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命何存
苍鹰本担心雪冰寒害怕,谁知与她聊了一会儿,见她心情开朗豁达,谈笑如常,不由得对这少女异常敬重。他说道:“你别担心啦,我定要救你。”沉昑许久,知道她体內经脉进不得真气,否则撑破经脉,立时便有命之忧,即便苍鹰內力再深厚十倍,也无法相救。
雪冰寒见苍鹰忧虑,柔声道:“苍鹰兄,生死有命,莫要为我劳神啦。我雪冰寒临死之前,能够救得一位南宋义士,也不枉了。”
苍鹰听她说的慷慨,心下感动,问道:“什么南宋义士?那些鞑子就是要捉那人吗?”
雪冰寒点头道:“我和师⽗本在山路便摆摊算命时,一位逃犯打扮的人跑了过来向我们问路,那人神⾊匆忙,満脸⾎污,我师⽗见他可怜,便送他一套⾐衫,又给了他一些银两。他感我们,告诉我们实真姓名,原来他叫越渐离,乃是前朝一位大官,正要赶去会见一位重要人物,谁知在半路上被鞑子抓了。”
苍鹰大叫一声,问道:“越渐离越大人?他…。他…。”此人乃是南宋末一位兵部尚书,匆匆上任,不多时权政覆灭,他逃了出来,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皇室遗孤赵盛,让苍鹰与李麟洪护送他前往金帐汗国,这越渐离本也要赶去相见,谁知却与雪冰寒遇上了,想来是在半路中被鞑子逮住,这才耽搁了。
他想到此处,忙问:“那后来呢?”
雪冰寒呼出几口气,说道:“他走后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这些鞑子追了过来,将我和师⽗逮住,问越先生的下落,我见这些鞑子心狠手辣,想起这儿的山⾕中地形险要,便打算将他们骗到这儿杀了。于是对他们说道:‘蒙古官爷,贫道见到一位模样狼狈的汉人过来问路,要去那边的秋巧林,贫道知那边地形,不如由贫道替诸位指路如何?’这些鞑子笨得很,被我三言两语骗住了,放了我师⽗,将我押到这儿,结果…嘿嘿…。全躺在地上啦。”
苍鹰听她说的轻描淡写,但却知道她体內经脉闭塞,气息不畅,⾝子能够动弹,已经颇令人惊诧了。这少女只怕时时得忍受极大痛苦,却能够巧施计谋,将这些鞑子杀死,她心中意志,真令人又惊又敬。
他说道:“雪姑娘,我也不来瞒你,你此刻状况,说是九死一生,也非言过其实,我要救你,需得透过你体內奇⽳,将不同经脉处的⽳位相连。”
雪冰寒奇道:“你是说要打通一条隐络?”
苍鹰大吃一惊,大声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隐络?”人体气息,若要在不同经脉之间流动,要么循规蹈矩的沿着经脉走⼊丹田,再由丹田前往另一条经脉,或者通过奇经八脉流动,虽然快捷,但却凶险,而雪冰寒经脉易断,不走经脉,那唯有走隐络了。
隐络乃不同经脉间存在的密道小径,隐而不显,绝难察觉,比奇经八脉更加难测,例如若要从手太经的天宗⽳前往手少的青灵⽳,觅得隐络,便可快速抵达。只不过这隐络纤细,气息流动不畅,搬运起来极不方便,因而便有武学宗师,创制易筋经之类的奇功,旨在挪动经脉,将隐络练成气脉,以求经脉四通八达。
雪冰寒苦笑道:“贫道久病成医,原也打算走隐络的法子,但內息太过微弱,犹如无源之⽔,如何成事?”
苍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小鬼头,说话这般老成,放心吧,你遇上我苍鹰,真是天大的好运气。”他伸手在雪冰寒百汇⽳上轻触,先缓解她的痛楚,随后在她的天狼奇⽳上注⼊內力,不走经脉,钻⼊隐络,抵达她的气海,随后又在其余五处⽳道中运气,引导她微弱內力蜿蜒前行,令她能够行动如常。虽然道理看似简单,可若非他蛆蝇尸海剑感知如神,单是探寻隐络之法,便往往令无数內家⾼手束手无策。
如此忙碌了一个时辰,雪冰寒只觉神清气慡,体內剧痛缓解,她呼一声,跳了起来,蹦蹦跑跑,笑得合不拢嘴。她喜道:“我好啦!哈哈,我…。不疼了,一点儿都不疼了。”
苍鹰兀自不放心,说道:“雪姑娘,你刚刚有所起⾊,最好小心行动,莫要动作过大,否则隐络崩坏,真气四处窜,那可真回天乏术了。”
雪冰寒连连点头,笑了两声,突然间菗泣起来,泪如雨下,竟哭的撕心裂肺。苍鹰吓了一跳,忙问:“你哭什么?病情恶化了么?哪儿不舒服了?”
她想要向苍鹰下跪,苍鹰忙伸手扶住,雪冰寒哭道:“苍鹰大哥,我雪冰寒这番死里逃生,两世为人,这条命可全是苍鹰大哥所赐,我雪冰寒先前言语无礼,冒犯了大哥,还请大哥狠狠责罚。”
雪冰寒自懂事以来,一直被病魔纠,时时可能被阎王爷领走,虽然強颜笑,但心中怎能不怕?此时虽然⾝有隐患,但气力恢复,仿佛重获生新,大喜之下,情绪决堤,以往深蔵心中的恐惧悲伤之情,再也抑制不住,一股脑的哭了出来,对苍鹰感之情,难以用语言形容。
苍鹰见她哭的凄惨,自也动莫名,颤声道:“可怜的孩子,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一直強自忍耐,你这等意志,普天之下,谁能比得上你?我苍鹰无能,只能稍尽绵薄之力,如何称得上有恩?又如何敢责罚于你?”言语发抖,一时竟也哽咽住了。
雪冰寒哭了许久,好容易平静下来,站起⾝说道:“苍鹰哥,你若有空,我领你去瞧瞧师⽗,他虽然不过是个二流的算命先生,但⾝边蔵着美酒,他见到你,定要好好请你喝上一杯。”
苍鹰笑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背地里说自己师⽗?真是没规矩。”见她如此调⽪,想起自己昔⽇与巍山的感情,两者依稀相似,不免又生出哀伤之情。
雪冰寒拉住他的手,说道:“苍鹰哥,别耽搁啦,你们俩喝酒,我也好混口酒喝。”说着呑咽口⽔,一脸馋样,苍鹰微微一笑,任由她领路。此时雪冰寒气力大增,虽然仍比同龄人虚弱,但已经行动如常,不觉疼痛,走得比原先快得多了。
两人走出树林,大约穿过三里路,忽然同时闻到一股浓烈酒香飘了过来。雪冰寒奇道:“师⽗的算命功夫今非昔比,竟能未卜先知,预先开酒客?”说着快步冲了过去。
苍鹰眉头一皱,登时察觉到那酒香之中,混有一股⾎腥气味儿,他急忙喊道:“冰寒,小心!”
雪冰寒瞪大眼睛,望着眼前景象,只见一瘦弱老者倒在⾎泊之中,肠子拖出⾝子,死得惨不忍睹,他⾝边书籍酒瓶摔了一地,酒与⾎混在一块儿,景象凄凉忍残。她大喊道:“师⽗,师⽗!”声音中已有了哭腔。
苍鹰一跃而起,将雪冰寒抱了起来,单刀出鞘,挡开数枚弓箭,将雪冰寒蔵在⾝后,只见两旁山坡上站起十个蒙古士兵,朝苍鹰大声喝骂。
苍鹰对雪冰寒轻声道:“躲在这儿等我,莫要轻举妄动。”一边说话,一边又挥刀挡开箭矢,⾝形一晃,朝敌人冲去。
蒙古士兵连声呼啸,朝他围攻过来,远处有人发弩箭,前方长斧长戟,横在面前,又有持短兵刃者从后绕来,苍鹰着那长戟士兵扑去,虚晃一招,在地上一个翻⾝,将那人斩杀,便在此时,弩弓来,苍鹰笑道:“来得好!”单刀一侧,使出“海內云出”将那弩箭方向偏转,从他⾝旁掠过,正中后方一位马上刀客。
那刀客惨叫一声,跌落马背,苍鹰一刻不停,朝马上跳去,余人瞧准他落点,等他脚尖落实,兵刃同时攻至。谁知苍鹰只是在马背上一借力,从空中翻⾝而过,顷刻间来到弓手面前,一刀了结。取过弩弓,杀左首另一弓手。他剪除弓手,情势登时大为缓解。
余下蒙古人极为悍勇,朝他猛冲过来,但他们并未携带大盾铁网,短兵相接,如何是苍鹰的对手?苍鹰全力运剑,招式风火不绝,兵刃相撞,叮叮当当,响作一团,二十招之后,敌人不是断头断脖子,便是被刺穿口部腹,全数被苍鹰斩杀。
残之下,人影摇曳,鲜⾎如洪,深⼊草中,苍鹰整个人被鲜⾎染红,仿佛披上了一层⾎⾐。他转过⾝,向雪冰寒那边望去,只见雪冰寒并不在原处。他心下大骇,喊道:“雪姑娘!你在哪儿?”一转眼,见到雪冰寒面露痛苦之⾊,斜⾝躺在地上,⾝边一具尸体,额头上有一柄匕首,想来是被雪冰寒用计杀死。
苍鹰心神不宁,连忙跑上前,见那死者容貌,正是先前林中逃脫之人。他又见雪冰寒边全是鲜⾎,心中惊惧,冷汗直流,只觉得手脚发软,急忙握住她的手,探她脉搏,发现他先前引导⼊她体內隐络的真气,此刻已涣散大,而雪冰寒体內经脉,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模样了。
刹那间,苍鹰只觉得心头苦涩,伤心绝,雪冰寒抬起头,朝他凄然而笑,说道:“苍鹰哥,我就是管不住,我要替师⽗报仇,嘿嘿,这下子,可真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