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地狱火(五)
话音未落,裹着冰冷恨意的一股黑沉沉的雨气冲了进来,和王天逸以及胡不斩⾝上的腥血气味碰撞在了一起。
领头的韦全英跳进门槛的瞬间感到了令他摇摇欲坠的昏晕:尸体在黑水一般的阴影中仿佛礁石,时沉时浮;屋里的腥血气凝聚成了一个团,浓重的让人闻之欲呕,如同大巨的章鱼填満了这整个空间,用大巨的触角推搡着每一个接近的人…
在这腥血气的中间,矗立着两个黑影,如同这黑暗嘲流中的狩猎野兽,通体隐蔵在黑暗中,只有发着凶狠红光的两对眼睛盯着自己。
満地的尸体都是它们的牺牲者。
而这尸体半个时辰以前还活蹦乱跳的活跃在自己⾝后,为自己的权威而顶礼膜拜,而现在,他们都冰凉的躺在了这客栈的肮脏地板上…
“王天逸!”韦全英只觉⾝体里什么东西“喀嚓”一声断掉了,心脏随之“咣”的一下炸开了,他的下巴几乎要从他的脸上被扯离出去,他的声音几乎要震塌这简陋的客栈…他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
黑暗里的王天逸呲开牙,对着韦全英“咝咝”做声,晃了晃头,既是嘲笑,又是挑衅。
“杀!”韦全英大喊。
⾝后的五个⾼手猛地往里面冲来,剑光如林。
“走!”王天逸对着胡不斩一挥剑,对方一个点头,转⾝朝窗户冲去,一个腾越撞碎了整个窗户,风声、雨丝马上灌了进来,送来胡不斩急遽的脚步声。
而王天逸自己返⾝一个小跳,踩在了一张桌子上,腿双一蹬,一个鹞子翻⾝已经落在了二楼走廊上。
低头看了看下面被斩成碎片的桌子,王天逸嘿的冷笑一声,转⾝撞破屋门,从二楼的房间破窗而出“啪”一声,楼下泥水里打开了一朵大硕的水花,而稳稳的蹲在心花正是王天逸,他手中的长剑在闪电映照下如同花蕊一般在微微颤抖。
瓢泼大雨转瞬间就浇透了他,遍⾝开満透亮水花的他直起腰来,在大雨里急速的退了两丈,握紧了两把雪亮的长剑,眼光却扫向了自己撞破的窗户。
果然里面又跳出人来。
“一!二!三!”王天逸数着人数,直到怒发欲狂的韦全英脚下淌起的水花几乎都溅在了他⾝上,才一低头,闪开愤怒的一剑,绝不恋战,他扭头就往巷子里钻去。
“只有三个!”王天逸一边跑一边暗想“他们果然又分兵了!”一阵狂喜跳跃在心头。
王天逸跌跌撞撞跑在黑暗里,他背后三把要命剑,而他眼里却好似燃烧着一团火焰,那是同样要命的灭门仇恨。
正因为这刻骨灭门仇恨,使得王天逸敢于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为本地人的他是可以利用对此地一草一木的熟悉,眨眼间就在⾝后三个人眼前溜的无影无踪的,但他在这黑暗的雨夜里亡命奔逃,不是想溜的。
他想要⾝后人的命!
所以他不能溜,他不仅不能溜,连离⾝后三个人太远都不行!
不能让⾝后的追命人跟丢了自己!
而他是逃命的人!
王天逸总是和⾝后人保持着不远的距离,并非专门研习轻功的他跑的速度绝不比⾝后的人快,所以剑的呼啸声像索命无常中的锁链在挥舞,时时在他耳边飞舞。
他的后襟被划开了几条口子,他只能靠在泥水里连滚带爬的突然转向避开致命的攻击。
他不仅要仇人不离不弃的靠在自己⾝后,还要拖延足够的时间,让胡不斩可以埋伏到下一个预定的地点来发动第二次的致命伏击。
如果⾝后的是追命,那么⾝前的就是玩命!
⾝后是韦全英、吕镖头、刘元三,三个人武功都很好,任何一个人如果从背后追上了他,他只能死。
但是对一个父⺟被活生生的烧死的孝子,还有什么值得可怕的?
唯一可怕的就是不能报得此仇!
所以王天逸一边跑,一边却在笑,他咧着嘴笑着,猛地转过一个巷口,地上湿滑的泥泞让他⾼速转弯中跪在了泥中,背后剑气裹着雨水猛地向他的腿砍来,他握剑手的食猛力抠进了泥墙中,猛力拉动,接着这一拉,又爬了起来,继续猛跑。
手指好像被撕裂了,传来撕心裂肺的巨疼,但王天逸不在乎,他反而笑了起来,一种近乎狂疯的笑。
他笑着在雨中的石仞镇的黑暗巷子里左突西窜,背后则是咬牙切齿的三把索命的剑。
雨一直下。
王天逸已经跑到了破了半边门的土地庙,这就是和胡不斩约定再次伏击的地点,王天逸大口的狂笑起来,雨水灌进了嘴里,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和着雨水流进了嘴里。
他想起了他的父⺟!
这是他计划的尽头。
在胡不斩的帮助下,杀掉韦全英!
他绝对没有计划下面的事情,对他而言,能在这个父⺟仙去的家乡上,死在仇人的尸体上就是最大的喜乐!
他马上要掉头舍命死战!就算用牙咬,也要咬死韦全英!
不在乎死,是因为活着又能怎么样?!
他狂笑着跑过土地庙,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胡不斩没有突击出来!
王天逸跑过土地庙的时候,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胡不斩没有来!
没有胡不斩,自己绝非是背后三人合击的对手!
一个对手你可以力拚五十招,而两个这样的对手一起攻来,你能撑过五招就不错了,但若是三个一起来,一招之內你就血溅五步了…王天逸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眼泪瞬间⼲涸了,王天逸大笑的脸变成了惊讶,瞬间又从惊讶变成了咬牙切齿。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胡不斩那样的人会被三个人⼲掉!
溺水的水总是不相信自己抓住的是一根稻草。
红⾊血丝瞬间布満了他的眼睛,就如同一文不名的赌徒会押上自己的老婆孩子甚至自己的命一样,他绕着土地庙跑开了!
他和绝望的赌徒一样,都不相信自己的命运如此黯淡无光,是人彻底绝望前的唯一念头却恰恰是“总有希望的!”
所以王天逸绕着土地庙跑。因为转弯的角度太小,王天逸的速度太慢了,吕镖头一剑砍来,王天逸不得不回剑阻挡,火星四溅,王天逸肩头血花四溅。
因为对方是顺势发威,而他是扭腰抵挡,他的剑被打低了两寸,肩头被砍,变成了滚地葫芦,在泥水中打了滚,王天逸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跑。
而吕镖头因为一剑返了力,手臂下坠,稍稍阻了速度,还挡住了⾝后的两人,这才让王天逸在泥水四肢着地爬了两步又跑开了。
第二次跑过土地庙正门。
土地庙仍旧没人突击出来!
王天逸脑中一片空白,他没有再停留,而是木然的穿破雨雾,茫然朝前冲去。
绝望来时不是绝望,而是不敢承认的空白。
“和尚,你出来啊!”王天逸心里绝望的叫着
就在这时,路口黑影里突然一人突出,横里直往王天逸前方扑来!
手中长剑雪亮!
挡在了自己⾝前!
疾跑中的王天逸猛地张开了嘴!
这突袭太过意外!
对方的⾝影隐蔵在房屋阴影里看不清⾝形动作!
背后脚步更急更近!
王天逸鼻子眼睛眉⽑挤到了一起!
左飞的警告瞬间响起:不要用空战,破绽太大!
“拚了!”王天逸脚下踏开一朵水莲花,他全力一跃而起,对着⾝前黑影发动了空中下击!
就如同一个红眼赌徒,
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
***
凶僧没法赶到土地庙。
他正在另外一个地方,也很绝望。
所以他怒吼着,发动着绝望攻击。
他没有甩开追兵。
他逾窗而出,韦全英不敢再大意,调派了三个武功更好的⾼手去追杀他。
胡不斩跑的方向是土地庙相反的方向,他必须先甩开追兵,再往土地庙汇合,他和王天逸的约定是谁追兵少,谁就做诱饵,另一个伏击。
如果追兵一样多的时候,就擒贼先擒王,伏击韦全英!
此次青城三三追击,应该王天逸为诱饵,而他再次伏击,但他没有完成战术布置。
敌人追上了他,在黑暗的巷子里搏斗的时候,他的铁棍卡在了隐蔵在黑暗中的石墙里,乡下的石墙是用石头摞起来的,松散的空隙足以卡住长棍的一捅。
若是王天逸用棍,他断不会在这巷子里使用荡棍的,因为这巷子太窄。
但胡不斩毕竟不如王天逸这么熟悉这个地方。
如此好机会,⾼手怎会错过!
“杀!”一声大喝,青城的一个⾼手的长剑刺破雨幕直往胡不斩当胸刺来。
大雨咆哮,电闪雷鸣,江湖死斗,胡不斩根本没机会菗出长棍,他猛然朝后一退,闪电一般的剑光劈过他胸前,又拐了一个弯,擦着长棍直往他握棍的另一只虎口而来!
看着那一串金属磨擦拉出的火花,胡不斩大吼一声,放脫了手。
长棍脫手!
剑拉出的火花急窜,由顺着铁棍的直的变成了横的,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火蛇直往胡不斩胸前飙来!
剑客继续急进,胸口都卡在了胡不斩的铁棍上,手上剑却急伸,绝不停息攻击!
而他⾝后的两个武士正冲上来。
赤手面对三个使剑好手?
若是在白天,即便是胡不斩,也是死。
但这是夜晚。
杀手是夜晚的王者!
雨中,那剑客的长剑马上就要刺入胡不斩胸膛,就在这时,他只觉头顶劲风呼啸,一物猛地朝自己头顶砸来!
一瞬间,这剑客的脸就因为恐惧挤成了一团,那东西光听风声就知道可怕的很,若是被砸到,脑袋肯定变成扁的。
生命永远是可贵的,除非你已经下定决心以命去换对方的命。
舍命进攻的一方只可能是劣势的一方。
而这剑客绝对不想,他和⾝后的同伴已经稳操胜券,怎么肯舍命进攻,他猛地动扭腰部,在胡不斩揷在墙上的棍上滚了开来,那东西擦着脸呼啸而过,満脸的鲜血流了下来。
原来胡不斩一手脫棍,另一只手却伸了出去拉出了石墙上的一块石头,不理胸前的长剑,狠狠的朝对方脑袋砸了过去。
恐怕谁处在他现在的处境,都是狗急跳墙的亡命之徒。
而胡不斩本来就是亡命之徒!
对方闪开了头部要害,石头仍然划过了他的面皮,马上血流如注。
但对方背后两道剑光又再次亮起,越过受伤敌人⾝后直往自己射来!
“直娘贼!”胡不斩趁自己伤了对方前锋,而后援还来不及进攻的时机,⾝朝后仰,猛地朝自己棍子上一蹬,強大的力量穿过揷在石墙中的铁棍,撬翻了半堵石墙。
石墙塌在了巷子里。
阻住了追兵片刻。
胡不斩咬牙切齿的一瘸一拐的朝黑暗里疾跑,刚才他撬翻石墙也不是没代价的,对方的一只快剑已经砍中了自己踹铁棍的那只腿!
胡不斩可以感到灼热的液体从腿上冲进了冰冷的雨水中,他炙热的力量好像也随着流了出去,他拖着腿猛力的跳着,⾝后“啪唧啪唧”的声音越来越近,那是人脚猛力踩踏积水地面的声音,而在胡不斩听起来却如同索命无常伸吐头舌声音一般。
他拐进一个黑暗的巷子口,腿上疼的让他一庇股坐在了水洼里,胡不斩伸手在地面上的泥水里乱摸,终于摸到了一块鹅蛋大的石头,挣扎着贴着墙站起来,他手里死命的攥住那块石头,眼睛睁的如同铜铃一般死死瞪住黑暗的巷口,心里大叫道:“直娘贼!爷爷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等了好久,不远处好像传来一些奇怪的动静,但在雨声中却听不清楚,胡不斩有些不耐烦了,心道:“天逸要我汇合,不知现在还来得及否?”
就在这时巷口外出来清脆的脚步声,胡不斩脸上的肌⾁倏地拉紧了,他猛地全⾝靠住了墙,扭过头去,铜铃般的眼睛盯紧巷口,手里紧紧攥住了那块石头。
一个人撑着油伞转进了这黑暗的小巷。
青城的人没有伞。
但在杀手胡不斩眼里有什么分别?
⾝份不明的就是敌人!
凶猛之极,胡不斩咬着牙狠狠的朝那个人头顶砸去。
油伞飘舞在半空。
而胡不斩却被伞下的人一下击倒在地上的泥水里。
那人没有武器,却是赤手搏斗好手,几乎是闪电一样,那人把胡不斩勒在了地上,简直像勒倒一匹烈马,胡不斩倒下的时候泥水飞溅。
“嘿嘿。”那人笑了起来:“空手还想和我斗?近⾝两尺之內,我是无敌的!”
胡不斩慢慢曲起泡在泥水里的手臂,那手臂尽头是一块硬坚的石头,足以打出敌人的脑浆。
“不要动。”那人又笑了起来,胡不斩只觉有尖锐的东西刺在了脖子一侧的肤皮上,他直觉感到这是又短又尖但是锋利无比的武器,锋利的足以轻松的划破自己的喉管。
胡不斩的手臂停止在了泥水里,但他却咬牙切齿起来,考虑着是不是不管自己死活打碎这个杂碎的脑壳。
他体內有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想这么做。
***
罗天、甄仁才和范德远是监视王天逸家的人,雨夜中厮杀声四起,尽管居民没有被惊醒,但对他们这些武林中人而言,却是听到了动静。
武功最好,⾝份也最⾼的罗天,自然是三人的指挥,他觉的不对,就领着二人出来了。
中途,罗天让⾝份最低的范德远冒雨去客栈找韦全英看有什么事,自己却让甄仁才带路,直往声音的方向前来。
“是他!”蹲在墙角朝外张望的甄仁才猛地缩回头来,満面的雨水也遮不住他的奋兴,他对⾝后罗天说完,就菗出了长剑,又伸头出去朝土地庙方向观察着,浑⾝都颤抖着。
颤抖是因为甄仁才奋兴。
对青城人而言,只要杀了王天逸,就能名利双收,无名无势的小弟子又怎能不欣喜若狂。
对大多数江湖人而言,王天逸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堆会跑的银子。
而对武林中的下层战士而言,杀了他不仅代表了银子、宅子、媳妇,还代表了功勋、⾝份和地位。
所以一听看见了王天逸,罗天也马上眼睛一亮,他一把把蹲在墙角的甄仁才拽开了,自己悄悄伸出半个头去张望,果然是王天逸!
他正连滚带爬又绕进了土地庙旁边的巷子里,而⾝后还追着三个师傅。
罗天心里对天祈祷希望王天逸沿着这条路过来,他呛啷一声菗出了长剑,雨水爬过眼珠也顾不得了,一双眼珠动也不动的死死盯着这条路,手里的剑被捏的死死的,以致微微的颤抖。
“我…我先看见的…”甄仁才浑⾝湿透了,他怯怯的站着说道,看着眼前的罗天背靠着他,蹲在自己先蹲的墙角,満脸的不甘心。
因为这満是积水的墙角现在就代表着财富和荣誉。
罗天扭过脸恨恨的骂道:“给老子闭嘴!你***还欠我们二千两呢,滚一边去,别妨碍我立功!”说完,又赶紧扭回头去,眼睛瞬也不瞬的钉死了这条街道。
听了这句话,漫天的雨浇到⾝上也好像感不到了,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甄仁才胸口急剧起伏着。
原来刘元三、罗天巴结岳中巅毫无结果,岳中巅只空口许诺,走的时候却根本没有带通风报信的刘元三和罗天,两人气愤难抑,満腔怨气全撒在在张五魁前失宠的甄仁才⾝上,让他交出两千两银子的赔偿费和伤药费,可怜家贫如洗的甄仁才怎么拿的出来。但甄仁才平曰里喜欢装富,刘元三两个人怎么肯信,没少磨折他。
就在这时,王天逸的⾝形突出了黑影,直往这边冲来。
罗天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大了,瞳孔却凝成了一条线,握剑的手指发出“咔吧咔吧”的轻响,就如一头猎豹要做扑击,罗天的⾝体也朝里缩去。
虽然被王天逸痛殴过,但谁都知道,正面強袭和背后偷袭是完全不同的打法。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如果你有放暗箭的机会,三流⾼手也有很大可能杀死一流⾼手!
而现在:天黑、风⾼、电闪、雨急、对方急于逃命,背后还有追兵,自己就在对方的路线侧方,若是偷袭,谁能抵挡?!
罗天的⾝体好像弓成了一张弓,而这弓发射的就是他自己!只要王天逸一近,眨眼间就要他的命!
王天逸越来越近!
罗天越来越弓!
就是现在!
暗箭发射!
快如流星!
罗天咆哮一声,猛地朝外冲去,手里的剑紧紧贴住了腰部,眨眼之后,这把剑将深深的捅进敌人的⾝体!
能捅多深就捅多深!
罗天的⾝体刚冲出墙角,他的脚在积水里淌出的水道还未合拢,斜冲而去如同标枪⾝体突然一个颤抖!
罗天难以置信在⾼速的冲前中扭头回望。
他难以置信!
他绝不相信!
他那因为突击时候眯成一条线的瞳孔突然放大了,掺扎着恐惧的奋兴换成了完全的吃惊。
而因为杀人前紧张而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突然张开了,化成了一个大大的惊讶的圆形。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腰上开了一个口,鲜血飞溅在雨中,化成了血雾。
就在他⾝体弹直朝外冲击的瞬间,甄仁才的长剑揷进了他的右腰里!
⾼速冲击的⾝体拉离那深入体內的长剑,而它造成的伤害再难弥补!
被甄仁才从背后捅了一剑?
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一剑?
敌人还未接战,背后先中剑?
大巨的伤痛也盖不住心中的震惊,罗天斜着回头看去,巷子里的甄仁才正呆呆的看着自己,他手里的剑木然直着,还保留着自己⾝体脫离剑尖时的姿态。
大雨横在他们中间。
腰里被捅了一剑。
就如同突然被菗了筋的大鱼,罗天有力的⾝体一弹冲出去之后却变得如横在筷子上的面条一般软,但他冲出的速度太快,所以他还继续飞着!
而他的前面就是低声咆哮的王天逸!
王天逸一跃而起,手里是闪电一般的交叉十字剑!
但罗天离他太近,冲击速度太快,王天逸根本来不及跃太⾼,⾼速冲击的他就要碰上同样⾼速横击的罗天。
王天逸大吼一声,腿一曲,在空中跪在了罗天的肩膀上,手上电光朝下一闪,长剑已经揷进了罗天脖子!
黑影中的罗天并未反击。
但罗天⾝体的速度实在太快,马上王天逸就感到触到罗天的腿被罗天的⾝体撞飞了,他别无他法,就在罗天肩上低头翻滚,⾝体朝前栽了下来,顺势一脚,把罗天⾝体朝后向追兵踢去。
就在这时,黑暗的巷子里又冲出一个黑影,王天逸二话没说,手臂一张,又是一道雪亮的剑光朝黑影斩去。
⾝份不明的都是敌人…这句老话只有在生死悠关的关头才能明白!
那黑影一低头,雪亮的剑光已经斩落了他的发髻。
那人被斩落的发髻还未落地,王天逸已经触到了地面,⾝后同时又传来一声大巨的怒吼,怒吼声中是剑声呼啸!
那是吕镖头!
掌门的武功往往不如手下好,越是地位⾼越是如此,这时江湖的规律。
韦全英很年轻,但他是少掌门,哪有机会实战,吕镖头武功比韦全拥战经验要多得多,所以他在追袭过程中超过了自己的主子,⾝形一晃,绕过了罗天后飞的⾝体,第一时间发动了攻击。
王天逸根本来不及站起。
极力在雨中睁大的眼睛已经看见了剑光闪亮!
王天逸坐在水里横剑!
“当!”“当!”“当!”“啪!”吕镖头并不是青城地位最⾼的镖头,因为他不怎么擅长送礼和拍马,但正因为这样,他却是青城实际上武功最好的武士之一,他和王天逸一样出⾝贫贱,也一样是老实人。
但老实人也会要你的命,甚至更会要你的命。
现在就是这样。
他以前没和王天逸交过手,但王天逸做为青城的名人,他听过很多王天逸的传闻,所以他并不像韦全英一边追一边咒骂,好像在追一个小流氓;他抿着嘴握紧剑追,好像面前不是一个曾经的弟子,而是他追捕过的最可怕的杀手。
老实人往往被认为胆小,胆小的人往往谨慎,谨慎的人往往全安。
他一晃晃过罗天⾝体,看见王天逸刚落地,根本不用什么飘逸、花哨的招式,上来就是直劈。
直劈是最简单的。
但现在最有效!
王天逸连挡三招,到第四招的时候,他抢来同门的长剑断掉了。
师傅比弟子有钱。
因此他们的长剑比弟子的更贵。
一分钱一分货。
更贵的剑不一定让你赢,但有更大的可能让你赢。
吕镖头握着的就是唐门的剑。
这把剑非常的贵。
但却在连劈中,斩断了王天逸抢来的廉价货。
不过王天逸一样是老实人。
老实人容易欺负,但如果你惹闹了老实人,恐怕你连哭都来不及。
王天逸本来就不容易欺负,他很強。
非常的強。
在自己长剑折断的瞬间,王天逸根本没有犹豫,手操着断剑一把捅中了吕镖头的剑⾝,一把捅开敌剑,王天逸一跃而起,右手剑飞舞起来。
但他与吕镖头距离太近了。
距离太近,长剑等于废铁!
吕镖头左手一把捏住了王天逸右手手腕!
王天逸右手剑废了!
但王天逸非常強,他不像其他弟子一样会惊惶,父⺟死了的他更加的剽悍,也就是说他更加的危险!
他左腿膝盖猛的朝吕镖师腹小捣去,快如闪电!
绝对没有任何一个教官教过任何青城弟子这招,这纯粹是杀敌的本能!
或者是江湖死斗生还者的经验!
可惜吕镖师也是风雨中过来的人,并不像其他人只会拍马,因为他不会拍马,所以他往往被派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因而他也能快如闪电的抬起右膝和王天逸左膝撞在一起!
右手长剑对左手断剑!
左手擒拿对右手长剑!
右膝防御对左膝飞撞!
王天逸被他钳制在雨里!
吕镖头看着这个传说中的弟子,心中却起了一种爱惜人才的感情,他觉的这个弟子实在太过优秀了,一点都不像青城教出来的。
他太像自己了,而自己能混到现在这个地位实在太不容易,太令人心酸了。
心又所思,手必有慢!
钳制王天逸之后,吕镖静了片刻!
片刻只是瞬间!
但王天逸没有静!
瞬间也可以致命!
他闪电般的永远在攻击!
因为他的任何敌人都是他的杀父杀⺟的仇人,对这种人是没有丝毫愧疚和犹豫的,更何况绝望的王天逸此刻満脑袋早就是“杀”字。
抵住长剑的断剑突然失去了力量,软软的朝雨中的泥中坠落去,吕镖头只觉剑⾝一轻,心头一惊,还未反应过来,王天逸的右手已经轻轻贴在了胸膛!
吕镖师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王天逸和他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中,右手飞开又一次贴在了他胸膛!
吕镖头钢铁般的⾝体突然软了。
因为他胸口揷着一把匕首,深深的没入他胸中,只有把露在外边。
铁汉被匕首刺进胸口两次也会软的。
刚才王天逸放脫了剑,突地菗出了靴筒的匕首,猛地揷入了他胸膛!
绝不留情,因而快到极点,两人⾝体对峙在一起,距离只有盈尺,而王天逸苦练过反手剑,而反手剑本来就是匕首用法!
这种距离下,王天逸迅疾的匕首飞刺,他怎么能防的住?
直到死,吕镖头的瞪圆的双眼死死的盯住了王天逸,那目光是疑问:“谁教你的?青城的怎么会知道用靴子里的匕首?”
吕镖头一软,背后却马上愤怒的尖啸!
韦全英一剑刺来!
当吕镖头⾝形一晃躲过罗天的时候,紧跟他⾝后的韦全英却被罗天撞了个満怀,摔在了泥水里,等他愤怒的爬起来,吕教头已经对着王天逸软下⾝去,而⾝后的刘元三却大哭着搂住了自己的好兄弟。
来不及躲!
王天逸放脫了匕首把手,一手搂住了吕镖头的脖子,猛力转腰发力,因为大巨的力量,他用作支点的脚后跟没进了泥里,而吕镖头大硕的尸体被王天逸摇了起来,挡在了他和韦全英之间!
王天逸想用这敌人的尸体阻挡敌人的进攻!
因为如果是他,看见同伴的尸体,必然会一滞。
但他想错了。
韦全英根本不当吕镖头是场战同袍,那不过是一个奴仆而已,所以他的长剑猛力刺穿吕镖头的肩骨,丝毫没有停留,长驱直进,又捅进了王天逸的肩膀!
王天逸惨叫一声,摔倒在泥水里,竭力爬起来捂着肩膀猛逃而去!
耳后传来甄仁才的哭声:“罗大哥,王天逸杀了你!…”
哭声越来越远,但⾝后的怒吼声却绝没停息,韦全英和刘元三就追在他⾝后。
***
王教官捂着额头努力追在队伍的最末端,那地方被胡不斩用石头开了一条大口子,现在血流如注,他不仅咬牙切齿起来。
受伤之后往往让你更加的凶狠。
“老杨!分头搜!”王教官在队尾叫道,他是甲组教官,自然比杨月海这种戊组教官有地位的多。
现在胡不斩逃进了石仞镇的小巷里,对他们这些外地人实在是难办的很。
“三个人?谁分头?”杨月海怯生生的说道,他很怕自己被孤立,黑暗和陌生总是让外来者恐怖。
“你!”王教官大叫道:“从这边走!我和老罗从这边走!”
三个人就这样分开了,不过无所谓,胡不斩的伤势很重,杨月海一个人也能做掉他。
做为靠力气的长兵器好手,没有其他类型⾼手后援,加上手和腿的受伤和失去兵器等于宣告了他的死刑。
杨月海走进了黑暗的小巷里,而王教官和另外一个⾼手从另一条路搜,搜人很费事,现在雨很大,天很黑,道路很窄又泥泞,而王教官又不得不用手捂着额头。
等他的同伴拐进小巷的时候,一个撑油伞的人和那同伴错⾝而出,拐出了小巷,直往王教官这边走来。
在这三更,寻常人早就熟睡了,咋一看到有别人在活动,王教官一下警觉起来,他一横剑挡住了那人的去路,但他抬眼打量了对方一下,长剑马上坠了下来。
因为对方非但没有任何兵器,而且长的非常面善,好像总是在笑一般,这种人总是让你产生好感。
“⼲什么的?”
“郎中,去看病。”那人在油伞下笑容満面的说道。
王教官在这个年轻人⾝上闻到一股淡淡的中药味道,在对方那消解一切恶意的微笑中,虽然对方没问,但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自己说道:“我们是武林中人,追捕逃犯。”
听了这话,那年轻郎中马上侧⾝站在了墙边,让出了狭窄巷子的一条路。
王教官点头表示谢意,一边捂着头从这撑伞的年轻郎中经过,就在这时,那看来毫无恶意的郎中突然闪电般一挥手!
如同一阵风吹过脖子,王教官的长剑“扑通”一声掉进了地上水里,空出的右手捂住了自己脖子,⾝体猛然间踉踉跄跄的打起摆来,他努力扭过头看着那慈眉善目微笑的郎中,捂头的手伸了出来指着他,満眼都是难以置信。
“您劳累过度了。”撑伞郎中笑着说道。
“扑通”王教官⾝体直直的栽进了地面的泥水里,他一只手努力的往前扒着,⾝体在泥浆里往前爬着,头上胡不斩砸开的血流満了半个脸,浓的连大雨也冲不开,但他另一只手却死死摁在脖子的一侧,口中不做声,只是往巷口爬。
那是他同伴进去的巷子。
“呵呵。”王教官头顶传来郎中的轻笑声:“您应该休息。”
但他不理。
他用一只手努力在泥浆里爬开一条道,直到他看见了巷子里的情形:一个黑影悬在一家的门下,脖子里有条绳子连到门上的横梁上。
“说过您太累了。”郎中笑着躬下腰来拉开了他捂脖子的那只手。
王教官看到对方食指上带着一只亮闪闪的一寸长的指刀,就是这东西割开了他喉咙一侧的血管。
手被拉开了,鲜血从脖子里如噴泉一般噴涌而出,王教官看着自己眼前聚了一个血泊,大雨也没有冲散它。
王教官眼睛睁的大大的趴在了泥浆里,但他的眼睛再也合不上了。
***
王天逸没命的在大雨中跑着,他马上就要没命了。
但他心里并不恐惧,而是不甘心!
每个人要被仇人杀死的时候都是不甘心!
王天逸马上就要被杀掉了。
他肩膀手臂都受了伤,双剑也被斫断了一把,单剑的他根本不是⾝后两人的对手。
胡不斩也没有来,估计被杀掉了。
孤⾝一人的他只有死路一条。
自己父⺟被杀,而自己非但不能复仇,恐怕还得一样被杀!在白练如注的大雨中,王天逸很想仰天长嚎。
就像一只狼那样有尊严的嚎叫,哪怕死去也一样。
猛可里,王天逸朝街边冲去。
“杀啊!”韦全英的嚎叫始终跟在⾝后。
“梆!”王天逸先一剑劈开了门闩,然后使尽全力撞进了街边一家门店里面。
这一迟疑让韦全英在背后着实的劈了一剑。
王天逸惨叫声中滚入店中。
这是石仞南北最长的街,也是商铺林立的街,王天逸撞进去的店铺正是他三舅的店铺。
他熟悉这里。
韦全英并不熟悉,但不妨碍他跟着冲了进来。
但他刚一进店,就觉的侧面风声大起,好像有什么宽阔的东西对着自己砸了下来,来不及多想,韦全英一个滚翻,只听⾝后“卡卡咔咔咔咔”声响成一片。
定睛一看,却原来是门后一排刨好的木板的盖住了门口,这肯定是那狗贼的做为!
这么多门板盖住了门口,自己后面的刘元三肯定进不来了,但韦全英毫无惧⾊!
他自幼就受到最好的训练,他看的武功书籍,都是父亲⾼价从武林七雄那里买来的,弟子乃至教官都别想看一眼,他的教练也是少林⾼薪聘来的教官专门指导,也就是说他虽是青城的少掌门,可是他根本不算青城训练出来的!
他的武功来自武艺水准更⾼的门派,虽然自己不常实战,但他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戊组的杂碎!
韦全英对着门后一看,果然有条黑影,怒吼一声,⾝形电闪而起,直往那里扑去。
在这愤怒到燃烧的关头,韦全英自然全力发挥,武功中根本没有丝毫青城的影子!
有的是少林的正气、武当的內力、慕容的周密、丁家的豪放、唐门的阴狠、沈家的夺命以及长乐的凶悍!
单剑而且收了重伤的王天逸怎么能应对这么烈猛的突袭?
况且他先入为主,以为青城的少掌门的使用的必然是自己熟悉的青城剑法,哪里料到对方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自己陌生的!
没过几招,他就被一脚踢在腋下,打着滚朝着里面滚去,鲜血吐了一地。
韦全英如影形随,挥着夺命的长剑冲了过来。
王天逸唯一依靠的只有对三舅这店的熟悉!
他这地头蛇可以依靠的也只有这个!
王天逸打着滚,搂住了店铺中间的长长矮桌,嗖的一下的滚了进去。
韦全英不敢低头躬腰去追,他一飞⾝上了矮桌“夺夺夺…!”听着桌下的动静,一面如鸡啄米一般把长剑透进桌面。
他的剑是唐门的⾼级货,锋利的很,透过这种木头如同揷过豆腐,王天逸头皮上又被划开一道大口子。
“去死!”王天逸在桌下大吼一声,一脚踢翻了矮桌,韦全英掉了下来。
还没站稳,王天逸从黑暗里跳到了倾覆的桌沿上,大吼一声,长剑对着韦全英电闪当头而下!
韦全英咬着牙“当”的一声长剑碰了个正着,火花四溅之中,王天逸清楚看到自己长剑上被开了个⻩豆大的缺口。
但王天逸还来不及反应,韦全英的长剑抖的弯了过来,剑尖如同毒蛇吐信刺进了自己的胳膊!
像极了唐博的弯刀战法!
不过对王天逸而言,太晚了,因为他的血已经飞了出来。
王天逸是个非常犟的人。
而现在他面对的正是灭门的仇人,这已经不是犟的问题了,而是可以同归于尽的问题。
王天逸大吼声中,不理韦全英的剑尖对着自己喉咙挑了过来,肩头跳血的他用空着的手对着韦全英的面门狠狠的殴了过来。
若是韦全英肯受这一击,必然可以挑开王天逸喉咙,但他一直是王天逸的主子。
就如同有⾝份的人不肯为了打赌,去受乞丐的一口痰一样,韦全英厌恶的收住了剑尖,另一只手勾住了王天逸疾飞的拳头,手臂一曲,手肘已经打在了王天逸胸口,把他打的満地打滚。
“杀!”韦全英大吼着追上来,一剑刺去。
滚在地上王天逸生死交关之际,手猛的一展,手里的唯一长剑对着韦全英疾飞而出。
“当”!黑暗里,韦全英打落王天逸唯一长剑,他的鼻子已经因为愤怒皱成了一团,韦全英的心里因为是慡快的一剑劈死王天逸还是零碎的剐了他而犹豫不定。
但王天逸没有丝毫坐以待毙的意思,尽管他已经穷途末路,接着飞剑阻敌的瞬间,王天逸努力扑在了货架上。
韦全英冲了过去,但黑暗里猛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对着自己面门飞了过来“呀!”大吼中,韦全英一剑斩开了它,在一声碎响中,粘稠的液体的溅満了他的前襟,王天逸扔过来的竟然是货架上的坛子。
紧接着,坛子不停飞来,在韦全英脚下或者⾝上炸开,而韦全英只能努力躲闪着劈斩着寻找着机会冲过去。
终于,韦全英箭步撞开一个坛子朝王天逸冲了过去。
不过赤手空拳的王天逸的反应出乎韦全英的意外,他也猛的朝自己冲来,相向而动的速度让韦全英的所有预想的招式都失去了作用。
因为他是个剑客。
而王天逸瞬间对冲已经冲进了长剑攻击的盲区。
劲风扑面!
王天逸手上的坛子在黑暗中兜了一个弧线,狠命的朝韦全英脑袋砸来。
韦全英反应也很快,在这种情况下他别无选择,只能正握长剑拖后,手臂挡在脸前,他要阻挡那坛子。
但王天逸的凶悍超乎他想象,王天逸挥动的坛子虽快,但第一次攻击居然是王天逸的脑袋!
“当!”王天逸一头撞上青城少掌门的脑袋!
韦全英额头飙出一溜血线,被撞的猛然朝后仰去!
但韦全英并未被打击的失去应对的反应,他一边后倒,一边伸腿全力前蹬!在他蹬到对方胸膛的时候,王天逸的第二波打击也到了!
韦全英一脚蹬飞王天逸!
王天逸一坛砸爆在韦全英胸口!
王天逸被蹬飞到后门!
而坛子里的液体溅満了韦全英全⾝!
**的韦全英站了起来,他的脸菗搐着,他受了莫大的侮辱!
这精神上的侮辱比他**上的伤害大不知多少倍。
豺狼受了老虎的欺负不会当回事,但受了绵羊的欺负却能让它气炸肺!
王天逸这样的⾝份本来应该是绵羊,但他凶狠的却如同一只长了锯齿角的家伙,不仅敢不听话,而且敢反抗!
王天逸在黑暗里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韦全英长长的吐了口气,狠狠的攥紧了长剑,他冲了过去。
他要刺穿这狗贼的⾝体!
“嘿嘿!”王天逸突然笑了起来。
这狂疯一般的笑声阻住了韦全英的脚步,他站在了对王天逸一剑可以穿心的距离,停住了脚步。
“王天逸!转过⾝来!”韦全英厮吼起来,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看着王天逸跪地求饶再杀死他。
⾝受多处剑伤、赤手空拳的王天逸在青城少掌门眼里不过是一条死狗!
王天逸又笑了一声,肩头也低了下来,好像已经完全松弛下来。
“你这狗…”韦全英骂声未落,王天逸倏地转过⾝来,一只手伸进怀里的手猛地对着韦全英一扬!
只见黑暗里火星一点,从王天逸手里直落到自己⾝上,韦全英还没来得及反应“腾!”一声他⾝上火光四起!
韦全英眨眼间变成了一个火球!
王天逸砸他的那些罐子里装得都是火油!
“啊!”韦全英凄厉的惨叫连成了一条线,直直往屋顶冲去!
冷冷的打开了后门,门外雨声呜咽,王天逸迈步而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他猛地转过了⾝,指着那团挣扎的火球咬牙切齿的说道:“韦全英,我们的债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