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两心宛转如萦素(下)
这天玩到⽇暮,又找了一家酒肆用过膳方尽兴而归。沈珍珠病后体弱,洗漱后斜倚在软塌上,随手拿起一册书,素瓷奉茶后便自动退下。
李俶仍是不紧不慢的呷着茶,红烛⾼照,沈珍珠看的依稀是《奏谳书》,不过是些议罪案例的汇集,不知她为何如此有趣兴,长长的睫⽑在眼睛下面投出一道浅浅的影,眼中出的柔光里⼲净到没有一丝霾,浑⾝散发出温和优雅的光泽,他的心好似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情不自噤慢慢上前,坐在她⾝侧,伸出手臂将她缓缓搂⼊怀中。夜凉如⽔,这是五月的夜晚,该开的花已开了,该绿地方也都绿了,什么话也不用说,这份宁静详和,只盼能到天长地久。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世纪长,又好象方顷刻之间,听得房门被轻轻扣了下,李俶问道:“什么事?”
回答的声音战战兢兢,是⽟书“回殿下,崔孺人请殿下…”虽然成亲后李俶从未去过崔彩屏的琉璃阁,但崔彩屏此举也殊为无礼,怀中⽟人⾝子仿佛颤动了一下,他加大臂力,更加紧搂住她,心中竟然起了一个誓:只要她开口,开口留住他…一瞬间,背胛上起了薄薄的汗…我竟沉沦至此,竟不知利害关系,竟不知前途打算!心中却有千百个愿意,甘于沉沦…只要她开口。
怀中却轻了,她非常巧妙的离开他的怀抱,背向着他,抬手轻抿两侧发鬓,吐出三个字:“你去罢!”
他的心好似坠了块巨石,明明跌到了⾕底,却仍然不停继续朝下坠,无穷无尽。⽩天无意听来的话,如今一字一句在他中翻腾。她到底不是全心全意对他,她到底心中还有别人。她只将他作为丈夫,尽该尽的义务,做该做的事。他是广平王,她是嫡王妃,如此而已。把他推向别的女人,她是够本份的,她从小聪明睿智,自然知道怎样做一名合格的王妃。
他瞅着几案上并排放的两只“如⽟”原先看着是何其⼊眼温泽,此时嫌那⽩的过于亮锃,青处晦暗难堪,浮光四,仿佛成了件赝品。心中一股烦躁从脚底升腾,绞着,恨不得一掌将几案掀翻,又恨不得一脚踹出,将那守在门外的奴仆侍从踢到九霄云外。然而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起⾝整整⾐冠,头也不回的冷冷说了声“我去了”径直打房开门走了出去。
一阵凉风面袭来,清颐阁正中的红烛忽哧闪几下,终于熄灭了。
李俶依然还是忙,三五天回府一次,不过再没有来过清颐阁,偶尔滞留府中,都是眠宿琉璃阁。倒是慕容林致,常常来探望沈珍珠,眼见着她⾝子已是渐趋痊愈,人却消瘦不少,又见李俶对沈珍珠情状大与以往不同,心中又诧异又狐疑,但牵涉已⾝,只不好开口。
这⽇可巧李俶也在府中,一大早李倓夫妇二人便过府来,慕容林致方踏进清颐阁门槛,独孤镜已领了三四个侍女,用朱漆大盘托了花团锦簇的朝服鱼窜而⼊,禀道:“请王妃换了朝服,⼊宮觐见。”
慕容林致回⾝笑道:“今天大好的⽇子,圣驾昨⽇方回鸾就急着见你们,定是圣上想你们夫俩了。”边说边走出清颐阁,向广平王书房方向去。书房內广平王已经换好了朝服,正与自己的丈夫李倓相谈甚,就在门口唤了声“倓”李倓忙告辞跟着慕容林致往府外走去。边走边问子道:“怎么样,他们两口子可比我们恩爱?”
慕容林致抿嘴一笑,说道:“我瞧你王兄这回是上心了。”
李倓诧异的问道:“上心?对谁上心?”
慕容林致⽩了他一眼:“当然是沈珍珠了。”
李倓道:“可我听说王兄最近独宠崔彩屏呢!这事可透着古怪,端节还是好好的,俶倒是转心得快,不过舂风一度…”余下的不说,只坏坏的笑。
慕容林致怔了怔,呑呑吐吐的说道:“这我也闹不明⽩,不过最近我瞧他的神气,明明对沈珍珠一见钟情,十分在意,却偏偏…总之,你这位王兄越来越让我搞不懂了,哪里象你…”⽟指狠狠戳上李倓额头,嗔道:“这么直肠快嘴,没有城府。”
李倓笑道:“那是当然,王兄⽇后必定是承继大统,君临天下的,我呢,既不想和他争,也争不过他,只要象现在这样,一辈子逍遥自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