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张剑锋皱眉道:“是啊,难道她那句话另有所指?而且,现在最⿇烦的不是这个,王宏彬是在七楼遇难,方韬也是在七楼见到方滢,这说明整个灵堂课室的轴心是在七楼。传说之所以复活很可能是因为封锁的结界出现裂痕。可是据资料判断,结界并不在七楼,而是在一扇不知什么的石门处。我正想它们之间的冤气是怎么实现相通乃至合为一体的呢?”小兰道:“怎么见得?”张剑锋解释道:“引魂灯将王宏彬的魂魄摄去,并以此要挟打开石门。灵堂课室的冤力大巨,却迟迟无法像当年集体跳楼那样大规模作祟,种种迹象都表明灵堂课室的封印还未完全开解,它无法依靠自⾝力量冲破,只好借助另外的力量,所以它尽管仇视孤岛红⾐,却不敢与之相持。我想着应该就是灵堂课室难以镇庒的原因了…冤鬼易降,基难找。”
小兰瞄了一眼张剑锋道:“我躺在病上时没见你这么⾼谈阔论的,怎么到了这里就能叽里呱啦出一大堆来?”张剑锋笑道:“是刚才看资料时豁然想通的,现在算起来灵堂课室可以总结为三大谜题。”小兰莞尔道:“其实我说的那个算不上什么谜题。对了,有一种可能我们不能忽略了,虽然方玮放置了炸药,但如果当天事有巧合,方滢不是死在方玮手下呢?”
小兰虽然淡淡说来,张剑锋吃惊的全⾝发⿇,事有巧合?巧合?正待发问,小兰已经拿了第二卷档案出来,卷宗的封面上清清楚楚写着:“孤岛红⾐”和“灵堂课室”卷宗比起来真是有点天壤之别,这份才薄薄三页纸。张剑锋接过来嘟囔道:“这么少,记了什么啊?”
第一张是当时案情调查表:
死者姓名:梁花别:女年龄:20
死亡地点:××大学东湖湖心岛老槐树
死亡方式:上吊杀自
死亡原因:不明
尸体状况:重度窒息,头顶为某种圆形利器凿穿,伤口呈正圆形;体內鲜⾎通过心脏和支气管上运至脑部,以每秒100毫升的速度匀速流出,脑浆完好。
鲜⾎溢出原因:不明
圆形利器:不明
个人资料:不明
杀自动机:不明
案发情况:其亲生三岁妹妹被掐死,头颅毁损,男朋友被捅死,口有一把长约三寸的匕首,经证实,是梁花生前买的。买匕首动机不明。两死者另案处理。
疑点:死者生前正在选修《大学民谣课程》,经常在图书馆查阅一本已经没有封⽪的老书,上面记载了搜集来的本校的神秘民谣歌谣,其中一张有死者亲笔的详细批注。据死者同学称,她生前最后一晚回到宿舍,手上所拿正是那本老书。歌谣含义:不明
张剑锋不満道:“写了等于没写,这么多‘不明’,这种调查表我写一千份都有。”翻过第二页,原来是那首歌谣的复印件,虽然当时印刷⽔平低下,但由于保存完好,仍十分清晰。纸上用几何菗象的方法画了五匹马,圆形代表马的头,长方形代表⾝体,下面再添两条长短不一的斜线代表马在奔跑,手法十分拙劣,画得歪歪扭扭,显然是生手随手画出来的。下面的歌谣也是手抄,字迹却十分清秀:跑马地上马儿,金⻳须向探花传。
不见前人捧香进,唯有八仙过海返。
在“金⻳”下面有两个字:“难解。”最后一句被划了个圈,旁边又有两个字:“重要”下面是两行蝇头小字,这些字写法又与上面不同,显然是死者所书:“世人皆道须先传金⻳于探花,孰不知反其道而行之方为正理也。”
张剑锋看看小兰:“你懂这意思吗?”小兰摇头摇。张剑锋道:“‘世人皆道须先传金⻳于探花’诗句的意思是这样啊。‘反其道而行之’,怎么反?把探花传给金⻳?”小兰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要猜,既然有画我想是针对跑马地上的具体事物来说的。你不妨先看看最后一页说什么再来发你的议论不迟。”张剑锋依言翻开最后一页,却是一幅大彩照。薄薄的嘴紧紧地抿着,一双眼睛流露出刚毅的眼神,瓜子脸儿稍稍向下俯着,一个清新俏丽的女孩形象凸显在照片上。
见张剑锋只是望着照片发呆,小兰毫不留情地狠狠捅了一下道:“请不要在别的女生面前过分暴露你的本,幸亏是我,别人早给吓跑了。不过,我个人意见来说,方滢要比梁花漂亮一万倍,怎么没见你发呆?”张剑锋痛得“哎哟”一声,方才醒悟过来,忙解释道:“不是,我看她的眼神特别识,好象在那里见过似的。”小兰嘲道:“喜她就喜她,男子汉大丈夫,这样也不敢说出来吗?”一面看那盒子里还有最后一份卷宗,上面写的是“孙氏一家十二口灭门案”小兰刚想伸手去拿,张剑锋手腕一转,架住她的手道:“那份不关我们的事,你去拿它⼲什么?”小兰道:“盒子好辛苦才打开,不看⽩不看,你那么紧张⼲什么?”张剑锋沉声道:“不要动它,我所说的盒子里的怨灵就是蔵⾝在这个卷宗里。”小兰悚然缩手,畏惧地看着这最后一份卷宗,封面上铺満了厚厚的细细的灰尘,静静地躺在盒子的最底部,唯有那“孙氏一家十二口灭门案”几个字不知为什么还显得特别清晰,仿佛在昭告着这是一份世人莫解的难雪沉冤。
小兰突然一把紧紧抓住了张剑锋的手,张剑锋一惊叫道:“你做什么?”小兰的眼睛紧紧盯着盒子里,颤声说道:“我…我好象听到了卷宗里有人在…说话。”
张剑锋几乎难以置信:“什么?你听得见怨灵的话?它说什么?”小兰茫然地摇头摇:“它说了好多好多,可是很多我听不懂,它好象在说它存在很痛苦,付出的代价太大巨…”“啪哒”一声张剑锋已经猛然把盒子关上了。小兰吓了一跳,随后惊异地望向张剑锋。张剑锋将螺丝推⼊关节,平静地说道:“所有的冤鬼都是自愿留在世上的,没有人強它,同样的道理,要想超度进⼊轮回也必须靠它自己,别人帮不了它。痛苦是对它心中仇恨不消的代价,不值得去怜悯。你刚才被怨灵惑了。”
小兰吓得不敢再看那盒子,回头却见“灵堂课室”和“孤岛红⾐”两卷仍然放在桌面上,忙拉住张剑锋道:“弄错了弄错了,这两卷还没有放进去呢。”张剑锋道:“没有弄错,这两卷我要带出去。这么多资料你记得了?”小兰惊疑道:“你不怕那局长发现?”张剑锋笑道:“他连这个房间都不敢进,怎么会发现得了?待会儿装进你的书包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
察警局长见他们二人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问道:“如何?”小兰刚想答话,张剑锋忙抢着道:“还好,只略看了些,后来那些不⼲净的东西跑出来了,幸亏我们眼明手快先一步把盒子盖上,已经恢复原貌放在那里。”局长听了,手道:“恢复就好,恢复就好。”看他的样子,一辈子也不想进那种鬼地方去了。
回到学校,小清在张剑锋的宿舍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见二人回来,忙上去问道:“怎样?有什么新的进展吗?”小兰从书包里掏出那两卷资料给小清看:“背死我了,他倒狡猾,两手空空而来,空空而去。“张剑锋努着嘴道:“男孩子背书包不好看。”小兰不客气地回道:“女孩子背书包就很好看吗?”
正在两人斗嘴之间,小清匆匆看完了两份档案,摇头摇叹道:“又是两出‘红颜薄命’的故事,你们怎么看呢?”小兰遂把发现的疑点一一说了。小清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笑道:“这些固然重要,但据我看来,最本的疑点你们还未抓到。”张剑锋不服气道:“是什么?我倒要听听。”小青道:“‘灵堂课室’和‘孤岛红⾐’同时复活,是一个巧合;两股怨气一起产生并且在孤岛上发生剧烈擦摩,这又是一个巧合;还有,卷⼊‘灵堂课室’的人却为‘孤岛红⾐’所杀。太多的巧合碰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了。你们难道不觉得,‘灵堂课室’和‘孤岛红⾐’两者之间不应该毫无关联吗?”
“对了”张剑锋“霍”的一声站起来,在宿舍里烦躁地走了两圈道:“经你这么一提,我又想起来了。还记得我去拜访的那个师兄吗?又一次我去他那里玩,不经意凭窗远眺,才发现他这间宿舍正处夹角,从教学楼和实验楼的隙中恰好看得到一课的顶部。”小兰不解道:“这又说明什么?”小清代答道:“说明晚上‘灵堂课室’作祟时,他那间宿舍是处于怨气范围內的。”张剑锋把玩着手上的资料,叹道:“事实早就清楚啦。没有‘灵堂课室’就没有‘孤岛红⾐’,‘孤岛红⾐’是‘灵堂课室’衍生的悲剧,是由‘灵堂课室’启动的,两代传说其实是一回事。早在二十多年前,梁花就已经发现‘灵堂课室’的秘密了。”辗辗转转数天,竟得出这么一个惊人的结论,三人面对的局势比任何一个传说兴旺的时代还要严峻还要⾎腥。一瞬间,整个宿舍陷⼊了一片死沉的寂静中。
半晌,小兰打破僵局道:“我还是不明⽩,为什么梁花一定要穿得一⾝红去杀自?为什么她要先杀死她的妹妹和男友?这些行为都不能说明她的死缘于对‘灵堂课室’的仇恨。”张剑锋道:“或许她有什么难言的隐衷,不得已而为之。”小清道:“不用猜了,所有的谜其实都归结于一点。从表明看来,‘灵堂课室’比‘孤岛红⾐’的资料多,似乎容易调查,但实际上头绪纷繁复杂,线索凌,而且年代较为久远,‘孤岛红⾐’只有一个谜题,就是那画和歌谣,说不定答案中还包括有‘灵堂课室’信息。我的意思是先查‘孤岛红⾐’。”张剑锋赞叹道:“真不愧是女中诸葛,我举双手赞成。大家分头行动吧,小清你再去生学会打探,小兰去图书馆。”小清犹豫了一下,问道:“‘灵堂课室’方面?”张剑锋沉昑一会儿道:“不用怕,现在‘灵堂课室’忙着和‘孤岛红⾐’斗,况且它的怨气远远没有当初兴旺时那么強大,应该不会对我们的行动造成太大的阻碍。我现在只是怕它们再杀人,局势越,对我们越没好处,学校气一旦下降到一定低点,恐怕两大传说冲破法术桎梏的时间缩短,反正我们尽快就是了。”小兰疑惑道:“且慢!好像你没有事做呢?”张剑锋瞪她一眼道:“谁说没有?我上终南山。”小清在一旁咕哝道:“又上终南山?不知道是真的请教,还是去游山玩⽔呢?”张剑锋条件反飞了一个杯子出去,小兰大叫道:“不要学我!”
早晨的终南山被一层薄纱笼罩着,所有的青翠都在朦胧中向四面八方扩散。张剑锋一路赏玩,早到了全真观。两个守门的小道士见是他来,忙上去施礼道:“师⽗昨晚算得大师兄会来,所以先吩咐我等命大师兄在院中暂侯着,待师⽗收功出关后再行拜见。”张剑锋奇怪道:“师⽗今个儿怎么了?他从来不在早上坐静的啊。”小道士道:“我们也不清楚,师⽗今天早上接到一封由加拿大寄来的信后,脸⾊越发难看,之后就吩咐收拾屋子要坐静。”
加拿大?张剑锋纳闷不已,又不敢违抗师命,在大院中随意逛,看了一回⽩鹤剔翎,正百无聊赖之间,正中静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剑锋,你来了?进来说话罢。”张剑锋忙进去,只见里面尚且⽩烟弥漫,孤星寒的脸⾊仍然略见苍⽩,张剑锋行下拜师礼,一瞥眼却见几上搁着一封撕开的信,上面第三行用娟秀字迹写着:“陈星寒亲启”陈星寒似乎是师⽗出家前用的俗家名字,正自惦掇着,只听孤星寒口中昑道:“竹园小径独徘徊,昔⽇樱花为谁开?旧时的事一涌上来,不免有些心烦意,你那边的事体如何了?”
张剑锋本来是想旁敲侧击一下信的事,可是孤星寒快他一步封死了话题,只好在蒲团上坐下,将探得各项原委慢慢说了,末了又道:“弟子无能,事情依旧十分棘手。”孤星寒微笑道:“那两个小姑娘真能⼲,这么快就找出了眉目,这样只要能开解‘孤岛红⾐’之谜,事情就能刃而解了,谈何棘手呢?”张剑锋道:“师⽗不觉得这么复杂的因果联系,找到解谜的钥匙却这么一帆风顺,这个过程本⾝已经存在问题了?况且引魂灯的降服方法尚无着落,红⾐女鬼为何不见形体都让弟子头痛不已。”孤星寒沉昑道:“凡鬼皆有形体,无体者不称之为鬼,亦不能为鬼。”孤星寒背的正是法术界最具权威的分辨是否鬼魄的原则论述,张剑锋听了,不由心中一动,心中似乎隐隐有所悟。正想着,外面突然一阵喧闹声,似乎有人打斗。师徒对望一眼,均有异⾊。
孤星寒素爱清静,不噤皱皱眉头道:“剑锋,出去看看。”话音刚落,外边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道:“六祖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心不静,你打坐多少天也是没用的。”孤星寒忙开了门,笑语昑昑地出去道:“悟真,我们可有十几年不见了吧?”来人正是悟真大师,他见孤星寒穿着一套云服素⾊丝绦道袍,头戴一顶星月清气冠,面⽩气弱,早已没了当年那种⽟树临风的神态,不噤感伤道:“何苦来,我都看开了,都说情伤比剑…”孤星寒眼疾手快立刻塞了一个苹果到悟真大师口里,扯着“唔唔”叫的他⼊了正房,笑道:“老友相见,奉茶后再叙旧不迟。”一面把几上那封信收起来,又瞪了一眼旁边忍俊不噤的张剑锋道:“还不快拜见?”
悟真大师好容易空出手来扯掉苹果,还没来得及口气,孤星寒已笑道:“悟真此次来不是专程为了探望我吧?”悟真大师有了苹果的教训后,哪敢说话,⼲笑道:“我是为你那烦人的徒弟而来的。关于引魂灯的事,那样的独门资料,只有五台山才有。谁晓得我去到那里,姓何那家伙居然不肯见我,说什么‘从来不见外客’,我说我既不是外,也不是客,就这样抛砖丢瓦地闹了一个小时,把他吵得受不住了,赶紧叫弟子给我找出来了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残破的线装书胜利地扬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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