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定策

　　陈凡知道帝南的想法，似笑非笑：“西风洋兴风作，你们早就息其，恐怕也在暗中推波助澜，准备看好戏吧？”

　　帝南怔了怔，目光瞟向一边，不敢直视，神色颇为尴尬。

　　帝法来了精神，叫道：“主人目光如焰，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西风洋与潜洲闹翻之后，我们明地里进不了潜洲，曾经通过风洋偷偷入境，他们从来不阻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与潜洲眉来眼去。”

　　帝南嘴微动，想反驳又无话可说，余光瞥向陈凡，开始紧张起来。

　　陈凡脸色一板，郑重其事的说道：“龙凤的恩怨来源以久，错综复杂，很难分清谁对谁错…”

　　帝南眼睛一亮，像抓到救命稻才似的，忙不迭的点头：“上人说得太对了，自古以来，太玄两尊并驾齐驱，矛盾当然也少不了，九劫鬼王之后，龙凤分裂，各行其是，各有各的利益，千头万绪，其实就是为了生存，为了生存而矣，没有真正的对错。”

　　“为了生存”四个字咬的很重，特别强调了两次。

　　陈凡笑了笑，说道：“你不要怕，既然纠不清，那就没必要追究，过去的事就算了，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太玄的帝皇，没有权力裁决别人的命运。”

　　帝南又惊又喜，睁大眼睛看着陈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您…您真的不追究？”

　　帝法也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陈凡微微点头，仰首观天，神情蓼落，心灵感到一丝莫名的疲惫，喃喃自语：

　　“人非圣贤，谁能无过？谁没有杀过生？谁敢说自己一辈子问心无愧？我不能，天宏上人也不能。说起罪孽，认真计较起来，人仙并不比禽兽逊多少。”

　　此时昏西下，天边只剩下大半个火球，红彤彤的火烧云布了整个天空，彩霞灿烂，祥云飘舞，一望无际的大洋同样金光闪闪，一道道巨波澜壮阔，比平更为壮观。

　　太玄三，无论多么火热，不可能永远挂在天上，总有落山的时候，谁也挡不住月亮的脚步，挡不住黑夜的降临。

　　升落，匆匆忙忙，陈凡顿有感慨，自己只是太玄的过客，两龙，其它龙凤，所有人都是过客，天宏上人也不例外。

　　天生万灵，本各有不同，灵界才多姿多彩，龙凤只是其中的两个族群，众灵相互争斗，又相互共存，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这就是灵界的本质，没有人能够改变。

　　天宏上人如何？神通广大，闯龙宫、进凤巢，独战九凤，收取凤凰台，平息大，拯救亿万生灵，太玄的格局为之改变，因而被奉为六尊之首，古往今来第一高手，又有圣人之称。

　　可这又如何呢？即便成真后再一次现身警告，现如今，太玄还是太玄，龙凤还是龙凤，份争依然存在，只不过两尊的斗争从地上转为地下，更加隐蔽，更加残酷。

　　假若铲除了龙凤，陈凡可以断定，不久的将来，还会出现新的至尊，一切又恢复原状，本质上完全一样。

　　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月有替，生灵有兴衰，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任何人也无法改变。

　　也许，根本就不需要改变什么，不需要想得太过久远，唯一的任务就是解决眼前的困局，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让太玄保持短期的和平，哪怕只有百年、千年。

　　神通有自身的极限，有些事件是人力所无法改变的，那就是生命的本、大自然的规律，也许这就是天道。

　　想到这儿，陈凡全身轻松，好像放下了一块万斤巨石。

　　凤凰逃遁、大罗遇险、八仙遭来横祸，一系列变故接踵而至，陈凡的心境略有紊乱，波澜微起，在这一剎那，居然全盘放下，有着说不出的舒畅，脸上神采飞扬，目光一片柔和。

　　两龙注意到陈凡的变化，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陈凡一息之间有了顿悟，道心更加圆。

　　摆摆手制止两龙话，陈凡接上刚才的话题：“既然我身在太玄，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希望你们安分一点，收起所有阴谋诡计，老老实实修炼，争取修成正果。”

　　帝南一躬到底，态度很是诚恳：“上人不仅智慧通天，而且慈悲为怀，在下心服口服，从现在起，风洋一切听从上人的指挥，上人的每一句话都铭记于心。”

　　往事一笔勾销，打消了所有的疑虑，他当然乐意追随。

　　“小的遵命！”帝法最为简洁，恭恭敬敬地连磕三个响头。

　　“算了，你起来吧。”陈凡和颜悦，说道：“我面临着几大困难，一是皇文、皇静的下落，二是天波的真正身份，三是袭击大罗老哥的凶手，四是八仙的惨案。你们有什么看法？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们都是一洋龙王，阅历丰富，经验老到，希望能不吝指教。”

　　龙凤的智慧不下于人类，这些年来，陈凡接触了不少，个个狡猾如狐，心机极深，帝法之辈装疯卖傻，帝南之守境自保，其它龙凤坐而观望，若想平定灵界，除了树立绝对权威之外，还必须将它们绑在同一个战车上，对付共同的敌人。

　　此外，最了解龙凤的还是龙凤，它们均是地头蛇，争斗这么多年，知知底，自己单匹马，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无目的地转，神通再大也无回天之力，若是借助他们的力量对付皇文，绝对是事半功倍。

　　两龙对望了一眼，好像触电似的瞬间分开。

　　帝法首先抢着说道：“小的浅见，四件事不是独立的，十之八、九是同一人，不，同一批人所为，也就是皇文、皇静她们在幕后捣鬼，大罗仙友不会有生命之忧。”

　　低下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刚才是误会，肯定是她们在挑拨离间，想挑起两洋大战。”

　　帝南瞪了帝法一眼，心中还有一丝怒气，向陈凡拱手道：“在下没见过天波，大罗与八仙岭事件也是刚听说，不敢妄加评论，只想谈一谈皇文她们。”

　　“哦？请讲。”陈凡眼前一亮，最了解皇文的应该是她的敌人。

　　“我与皇文、皇静只见过几次，情谈不上，但了解一点。”风洋与定洋、西风洋、潜洲的关系都不好，可谓是四面受敌，帝南一直在苦思良策，颇有心得，他说道：“潜洲的皇宁乃一代英主，心机深不可测，手段特别高明，皇文表面风光，其实已经处于下风，迟早被皇宁击败，种种迹象表明，她们早就做了两手打算。”

　　陈凡兴致大起，笑道：“愿闻高见。”显而易见，皇宁应该就是到虚化岭的那只凤凰，与虚化上人关系密切。

　　帝南看着帝法，眨眨眼睛，意味深长的笑道：“皇宁继位族长之后，表面不动声，其实隐蔽的动作很多，百万年来，实力大增，皇文的势力被大大压缩，凤凰台和平协议就是最致命的一击。”

　　陈凡大感意外，心中一动：“协议是针对皇文？莫非…”

　　“对！”帝南对着东方竖起了大拇指，大笑道：“皇宁是潜洲之主，与人仙达成和平协议，既是先行一步，主动向上人示好，又借机打击了皇文，在潜洲人气大涨，七灵无不称赞。”

　　陈凡笑地说道：“你的意思是，人仙占据的全是皇文的地盘，杀的也是皇文的手下？”

　　帝南不住的点头，对皇宁发自内心的佩服：“一夜之间形势逆转，她们在潜洲的势力土崩瓦解，还有，除妖会也完全投向了皇宁，哈哈，一举三得，皇文、皇静有苦说不出。”

　　“厉害，确实厉害。”陈凡赞不绝口。

　　帝法也是含笑不已，忽见陈凡不经意的一瞥，笑容僵在脸上，不敢吭声。

　　陈凡有些恼火，帝南能想到，如此精明的帝法哪能不清楚，竟然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

　　帝南拍拍脑袋，叹道：“当然，皇文并非善于之辈，没想到的是，比我想象的还要狠，当断则断，见势不妙立马开溜，甚至于卷去了那么多生灵，唉，皇宁棋差一步，悔恨不已，潜洲现在是一片恐慌，人人自危，她正忙着安定人心。”

　　“据你估计，皇文躲在哪里？”尽管不抱希望，陈凡还是询问，心道：“这一招确实厉害，不知黄有没有参与？”

　　帝南摇了摇头，说道：“肯定不在五洲，五洋无边无际，加上她们有九重天，找起来不成真还难。”

　　陈凡默默不语，深感棘手，是啊，也许正飞向天边，也许就躲在某个角落，也许就在五洲的地层。

　　“主人，小的想起了一件事。”帝法忽然精神一振。

　　帝南和盘托出，陈凡大加赞赏，他有一种危机感，主仆关系并不代表绝对的信任，

　　“讲！”陈凡眉头一皱，心里涌起了一丝厌恶，这个老恶，到现在还遮遮掩掩，不讲实话。

　　帝法心中一跳，慌忙说道：“皇文的九重天并不完整，有重大缺陷。”

　　陈凡冷笑一声：“废话，没有地心、山灵，不用万灵鼎，当然炼不了真正的九重天。”

　　“不，小的不是指这些。”帝法眼皮连跳，说道：“九重天心法传很广，石也不难寻，但问题在于龙凤之宝，不是所想象的那么容易凑齐…主人不要奇怪，听小的详尽解释。”

　　陈凡心念急转，微微一笑，基本上明白了帝法的意思：“你们的寿命极长，又慑于天宏前辈的约法三章，不敢自相残杀，死于意外的少之又少，也许几百万年也找不到龙凤之宝。”

　　帝法连连点头：“即使死于意外，一般的龙凤也在临死前自爆，不会让敌人得到，成真的更是无影无踪，此外，龙凤各族相互仇视，怎么可能将宝贝送给他人？况且每一代龙王、凤凰族长都在炼，时至今，原有的库存寥寥无几，据小的所知，现在能够自成空间的只有四个…”

　　“皇宁、皇云、皇文、帝、帝明。”帝南口而出，帝明就是锢在容洲的那条神龙。

　　“不，皇文没有。”帝法立马否决。

　　“有。”帝南嘴角上扬，出一丝嘲笑：“你五万年没接触，当然孤陋寡闻，听说她与帝互换两宝，皆大欢喜。”

　　帝法张大嘴巴，喃喃道：“难…怪，难怪如此。”

　　帝南冷冷一笑：“你与皇文闹翻，肯定是因为两宝。”

　　帝法下意识的点点，猛的清醒过来，老脸涨得通红，不敢看着陈凡。

　　青兰花曾经说，皇文有九重天，陈凡并不感到奇怪，他想的是，紫兰花送宝，说明青洲确有九重天，愁眉呢？还有帝，当年被自己收取之前，为什么不使用？也许没有地心，非常脆弱，不知现在能不能现出来。

　　帝法咬着嘴，不安地说道：“皇文的确提出过换宝，但小的只有一套龙宝，当时就一口回绝，皇文再也没提，小的以为这不是主要原因。”

　　“不用解释了，我心里有数。”陈凡摆摆手，笑道：“皇文老巨滑，龙宝与盟友孰轻孰重，肯定分得很清楚的，不会因小失大，应该有其它更重要的原因，除非她脑子坏了。”

　　帝法抹去额头的汗水，长舒一口气：“主人英明，小的佩服。”

　　“行啦，皇文有九重天肯定没错。”陈凡神态自若，目光在两龙身上来回飘动：“你们通知其它龙王，传达我的意思，五洋水族全部出动，通缉皇文一伙，知情不报者、奉违者灭族，举报者有赏，几年后，我将逐个拜访所有龙宫。”

　　他语气柔和，却带着一股杀气，两龙神色一凛：“遵命！”份份发出几枚飞符。

　　帝南送上几枚飞符：“本想邀请上人去风洋作客，但上人查案要紧，只好等下次了，我在龙宫翘首以待，若有吩咐，风洋会倾巢出动，为上人效力。”

　　“好，谢谢你的支持。”陈凡也递去自己的飞符，出了笑脸：“有时间我一定登门拜访…哦，对了，最后问一句，你有多余的石吗？”

　　帝南明显怔了一下，不过他反应很快，笑着点头：“有五块，不知上人需要哪几种？”

　　“橙、青、绿。”陈凡一字一顿。

　　“正好有一块绿石，其余的与上人重复。”帝南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以前也妄图炼制九重天，因为缺少凤宝，干脆放弃，呵呵，上人等待几天吧，我现在就回风洋，尽快送过来。”

　　陈凡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很好，这份情我记在心上，去吧。”

　　“不敢，不敢，上人能接受就是我的荣幸。”帝南受宠若惊，略一抱拳，投入大海。

　　洋面泛出朵朵水花，帝南的气息迅速远去，陈凡暗自点头，右手一招，四个青木灵急驰而至，恭身道：“主人，小的没有反现任何异常。”

　　“我知道了。”陈凡将它们收入眉心，看了帝法一眼，自顾自的向万鸥岛飞去。

　　帝**了片刻，脸色苍白，溜溜的跟在后面，却见陈凡竭尽全力，越飞越快，帝法心中更加恐慌，嗫嚅道：“主人，小的有罪。”

　　陈凡冷哼一声，这家伙自作聪明，起初认主是不得已，却异想天开，妄图拉虎皮作大旗，野心，利用自己提高西风洋的地位，甚至于成为太玄神龙之主。

　　帝法打了个冷颤，慌忙说道：“小的知自罪孽深重，不敢求主人原谅，但有一点浅见，也许能对付皇文。”

　　陈凡看也不看他一眼，脸色冷峻，飞行速度不减，似乎充耳不闻。

　　帝南使劲咽下一口吐沫，强制镇定下来，边想边说道：“小的了解非常皇宁与皇文，两人都特别精明，数百万年来基本上打了个平手，皇宁能占得上风，得益于潜洲之主的身份，有权签署和平协议，当然，此协议让步太大，人仙占据了三分之一潜洲，从长远看，对凤凰很不利。”

　　陈凡大为意动，杀人一千，自损八百，和平协议是双面刃，皇宁是无奈之举，也许是权宜之计，只要能削弱皇文的实力，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将来平定了内，还有撕毁协议的可能。

　　一切都是凭借实力说话，到那时，人仙若是没有反抗之力，协议就没有保证，反过来讲，如果有了强有力的后盾，凤凰只有承认现实。

　　帝法见陈凡沉思默想，不敢打扰，乖乖的退后一点。

　　过了许久，陈凡才神智回体：“继续说。”

　　帝法稍稍放下心来，说道：“关于皇文的下落，小的估计，帝、帝定、帝月、帝冷身为盟友，也许会了解一点线索，当然，这是小的猜测，主人出世，天下震动，四洋肯定不敢再心存妄念，第一时间与皇文划清界限，但他们交往太深，按理说，不可能一无所知。”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尽快赶往四大龙宫？”陈凡不紧不慢。

　　“不！”出人意料的是，帝法一口否决，他说道：“四洋现在不会承认，小的建议，主人按兵不动，观察皇宁的动静即可。”

　　“此话怎讲？”陈凡回头一瞥，脸诧异。

　　帝法出一丝笑意，眼中闪过狡猾的目光：“皇宁这一次虽说措手不及，让皇文悄悄逃脱，但她筹划了很多年，肯定还有杀手锏没使出来，主人不妨静观其变。”

　　“以不变应万变。”陈凡口而出，这家伙不愧是老恶，眼光毒，手段更毒。

　　帝法很是得意，滔滔不绝：“先不说能不能找到皇文，假若侥幸找到，主人追得太紧的话，皇文会狗急跳墙，伤害掳走的生灵，皇宁则不然，肯定在内部按了大量人手，只要潜洲一稳定，必然会出手，皇文行踪一，主人趁机雷霆万钧，一举解决问题。”

　　陈凡大笑：“好，好心机，不简单，难怪能搅得五洋大、潜洲不安。”

　　帝法听出了讽刺的味道，老脸微红，呐呐道：“小的已经改恶从善，效忠主人，不再是以前的法龙王了。”

　　“但愿如此。”陈凡不冷不热。

　　初月高悬，两人到达万鸥岛，紫袋、万鸥四人早就等待多时。

　　“老弟，他们怎么样了？”四人向后眺望，不见鸥群与大罗的身影，声音有些颤抖。

　　陈凡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神色黯然。

　　“大…大罗老哥，还有它们，是不是全完了？”万鸥上人怒火冲天，紧紧的抓住陈凡的手，拼命摇晃，吼道：“是谁？谁干的？老弟，你快说？”其余三人也是迫不及待。

　　“大罗老哥应该没事。”陈凡静静的看着万鸥，不温不火：“老哥不要上火，冷静一下，我们去晚了，敌人是速战速决，根本就来不及救援。”

　　紫袋上人将万鸥拉开，默默地问道：“是不是那些家伙干的？”

　　陈凡苦笑道：“我们没见到敌人的踪影，但一路走来，经过仔细分析，十之八、九是。”叹了口气，扫视众人，眼中杀气腾腾：“请各位老哥放心，无论他是谁，小弟在此保证，今生今世一定要追查到底。”

　　四人点头叹息，紫袋上人握着陈凡，重重的一顿：“老弟，我们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