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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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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淡蓝⾊的翠微花(紫薇花的一种)中,一个纤细的女子⾝影背对着我正虔诚的对月祈祷,福临放慢脚步,轻轻走至她的⾝后,竟张开手臂从后面环住了那个女子,女子仿佛受惊一般,忙挣脫开去,一边回⾝给福临行礼,福临忙不迭的扶她起⾝,女子起⾝后微微退后,与福临隔开了一段距离,低低的说了句什么,又转过⾝去背对着我,我无法看清楚她的脸庞,却又莫名的有些悉。福临似是叹了口气,绕至她面前,轻柔的将她搂在怀中,这次她没有再拒绝,只是静静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月光下,我清楚的瞧见福临眼中浓浓的怜惜和眷恋,那是我从来未见过的,他未曾这样的瞧过皇后,更没有瞧过任何一个后妃,如今这个不知是谁的女子仿佛凝聚了他所有的柔情。只见福临低头在那女子耳畔喃喃细语,那女子先是点头,后又‮头摇‬,突然离开了福临的怀抱,想是要走,福临却紧紧的拉住她,两人似乎起了什么争执一般。

  我却再也无心看下去,只觉脑子的厉害,这一幕若让宮中任何一个人看到,势必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我慢慢往回走,面走来一个人,一不留神和我撞在了一起,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阿离,这才放下心来,阿离见我魂不守舍的模样,忙拉着手问道:“格格,怎么一个人跑到园子里来了,前头正找您呢。”

  我点头不语,依旧跟了阿离去了前头,前面依然笑语偃偃,丝毫不知他们的丈夫此时正在后园中上演着一副怎样的好剧,只听皇后笑道:“怎么越来越坐不住了似的,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又跑哪里去了。”

  我正不知怎么回答,福临却也赶了回来,众人忙着起来请安,福临忙按住皇后的手道:“不必起⾝了。”又对众人道:“都坐吧。”

  太后点头笑着,皇后一脸的幸福和得⾊,微微扫了宁妃,佟妃等人一眼,宁妃只低了头剥着葡萄,佟妃好似没有瞧见一般,神⾊自若,其他人脸上或羡慕,或嫉妒,却都不敢太过明显的表露。

  我心中冷笑,这才恍然,为何皇上这些⽇子突然对皇后好了起来,或者只是为了那后院中的佳人吧,让皇后以为丈夫真的对自己关怀备至,一时对其他也就不再上心,众人见帝后和睦,哪里还能想的到另有因果,皇上为了那个女子倒真的是用心良苦,只这样的遮盖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公诸天下。

  ⾝侧阿离递给了一碗冰酿葡萄来,我捻了一颗在口中,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在阿离耳边说了几句话,阿离虽觉奇怪,依然去了。

  皇后笑问道:“皇上说去寻贞妹,怎么还是贞妹先回来的呢?”

  我先是一楞,后明⽩过来,想是福临刚刚离席,是打着寻我的旗号来的,心中不噤着恼。

  福临道:“在园中转了一圈,没有瞧见贞妹,谁想贞妹已经过来了。”

  众人自是不疑有它,太后抚着我的手,笑道:“这鬼丫头,哪里去了?”

  我本想说是到花园子里头去了,趁机瞧瞧福临的反应,话到嘴边,到底没有说出口,強笑道:“能哪里去了呢,到后面廊子上喂鹦鹉去了。”

  佟妃似不经意的瞥了我一眼,嘴角微微含笑,只一瞬,便又恢复了常态,直叫我以为刚刚只是错觉。

  宁妃笑道:“正经的赏月呢咱们格格也忘不了那只鹦鹉,怪不得那只鹦鹉跟格格亲,任谁喂它,嘴里只会叫了四格格,四格格。”

  众人皆想起那只鹦鹉的样子,笑了起来,太后忽问道:“怎么不见宛宁那丫头呢?”

  苏么么忙笑道:“福晋说⾝子有些不慡,想是中了暑气,就不来伺候您了,要奴婢给你赔罪呢!”

  太后忙问道:“要紧不要紧,传太医来看了没有?”

  苏么么道:“福晋原本是不要奴婢告诉太后的,她说歇息一会就完了,不必劳动太医,惹的您不安宁。”

  太后片刻无话,又笑道:“这孩子倒是个仔细太过了,总是为了别人着想,中暑也不是闹着玩的,苏茉儿,你去寝殿拿了丁香露过去瞧瞧罢。”

  我忙起⾝道:“不必叫么么跑一趟了,我亲自拿回去岂不便宜。”

  太后点头道:“去吧,也不必过来了,这边也就散了。”

  我应着跪安,随了苏么么去拿丁香露。

  回到寝殿,宛宁果躺在上,瞧着倒不严重的,我一边叫碧裳拿了丁香露冲茶,一边坐在边道:“怎么也不说呢,我好陪你。”

  她温婉一笑,细声细气道:“又不是什么大⽑病,倒叫你陪我。”

  一时碧裳冲了茶来,我亲自扶了她起⾝,将茶递到嘴边,道:“丁香露解暑气呢,喝了睡一觉,明儿就好了。”

  到底是有些辛辣枯涩的,她歇了两次才饮尽,我扶她躺下,盖好丝被,刚要离去,她却拉了我的手唤道:“贞儿。”眸子里倒象含了无数的挣扎和痛苦,又似有千言万语,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我忙安慰道:“有话也等你有精神了再说,快歇着吧,我过会就来。”

  说着,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自去梳洗,阿离悄声道:“格格,我仔细寻遍了,満园子里头除了您和太后跟前的人,没有其他的人。”

  我暗自寻思:既不是外头的人,那就是慈宁宮里的宮女了,可素⽇亦没见福临对哪个留心过,这倒奇了。

  百般琢磨,只没个头绪,又惦念着宛宁,忙着梳洗完自去睡了,‮夜一‬无话。

  次⽇,和宛宁陪了太后用过早膳,正喝茶的当儿,只见小太监进来回道:“回太后,安郡王得胜还朝,这会子带了福晋给您磕头谢恩来了。”

  我心一慌,茶碗差点摔在地上,太后看着我,我只不敢看太后的眼睛,片刻道:“额娘,早起还有几篇字没有写完,女儿先下去了。”

  太后微微叹气,见我走出殿门,方对小太监道:“传吧。”

  我匆匆朝后殿走去,脚步有些凌,心直要跳了出来,走到廊子转角,终还是忍不住回头,只瞧见两个⾝影,岳乐似着了朝服,他⾝旁福晋一⾝大红宮装,红的耀眼夺目,比盛夏最烈的⽇头还要刺目。

  眼见着他们夫进了正殿,方若有所思的缓缓朝寝宮走去。

  朱颜见我回来,忙上来扶我坐在塌上道:“离姐姐带了碧裳去內务府领东西去了,格格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斟茶来我也不接,只是怅然失神,朱颜见我这般,也不敢多说,将茶放在桌上,自去打扫。

  我一个人怔怔坐在那里,我已经很拼命的去忘记了,可记忆仿佛一直在作弄我,当我觉得遗忘的很多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画面,就会把我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那些想要忘记的没有被忘记,反而更清晰的闪现,更深刻的被触及,就像是梦魇。

  仿佛还是昨天,我那样虔诚的祈祷,祈祷着:“一愿郞君千岁,二愿妾⾝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而那个转⾝,只是一刹,却从此将我们隔开了千山万⽔。

  眼中⼲涩的难受,只是流不出眼泪来,那种苦才是真的无力排解。

  一双黑亮的朝靴不知何时停在了眼前,待我回过神抬头看时,才发现竟是岳乐,我一时傻在那里,只呆呆着看着那张那么悉的脸,素⽇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充満了伤痛,还有憔悴,我定定的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朝我走来,象第一次见面那样,隔着远远的一段距离,一步一步的走向我,带我走进那不可预知的命运,有一辈子那么久,他走到我面前,伸手将我轻轻揽在怀中,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我忘记了他如今已经有了福晋,我亦忘记了挣扎开来,只那样让他紧紧的抱着,直到快要不过气来,只听他在耳边用前所未有的惶恐凄切的语气道:“四儿,我从没有一刻象现在这样紧张慌,生怕从此就失去了你,我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只希望你不要让我看不到你,不要不让我知道你过的好不好,不要不让我去和以前一样的保护你。”

  他注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坚定的说:“我在,我一直都会在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幽深幽深的,只是没了言语。

  不知他是何时离去的,前头正在开宴,宛宁自回来陪我,她担心的看着我,我想说什么来安慰她,却又着实懒怠开口。

  到了晚间,前头的宴会才散,太后打发人要我过去,我磨蹭着进了殿中,殿內只太后一人端坐在南边塌上,见我来了,招手要我过去。

  我坐在太后⾝边,只低了头不语,太后轻声叹道:“好孩子,若你是个平常的格格,额娘早就做主了,额娘心里也很难过,只是,命啊。”

  太后突然的难过,倒叫我平静起来,是啊,一切都是命,万般不由人,我有什么资格去怨,去怪,哪怕没有佟佳衡芳,哪怕没有老福晋的遗命,我和岳乐依然没有未来,我是定南王府的唯一后人啊,注定了这一生我无法做个寻常女子,相夫教子,平静度⽇,那么何不放了他,不必拿了他的一生去做我们情分的殉葬。

  太后见我眼中一片清澄,知我已经想得透彻,道:“拿他当亲人看吧,这一生,他总会帮着你的。”

  我心念一动,竟脫口而出:“就象摄政王对您那样,是吗?”

  太后浑⾝一震,眼神离且悠远,半晌,嘴边绽出一丝枯涩的笑容,道:“我这一辈子欠了他太多,太多。”

  我依偎在太后怀里,无声的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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