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表妹,去洗个澡如何?
想起大姐发彪时家人狼奔兔逐的凶悍模样,陈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江东之虎,这个外号应该给自己的家姐才最是合适。
考虑良久之后,陈祇总算是拿定了主意,提笔浸了墨汁,在那江纸上落笔写下了药名及份量,一面写,一面还作出他的解释。而贞儿,却在一旁边,用一支管笔飞快地将陈祇所言记录下来,以便于以后将公子创新的方剂整理成册。
而在边上的卫昭亦怀着一颗敬畏之心,看着陈祇笔下这个他从未见过的药物配伍,是的,每每有疑难杂症之时,陈公子总是能出人意表的另出新方,就好像这些方剂就原本藏在他的脑海里一般,可是任凭卫昭翻烂目前的医著,硬是找不到这些药方,使得卫昭只能感叹陈祇的医术已经不能只用出神入化来形容了,或许用无中生来形容更合适一些。
“疽多由素体虚,营血不足,寒凝滞,痹阻于肌、筋骨、血脉所致,治宜温补血,散寒通滞。方中重用地,滋补血,填益髓;配以血有情之鹿角胶,补肾助,强壮筋骨,两者合用,养血助,以治其本,共为君药。…其配伍特点是补血药与温药合用,辛散与滋腻之品相伍,宣化寒凝而通经络,补养血而扶气。用于疽,犹如离照当空,霾自散,化凝而布气,使筋骨、肌、血脉、皮里膜外凝聚之,皆得尽去,故以和名之。此方,乃是…”
陈祇话刚到这儿。贞儿已经很不加思索地将后边的话给接下写了下去:江陈氏所创之验方…看到了贞儿所写,陈祇也只能无语,嗯,这丫头倒是机灵,跟随在身边这么久,都快把自己想说啥话都能理解透了。而身边的卫昭,已然听得如醉如痴,贞儿停下了笔,双目灼灼地看着陈祇,而那位花蛮儿。
亦凑上了前来,看着陈祇的字。双眸一亮,看向陈祇地目光也多了一丝钦佩。她虽然是夷人之女,但是自由在本是世族之女的阿婆教育下,对于汉字书法皆尽相,而陈祇的所书之字,皆法度严谨,但规矩中亦不失飘逸,这样的书**底。远超过自己那平日常常教习自己书法的阿婆多矣。
陈祇清了清嗓子续道:“患者年老体衰。气虚不足,所以。需要增参和黄…嗯,还请卫老拿些药方去前堂抓药,拿到了药之后。
且让药童细细研磨,研得越细越好,制好之后,分为每三铢为一包分装好。以方以散剂的方式以开水冲服,其效要良于煎服。”
“如此,老朽就先告辞了。”卫昭也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相关问题的时候,拿着药方匆匆往前堂而去。而陈祗又冲贞儿吩咐了一番,贞儿点了点头,走出了屋,带着孟广美一块去拿陈祇所需要的器材。
-------处置完毕的陈祇又步回了李氏的跟前,扫了一眼室内地人,冲那位爨龙主道:“表叔,一会小侄要给姨祖母动手术,为了尽量地减少感染,会将姨祖母移往侧厅的内室,你们只能在此等候。另外…”陈祇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小声地不知道在李氏耳边嘀咕什么地花蛮儿身上。
“表妹,你可有干净的换洗衣物?有地话,一会等我那丫环来了,你且随她去浴身,换上干净衣物。”陈祇直接了当地问道,听了此言,所有的人都不由得一愣,而花蛮儿不由得面现愠,一双本就清亮的眸子里闪烁起了火花:“汉家表兄,你莫不是嫌弃我们夷人女子污浊?!”
此语一出,那些夷人一个二个全对陈祇怒目以对,陈祇不由得一阵头大,花蛮儿的嘴上功夫可不差,一下子就把小问题上纲上线上民族团结的大方针上去了。这小妮子看样子缺乏对自己这个表哥的充分信任。
那位小孩子表弟亦站了出来,站到陈祇跟前,抬眼看着陈祇,一脸挑衅之意:“好你个汉人,是不是窥见我阿姐美,行不规矩。”
爨昆此言一出,边上原本一脸愠的花蛮儿不由得俏脸飞红,羞恼地瞪着这个张嘴瞎说地阿弟,恨不得把这小家伙提溜到无人处好一顿教训。
听了这话,陈祇不由得咧了咧嘴,这位小表弟地心理也太阴暗了吧,还是说这小王八蛋经常这么干?一想到这,陈祇中怒火万丈。先人的,本公子想干地事你竟然都先干了,太不给面子了。
“…拜托,小表弟,表哥是让我的丫环带你阿姐去,不是表哥我带你姐去,表哥的眼睛可不会穿墙视物,嗯,莫非表弟时常这么干,以至有些一说?”陈祇面不改地道,顿时,这小孩子涨红了脸,瞪圆了眼睛:“你胡说,我才不会这么干,休得污辱我们祝融家地男子。”
“有吗?小表弟你这心思也太重了吧?表哥我不过是作了一个猜想而已。”陈祗背起了手,笑眯眯地道,小家伙,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那几位夷人护卫眼见自家少主嘴上吃亏,正要有所动作,却被爨龙主扫了一眼,全都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爨龙主笑眯眯地将两手叉拢于前,一副看热闹的架势,自家这一向眼高于顶的娃子也该吃点苦头,对方是他表哥,两小孩子还能闹出甚子大事不成?
“昆儿退下,再说话,老身让你阿爹收拾你!”李氏板起了脸冲这位气得小脸发青的小孩子道。“哼!咱们走着瞧…”爨昆不甘地瞪了陈祇一眼,悻悻然地退到了一旁。看样子这小家伙虽然跋扈,倒也还听长辈之言,非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之辈,只不过受到了环境的影响罢了。
李氏温言笑道:“看在老身的面上。你莫要太难为他了才是。”李氏人老成,哪里看不出陈祗也是个受不得气的主,只是不好当面发作,不过,她亦知自家这位孙儿仗着自己是主之子,未来地首领,成天跋扈惯了,受上点教育,也对他有好处,方才有这番说词。
陈祇朝着李氏一礼:“听凭姨祖母吩咐。”小孩子。咱们走着瞧,现在是看在你***脸面上。不跟你计较,再来惹我。本公子可是有千般手段让你连哭都哭不出来。
“花蛮儿,且听你表兄说出理由,你这表妹一向就是个急脾,老身说了多少回,这丫头硬是改不掉。”李氏接着又说道。这边花蛮儿不由得跺脚嗔道:“阿婆,我可是您亲孙女,您怎么老当着外人说我的坏话。”
披于脑后的青丝起丝缎般的光泽。娇憨动人之极。看得陈祗了口水,暗中将花蛮儿和贞儿作了一回比较。嗯,一个是婉约派的,一个是朗派的。一个身材犹如雌豹,充了危险的感与十足的惑,而另一位却如那…嗯,这可是表妹,自己也太恶了吧?成天尽是歪心思,不过,古代人好象表兄妹,表姐弟之间的情情爱爱经常会传诵到后世,陈祇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光滑地下巴低头作沉思状,嗯,其实自己也并不介意跟这位风味独特、绝佳容的表妹发展一段超越友谊地感情故事…说不定到了后世,也被编排为戏曲什么的,一想起那些戏曲里地青衣一脸笑地舞着长袖朝着跟前花枝招展的花旦走过去,一面嘴里哼着:“表哥我历经千难万险,突破无数阻隔,今见到了表妹,就算是死在你的裙角下,也值了…”
扮演表妹的花旦眼波转,水袖掩至脸前,拧着小蛮作羞怯状:
“表哥真讨厌,人家才不要你死呢。”哇哈哈哈…呃,不对劲,照这么麻地演下去,估计下边看戏的不丢板砖才怪。
-------这时,花蛮儿把视线落到了陈祇的身上,一副探究的表情,陈祇已然一脸正容:“第一,孙儿要替姨主母开刀拔脓,最怕地就是受污物所染,所以才请表叔和诸们退至侧厅,另外,光孙儿一人,难以操作,还需有心思聪慧,手脚灵活之人替我帮手,这里,又以表妹最为适宜,所以,孙儿才有方才之言,还望表妹勿怪才是。”
听到陈祇一开口就赞自己心灵手巧,加上也解释了为地是自己阿婆的病情作想,花蛮儿不由得俏脸浮起了淡嫣,抬眸一看,陈祇袒袒地看着自己,风采俊朗,哪会像自己阿弟所言地那般不堪,亦向陈祇行了一个汉家女子的礼节:“对不起了,原来是花蛮儿自己错怪了表哥,还望表哥看在阿婆的面子上,不要生表妹地气。”
“哪里哪里,你我皆是表亲,话都摆在明面上,表妹情直,表哥我喜欢还来不及,岂会责怪于你,快快请起。”陈祇上前两步,伸手扶着了这个娇滴滴?不对,这妞怎么的也跟娇滴滴扯不上关系,应该是明媚动人的美丽表妹扶了起来。
陈祇这氓看着那张素无遮,却风情别致的脸蛋儿,乐呵呵地心想:“就算是不看你阿婆的面子,看在你长得如此水灵的份上,身为大叔的我,岂会对一个美丽的萝莉凶神恶煞,记恨于心?”
不多时,贞儿已经与孟广美一块儿取了不少的东西过来,贞儿手里边捧着的是一个手术包,而孟广美的手中提着一些固定下肢用的器材。
陈祇一面亲自动手固定李氏的患肢,一面抬眼冲李氏温言笑道:
“姨祖母可饮得酒?”
边上的花蛮儿替李氏答道:“我阿婆饮得,就算是最烈的昔酒,阿婆都能饮上一斤。”
“哦,想不到姨祖母这么厉害,老当益壮啊。”陈祇确实有些吃惊,虽然这个时代几乎人人饮酒,不过,最烈的昔酒也有近二十度,六十来岁还能一次饮上一斤,也算是不错的了,李氏笑着点了点头:“老身打小就喜酒食,所以,至今六十余载。除了病中,几乎不曾断过此物。”
“既然饮得,那便好办。贞儿,去取睡圣散来,我今要请姨祖母饮烈酒。呵呵…”陈祗笑着冲贞儿吩咐道。在诸人愣神的功夫,贞儿甜笑着应诺了一声转入了里间,不多时提着一个小酒坛子走了出来。
“这是睡圣散,乃是小侄专门为了做这一类取毒刮脓的手术而配制地药酒。饮了此物,其人便会昏昏睡,刀刃破肤、火炙于体皆不觉痛。姨祖母既饮得酒,料想也能饮得此酒。”陈祗一拔开软木瓶盖。
一股子烈酒的味儿溢散了出来,那几个夷人全都下意识地着鼻子。看样子都是酒鬼。
“饮了此物便不觉痛楚?”爨龙主下意识地砸了砸嘴,凑上前来冲陈祗笑道。陈祗点了点头,这位表叔接过了这杯酒。“待表叔尝尝…”陈祇措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这位表叔把这一杯麻醉剂给灌了下去。先人的,贪杯之人,好歹你先考虑清楚自己有没有这种承受能力先。
贞儿低呼了一声,一双凤眼瞪得溜圆。手掩在樱前。
嗯,从来没见人敢拿这玩意尝尝。这位公子的夷人表叔的勇气实在是,太让人佩服了。
“这酒果然够烈,太来劲了。呵呵,就是味儿跟我往日饮过的江窑酒有些不太一样。”爨龙主一杯约有二两多的麻醉剂下了肚,满意地打了个酒呃之后冲陈祇咧嘴道。陈祇傻愣愣地瞪着这位一副心满意足之的爨龙主,不知道是该给这位悍勇的表叔发一枚无畏勋章呢?还是应该一酒瓶子把这丫的揍晕过去,然后拖到臭水沟边上拿皂角胰子水来给他洗胃。
“侄儿你这是怎么了?呵呵,表叔我地酒量,莫说是这丁点,就算是把你那瓶全都饮了,也管醉不了。”爨龙主倒不会认为陈祇吝啬到连一杯酒都要计较的程度,只是以为陈祇关心自己地酒量而已。
陈祇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表叔,这可是小侄配制的药酒。您怎么…”
“有啥,那个叫什么,从江这儿卖到我们那儿地泡蛇的药酒、泡参的药酒,你表叔我也喝了不少,都没啥事。”爨龙主大大咧咧地道,陈祇这下真的是彻底无语了。“表哥,这药酒,平常人喝了应该没事吧?”花蛮儿凑上了前来,扯着陈祇的衣角低声道,一股子草木林间的气息又传入了鼻脑。
陈祇看着这位脸上透着一丝担忧的表妹,只得叹了口气,同样小声地在她耳边道:“是没啥,可是,再过半盏茶地功夫,你阿爹就得躺在地上跟头死猪…嗯,跟睡着了似地,照你阿爹这壮实的块头,嗯,大概能睡上半个时辰。”看到花蛮儿瞪眼,陈祇及时地改了口。
-------“我说,丫头你跟你表兄嘀咕个啥?”爨龙主晃了晃脑袋,奇了怪了,咋开始觉得这脑袋有些晕呼呼地,舌头也有点儿不太灵便了起来。
花蛮儿哪里想得到,区区一杯小酒,竟然能把自己的阿爹给灌醉,听了陈祇一脸认真的解释,倒也半信半疑,可抬眼看到阿爹地模样,顿时信了十成十,心下着了慌,上前一步扶住了这位爨龙主嗔道:“阿爹你也真是,那是表兄配出来让人睡觉的药酒,您竟然还抢着喝了去,还真是…”这丫头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李氏已然在旁边也听到了陈祇的解释,老人无奈地苦笑了声,板着脸喝骂道:“孽子,还不到那边去坐下,也不问个清楚,是酒就往嘴里倒,跟你那爹一个德行,醉不死你!”
花蛮儿把爨龙主扶到了一旁边,方自坐下没一会的功夫,果然,歪倒在了那案几之上,竟然打起了鼾来,所有的夷人都了口唾沫都用一种近平崇拜和灼热的目光看着陈祇,嗯,他手里的那瓶酒,太强大了,那么个小酒杯的酒浆,竟然能把他们这位号称千杯不倒的首领给灌翻掉。就连那个自认高人一等的小表弟也两眼发直地瞅着陈祇手中的小酒瓶,嘴里喃喃地道:“太厉害了,比我阿爹还厉害…”
看到了这一幕,李氏不由得拿手遮在额头上,这下倒好,自己的儿子都快把自个的脸在亲戚跟前给丢尽了。“阿婆,阿爹睡了,别管他,到时候,等您病好了,再拿子我阿爹都成,可您现在身子要紧。别生气了好不好嘛…”善解人意的花蛮儿跪坐到了李氏的边上,可怜兮兮地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阿婆撒娇道。
“就是,表叔也是为了您的身子着想,才起了以身试药的心思,如此孝心,该当夸奖才是,姨祖母何需气恼。”陈祇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发言最是关键,蹲了下来,看着李氏温言道。
“哼,你这表叔,一点也不成器,孝顺?老身看他是就是成心来气老身。”李氏叹了口气,抬眼看着趴在那儿都打起了呼的儿子,咬着牙嗔道。“侄儿,你这可有薄毯,且拿一来,省得让这孽子一会受了酒寒,来让老身心。”
虽然说得恶狠狠的,可实际上,儿都是娘心里的一块,哪有不心疼的,陈祇听到了姨祖母的吩咐,不由得觉得眼眶有些热起来,掩饰地转过了点低喝道:“贞儿,还不快去?!”
陈祇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状已然落入了就在近前的李氏与花蛮儿的眼中。不过李氏心中有数得很,表面上倒没有表,倒是花蛮儿,略带疑惑的双眸打量着陈祇,不过她终是忍住没有开口。
李氏饮了这睡圣散之后,闭上了眼睛靠在榻上养神,不大会的功夫,陈祇掐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的时候。“姨祖母?姨祖母你可听得见孙儿的声音?”陈祇的声音越来越大,见到李氏没有反应,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望向那坐在李氏身侧的花蛮儿。“可以准备了。”
花蛮儿紧紧地握着李氏的手,看到了陈祇那张沉着冷静的脸庞,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陈祇立即起身,开始吩咐将李氏抬入侧厅的里间,开始准备手术前的各项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