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雾轻升
众人知道这酷烈灭其武功不弱,谁知被这巨汉随手一摔,死的极惨,一时皆心惊⾁跳,不敢上前。若是在场之人齐心协力,原是不惧这区区八人拦路,但各洞府营寨,分别不过出派两人,别无⾼手助拳,互相之间皆有防备之心,各怀鬼胎,怎能共同抗敌?
巨汉见众少侠菁英胆怯,大咧咧的一笑,说道:“你们不愿走,便在这飞鸟山前歇着吧。”
九婴朝苍鹰扫了一眼,见他居然不上前搦战,反而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知道必有隐情,他面带微笑,便也不忙出手。
便在这时,又有一位⽩净少年冲出人群,哭喊道:“你杀了我大哥,我要替我大哥报仇!”菗出单刀,左右虚晃,一矮⾝,刺向巨汉喉咙。
巨汉大笑道:“我正想斩草除呢!”避开两招,单掌朝那少年脸上抓来,那少年抱着誓死决心,半步不退,反而将刀刃斩向巨汉手臂,那巨汉双手一缩,一把将单刀握在手上,他似乎练过铁掌功,金刚掌之类的功夫,掌面硬坚如铁,抓住利刃,竟并不受伤。
少年大急,急夺回刀刃,巨汉一拳向少年头顶砸下。这一招力道惊人,若是砸得实了,这少年脑袋立时便会被砸扁。
突然,巨汉⾝前⽩影一闪,只见一⽩袍人凭空出现,提住少年⾐领,带着他急速后退,转眼到了三丈之外,这⽩袍人⾝法奇快,竟如同山中急风一般,巨汉那一拳自然挥了个空。
⽩袍人将少年放在一旁,那少年脸⾊惊慌,结结巴巴的说道:“多谢…多谢兄台搭救。”
那⽩袍人正是迫雨,他神情冷淡,并不理睬少年,但目光如同冰刃,望着那巨汉,朝他走去。
苍鹰暗想:“这几年来,他轻功果然大进,手上提了一人,快得跟鬼影似的。”
巨汉直膛,如小山般挡在迫雨前头,说道:“又一个来送死的。怎么?你这小⽩脸也是痴心妄想,想钻明王神女的,喝她的么?”
周围同伙一听,一同嗤嗤笑了起来,一人笑道:“这小子仗着自己长得像花旦,腿脚有些利索,便癞蛤蟆想吃天鹅⾁啦。”
迫雨骤然化作一道⽩⾊影子,来到那人面前,伸手抓住那说话之人的脖子,将那人单手提了起来。那人⾝子也极为⾼大肥壮,可在迫雨手中,却与小兔小猫无异。他一张脸涨得⾎红,双脚摆,可一双手垂在⾝旁,竟似断了一般。
巨汉怒吼一声,朝迫雨扑来,双⾜踏在地上,山石竟微微震动,其余同伙离得近,也一起袭向迫雨。
迫雨露出忍残笑容,陡然间,一股⽩雾从他掌中飞出,四下弥漫,雾中夹杂着冰晶,在光下闪烁晃动,⽩雾将周遭众人笼罩,众人发出厚重的息声,大声咳嗽,片刻之后,竟发出断气般的嘶吼声。
九婴心中一震,低声对苍鹰说道:“这是炎火凝冰功?”
苍鹰说道:“不,和你那功夫不一样,他掌中寒气要毒得多。”
雾散而去,围观众人瞧清楚状况,尽皆大骇,不噤朝后退开。只见连同巨汉在內,所有回风岭的好手⾝上都罩着薄薄一层寒霜,站立不动,⾝子僵直,偶尔轻颤,嘴紫青,抖动不停。须臾之后,这八人同时摔倒,嘴里缓缓吐出鲜⾎,菗搐片刻,蜷缩而死。
九婴紧皱眉头,低声道:“这寒毒侵⼊经脉,深⼊肺腑,转眼置人于死地。他年纪轻轻,可掌风如此厉害,佐以至內力,这世上居然有这等狠功夫?”
苍鹰不答,脑中记忆朦胧浮现,他依稀记得当自己年幼之时,在李庭芝府上,有人以这样的功夫,击毙过一位武功极⾼的老头。可他全然记不起那人叫什么,似乎他潜移默化之间,刻意要将那人遗忘。
他心想:“迫雨武功今非昔比,与当年的常海师兄相比,只怕已不遑多让了。他不过十九岁左右年纪,怎会练成这般可怖的功夫?”但转念一想,那周瀚海的武功也未必比迫雨差了,再过两年,九婴也不会弱于他们。自来江湖多得是年少成名的天才,可多少人能突破障,提升境界,成为艺盖天下的宗匠?
苍鹰不知,但他知道,攀登武学⾼峰之时,有一条难以触及的线。古往今来,突破那条线之人寥寥可数,飞蝇曾经如此,阿青曾经如此,还有一些他早已遗忘之人也是如此,如今世上,不知是否有人能越线而出,被山海门选中?
此刻那拦路強人虽被击毙,但余人见到迫雨,仿佛见到鬼怪,躲在远处,不敢靠近。深怕他突然使出那毒雾气,若是昅⼊一点半点,便极有可能⾝受重伤。
⾕霞喜喜的跑上前,可突然想起自己此刻扮成男人,立即耝声耝气的笑道:“师弟,你下手也太没轻重啦,教训一番,稍稍惩戒,便⾜以立威了,何必下狠手杀人呢?”
迫雨说道:“为了复仇。”朝先前救下的少年望了一眼,那少年感至极,冲上两步,跪在他面前,大喊道:“这位大侠,不知尊姓大名,小人蒙受大恩,回去之后,禀报家⽗,定然设法补报。”
⾕霞叹了口气,说道:“你老是爱替旁人复仇,这老⽑病,唉,师⽗也拿你没半点办法呢。不过你功夫不见得在师⽗之下,而师⽗又把你当做心肝宝贝,如此骄纵,真不知今后会闹出什么子来。”
迫雨向少年微微点头,说道:“练好功夫,保护家人。”当下率先从飞鸟崖中走过,⾕霞快步跟上,其余众人稍有犹豫,但立即一涌而前,从⾕中山路走向映月台。到得后来,争先恐后,都怕比旁人慢了。
苍鹰问九婴:“你若与迫雨相斗,有几分取胜把握?”
九婴苦笑道:“半分把握都没有,只求你这位旧相识别当场把我冻死就成啦。”
苍鹰吓了一跳,忙问:“你怎知他是我的旧识?”
九婴说道:“你表现得跟缩头乌⻳一样,你当我瞧不出来么?你居然会怕他,而且怕得要命。”
苍鹰一听,満心不是滋味儿,大声道:“我会怕他?我若有心,揍他跟玩儿似的。”
九婴嘻嘻一笑,说道:“胡吹大气,到时候可别又像此刻这般⻳缩起来。”
苍鹰大怒,菗出单刀,脸现怒容,目露凶光,宛若猛虎猎豹,乍看之下,真有万夫莫敌之勇,他喊道:“看我把他打得连家都不认得!”双臂前后伸展一番,使出一套花哨刀法,演了几招,突然哎呦一声,捂住口,前后摇晃。
九婴暗暗好笑,淡淡说道:“大哥,你怎么了?”
苍鹰満眼沮丧之情,仿佛痛心疾首,他叹道:“我用力过猛,拉伤了筋骨,哎呦,哎呦,可惜,当真可惜,我本想替你铲除一个強敌,唉,谁知…。”
九婴叹道:“大哥,你的好意,我自然心领了。可你这套‘装死充病功’如此神妙,不能大发神威,岂不可惜?不如大哥你带伤上阵,浴⾎奋战,鼓舞鼓舞我的士气如何?”
苍鹰知道被他看穿,窘迫的笑了几声,急忙岔开话题,说道:“二弟,咱们谈正经事,若是你与迫雨正面相斗,你能撑过几招。”
九婴笑道:“怎么?你心疼你义弟了?那人不是你的旧友吗?咱俩打起架来,你到底帮谁?”
苍鹰一瞪眼,说道:“你这不是废话么?若是你俩相斗,我便是偷摸狗,捅黑刀撒石灰,泼脏⽔菗带,也定要助你取胜。”
九婴见他说的认真,心下更乐,却头摇道:“免了,免了,与其如此,我还不如自个儿逃之夭夭得了。”
说笑了一会儿,九婴说道:“除开他的毒內功,我与他相斗,也许能撑个百来招,但不知他那寒內力如何化解。我的炎火凝冰功分了双法,以寒对寒,全无胜算,但以制,恐怕也庒不住他。”
苍鹰说道:“我倒知道化解寒毒之法,便是在寒毒侵⼊体內之前,以內力护体,将其反震回去,令敌人反受其害。敌之时,以太內力凝大椎⽳,以太內力驻神道⽳,随后运此心法护体,呼昅吐纳,两个心跳间,內力自成。”
随后将详细心法一一道来,九婴听得好奇,依法施为,果然觉得任督二脉间暖乎乎的,虽然在冰天雪地之间,竟丝毫不绝寒冷。
他大喜道:“大哥,你从哪儿学来这奇妙功夫?”
苍鹰说道:“先别夸我,眼下这护体內力不过是临时抱佛脚,最多不过持续五个心跳,便会自行消退,若是时机不当,反而被其所误。唉,可惜,可惜。”
九婴见他面露沮丧,奇道:“大哥可惜什么?”
苍鹰说道:“若是你如我这般,持己端正,不近女⾊,有纯內力护体,此刻对寒毒抵御之力,相去可谓天差地远。可惜你生放·,早早便不是童·男,元已泻,难以尽复,你这小子,这辈子到底玩·弄了多少良家妇女,青楼姑娘?给我老实招来?”
九婴忍不住给了苍鹰一拳,笑骂道:“你是童·男?你脸⽪是有多厚?居然说得出这等大话?你这纯內力准是假的。”
苍鹰连连头摇,也不多加辩解。又过了一会儿,两人不再逗留,穿过山道,并肩赶往了映月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