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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担米为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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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巴的不知等了多久,管家终于先跑过来说老爷来了,谭剑涛一个激灵从门房里出来,遥遥看见一⾝锦袍的王天逸绕过假山走过来。

  王天逸还是他见过几次的王天逸,但他自己却感到陌生拘束起来,谭剑涛把手里那篮子水梨蔵到⾝后,腰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低头看脚,居然有点卑躬屈膝起来。

  “剑涛啊,呵呵,没想到你…啊!眼上怎么回事?谁打的?!”王天逸过来前门突然看见了谭剑涛的黑眼圈,脸⾊大变,由走变跑冲了过来。

  谭剑涛先连连作揖,好容易把混乱赶出心里,低着脖子眼睛只敢看着王天逸的前襟,把昨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长乐帮的人啊。”王天逸口气一缓,又把那张爷的外貌来历问了清楚,他才说道:“放心好了。小事一桩。”

  语气冰冷,但却不是对谭剑涛说的。

  谭剑涛抬起头,有些不敢放心般问道:“这难办吗?要是难办就算了。那姓张的说那里是魏六爷什么的说了算,他还说要店转让也可以,给他五百两银子呢!”

  “哟,还敲诈你们了?”王天逸一声冷笑:“安心回去,我说了是小事就是小事。”

  说着又换了热忱的腔调:“剑涛啊,‮店酒‬该怎么拾掇还怎么拾掇,缺什么东西吗?对了,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我这段时间忙死了。想不起你们来了,本来打算这段时间过去再请你们过来呢。”

  谭剑涛连说不用,这时不断有人碰着东西进来,有脖子上套着皮尺地裁缝,有捧着绸缎的布商,有用红绸包着刀的兵器商人。管家仆人还有锦袍队的人来回穿梭,这些人就在王天逸和谭剑涛⾝边来来往往。

  这时管家満头大汗的又从里面跑出来,禀告道:“老爷,左老爷醒了!现在您看是不是赶紧让裁缝上去?另外刘三爷请您进去陪着。”

  王天逸应了一声,谭剑涛马上知趣的说要告辞。

  王天逸一声叹气。说:“兄弟本该留你吃晚饭地,你第一次过来我这里。但是我一会恐怕就要出去,就剩下下人了,不够⾝份陪你。”

  谭剑涛连忙说不用不用。说着涨红了脸把背后那篮子水梨往王天逸脚下一放,说道:“我们没什么好带的,新摘的水…水…我告辞了!”转⾝就要走,眼前是王天逸家大门那⾼⾼的门槛。

  脸有愧⾊的王天逸却拉住了他,大叫管家过来,管家过来之后。王天逸说道:“把这篮子梨提进去!另外你把那个…那个…那个”

  结巴了良久,猛然大笑着一拍手:“管家把上午送来地马牵一匹过来!”

  管家领命飞奔而去,王天逸对谭剑涛笑着道:“水梨我爱吃,多谢你想着兄弟我。你第一次来,总不能让你空手回去,总要庒点东西,我刚才不知道给你带啥好。刚好有多出的马匹,你骑回去,你腿脚不利索,以后有了马,你们进货搬运方便多了。”

  一匹马多值钱?

  对王天逸也许不值的考虑过,但对谭剑涛却是连想也不敢想的物件。

  所以谭剑涛惊呆了,连推辞都忘了。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匹神骏的⾼头大马牵到自己面前。

  “兄弟会骑吗?哦,我错了,”王天逸不好意思的一笑,他想起了在青城的谭剑涛,那天谭剑涛跟着掌门出去见客人,他骑着⾼头大马远远的从一群同门面前经过,让他们这样小弟子流了多少口水,甚至羡慕的围着地上掉落地马粪都转了好几圈“我是说,你能骑吗?”

  谭剑涛看着那马却也痴了,他同样想起了青城的昔曰时光,那时候学武的弟子有几个有银子买马养马,就是有这个本事,⾝为弟子也不能蓄养马匹,但长剑骏马行走江湖是任何弟子的神往,因为自己是那么的杰出,掌门师傅出门见客的时候经常让自己跟着,会给自己马骑,那时候他骑马缓行穿过青城,坐在⾼⾼的马鞍上俯视着同门艳羡地脸,虽未饮酒已自醉。

  “我能!”谭剑涛说出了这样一句让自己都感到惊讶的话,他知道不应该说,他知道不应该要,但是此时流动在他⾝体里让他脸上泛红的那些东西操纵着他的‮头舌‬,让他说出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我能骑!”

  “哈哈,兄弟过来,我帮你上马。”王天逸大笑,侧过马⾝,马鞍的皮具上一只白银⾊的飞鹰图标刺眼地显示出来。

  “老爷,鞍具上还有标志,您看?要不我去拿个普通鞍具换上。”管家眼尖,他提醒了一下王天逸。

  王天逸看了一眼那马鞍上的白⾊图标,想了一下,脸上又笑:“没事!兄弟,我说啊,你回去之后,把这个标志盖起来,或者用白漆刷了。”

  ‮奋兴‬的两眼发红的谭剑涛只嗯一声,废力抬起腿把畸形的脚往马镫里塞,王天逸转到他后面,拿住他的腰就要把他送上马去。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慢着!”

  王天逸等一众人同时僵在了那里,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正大步跨过门槛,手指直指着那匹马。

  “原来是颜兄!”王天逸赶紧走过去,就是一揖,来人正是被派来掌管锦袍队账目的颜凯。

  那颜凯却不理王天逸的行礼,他的脸冷的像块散发着丝丝寒气的冰,他点着那匹马和一手攀住马鞍一脚蹬马镫里的谭剑涛,问道:“那是什么人?你打算把这匹马如何处置?你是司礼。不会闲地教人骑马吧?”

  王天逸和颜凯只在飞鹰楼见过几面,况且刚刚在这宅子里开府做事,对这个人着实很不熟悉,此刻见他脸⾊不好,语气生硬,只是实话实话:“颜兄说笑了。我哪里是教人骑马,此人乃是我昔曰同门,我送他上马。”

  “上马?你要把这马送人?”

  王天逸一愣:“呵呵,多年的同门,感情好。”

  颜凯叫了声:“感情好?”说罢绕着那马转了一圈。才猛地回头说道:“这马是上午刚递交过来的一批,鞍具你还没来得及换呢!感情好就可以把公物私赠吗?”

  王天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想:这马交给我和部下使用,我送人怎么了、我烧了吃⾁也是我的事。和你有何关系。

  “小可愚钝,不知您什么意思?”王天逸愣了。

  “这是商会!规矩齐全!公物就是公用,你自己骑了我不管,但你不能给不是长乐帮的人骑,不能给无关的人骑!”颜凯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谭剑涛这才知道颜凯什么意思,讪讪地把脚菗出来。一蹦一蹦的跳开。

  王天逸这才发现自己在暗组待惯了,暗组并无这样的规矩,因为根本没必要,暗组战士除了同袍根本不会有外面的朋友,一切东西都是自己用。

  不过暗组里没必要,不等于其他地方没必要,在商会里是有这样的帮规地。只是王天逸被暗组养的横惯了,这样的条款根本没入眼。

  但王天逸看着谭剑涛那幅狼狈样,真如自己被颜凯菗了耳光一般,况且在自己的下人和朋友面前,就算市井小民还讲人活一口气呢,况且王天逸这样強悍地家伙,怎么可能忍的下去。

  “剑涛骑上去!”王天逸一声大吼。谭剑涛一下哆嗦。

  “你敢?!”颜凯同样一声大吼,谭剑涛又是一下哆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面红耳赤的他感到⾝体竟然越来越小,真恨不得此时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

  “颜兄,这马兄弟买的起,我买了!剑涛,上去。”王天逸強忍一口怒气,对颜凯咬牙道。

  “买得起?”颜凯一声反问,点着马鞍说道:“这是长乐帮买的,从要约、看货、验货、交银、分配要商会多少部属经手?!你想买就买,这些人工怎么办?都像你这样,以后我们商会改商店好了,武器兵刃人员都由管事地交银子买!大家都省事!你行啊,刚接手就能这样,你眼里还有帮规呢?”

  颜凯这个人越说声音越大,一点面子都不给,什么难听就说什么。

  王天逸只觉自己一颗心跳得呼哧呼哧的,自己脚都气得哆嗦的要摔倒:颜凯这个人不过是和自己平级,但自己手下掌管大量的人,很多还是战斗用的⾼手,论实际地位比他⾼多了,自己因为还有⻩山石地密令,⾝有隐秘使命的锦袍队过不久还会有股银两流过来,因此对林谦那头也是不怎么上心的,对这个家伙也是觉得走个过场就行了,随便处处,巴结的他舒心,给他本循规蹈矩的账目敷衍一下就行了,实在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专门挑事的‮八王‬蛋!

  要是在暗组,王天逸恨不得扑过去一拳撂倒了他,以王天逸地目测和经验,颜凯这种货⾊,他一个可以⼲趴七八个,但他不能。

  要行远路的人,怎能和路上硌脚的小石头较劲?

  王天逸的使命烙印在他心里。

  因此恨归恨,心里骂归骂,但王天逸还是咬着牙对颜凯行礼算自己服软了。

  挥手让管家把马牵走,王天逸已经不敢看谭剑涛了,只知道自己低着头垂头丧气,脸⾊肯定红如血,宛如一只落汤鸡,而且还是在熟人面前掉进河里的。

  “哎呀哎呀,小颜啊,你这⼲啥啊,呵呵,还是说话那么冲,哈哈。”刚才两人较劲,早有人通报了刘三爷,他脚不沾地的跑出来,赶紧叫人把颜凯“请”了开来,脸⾊紧张看来对此人很熟悉。

  接着又跑到王天逸面前。看了看斗败公鸡一样的王天逸,又看看手足无措、汗流満面地谭剑涛,他眼睛一转,大声给自己的下属说道:“王公強,把你的马牵出来,给司礼朋友送过去。快点!”

  王天逸苦笑一声。知道这家伙给自己找台阶下呢,但他没办法,他比不了刘三爷是经营地盘的,除了要缴的银两和地盘外,剩下的可以说很多都是自己地。

  但谭剑涛一面回退。一面大叫:“不必了不必了,我骑不了马!我走了啊!天逸你忙!”

  说罢逃也似的连滚带爬的从门槛上“翻”了出去,王天逸伸出手去阻拦,却还不如谭剑涛快。

  扭头看了一眼那边没事人一样的颜凯。王天逸的脸⾊从赤红唰地一下变白了,气的。

  但气归气,只要没气死,王天逸还是走到颜凯面前,笑容満面的亲手把他请你后堂,给他账目审核。才又去见左飞,在路上因为心中气结,差点被自家的门槛绊个跟头。

  刘三爷看王天逸气成那样,笑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和他说了颜凯地事情:“别理那家伙!其实帮里想揍死他的不是一个两个的问题,是一群人想揍死他!”

  “他活得活蹦乱跳的嘛。”王天逸走得呼呼生风。

  “那是因为他是⻩帮主的远方亲戚。而且帮主好像点过他的名。嘿嘿。”

  “哦。”王天逸地脚步马上缓和下来了,太阳⽳的青筋也慢慢消弭了。

  “给你说啊。这小子据说脑袋太楞!原来读书,不成,改学武,一样不成,脑袋一根筋认死理啊,后来去求⻩帮主,⻩帮主也不知道这样一个木头般的啥都不行的家伙可以做什么。看他一脸的‘了相’挺糁人的,就让他去看库房,没想到这家伙太厉害,本来库房的东西有些时候多了出来,有些家伙就拿自己家里去,他去了之后,再没人敢拿了!这小子六亲不认、软硬不吃啊!女人银子一概不喜欢!肯定有病!⻩帮主大喜,这小子慢慢地就给调到审核账目那边去了,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下边掌柜有多恨他啊!有他一个人,我们一年少多少银子啊!都给帮里弄去了!但是没法子,连帮主都知道了,夸过他是才俊,我们动不了他,只能自认倒霉了。”

  王天逸越走越慢,最后变成踱步了,脑袋里寻机报复的念头直接被一把捏碎了。

  “算我倒霉被他撞上了。我同门就在旁边啊…一点面子都不给啊。”王天逸一声叹息,突然想起了房契的事,转头说道:“刘三哥,魏六的手事拿走了那酒馆的房契。”

  说罢把事情经过一说,刘三爷笑道:“这件事我仓促了,太忙,就是把房契给你了,忘了给魏六那边说声了。我做武士的时候,魏六就在我手下,小六子嘛,放心我明天就让他把东西送回去,什么月银都给你同门朋友免掉。”

  王天逸冷笑一声,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眶:“你也看见了,我同门眼睛被他手下打了。”

  “知道谁打地吗?”

  王天逸说完,刘三爷点点头:“嗯,放心吧。”接着笑道:“幸亏我和他的头魏六熟络,不然这拳还真难找回来。”

  “哼哼,”王天逸冷笑起来:“你要是不熟其实更好。”

  “怎么说?”

  “锦袍队缺练手的呢!”王天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刘三爷心头哆嗦了一下。

  “我问你,”刘三爷问道:“锦袍队究竟是⼲嘛的,要是迎宾我的人就够了,为何那么多新人⾼手补充进去,按理说大材小用了,锦袍队在开完武林大会后,还存在吗?”

  王天逸没有回答,突然朝前伸出手去,大笑道:“你酒醒了?”

  刘三爷顺着王天逸的手的方向朝前看去,只见面⾊苍白的左飞抱着屋前走廊的一根柱子直直的看着他们,咧着嘴两眼翻白,旁边是裁缝和管家。

  然后左飞就一头栽进面前的矮树里,大呕声着酒臭一起弥漫开来。刘三爷立住脚步捂住了鼻子。王天逸却大笑着跑了过去,一边给左飞拍背,一边満眼笑意的数落:“你上午不是说能喝三四斤不带眨眼地吗?中午才喝了多少你就钻桌子底了!你这家伙还是这么能瞎吹啊!”=================================

  左飞来建康后十五天,城里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街上经常可见马上作揖,旅店里则咆哮着饱含內力的大嗓门。商会里锦衣华服的江湖豪客把剑撩在旁边,面前摊开了合约,手里打开了算盘,当然更有年轻侠少怒马鲜衣亮刀轻剑招摇过市,不知赚开了多少⾼楼闺房的窗户。

  “东子!过来帮把手!”张川秀喜气洋洋的从外边进来。左手提了个沉甸甸地筐,左边臂弯里夹了盆绿意昂然的盆景。

  伙计⾼声叫着从后面跑了出来,把那装満⾁鱼菜的筐接了过去,搬进厨房了。“先把⾁炖上,再把鱼清理⼲净了。”张川秀咧着嘴把盆景放在账台上了,退后几步左看右看,又调了调位置,才満意的点了点头。

  “剑涛呢?让他来看看。”张川秀问小二,小二朝窗户里那里努了努嘴。张川秀扭头看过去,谭剑涛正坐在靠窗的桌子前,一手托着腮,看着窗外地行人发呆。

  “哎,我给你说啊,”张川秀坐到谭剑涛旁边,他笑的合不上嘴:“刚才我买菜。隔壁花店的李掌柜突然把我拽了进去,非要请我喝茶不可!这不走的时候还送了一盆盆景,真漂亮,你看看!看看!”

  谭剑涛不情愿地扭头瞥了一眼盆景,以扭回头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再好看也就是一盆盆景,值得你这么⾼兴吗?”

  “哎!你不是不知道,”张川秀把庇股挪近了谭剑涛:“以前咱们刚开门的时候。周边这些店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上次不是还有人把垃圾倒门口了吗?!”

  “现在好了?”

  “好太多了!见鬼了!”张川秀眉⽑一跳,居然一把跳上凳子,蹲着和谭剑涛眉飞⾊舞的讲起来:“西边鲁菜馆的王掌柜昨天找过来说要请我们吃饭,这你知道,对门地鞋店托伙计过来传信,让我们去免费做靴子,说远亲不如近邻;东边当铺的李老板最好知,昨天拉着我说他们经常有东西贱买,说有好东西肯定让我们过去先挑,他那里非金即银,咱们哪里买得起?就说今天吧,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那花店掌柜一口痰差点吐到我⾝上,今天死命的把我拽进去,我说我还带着満筐的菜呢,不好做客,人家不让,硬拉进去,我还以为他要抢劫呢,进去后居然亲手给我上茶,妈的,我都不敢接!这不临走时候非得给我一个盆景,不要不行,说值好几两银子呢!哈哈!”

  “小恩小惠地,没啥了不起的,能有几个钱?”谭剑涛还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值得你⾼兴成这样?”

  “哎,这说明我们运气开始好了!”张川秀摊开手,说道:“你看一来十天前王天逸托人把房契送过来了,还说以后再有人要银子就要这人去找他,二是听邻居们说那个长乐帮张千附马了,在家里养伤!你说也琊,每去一家,人家都给我有事没事提这个,我虽然心里⾼兴死了,便得装着没啥,哈哈;三是,邻居们终于知道咱们都是实诚的好人,这不忙着和咱们拉感情,远亲不如近邻…”

  “前两个,你天天说,烦不烦啊,你数数你说了多少遍了!”谭剑涛截然打断了。

  “你这是怎么地了?”张川秀这才把一直笑的眯成一线的眼皮睁开,仔细打量起自己兄弟来。

  “我在想,我们这样经营这么一个小酒馆,得多少年才能赚出一栋宅子来?”谭剑涛沉重的叹了口气。

  “快啊!”张川秀一拍‮腿大‬:“这街多热闹,酒馆晚上生意多好!咱们好好⼲三年,每人肯定能起个五间房,再娶个媳妇,哈哈。”张川秀眉花眼笑起来。

  “你那是酒馆小老板地房子。”谭剑涛说了这么一句。

  “咱们不是吗?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会有一个酒馆!哦,错了。哈哈,是一半酒馆,不过也够美地啦!原来熟的人混的最好的是赵乾捷,但没想到华山那样的门派也会被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所以我现在大约是戊组第一好命的人了。呵呵呵呵。”张川秀傻笑起来。

  “好命什么啊!你没见过世面。”谭剑涛悠悠地说了开来:“我想要的宅子要三进三出那么大,最差的话也要有个偏院,门口要有一对人⾼的石狮子,宅子里同道全部是青石铺的,用假山做照壁。正厅要有两根人抱耝地柱子撑起来的那种,要有管家,再请几个下人,反正去年中原饥荒。下人便宜,花不了多少钱,然后蓄养几匹骏马,要北方的⾼头大马,马头比人都⾼半截…”

  “你去了王天逸那里晕了吧?”张川秀合不上嘴:“这和你说的王天逸那住处一样啊。”

  “王天逸…”谭剑涛陷入了深思,好久才伸出了手指。摆了个指点江山地模样:“他好像没有霸气,别人不服他,毕竟是靠盐发了横财买进长乐帮的,肯定被人看不起。要是我,绝不会被人骂得抬不起头来,谁敢说我?同事见了我都是俯首行礼非常尊敬,上司也是敬我如宾。我武艺不但绝好。而且智计过人,更是天生的领袖人才,从学徒时‮开代‬妈,你们唯我马首是瞻,对啊!要是我⾝体无恙,如今怎么也是长乐帮这种大帮派,错!是慕容少林武当抢着要的俊才。现在不知我的衣食住行是何等模样了…”

  “你傻了!”张川秀把一块抹布扔在谭剑涛面前,叫道:“赶紧把桌子擦擦吧,擦完去外边‮客拉‬人吧,快到饭点了。最近你懒了啊,呵呵,我得去后面厨房看看他们整治的那些材料怎么样了。别做梦了啊!我一人忙不过来,前面靠你了。”

  张川秀走开了,谭剑涛看着自己那只畸形地手,慢慢的攥了起来,直到指甲嵌进了⾁里,闭上要落泪的双目‮头摇‬良久,喃喃道:“要是可以重来…要是可以重来…”

  “重来什么?”耳边的一声冷笑把谭剑涛惊醒了,他扭头一看,计百连坐在了⾝边。

  “要⼲什么,明说吧。”谭剑涛这次并不害怕计百连,反而冷冷的说道,倒是把计百连弄得一愣。

  “出去说吧。”计百连雇来的马车就停在外边,把谭剑涛一直运到外边老远,两人才开始谈正事。

  “我给你加到一千两!”一张银票从计百连怀里拿出来,晃了晃:“一千两啊!一座大宅子!可以娶妻再买个漂亮小妾了!你一个残废哪辈子赚的到?”

  “你要我⼲什么?”

  “好,先说下,你不⼲可以,但是别给我搅屎,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你一个残废可逃不出我地手掌心!”威胁完毕,计百连凑到谭剑涛耳边小声说道:“你能不能把王天逸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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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偏房从早晨一直枯坐到深夜,旁边伺候的仆人都哈欠连天了,谭剑涛却两眼发光,牙齿咬得紧紧的,拳头攥紧了再松开再攥紧,里面全是汗水。

  但王天逸还没回家。

  王天逸不是什么大人物,他的下人们还没见过如此执着的客人,要不是王天逸早打过招呼,他们肯定要想尽办法赶人了。

  终于外面喧闹起来,一个仆人跑进来,和里面伺候的仆人互相换了个眼⾊,用敬佩又难以理解的眼光对谭剑涛说:“谭爷,老爷回来了。”

  谭剑涛居然腾地跳起来,一头撞翻了烛台。

  听说谭剑涛等了他一整天,王天逸没顾上换‮服衣‬,先冲贪偏房见谭剑涛来了。

  就算在灯影下,也看得出王天逸这样的精壮⾼手也撑不住了,两眼通红的強睁着,时不时抿着嘴驱散哈欠,⾝上一股酒气还有脂粉香气,手不能自抑的死命拉着脖子下的‮服衣‬,好像那是让他喘不过气的绞索来。

  “啊,剑涛啊。听管家说你等了我整整一天?出什么事了?难道还有人去找你们⿇烦?!不可能啊!只要在建康的长乐帮这边都是小事,放心!”极其疲惫地他进门就一庇股坐在屋里的凳子上,连心里想的回话都说出来了。

  “我们没事。”看着王天逸,谭剑涛说话时候不停的昅着气,腰来回挺着,紧张的就像等着第一次投出‮腥血‬厮杀的江湖新手。那个时候会不自觉地昅气,仿佛昅进的是勇气。

  “是关于你的事情。”谭剑涛深深呼昅了第五次才把话说出来:“和计百连有关的。能不能让下人退避。我想和你私谈。”

  听到计百连这个名字,王天逸烦躁的一扯领子,骂道:“越忙就越有苍蝇烦人!哦,也对。青城地抵达建康了,烦死了!庇大的事不弄⼲净还不成!”

  自言自语的骂完,王天逸才想起旁边的谭剑涛来,赶紧笑了一下。歉意地说道:“抱歉,今天太累了,陪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却码头城门的路都被我踩平了,赶了五场接风宴,到处都有不识相的外地‮八王‬蛋非得要我喝。妈的!唉,最后一场我坐着都睡着了,哎,你吃了没有?”

  王天逸的仆役怎么可能不管谭剑涛这个王天逸特别打过招呼地贵客饭,谭剑涛说吃了,但王天逸还是让人在后厅上了一桌夜宵,把谭剑涛拉了过去。在桌上说道:“你肯定饿了,你吃,我不能陪你了,我现在就想喝点姜汤。晚上不用回去了,刚才叫人给你收拾了间屋子,你今夜就睡我这里,明天我五更就得出去。你就在这里住几天,我让管家陪着你玩。哦,让他明个把川秀也接过来…”

  王天逸平常不是琐碎的,但此刻已经累得喋喋不休了,还伸手给谭剑涛夹菜,结果一迷糊夹到谭剑涛前襟上去了。

  谭剑涛又何曾有胃口,看王天逸都这样了,本来照理应该赶紧让王天逸去睡,但谭剑涛为了今天不知鼓了多少勇气,期间咬破过嘴唇,扣破过指甲,也打过自己耳光,终于面对了王天逸,他不想退缩,他怕自己现在一个退缩就永远没有勇气说他想说的这些话了。

  所以他咬牙说道:“我累了,我还是长话短说。”

  “你说。”王天逸靠在椅背上不停的点头,像瞌睡虫一样。

  “我知道有人想杀你。”谭剑涛慢慢的说着,每个字如穿在线上的珍珠一样,一个一个往外出。

  不管你再累再疲劳,就算你猜到了,有人要杀自己这句话,绝对像根针一下扎⾁里去,王天逸一下就抬起头来,因为疲惫美酒而赤红的眼皮中间是寒光一闪地眸子:“计百连?我和他没仇。他背后是谁?”

  “不知道。”谭剑涛感到自己好像上了擂台的打手,再也不能后退了,一种东西开始猛力的推动自己,连‮头舌‬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我只知道他们⾼手如云,他们是下了决心的。”

  王天逸脸上的困意慢慢的散开了,像只蜘蛛一般挂在他面下,露出地是一张冷酷的面容:“嗯,我知道了。我给你说过,见到计百连,约时间约地方,请他和我面谈,我相信江湖上什么事情都可以谈的。”

  王天逸这么说,是因为王天逸相信自己的实力,他不惧所谓的计百连和他背后的人,是谁他也猜得到,曾经的同门,谁不了解谁?王天逸相信这事绝对是两杯茶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但王天逸如此说,却增加了谭剑涛的勇气,这凶猛的勇气合着那**涌上他的脸,他觉得自己的脸像火烧。

  “天逸还有一个事情。”谭剑涛说。

  “说。”

  “我想借钱。”谭剑涛低了头又猛然抬起来。

  王天逸被谭剑涛那目光一碰,居然一愣,转而笑了起来:“不用客气,你要多少,明天让管家给你。”

  “三千两!”这三个字说出的如此艰难,以致于如三只标枪一般,一根一根的刺穿谭剑涛的嘴舌,又刺住了对面満面笑容的王天逸。

  三千两,这绝不是小数。当年王天逸杀青城杀得血流成河,头上赏金才不过两千两,而此刻谭剑涛一开口就要三千两,任王天逸再有钱也是不口姜汤呛了肺,大声咳嗽了出来。

  “三千两?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王天逸一边擦着嘴角的姜汤,一边难以置信地看着谭剑涛。

  “计百连老找我。我一个废人,怕他对我做什么事情!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想借点银两远走⾼飞。”

  王天逸看了谭剑涛半晌,突然大笑起来:“我告诉过你了,让他来找我。我们聊聊什么事没有了,我留着他不管,是因为这事不值得废力气。你怕他作甚,他要是动你一根寒⽑。我扒了他的皮!哈哈。”

  谭剑涛没想到王天逸这样,他一梗脖子说道:“天逸,你混惯江湖自然讲不怕,可是我告诉你,他们这次下了大手笔,因为是有人和你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为了保护你。我不敢给他们说你住哪里,你职位如何,是怎么入长乐帮的,是靠什么发家的,每天都怕他们灭我口。你想想你自己以前头上顶着二千两的赏金,你要是长乐帮地⼲将也行,可以直接去洗白。或者一群手下江湖地位⾼也没人敢动你,但你却是花银子进长乐帮的。我只是一个废人,我站在你前面挡着我实在撑不住了。这样的曰子我不想再过了,我也残废了,出不了力,我想回老家去。所以找你借银子。走之前,我可以给你骗计百连。说你其实是加入了长乐帮暗组,我听说那个组织是专门招那些走投无路的人的,你有银子,可以再用点银子请几个大人物吓唬他,估计这样一来,他不知道你盐贩子地底细,再也不敢找你⿇烦了。或者你出头避避风头。”

  “啪咔”王天逸手中的汤碗脫手滑出,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天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怔怔看着眼前这个人呆若木鸡,他明白谭剑涛的意思了:这哪里是借钱,这是敲诈啊!

  意思是不给钱就要去帮计百连啊。

  因为王天逸是刚从长乐帮帮规地惩罚中脫⾝出来,还背着足可要命的寿州大败的责任,做人不可不谨慎低调,他也并不想在帮外人尤其是自己混的落魄的昔曰同门面前显摆。

  他可是一条劫后余手不知前途如何的“蛇”!

  所以谭剑涛断定他只是一个小小地暴发户,苟且进了长乐帮,在里面位卑人轻,加上计百连不知是为了省钱还是什么,连花银子打听他的⾝份都舍不得,专门缠上谭剑涛,让谭剑涛误判他害怕和他有灭门之恨的甄仁才的赏金追杀。

  愣了良久,王天逸直直的看着谭剑涛,仿佛看着一个难以置信的东西。

  话一旦出口就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害怕还有用吗?所以谭剑涛昂首挺胸地对视着王天逸,用表情一边又一边的让那句话在王天逸心中轰响:“他敲诈我!他居然敲诈我!他居然能敲诈我!”

  好久,看了一眼脚下満地的碎片,王天逸还不想放弃希望,他笑了起来:“哦,我明白了,但三千两是不是太多了点?在江湖上,像咱们这个年纪的有这么多银子有几个?再说,你要回家的话,卖田置产起屋娶妻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话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兄弟,你是不是算错了?三百两吧?”

  谭剑涛目光坚定的拉着王天逸地目光扫了一遍他的这间餐房,这餐房虽然朴素,但一样,江湖上王天逸这个年纪宅子里就能有这种房子的也没有几个,然后他说道:“你有银子。”

  王天逸自觉血顺着胳膊流到手上,如虫子在爬,那里肯定鼓起了青筋…我再有银子凭什么给你?!凭什么?!

  谭剑涛仿佛觉得刚才那短句太绝了点,又抬起畸形的那只手,说道:“我要是不残废的话,怎么也不可能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我武艺不差,我不信自己赚不到三千两银子?”

  “哦,是我打残的你。”王天逸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他彻底冷静下来,他并不想争辩是谁要去危害谁的父⺟,这样的争论胜利他不需要,他是个要行动胜利的人,所以淡淡的就把上风让给了谭剑涛。

  “我来之前,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写在信上,要是我有事,那封信就会送给计百连。这个江湖我一天也不想待了,我借了你的银子就会远走⾼飞,你放心好了。”谭剑涛认真的说道。

  “噗哧”听了谭剑涛的防止灭口的话,王天逸没忍住,低头一下笑出来,感到又滑稽又愚蠢还让人伤心。

  等他抬起头来,笑容已经无影无踪,他问道:“张川秀要多少银子?”

  “他不知道,他会是一个开心的酒馆老板。小酒馆。”谭剑涛刻意的把“小酒馆”三字说得很重。

  王天逸舒了口气,但随即又叹了口气,想了一会,问道:“你还有事吗?没事回去吧。”

  谭剑涛愣住了,没想到王天逸居然这个回应,那边王天逸没有再理他,自顾自站起来推门出去“管家呢,送客。”

  谭剑涛拖着残退用手摸过大街小巷的墙壁,泪水不停的流下,有对未知前途的恐惧有被轻易拒绝的羞辱还有一种脫离感,更有一种凄惨的解脫感,还有那早已不敢想起的仇恨,他哭着嚎叫着走过漆黑的街道。

  “你们几个!给我盯紧了这个‮店酒‬!这两个人!看他们和谁接触过!尤其是那个瘸子!他刚离开,给我跟住了他!”王天逸在灯下咆哮着,面前是哆哆嗦嗦的被叫起来的锦袍队新手。

  “这个人!”王天逸把自己凭记忆画的计百连画像一把摁在桌子上:“顺着瘸子给我找出来他在哪!找到了就给我跟上!”

  “不要打草惊蛇,这几个人都是水面的小虾米而已”

  众手下离开,门刚关上,王天逸就一声呻昑软倒在了椅圈里,仿佛被利剑刺穿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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