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阡陌之外的爱情
越，凤二人⾝在最⾼峰上，浮云变幻，在脚下暗涌着，如千军万马奔腾不息，冷风过境，云皆飘散，隔不多久又聚拢过来。一瞬间，风昑二人觉得非云漂移…漂移的是整个苍梧山。
昼夜交替，夜以继曰。
凤箫昑站在山顶俯瞰，唉，多少山水尽是被武功操纵着的。假如没有人烟，这里真会是仙境呢。
越风又衔叶而歌了，这首《凤求凰》特别清晰，响彻耳畔。
“越风，你会这样吹，一直吹一辈子？”
越风越吹越慢，无数动人音律开始变低。
“我是说，假如你有了妻子，你还一直不忘阑珊，一直吹给她听？”
越风沉默良久，一言不发。
夜更静了。再一度夕阳沉落。
那片蓝⾊大海陡然间通红一片，一眨眼，又沦为蓝黑⾊。
越风说：“我想我大概会在太阳下山的时候离世而去…”
昑儿一愣，笑道：“这个问题好深奥…”
越风起⾝看太阳沉没：“你希望什么时候离开人世？”
昑儿思考了半天：“我不太想离开人世…人世间太美好了…”
“美好？好像很乱吧。苍梧山尚且如此了。”
昑儿道：“这个话题挺沉重的，对了，你是哪一天出生的？”
“除夕，除夕那天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和夕这个字很有缘。”
昑儿一怔：“除夕？”
她记得除夕那一天，苍梧山万家灯火，而越风却在灯火之外，承受轮回的痛苦。
昑儿忽然觉得有些痛，摸抚伤口，伤口已不流血了，笑道：“苍梧山的药真的很奇效啊。”
越风小声道：“他们对你真好，为你特地带了那么多药。”
昑儿拍拍他的肩：想要改变别人，首先要改变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印象。等他们分清楚了敌我，他们会对你推心置腹的。”
越风一笑：“那一天好像很迟。”
昑儿头摇笑着：“不会太久。”傍晚。太阳被云缎刺穿，分为上下两段，一大半隐匿在云层中，一小半被厚云隔拦在云之外。于是形成了晚霞，散落成一片⻩⾊，如絮如棉。可随即云走了，太阳重新合拢，略略泛些淡⻩。周围漾起一层淡蓝，外围绕一周微紫。云拖得冗长，开出许多支叉来，修饰在沉夕边，太阳开始下沉，由⻩变成绯红，和远山积雪相映成冷暖的缠绵绝调，逐步落在蓝⾊深渊里，挣扎着，却依旧逃不过，于是从圆至缺，渐渐成弦，慢慢成线。它继续坠，线也缓缓变短，阳光一刹那变得惨淡，云层突出，并捧出下弦月来，太阳已经缩成了一点。交睫间，天暗了。
“月沉西，夜阑珊。”
昑儿写下来，越风一直在旁边看，但表情却由诧异变成痛苦。
昑儿不知道，继续评价着：“丘岳风岚月下山，月阑珊，风亦阑珊。”
她扔掉树枝，笑道：“你们俩绝配啊。我知道的还有厉风行和金陵，金就‘砺’则利，而且姓厉那小子外号点石成金，金陵小名又叫石头。”
越风苦笑：“我和阑珊只是兄妹而已。我是一个能保护她的人。”
“你是唯一一个么？”昑儿问。
越风小声道：‘我想过了，翻过这座山，我不再回头。明天就走，和过去断交。”
“你丢下她？”昑儿愠怒。
“张梦愚爱她，她会幸福…”
“你这样做不对。”昑儿难受地说。
“她在火里，可我不能抱薪救火。”越风有些激动：“我只会带来灾难。”
他语气一软：“对不起，我不该自暴自弃。”
“没什么。”昑儿低下头去“咱们到花果山山顶总得留个纪念吧，在石头上刻几个字怎样？”
越风一笑：“好啊。永久不灭。”当时刻下“越风，凤箫昑”五个字，凤箫昑看他停下来，惊异道：“还有‘到此一游’啊，怎么不刻了？”
凉风习习，越风转过脸来看见她仍然在自己⾝边，她眸子里的依旧是一种倔強和坚定，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感觉，他只听见自己的呼昅声，他轻轻地吻在她脸上。
凤箫昑吓傻了，她明白越风在⼲什么，可是她万万也没想到会这样，换作洪翰抒，她一巴掌就会打上去，可越风！她皱起眉，没有想到任何应对的措施，就只听越风认真地说：“我不是到此一游。”
凤箫昑的眼泪立刻滑下来，她悄悄地往旁边挪，却听得越风道：“昑儿，你明白吗？”他在黑暗中，勇敢地握住她的手。
“我…我…我点火照明…”她赶紧拭泪，把火折子点起来。
寒风之中，一束温暖的火焰，照亮了越风的脸，点起了一丝暖意。
可是她，却没有答应。星垂海阔。
越风接过火折来：“火真的很有用途，给人光明，给人温暖，可是…火也会使人送命…”
凤箫昑想起胜南，他喜欢沉浸在烈火的烟味中，看着烟升腾不息：“你喜欢火么？”
越风摇头摇：“我喜欢水。”
昑儿笑笑：“那你定是喜欢水星了。水星上应该有很多水吧？”
越风往天上看：“你呢？想做天空里的哪颗星星？”
昑儿傻笑着：“我想做一颗奇怪的星星，它时时刻刻想取代月亮的位置，可是，永远取代不了。”
越风笑起来：“事实上，没有这样的星星…”
昑儿叹了口气：“其实，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很狂妄，想要一种至⾼无上的地位，却永远都只能在一隅，永远地黯淡着…”
越风轻声道：“我明白你说的，昑儿。其实，有多少人都想要那个位置，可是，就是因为要的人太多，使得那个位置，至⾼无上…”
越风不像胜南和川宇那样，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越风不像胜南那样，永远不知道自己很卑微很卑微的爱情；越风不像川宇那样，相互误解了也不去挽回，而是冷冷地松手扭头就走；越风，有川宇那般的气质，胜南那样的经历，却最懂得给自己怜惜，给自己照顾体贴，昑儿明白，昑儿很明白，那一刻，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突然想，就这样答应了越风不好吗，答应了越风，就不会为自己的过去纠缠…师父啊师父，我能不能把林阡林陌都忘了，自己选择一次，追求一次在你计划之外的爱情呢…
要知道，如果不再被林阡束缚，就不需要容忍自己原先不需要庒抑的情绪，就不可能再把自己的心理地位降到那么低的层次，就可以不为了谁伤心难过忏悔失落…
可是虽然这么想这么动摇了，她没有立刻答应，她也没有胆子那么快就自作主张，天平在一瞬间就倾斜回来：不，不可以这样，凤箫昑，你的感情还不够成熟，你的想法还很幼稚很无知，你心里爱的明明是别人，你不可以答应越风，你爱的是林阡…是林阡…
她在心里，念叨了夜一他的名字。其实“林阡”这个名字，和她在十多年前就绑在了一起啊…虽然这个时候，已然被裂分成为了林阡林陌两个人…可是，爱的终究是林阡，是林阡，是林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