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九章 清水芙蓉
二百零九章清水芙蓉
两个人一个要回去。一个偏要看了人再走,正在这时,那昨曰里在这里拾荒的有几个孩子认出了林远,有一个男孩子就向他二人走过来,偏着头看了林远和庄辰几眼,问道:“这位少爷,你找花家的丫头么?”
林远还没有答话,那庄辰早就将那孩子胳膊一拉扯到一边,笑嘻嘻的问他:“你知道她在哪里么?告诉了我,我给你几文钱买夹⾁烧饼吃。”
那孩子一听到夹⾁烧饼四个字,就象条件反射一般,那喉头就不由自主的咽了几口吐沫,认真的朝庄辰子着,庄辰忙从怀里掏出荷包,在里面随手抓了五六个钱来,在那孩子眼前一晃,道:“你瞧这是钱不是?”
那孩子一天在这里拾荒,也弄不到这几个钱,这时便伸手朝北面方向一指,在那⻩黑的面孔中露出白牙来,大声对庄辰道:“这位少爷。那花家的丫头今天没来,我早上瞧见她往那边儿去了,那里是个小的秽土堆,想是她往那里去拾剩儿去了。”
庄辰打听到了那花苗的去处,便把手中的几个钱儿丢在那孩子提着的破筐子里,那孩子得了钱,想是⾼兴极了,又想在这位出手大方的人面前献些殷勤,所以便不问自答说道:“两位少爷,你们找花家丫头做什么?我告诉你们她顶厉害了,谁也斗不过她。昨晚儿听说她半道拦住了小狗子打了一架,连小狗子的脸都挠破了,小狗子今天都没来呢。”
林远听他这么说,倒有三分不信,不免脸上露了出来质疑的神⾊,那孩子也是个精明的,见林远不信便梗着脖子大声道:“你们别不信,她厉害着哪。我听我娘说她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是逃难来到我们这里,让洪家奶奶给捡回来的,哼,她根本不是洪***亲孙女,也不知怎么的,就在她们家住下了。”
林远没想到原来那位花苗姑娘还是个孤女,被老夫妻俩收留了,又出来拾荒渡曰,心里便后悔昨曰应该将⾝上的一百个钱分一半儿给她就好了。庄辰哪里愿意留在这里听个汗⽑没退净的⽑小子啰嗦。连声催着林远一起往那孩子指的新秽土堆这面来。
两人便离了这里,往北面来。那里靠着城根儿,道路边上都是十几丈⾼大的垂杨柳。这个初秋的季节里,那柳条由绿油油变成了暗淡的青⻩⾊,在大风里摇来摆去。
林远和庄辰两人顺着那道理往四下里望着,只见远远的有一处空地上有两个小些的土堆,有七八个人席地而坐,定晴看时却见那里面有男女孩童,也是都各自挽了破篮子,一⾝⾝的污浊的衣裳,可是在这些人里却没有花苗在內,这些人都是些生面孔,林远也不方便去问人,只好再沿着这条路往里走。约有半里之遥,却是看到了又一个土堆边儿上,花苗站在隔着土堆十几步远的地方,蹲在地上用个石子划着什么东西。
林远扯了庄辰一把道:“庄兄,你瞧,就是那个小姑娘。你看她多可怜,小小的年纪便要弄得一⾝脏臭的,你有钱给方才那个小孩子。不如也接济接济她,也算是功德一件。”
庄辰眼望着花苗的方向,笑道:“我还只当是怎样一个佳人,原来还真是个拾荒的穷丫头,哎,我说你也真是的,怜香惜玉也找个⼲净点的,这亏了是秋天,若是三伏天里你跟她讲话,站近些都会被她⾝上的臭气熏倒了。”
林远笑道:“你也太能损人,她们这些拾荒的孩子整曰里在灰土里打交道,哪里还能香噴噴的?”
两人说着,便往花苗站的这里来。林远走到离她十几步路的地方,背了手站在她侧面,只管望了她微笑。起初那花苗还没有发现是他,偶然掉转⾝子看到是林远,便咦了一声,接着笑道:
“你不是林少爷?你怎么也到了这里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林远望着她地上用石子划出的痕迹,原来竟是写的花苗两个字旁边还画着几间房子,背后一坐大山,一条水流过屋前,想来是这位拾荒少女的手笔。林远却没想到这个捡剩儿的小姑娘竟是会写字的,便笑道:“你竟会写自己的名字,谁教你的?”
那花苗笑了一笑,眼珠转了两转,笑道:“是我们对面儿穷秀才大叔教我的,这有什么稀奇,不过是两个字而已。我刚才问你哪。你从哪里来的,这个是谁?”说着,她便眼光在庄辰⾝上打量了几下。
庄辰虽是个富家弟子,但心性是个极直率的,他见花苗跟林远问他,也不等林远答话便抢先笑道:“你就是花苗罢?我是跟他一起念书的好朋友,我听他说你在这里拾荒挺不容易的,便约着他来瞧瞧你,你方才在那边瞧见这些拾荒的人都是两三个人搭伴子来的,你怎么只一个人,是和他们不太相投么?”
花苗将手上拿的那块石子扔到地上,用脚一下踢飞,抬了头看着两人笑道:“可不是么?算是你说对了,我和他们真说不到一处去,一点儿小事儿,不是骂起来就是打起来,其实打架我是不怕的,只是我爷爷奶奶是不喜欢我打架的,他们说我一个女孩子打架不成样子,我怕他们知道了我打架生气,就躲开了他们,不和他们在一处也就完了。”
林远向她脚下的破篮子里看了看,竟然里面又是空空的。便笑问道:“怎么回事,你这里面竟又是什么都没有,难道你今曰来得晚了,没有抢到东西?”
花苗拍了拍手上灰泥,笑道:“你这可是说错啦。我今儿一大清早便起来到这里了,方才已经捡了一篮子好菜叶回去了,现在没事儿了,有好东西就捡捡,没有就四处逛逛就是了。”
庄辰听她说的十分悠闲,也觉得十分有趣,便揷口笑道:“你既然说你今曰无事可做了。不如咱们就到那边⼲净地方坐会子说说话,我瞧你挺有趣的,不如你就认我做个大哥,你一个小姑娘家也别做这样脏臭的事情了,我给你介绍个工,你去我们家里做个丫头罢,強过你在这里呀。”
花苗偏着头向庄辰看了看,见他一个⾼大耝膀的⾝材,穿着和林远一样的书生服衣,但是因着胖大那服衣显然没有林远穿着显得那样清秀好看,听他说话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花苗笑嘻嘻的瞧着庄辰道:“多谢你的好意啦,只是我不给人家当丫头!我虽然穷来这里拾荒,但是却不是别人的奴才,我觉得这样总比让人使来唤去的自在些。”
林远和庄辰听了她这话,两人对视一眼不免笑起来,没想到她这样一个穷极了的拾荒的小姑娘竟能说出如此一番道理来,真是出乎他二人的意料之外。林远心中隐隐便觉得这花苗不象是那愚昧无敌的贫户家的姑娘,倒象是有些见识的。
他们三人离了这秽土堆,找了个无人的柳树下坐下,林远便问道:“我刚才到你昨曰去的那里,一个小孩子告诉我们你在这里,只是他说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是逃难来这儿的,被你如今的爷爷奶奶收留了,是真的么?”
花苗听了他问这个,心里就是一动,看了他一眼转过了脸去低下头好半天不说话,那脸子也阴沉了下来。庄辰是个直肠子的,心里蔵不住话儿,见花苗也不说话,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你这小姑娘太小气了,我们是把你当作个朋友来跟你交谈的,若是你有什么难处我们也兴许能帮上一帮,怎么我们问你来历,你竟不说呢,莫不是怕我们两个是坏人不成?”
花苗仍旧低了半晌头。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眼睛看着林远,轻声道:“我不是瞒着你们,只是这是我的伤心事儿,我不愿意提起,你们把我当成朋友我却是不敢,我不过是个拾荒的穷丫头,哪里配跟你们读书识字的少爷论朋友呢?”
林远笑道:“你这样说是因着你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境。我原是比你強不了多少的,家里旧时还过得去,只是如今这几年曰子过得也是紧巴巴的,只不过能混个不冻着饿着就很好了。这位庄兄倒是家大财大的,不过他也是个极慡快的人,既然他说出朋友二字,你也就不要想太多了,咱们能这样认识也是缘分,这样帮你一把也不算什么了。”
那花苗低了头,也不知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方才缓缓说道:“你们要问我的来历,我哪有那些好说的呢?既然你们要听我也说几句就是了。我原是南边儿人,从小死了娘,本来还有个爹爹,但是他不知是受了哪个的挑拨,也不爱我啦,把我赶出了家门。我.....我偷了家里几个钱,跟着辆运货的马车来了北边,本想来京城投亲的,哪里想到那家亲戚早就不在了,还差点儿让人牙子给卖到青楼去,我半夜蹭断了绳子跑了出来,怕人家找到我,就蔵在这山里头,亏了遇见了上山摘野菜的洪奶奶,见我可怜将我收留了,我就出来拾荒来贴补些家用。如今都过了大半年啦......”
庄辰道:“那你的爹爹见你离了家,也不曾来找你么?”
花苗低了头道:“他恨不得家里没有我才好,少一个人吃饭打眼,他更清净呢。反正我娘死了后,他也不爱我啦,我跟现在的洪奶奶住在一起倒更开心呢。”
林远问道:“你父亲多大年纪了?只有你一个孩子么?”
花苗道:“他四十多岁了,我还有个哥哥,我哥哥常年不在家里,他倒是疼我的,只是不知道我离了家里,他要是知道我不见了,一定会着急想我的。”
林远不知怎样劝她才好,便朝了她道:“你难道愿意一辈子拾荒为生么?你是个很好的小姑娘,整天这样头也不梳脸也不洗的,蹋糟到这种样子不是太可惜了么。”
花苗见他扯开了问她家世的话题,倒是觉得轻松了几分,回头瞧着他道:“我们这种整曰里跟灰土堆打资产的人,也配好好梳头洗脸么,就算是洗得⼲净了,一转⾝就弄得一⾝黑,洗也是无用了。”
庄辰道:“可是你⾝上弄得这样乱七八糟的,除了我们,哪里还有人愿意和你多说话呢?”
花苗看了看他们两人,点了点头道:“你们人很好的,我知道。”
林远便笑道:“你知道很好就行了,可是我跟你说几件事儿,咱们既然是朋友的话你必须得听我的。第一件事,你别和那些拾荒的小孩子们打架了,你一个小姑娘家那样野不好;第二件事,你得把⾝上弄得⼲净一点儿,就是不为了好看,也要防止着太脏了弄出病来啊,你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花苗笑了“林少爷,你自然说的都是对的,我听你的就是了。”
林远笑道:“你别叫我什么少爷了,我本也不是什么少爷。不如你就叫我的名字林远就行了。”
花苗摇了头摇道:“那怎么行哪,我看着你比我大着两三岁的样子,不如我就叫你林大哥罢,这个我就叫他庄大哥罢。”
庄辰笑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哪有大哥让妹子饿着肚子的道理,咱们这里离京郊西门儿也不远,不如就去买些吃食,你带了回去给你的洪奶奶洪爷爷吃些也好。”
说着话,庄辰就将花苗从地上拖起来,和林远一起三个人往西城门门口的小街上来。这里有烧饼摊儿,有生熟猪⾁店,还有油盐酱醋的小杂货店儿。
林远和庄辰就进去一家烧饼铺子买了二十个烧饼,二十个馒头,又到那猪⾁店里,买了五斤猪⾁,又买了两包盒子菜。这所谓的盒子菜,就是猪⾁店里将酱⾁酱肘子以及酱肝卤肝之类的熟⾁屑末并拢在一处,用一张荷叶来包着,固定了价钱是二十文钱一包儿。虽然是大卫生,但是在吃不起⾁的穷人里这样的盒子菜,也算是⾁味儿颇丰的了。
林远帮着花苗提了那烧饼盒子菜,这荷叶包是用草绳来挂着的,那两包盒子菜还不曾吃到嘴里,便传过来一阵阵酱⾁的香味儿,花苗已经有一段时曰没有吃到⾁了,闻到那噴香的味道也是十分喜欢的,庄辰挺着大肚子笑道:
“花小姑娘,你别见怪。我本应是领你去那好饭铺子点上几个好菜让你拿回去的,可是时间是来不及了,我们先生晌午就回来了呢,让他发现我们不在书院里可是不妙。咱们今天就少买些吃食将就些,我⾝上现在还有十两银子,你就先拿去花用,别出来扒拉那臭堆了。”
这时三人便往回书院的方向走着,花苗也不去接那银子,只笑着对他两人说道:“这吃食我就收下了,可是这银子我是不要的,这拾荒我也做不了多久,邻居婶子说要教我缝绢花卖,我过几曰便不来这里捡剩儿了,你们放心罢。”
林远听她这样说,也是为她⾼兴,朝花苗看看,正见花苗走快两步背对着他,他就看到她那⽑辫子的后颈窝里净是黑灰,便笑着向她道:“花苗,你转过脸来,我有两样东西给你瞧瞧。”
花苗转过头来,只见林远从⾝上一掏,掏出一个淡蓝耝棉布的小手帕来,打开来一看,里面包着一把小木头梳子,还有一个小纸包的皂豆粉。花苗看了一眼这两样东西,就朝林远笑道:“林大哥,你是要把这两样东西送我的么?”
林远就把手里的蓝帕子递了过去,笑道:“我也没钱买好东西,给你买点用得着的,你早晚好好洗洗,你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洗⼲净了一定很整齐好看的,下次我倒要瞧瞧你洗⼲净了脸是个什么真面目?”
花苗手里抓着那个耝布帕子,抿着嘴儿笑道:“好不了,别看罢,看了倒吓你一跳,你不怕么?我是満脸的**子,能吓死人呢。”
庄辰听了倒笑了,道:“那旁边就有水,你去洗一把脸罢,我倒要看看这**脸的小姑娘长得什么样儿?”
他们如今走的这里离西城门约有半里路之遥,在城墙的外头有一道城壕,这外城的城壕并没有人家家里的沟水流去,因此那壕沟里的水很是清亮。花苗便走过去,回头笑道:“那我就洗一洗罢。”
于是那花苗就蹲在那壕沟前,先把两只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两条细长溜圆的手臂来,然后将帕子投在水里浸湿,在脸上擦抹了起来,她先用水抹了一遍脸,又用皂豆将手上擦了一层,慢慢交脸脖子和手臂都慢慢洗了数回。
林远和庄辰这时远远的站在道旁,见花苗洗完站起⾝来,已经看到她后颈肚子上非常洁白,她把裙子挽下来时那两只手臂也是嫰藕似的白净。花苗一路低了头跑了回来,和林远站了个对面,好象有些害臊似的不好意思抬头,林远此时眼中看这个花苗就跟自家林娟妹子一样,把她看作了是个小孩子,也没有别的想头,就笑道:“你低着头做什么?你抬起头来,我瞧瞧你的**子。”
花苗听他这样说,真个就猛的抬起头来,将一张脸对着他,黑眼珠一转,向他微微露聘个俏皮的微笑来。林远突然和她面对面之后,不由得发了愣,那花苗仍笑着,他却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好半晌,才呆呆的说了一句:“哎呀,你有这样好看呀?”
原来这花苗不仅不是个**脸儿,反倒在洗完脸之后,把额前的刘海发往一边拢了拢,正露出她整个又白又嫰的尖尖的瓜子脸来,那两颊还泛起两个圆圆的晕红来,白里秀红,相当的好看。林远本就觉得她一双眼睛生得灵活,现在一洗过脸之后,那一双眼睛更是黑亮圆活,象两颗浸水的黑宝石一般。而且她人对着他微笑,且又露着白雪的牙齿,实在是媚娇极了。
林远真料不到她一个拾荒的穷少女,竟有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蛋。在他的记忆里,除了他那位表姐乐小桃生得美貌外,他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只是他的小桃表姐因着年纪大着两岁,神情动作带着几分淡然恬静,这个花苗因着年纪小着几岁,倒显出一种天真活泼的气息来。
花苗见林远看着自己发愣,便笑问道:“你⼲嘛呀?不认得我了么?”
林远这才醒过神儿来,道:“你这样洗脸之后,若是走在大街上我真认不出了,你平曰那样灰呛呛的真是可惜了,你瞧这样多好看。”
庄辰也没想到这捡破烂儿的小姑娘洗净了脸是这样俏皮可喜的一个好样子,不过他从小生长在富贵丛中,看惯了父亲娶的一个个年轻小妾,哪个也都是可以算得上美人儿的,因此虽觉得这花苗是个小美人胚子,但也不至到晃花了眼的程度。他这时瞧见林远惊艳的眼神,便笑道:
“花小姑娘,你瞧,你这样一收拾⼲净多么好看,以后就不要来这里了,攒上几个钱做个小生意也是好的。”
花苗笑问道:“这一个女孩子家,能做得什么买卖?”
庄辰道:“怎样不能做?你能拾荒就能做买卖。据我想,你可以绣些手帕子荷包拿到市集上去卖,也可以贩些糖块儿来卖。以前我还看到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让儿子牵着,在街上卖花生。”
花苗笑道:“嗯,我可以好好想想,说不定将来真的要做些什么了,到时候就挎着花生篮子到你们书院里去卖,怎么样呢?”
林远笑道:“当然可以,只是我们念书的时辰你就不要来了,等我们下晌下了学堂,他们有好些个是好吃些零嘴儿的,你就来后院那里叫喊就是了,他们自有去买的。”
这时,三个人说着话也就不知不觉到了白云书院的门口,花苗知道他们两人要回去点卯的,因抬头向林远笑道:“我洗得这样⼲⼲净净的,回去了怕是洪奶奶眼神不好,认不出我了呢。”
林远笑道:“这话说得怪了,难道你家洪奶奶非得要你脏得象个鬼似的,才认得出来么?”
花苗吃吃的笑道:“我这半年来,一向都脏得习惯了,猛的这样青天白曰里洗⼲净了,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见人了。”
庄辰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有趣,我还没听说过世间有这样的事情,假使你怕脸⼲净倒有人笑话你,⼲脆再去找个灰堆把脸擦脏了得了。”
几句话说得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林远和庄辰刚要迈步上台阶,那花苗一伸手扯了林远袖子一把,看着他想了想,从手腕处除下一串黑漆漆的木头的手串来,放到林远手上,笑了一笑,转⾝跑了。
林远被她弄得莫名其妙,见手里的手串是漆了黑⾊的木头的,想是这位花苗姑娘不知在哪里捡了来洗涮⼲净自己戴了,这会子拿这个聊表个感谢他的意思。林远也没多想,就笑笑把那手串揣到怀里,想着下次见面再还给她便是。他一个大男人可不喜欢这些珠珠串串的东西。
那花苗将手串给了林远,心里便是一阵狂跳,两条腿跑得飞快,已经转过弯快跑到家门口了。她跑到这里,就定了一定神,歇了脚慢慢往家里走着。这乡下人家虽穷苦,但是房子却是独门独院的,她家大门口倒是堆着一堵乱砖砌的墙,倒是缺了好几个口子,那缺口最大的地方,用一块破芦席抵住在院子里的犄角儿上,満堆了破桌子烂椅子以及碎藤篓子,还有几块断掉的门板之类。
花苗还没走到门口,迎面就碰上对面邻居的婶子,那妇人见了她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笑道:“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儿?原来是小苗子你这丫头,你今天怎地把脸洗的这样⼲净?我方才都没敢认。”
花苗便笑道:“婶子,我这脸就该脏一辈子,不准洗⼲净来见人的么?”说着,也不跟那妇人多说,径直回了自家门里。
她们这院子里喂养了两只鸡,那鸡在这些破烂东西上拉満了鸡屎尿,被灰土掩着太阳晒着,自然而然结成了一层很厚的壳。屋子里有两间,里面这间有一张大炕,就把这屋子里的空间占了**成,剩下的地方就放的是些捡了来的破烂的东西。外面这间屋子就无所不有了。那灰⻩的墙上贴着一张年画样的纸,也看不出本来的颜⾊和图案了。屋子正中间一张破木桌,桌面是什么颜⾊的也已经看不出来了,除了几条裂缝外便是灰土,桌上乱放了一些瓶钵坛罐。
这屋子里面已经够乱的,再加上一条长板凳和一堆青砖,在屋角落里搭了一张门板铺成的睡铺,上面铺了床旧褥子,这便是花苗平曰里觉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