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同生契》60、定约
千羽独自站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呆,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两脚也不自觉地绕着圈子踱来踱去。
他明知与那人的一番孽缘已然化尽,连那么难才结下的同生契也解了,好不容易才挣脱情爱魔障,着实不该再为那人分心;可想着那人临去时古怪的一番话,又忍不住暗生忧虑…即使那人如今只是陌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若是见死不救,不光是良心有亏,于自身功德也大大有亏…想至此处,千羽总算定了心,两三步急急冲出窗口展翅而
此时正是大白天里,他这般展行迹十分不妥,路上稀少的行人之中已有人抬头望天大叫“啊!神仙下凡了!”
只不过片刻之间,街上行人已尽数在雪地中跪倒,向空中的“神仙”磕头参拜。千羽自然是哭笑不得,定神看清附近地面并无那人踪迹后便赶紧加速飞远。
他毫无头绪的寻了一会,只急得脑子都绞成一团了,深思过后又觉自己十分愚笨,那人只是用双脚走路的凡胎**,这么一会能走到哪里去?对了…自己太过着急,竟连车把式那里也没问上一句,就贸然冲出来一阵找。
他这便回了客栈,从楼上收了双翼跑下楼去,想要先寻到那个车把式问上一问。在客栈里寻了整整一圈,那车把式也不在,倒是小二好心告诉他道:“公子,你那两位同伴驾车出门去了!”
他赶紧问马车往哪边去了,那小二又陪他走至门前伸手一指。“那边!”
千羽顺着那小二的手指一看,心中连声暗骂自己,他先前竟没想到查看这一方。小说网。实在是因为心底根本不愿想到那宁府旧宅。
宁浅舟在此城最可能去的所在便是这里,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千羽深皱双眉回到楼上。又一次从窗口飞出,急速直奔昨晚与宁浅舟同去之地。
这次倒是快得很,那马车果然停在宁府旧宅不远之处。他寻个僻静处收了双翼,快步跑向那辆马车,一时不查雪地路滑。竟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他自出生起便没这般摔过跤,丢脸之余心绪更,沉着脸手忙脚的爬起来,一边奔向那辆马车一边大声呼喊“宁浅舟?宁浅舟!你可在车上?”
那马车内探出一颗头来,虽然眼却并非宁浅舟“千羽公子!宁公子让我在此处停车,他说要独自走走!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看他面色大异平常,问他又什么都不肯说。你快去找找他吧!”
千羽听得车把式说宁浅舟“面色大异”一颗心直往下沉,也不再回那车把式的话。提步便向宁府旧宅大门跑去。
跑得几十步后,他地面色也整个变了…脚下所踩的雪地上竟出现一片红颜色。顺着那片红雪往前看去。宁府旧宅门前歪坐着一个人。那人脸上本是一片铁青的死气,看见他之后却出一丝鲜活地笑容。
千羽只看到那人嘴掀动。口中的话一句也听不清。他紧握着双拳一步一步挪了过去,身子僵硬得不似自己所有“你…你这是干什么?你…你想叫我为你伤心么?”
那人息着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地说了句什么,千羽只得蹲下身凑耳过去。耳中听着那嘶哑地声音低低回旋,那人的眼神也紧紧锁在他面上“我放…放不下…千羽…独自一人…再熬几十年…不如早早去了…求…求得下一世…”
千羽咬牙看他,眼中已有意,语声却比漫天大雪还要冰冷几分“下一世?这一世已然虚度,你下一世便能快活?莫要说什么与我相遇!就算再遇到我,你也认不出我,我更认不出你来…就算认得出也好,我亦不会重蹈覆辙!你死了这条心罢!”
宁浅舟目光已然开始涣散,也不知听没听见他的话,只极力凑头吻了吻他的脸,面上出傻傻的笑容“我下一世…定能遇到你…再不会…把你认错…我结了…你地发…下了肚子…呵呵…”千羽忍不住一巴掌打过去,滚烫的泪水也涌了出来,揪着宁浅舟的衣襟嘶声叫道:“你这混账!非但此前害我数百年修为,临到此时仍要害我!我…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宁浅舟本就奄奄一息,被他这巴掌一打更是鲜血狂吐,却仍是极力伸出双臂想要抱住他,只不过再也使不出那等力气。
“我…我害你…你害我…有什么…什么要紧…就算…下一世…你会亲手…杀了我…我也要…找…找到你…千羽…千羽…”
宁浅舟双眼慢慢闭上,临到最后只轻声低唤千羽的名字,在心口的那个凶器也泛出鲜红光泽,正是昔日送给千羽的那枝宝石钗子。
千羽伸手轻轻抚触那枝钗子,犹豫着捏住它不敢贸然拔出,宁浅舟口的血虽已因为低温凝固,伤情却是凶险至极,就算强行以灵力保住一时不死,也不过太久。
千羽正在犹豫之间,宁浅舟不知怎么又睁开眼来,精神比起之前好了许多,面上还浮起淡淡的红晕。他双目放光地看向千羽的脸,又滑下去看向千羽捏住那枝钗子地手,嘴角微微一弯“千羽…你是舍不得我么?那我更要快些转世了。你若现下又救我一命,定不会答应来世之盟,只有我当真死了,你才会更舍不得我…”
他口中清楚地说着话,一双手已悄悄抬了起来,握紧千羽的手用尽全身之力往外一。方才凝固的伤口登时鲜血飞溅,星星点点在千羽地脸上和发间,连身上浅色的衣袍也顷刻间被染红大片。
千羽喉间发出一声古怪地低,想要摆宁浅舟地手却哪里能够,那人的头明明已歪了下去,一双手兀自死死着他,无论如何也推不开、拉不下。
那人口出地血仍未冷,千羽的整个身体却已冷透,眼中终究有热暖的泪下,口中也悄然涌出与那人一般鲜红的血。
天空飞扬的飘雪越下越大,远远等在路边的马车慢慢驶了过来。车把式伸长脑袋看向这座大宅门前,不大感惊奇地“咦”了一声…雪地上只有一片红白杂之,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车把式挠了挠脑袋,缩起身子坐回驾前,摸摸自己最喜爱的那匹头马的脖子“这两个怪怪的公子哥儿…莫不是杀了人畏罪潜逃吧?哎呀,看来此地不易久留,你说呢?”
马儿似乎也害怕起来,仰头向天嘶鸣,车把式吓了一跳,赶紧挥鞭打马,车轱辘一路朝着城门而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