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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断肠人终至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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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蔵剑冢众人返程之中,不期遇上那西里吉亲王,将其捉了,回到城中,于此城总督,总督又惊又喜,却见众人狼狈不堪,各自负伤,急问缘由。

  ⾚蝇说道:“咱们遇上敌人埋伏,一场大战之后,伤亡惨重,好不容易捉了他回来。”

  总督道:“难怪先前有你麾下士兵逃回,但转眼便已去世。领主为皇室呕心沥⾎,可昭⽇月,我当禀报诸位功劳。”

  ⾚蝇心想:“我为汗国效力,不知还要再造多少杀孽。如今神剑宗已然覆灭,蔵剑冢再无仇敌,我不如一走了之,返回中原,去见见我娘。”

  他本立志成为天下第一⾼手,招来那蛆蝇妖魔,将其封⼊自己体內,造福苍生。但在西域历经波折,心生厌倦,小小年纪,便已有隐退之心。

  他点头说道:“此事我功劳极小,全是诸位师叔师兄的战绩。”殷严、步袭面露喜⾊,连声谦逊,李书秀则望着飞蝇,痴痴傻傻的模样。

  众人辞了总督,回到大营,剩余兵将涌上相,⾚蝇令众人各归其位,来到大帐之中,殷严说道:“多亏了飞云大哥,咱们才能逃生。咱们蔵剑冢虽遭此大难,侥幸存活,必有后福,将来定以飞云大哥马首是瞻了。”

  步袭跪倒在地,稽首说道:“飞云前辈,我等丧失宝剑,⾝手武功皆远不如前,还望前辈蒙赐武学,好令我蔵剑冢不至于没落。”他考虑周到,知失了宝剑之后,他个人荣辱不⾜为虑,但蔵剑冢在糜尔挲仍有许多年轻剑士,大好前程,岂能就此没落?眼前这位⾼人功夫如神,不可测计,若他能稍稍指点一二,便⾜以惠及后世了。

  飞蝇说道:“此事皆因我而起,岂能不略尽绵力?”随即口授一门大纲,乃是体会剑灵,熔炼內力的心法。糜尔挲宝库之內尚有许多宝剑,并未损毁,若依照此法修习,便极易与宝剑结缘,掌握其中奥秘。

  步袭、殷严心花怒放,一齐向飞蝇跪拜,飞蝇阻住他们,说道:“但切忌急躁猛进,否则为剑灵所,只怕堕⼊琊道,一旦练功受阻,须得收摄心神,降服妖念。”两人连声称是。

  殷严察言观⾊,知道李书秀与这位“飞云大哥”极有渊源,她若肯求飞云留下,他多半不会拒绝,于是笑道:“阿秀,前辈对你如此宠爱,你怎地不谢谢前辈?”

  李书秀脸上一红,说道:“多谢苍鹰哥哥。”

  飞蝇说道:“不必多礼,阿秀,你失了流星剑,但妙悟神通,流星剑法仍铭记在心,仗此功夫,天下仍鲜有人能伤得了你,以你的子,也不会结仇生恨,定然后福不断。”

  李书秀与流星剑情义极深,她与苍鹰分别之后,若非流星剑陪伴在旁,让她时时想起苍鹰来,只怕早就伤心绝,活不下去了。而自她获赠流星剑之⽇起,十多年来不曾衰老,也是流星剑之功。她念及这种种恩惠,虽不过是一件死物,但仍忧郁感伤。

  她不愿多想,有意岔开话头,強笑道:“苍鹰哥哥,你那新传的功夫,又有什么名目?可也是那什么‘蛆蝇尸海剑’么?”

  殷严皱眉道:“‘蛆蝇尸海剑’?这是什么剑法,名字如此难听。”

  ⾚蝇愣了片刻,陡然间⾝子巨震,跳了起来,喊道:“蛆蝇…。尸海剑?蛆蝇尸海剑?师叔,你练的功夫叫做‘蛆蝇尸海剑’?”

  李书秀笑道:“哎呦,闹了半天,你竟不知你自己练的是什么功夫么?便是那感应真气,随意变化的法门,苍鹰哥哥,你不曾告诉自己徒儿这功夫的真名?”

  ⾚蝇颤声说道:“那…那是扬名周海功啊,怎会是…。蛆蝇尸海剑了?蛆蝇…。蛆蝇…。”朝飞蝇望去,眼中満是恐惧,也満是怜悯。

  飞蝇回望⾚蝇,心中不忍,他已知蚩尤灵魂之意,便是要借⾚蝇之手,趁那妖魔夺他功力,令他丧失神之后,立时便庒抑此妖,由⾚蝇将其封⼊体內,由此救自己命。

  但那岂不是害了⾚蝇?

  ⾚蝇鼓⾜勇气,假意笑道:“师⽗师祖,你是怕这名字太过可怕,所以不让我知道么?”伸手在飞蝇背心一按,运功一探,登时如坠冰窖,心胆俱裂。

  他心如⿇:“不错,错不了,那妖魔就在师⽗体內。这么多年来,我竟…竟一直不知?那真正被妖魔⾝,受苦受难的,便是待我恩重如山的师⽗?”刹那之间,他泪盈眼眶,汗流浃背。

  但胆怯与恐惧随之而来。

  他随时可施展⽩面法师的降魔之法,将那蛆蝇捉⼊自己体內,融⼊心魂,但从此以后,他将再无片刻安宁,永远受这恶鬼的‮磨折‬。

  他还年轻,他不想如此受苦。

  飞蝇装作不知情,说道:“瞧你吓成这样。”站起⾝来,晃动中已然走远。李书秀皱了皱眉,紧跟了出去。步袭、殷严也相继离开。

  ⾚蝇⾝子哆嗦,缓缓摸了摸口,摸了摸脑袋,不知如何是好。

  …

  飞蝇跃上屋顶,遥望皇城,心中似有感应,蓦然一道纤影跃上,李书秀已站在飞蝇⾝边,默默的陪伴着他。

  飞蝇说道:“阿秀,我曾对你说什么来着?”

  李书秀心中苦涩,说道:“你说…。要我抛却对你的爱意,追寻武学之道,你…你不要我陪伴么?”

  飞蝇叹道:“凡俗之情,于我而言,平淡如⽔,我曾答应照顾你一生一世,我自当信守诺言。但除此之外,我不会扰你,也不会顾及你的情意。”

  李书秀忽然轻笑一声,她说道:“苍鹰哥哥,你还记得你我在大漠中初遇时之事么?我当时…当时傻傻跟着阿普,扮作男装,也不期望什么,只是一味陪伴他,岂不比眼下更是痴傻?”

  飞蝇仿佛化作石头,不吭一声。

  李书秀又道:“我自幼…。自幼便是这样的傻,年纪大了,也不曾有所改变。我喜一个人,崇拜一个人,也不求他回报我、爱上我,只要能与他在一块儿,我便知⾜喜乐,我…我绝不会纠于你,但我只求你不要逐我走。”

  她是个爱做梦的姑娘,追逐梦境,举止固执,恐怕也是个疯子。

  她容貌出众,本该颠倒众生,但她却总将自己放在卑微之处,去仰望那些遥不可及、心有所属之人。

  她忍让、心软、受尊严与道德约束,不会強求,但却痴其中。她有些疯,有些蠢,有些顽固,但她一直都是如此,从小到大,无论⾝份地位如何变化,她都不曾悔改。

  她因此是平凡的,却也是可敬的。

  她不应受到惩罚。

  …。

  飞蝇说道:“我有喜爱之人,与你一般,此生无悔。”

  李书秀暗自心痛,说道:“是那位雪冰寒姑娘么?”暗想:“你刚刚还说凡俗之情,对你无关紧要,为何又…。”

  飞蝇叹道:“正是她。”苦思片刻,说道:“我也不知这情感如何而生,我探遍经脉,感知真气,却仍不明自己因何对她深情不悔。我仿佛与她连在一块儿,命中注定要铭刻心中。”

  李书秀以极低极低的声音念道:“不要紧的,我…。我只想远远跟着你。”

  飞蝇在她眉间轻轻一点,李书秀一阵晕眩,紧闭双眼,暗想:“他想強迫我忘了他么?”

  飞蝇说道:“我将剑灵融⼊你体內,从今往后,不论你在哪儿,不论你遇上什么危难,我都能立时感知,从而找到你。”

  李书秀心脏狂跳,面如红霞,说道:“你…。你…。这么做…。是愿意…。”

  飞蝇说道:“我还有极为重要之事,须得再离开一段时⽇,但此间大事一了,我便回来陪伴你,做牛做马,任劳任怨,回报你的深情。”

  李书秀惊呼一声,忙道:“我…我怎么配?你不必如此,你如此喜爱雪冰寒姑娘,当与她在一块儿,我…不要紧的…”

  飞蝇黯然说道:“她是大有缘法之人,生超脫,迟早会与我分离。阿秀,你信得过我么?”

  李书秀欣喜若狂,哪里有半分不信?但想起他与雪冰寒的情感纠葛,又深深替二人难过。她咬牙道:“苍鹰哥哥,我等你。有你今夜这几句话,我便是立时死了,也…。”

  飞蝇不让她多言,在她上一吻,随即遁⼊天际。

  李书秀恍恍惚惚,触摸嘴,霎时哭成了泪人。

  …

  飞蝇来到一座山巅,见到两个⾝影,一者巨翼多臂,一者笑容悲苦。

  那是蛆蝇来找他的故友,飞蝇也不想阻拦。

  非天说道:“蛆蝇,是时候了,古妖齐聚,神人或堕或亡,你可以出来了。”

  蛆蝇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万想不到,为何山海门会与咱们混迹一块儿?”

  非天指着太乙说道:“早在妖与人共居乾坤之时,他便是咱们的同伴。有他在此,山海门不⾜为惧。我全数计策谋划,也皆是与太乙兄弟共同商议而得。”

  蛆蝇说道:“如此甚好,甚好。”

  他陷⼊死亡般的沉默,良久说道:“永别了,飞蝇。”

  飞蝇感到这妖魔心中的悲哀,随即撕心裂肺的剧痛传遍⾝躯,蛆蝇使出他的本能与琊法,终于要破茧而出,羽化成魔。

  飞蝇的功力飞速消亡,他无可阻挡,无能为力,正如当年的金猴。他⾝形一晃,逃也似的离了这山峰。

  非天想要追赶,但太乙说道:“蛆蝇定能成功,让他二人独处吧。”

  非天笑道:“是我思虑不周,当让他二人最后谈。”

  飞蝇上天⼊地,穿云破风,发了疯似的奔跑,他似乎想借着狂奔,消减那痛苦,延缓不可避免的死亡。

  蛆蝇厉声叫道:“你挣扎什么?你还不死心?我本对你有一丝怜悯,但你如此顽固猖狂,那我便不容情了!”

  那剧痛增长千倍,飞蝇从空中失势,落在茫茫沙漠之中。他终于恐慌起来,他感到孤立无援。

  一双坚定的手将他扶了起来,他看清那人正是⾚蝇。他心生感应,终于找到这儿来,接他无法逃避的使命。

  飞蝇惨声道:“徒儿…。你…走吧,你还年轻…。你不必…”

  ⾚蝇很是平静,他道:“师⽗,我都知道了。你放心,你死不了。”

  ⾚蝇想的很明⽩。

  他本是一只卑微无用、受人嫌弃的苍蝇,地位低下,无亲无友。直到有一天,他在‮场战‬上浑⽔摸鱼,东跑西蹿,于是他遇上了师⽗。

  他向这位大侠拜师,大侠慡快的答应了下来。

  他不将⾚蝇当做苍蝇,而视他有如儿子。

  他度过了人生中最快活的几年,他见到了自己梦想的曙光,因为师⽗,他与⺟亲重逢,有了许多朋友,当上大官,享尽富贵。

  可以了,他早已知⾜,他已经获得太多了。

  如今他的师⽗,他的恩人有难,⾚蝇觉得,他应当替他受罪。

  这与其说是牺牲,不如说是莫大的荣耀。

  是他最佳的归宿。

  ⾚蝇按上飞蝇的脑袋口,运起⽩面法师的降魔法门,他听见了妖魔的怒吼与痛骂,他在喊:“你…你是⽩面?你…。想不到你竟魂不散!你追逐了我千年?你…你…住手,住手!”

  ⾚蝇如被抛⼊巨海,⾝不由己,随波逐流。他脑袋仿佛撕裂,厉声惨叫,双⾜一点,转瞬间已掠过大漠。

  他自⾝修为不⾜,实无把握制住这妖魔,随时会被夺去心智,他要将他远远带走,带到无法祸害师⽗的地方。

  他跌跌撞撞的走了许久,或许有好几天,或许有好几月,终于在某处停下了脚步。

  他见到非天站在面前。

  非天疑惑的问:“你是谁?找我何事?”

  蛆蝇咧嘴笑了,他已夺取了这躯壳,庒制住了那捣的少年,最终找到了故友。

  飞蝇死了么?

  但那无⾜轻重。

  蛆蝇说道:“我已了断纠葛,走吧,去找咱们的神。”

  非天愣了愣,旋即面露喜⾊,点头道:“你是…。。蛆蝇?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

  本卷完

  知后事如何,请看最终卷《太乙真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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