一座孤零零的海上小岛。幽灵岛将珊瑚螺旋分割成东西两个区域,我们受到大海蛇的袭击,从东侧沉入海眼,想不到归墟中恨天氏的古迹,正建在幽灵岛的正下方。

  更没想到幽灵岛上有个天窗般的窟,直通海面,想必天色已明,出圆盘大的一片天光,才被古猜误以为见到了大风暴前的白头。估计这井口般的窟,并非是被三叉戟号上的震海炮轰塌的。这神器楗木,如同一株大树,以箭石嵌为伞盖,作势破天出。原来这图腾布局严谨,皆有深意,现在才感觉到恨天人煞费苦心建造了一幕神话般的场面,这其中绝不仅是摆摆样子那么简单,其中还似乎藏着什么更大的秘密。自商周时,便有人将月星辰和鱼龙百兽来代表防卫,从海底神木上那残破的铜饰来看,那天窗正应月位,我实在猜想不出为何如此安排。

  胖子问众人道:“诸位,我说咱别光顾了惊叹了,没看水涨上来了吗?咱们是顺着这定海神针爬上去,还是潜入水底另寻出路?事不宜迟,何去何从,必须赶紧拿定主意。”

  我见幽灵岛正是直通海面的生门,听四周隆隆巨响,正是大将涨的信号。位增加后,这幽灵岛也得被淹没在水下,只有抓紧时机攀上神木离开归墟,其余的事等回到海面上再作计较不迟。

  我想到这些,正要作出决定,Shirley杨突然拦住我说:“我刚开始曾觉得用楗木来造巨箭,有些和华夏文明中那些古老的传说不符。恨天氏虽以图腾的后裔自居,但楗木是荫沉木,据说它本身是上古神木,能够从海底一直生长到月宫,那天窗般的窟设在月位,一定是明月的象征。古籍中对恨天氏的记载极少,不过周穆王时期的铜鼎上,却有恨天氏死后奔月的传说,这恐怕不是的图腾,而是奔月的冥途,是给死去亡灵使用的,咱们从这攀上去,是否会有危险?”

  众人心中一沉,原来楗木并非是的战争图腾,而是奔月的冥途象征,归结底,这环形山果然是一座存在于常理之外的古墓。在珊瑚螺旋海域由于海气凝结,等闲见不到星光月。楗木顶端白茫茫的天光,确实如同一轮满月,这棵给亡魂升华的海底神木,似乎离明月仅有一步之遥,只要攀上楗木顶端,纵身一跃便可离开这片没有出口的混沌之海。

  明叔见周围水面上鲨影纷,下海潜水难免要与群鲨生死相搏,他往来海上多年,自然知道其中厉害,现在的情形是宁上不下,忙对众人说:“杨小姐说得在理,在海上确有神木通月赴死的古旧传说,不过纵然是水底冤魂奔月的神木,眼下也是咱们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通天之路了…”说罢带头攀着布龙鳞般皮的古木斜面,一步步缓缓爬向上方的天窗,口中还哼着蛋民那套凄苦的曲子给自己壮胆,悲壮如同狼嚎鬼哭:“我的海神啊,救救我苦男儿,不怕海波深无底,只怕死采回不了家…”

  我见明叔已抢先上了好似能通住明月的神木,六十多岁的人了,说上就上毫不迟疑,手脚却也当真利索,心中大骂他是只顾个人不顾集体的本位主义倾向分子。但他的举动也打消了我们的顾虑,破釜沉舟,全都在此一举,此时只好全队攀上出口以求逃生,不过水肺蛙具都不能扔,咬牙负重往上爬,万一上面出不去,还能退回水里。

  第二个爬上楗木的是胖子,他背着水肺和一大包青头,虽然分量沉重,但一件也舍不得扔下,负重对他来说还能应付,可登梯爬高的举动,向来是他的弱项,事情到这地步了,也只好豁出去了,他闭上眼“噌噌噌”几步就从斜倒的巨木上连爬数米。

  众人连成一串攀上了这挂铜链的高大楗木,也不知这千万年的老木头,还能否经受得起。俯身向下一看,四周海水滔天翻滚,脚底的水面还能看到无数青铜奴隶的身影,更有许多鲨鱼在水中盘旋游动,整个环形古城的遗迹大半都已沉入了水中。我担心胖子紧张过度会失手坠下,便对趴在前面的胖子叫道:“王司令你快睁眼看看,咱们就要攀到月亮上了,月宫中的小寡妇和她的长生不死药还都等着你接收呢。”

  胖子感到巨木下水势森然,从高处灌下来的冷风在耳畔飕飕直刮,哪里还敢睁眼,但嘴上还能支应,叫道:“胡八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又开始冒坏水缺德了。你还不知道本司令这辈子就有这么点雅兴,上到高处就专喜欢闭目沉思玩点深沉的,咱心里明镜儿似的,一睁眼不但看不见小寡妇,还非得掉下去喂鱼不可,到时候我非拉上你这缺德带冒烟的垫背…”

  洪波怒涛声中,六人攀到了海底神木的顶端,到了此时已是被重物迫得酸背疼,虽然手脚发软可谁也不敢松手。海面上的空气已经吹到了脸上,一片白蒙蒙的天空清晰可见。但在底下看楗木离出口似乎很近,可到了跟前才发现,不上翅膀根本甭想出去。明叔在最高处颤颤悠悠地站起身来,踮起脚尖,不死心地伸手去够窟边缘,可离得实在太远,尚且离着十余米的距离,顿觉心灰意冷,险些翻下神木栽进水里。

  我暗骂这回大意了,出海没带绳钩和飞虎爪一类的攀高器械,此刻虽然就差那么几步的高度,却空自焦急,无计可施。到这时众人才明白,凡人不是吃了不死药而身轻飞升的嫦娥,人生在世,都是血之躯,其质重浊,就算是至圣至贤的孔孟二子,有经天纬地的才学,又或是神勇如西楚霸王,有裂帛拔地倒拽九牛的神力,也都不免受制于地心引力,绝不能凭空离地一步而行,飞天奔月的情形只会存在于神话传说当中。

  我攀到嵌入木端的箭石上,这箭石已成化石,久遭海水冲刷依旧坚韧牢固。只见岩层中的龙火得海气朦胧,身临半空,犹如足底生云,几十米下是一片翻腾汹涌的混沌之水,水势还在逐渐增高。这时众人脸上全是汗水和水汽,眼见“奔月”之路是条绝路,都着气无可奈何。

  明叔却还异想天开地出着主意,也许等到水涨上来,就能借着水涌从口游出去了,古猜和多铃左顾右盼,也都不知所措。我听得头顶天空声如裂帛,一阵阵呼啸来回,心想外边天色刚明,正是早初生的时候,恐怕不出片刻幽灵岛就会被上升的水淹没,海水会从这天窗里狂灌进来,留在这里必定会被冲成碎片,看来还得从水路下去。低头看时,只见水中群鲨恶鱼翻翻滚滚不计其数,实是令人心惊胆寒,无遮无拦地下水,别说想潜入深处,只怕刚一入水面,就会被群鲨分食了。

  这时Shirley杨忽然“咦”了一声,这倾斜的木身上,遍布许多直径数米长的箭石,犹如老树的树冠伞盖亭亭。箭石是古代海洋生物化石,荫沉木也是沉积海底万年的古木,我们已然无法判断嵌在荫沉木上的箭石是天然生成,还是人为嵌入装饰的,不过在木身箭石稀疏之处,有一道铜门,厚重铜板上的纹理都如鳞状,与木杆上的黑色鳞裂极为接近,若不是Shirley场在这木身斜面上停留,倒也不易察觉。

  我们都没想到靠近楗木顶端的木身上,会有这么大一道铜门,用手擦去上面的海藻等物,铜纹中赫然有海底神木连接着海水和明月的模糊镂痕,那些在西周殷商古墓中也能见到的飞翔的送死鸟图腾,更证明了这是一座古墓的墓道,顿时使人联想到,楗木中空,里面隐蔽着一条通道,一条让死者亡灵踏着神木奔月的通道,那通道下必定是恨天氏的古墓。这与中国古墓葬俗中,在地宫口留下让墓主飞升化仙的“天门”有异曲同工之理,只不过亡魂奔月以求不死药的“天门”是开在了妄想通往月宫的神木上方

  这时珊瑚螺旋海面的大蔽天而来,雾气腾腾的天光顿时暗了下来。众人心知这水一过幽灵岛,立刻就会狂灌下来,而楗木下的水也在跟着涨。鲨鱼们已吃光了那条被集束手榴弹炸死的深海金眼鲷,现在下水等于是找死。在大海的獠牙面前,身处进退两难的绝境,任谁也充不得好汉了,个个都已是面如死灰,牢牢抱在海底神木顶端的箭石上心慌意

  我看这道铜门微微陷入木中,密封得甚是严紧,也不知古墓里是否早故海水灌了,但别无选择,只有从墓道里滑人古墓,才能避过上有、下有群鲨的险境。我对Shirley杨指了指铜门,说:“既然上不了广寒宫,咱们只能向下进坟地了。”

  Shirley杨点了点头,便用潜水刀去撬闭合的铜门,我反手拽出恨天氏采取龙含的分水古剑,这时也顾不得这铜剑有多珍贵了,只有当做撬来使,不料剑刃锋锐坚韧,勒得几次,便割断了绑在铜门上的链条。

  这时头顶海水已经一阵阵地灌了下来,大尚未淹没幽灵岛,但海涌动之下,头已到上方。时间越来越是紧迫,明叔和古猜等人看得心急如焚,也都挤过来相助,在**的古树上协力撬锅门。厚重的铜门千年未曾开启,此刻打开,却未有晦之气,只是霉腥扑鼻,令人作呕,出黑漆漆一个宽阔的通道,极广极深,幽不见底,仿佛直通冥冥。

  Shirley杨划了“寸磷”扔下去,测得空气流通,于人无害,便立即对大伙说:“里面没有海水,空气也安全,能下去!”

  说话间水就到头顶了,再也不容多想,我将身边之人一个个推进楗木中的通道,紧随他们之后也钻了进去,顺手将铜门重新扣上。黑暗中就觉得整个空间一阵滚雷似的声音,海水的冲击到了海底神木之上轰然作响,在大木头内部听起来,更是震耳聋,全身筋骨仿佛都快被震碎了,铜门被我们撬坏的地方,也在不断往下渗着水。

  我大张着嘴不敢合拢,以防止耳膜受损,漆黑的木通道里已经有人打开了潜水手电筒,这种照明工具在没水的环境中效果不佳。但可以挂在身上,腾出手来做些别的事情。我也扭开了自己前的潜水手电筒,只见这大得难以形容的木质墓道里,周围木质坚密异常,内壁糙,虽是气颇大,却不觉滑。众人身上负重极沉,在倾斜的墓道里上时容易下时难,只好用潜水刀扎住木壁,咬紧牙关,一寸寸地向下缓慢移动。

  也不知向下攀爬了多久,海冲击神木的响声已经小了,不知是归墟里面的水了,还是大退了,但就是见不到这墓道的尽头,越向深处腥恶的气越是刺鼻,最后终于听到了哗哗的水声,巨木到底了。

  Shirley杨腾出一只手来抛了个磷光弹下去,光亮映水,距离水面已不过十米,下方是一潭幽水,远近并无着落。我让众人先将两个充气背囊的充气环扯开,扔在水面上,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落水,都挣扎着游到气囊边歇,回想刚才千钧一发的险状,都不免有些后怕。

  我在惨亮的磷光中抬头打量四周,黑塔般的巨木底部,陷入一片上古珊瑚礁残骸形成的窟,下面积了不知道有多深的水,铜门通向中水面,中堆了大如磨盘的甲龙骨,骨甲上密密麻麻,全是推演卜卦的古老符号和标记,但遭海水浸泡年头太多,大部分都已模糊难辨。不远处的礁石上,摆放着一个类似巨鲸的古生物头骨,头骨中隐约有数十个隆起的人形,可能是古墓中停放尸体的地方,想来是口中含有驻颜珠,在海底千年不化的古尸。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潜水携行袋,这才记起没带黑驴蹄子,不过有面冰冷坚硬的秦王照骨镜,顿觉安下心来。想看看水深,却发现表盘上指数已经顶到了头,也不知是坏掉了,还是珊瑚里的水根本深不可测。

  胖子刚才下来的时候,吓得腿肚子都筋了,可到底下一看这奇怪的古墓中还有死人,顿时又来了情绪,拉着众人要赴水过去看个究竟。我见那堆鲸骨化石,正好可让众人稍事休息,于是招了招手,让众人游过去卸掉装备口气。

  众人疲惫不堪地攀上礁石,见有一具以鲛人干尸灌入油脂,而制作成的鱼膏灯烛。鲛人的油膏万年不枯,燃点极低,只要有些许空气即能燃烧,正好可以替代手电筒。明叔当即将鱼烛举起来点燃,照着鲸骨中的数具死尸,喃喃自语:“丢你老母黑,南海还真有恨天氏的古墓,这些货真价实的海底僵尸是值大价钱的呀…”

  我们在鱼烛之下,尚未看清面目模糊的古尸,却先发现鲸骨前的甲上,有“震上震下”的标记,由于已在海上见过两三次了,连明叔和胖子那已认得,这是“震惊百里”的卦象,在归墟中反复出现的这一古卦,究竟有什么深意?

  我现在是神困体乏,一想这些繁奥的易经卦数,就觉得头疼,但“震”卦中,似乎藏有与归墟密切相关的重大隐情。正当我苦思苦想不得其解之际,Shirley杨忽然问我:“我不太懂得易道,但曾看过一位旅美华人学者的著作,他是易学研究方面的著名专家,观点非常独到,曾提及易中卦象,凡是含有数字之语,都不是凭空而来,里面藏有古代的加密信息,今人已多不可解。这震卦中有震惊百里之言,老胡你可知道,为什么卦中不是九十九里和一百零一里,又或是用千里万里,而偏偏要说是震惊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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