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说，那好

　　出租车师傅一直在专心开车，看不出对老巫婆的话有什么反应，让我几乎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聋子。我的所有念头不过须臾之间。

　　但完成这一过程却需踏过千难万险，好在我心志弥坚，愈挫只会愈勇。从现在起，我跟乖乖猫的交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跟她发生关系。

　　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龌龊，但这比较符合99%以上的男人本。乖乖猫瞪了一眼老巫婆，似乎有点不悦了，生气地偏过了头去。

　　一会后又转过去，说，妈，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老巫婆的目的看来很明确，就是让我知道我跟乖乖猫的不可能，不把我刺到立刻跳窗而逃，绝不罢休，说，我是为你好，妈这次到北京来。

　　就是专门要解决你的终身大事，妈等不及了，不把你的个人事情处理完，妈不放心。你一定得听妈的话，你爸死的早…这大概是老巫婆的杀手锏，一提乖乖猫她爸，乖乖猫的话立刻软了下来，说，妈，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们回去再说。

　　老巫婆像是要告诉我她的择婿条件，又像是要乖乖猫明白似的，也不管场合对不对，只管表达她的立场，说，女儿呀，妈把你养这么大，没有让你受过一点委屈，我可不能让你找个没钱的以后过苦日子。

　　你看你穿的衣服，妈给你买的普拉达，双C，D&G，包用的路易威登，给你买伯爵和万宝龙的珠宝，你的男朋友我对他要求也不高。

　　但要配的上你，穿李宁、范思哲的都不考虑，得穿鲍士、古驰才行。妈这辈子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你身上，要是给你找不下…我不由得低头看了一下，她这话肯定有弦外之意的。

　　我穿的休闲鞋子刚好是李宁牌的，T恤是件罗宾汉的，我觉得质料不差，看上去显得白净清，以为这样可以给未来丈母娘一个美好的印象，结果受此打击，以后出门都不知道穿什么好了。

　　乖乖猫生怕她再说伤害我自尊的话，赶紧说，好了好了，妈，我都知道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老巫婆腾了一下，我猜她一定在盘算怎么继续打击我，果然，话锋一转，说，女儿呀，我给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价值呢，哪个男人要娶你，只要足三个条件，妈保证不会干涉。

　　乖乖猫一愣，什么条件？我此时反倒觉得自己是局外人似的，我一点也不为老巫婆的话生气。

　　就跟看一出与己无关的电视剧似的，心里一个劲地冷笑，更觉得有趣。老巫婆掰着指头，说，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一，银行里要有上千万存款。二，起码要开着奔驰或者是宝马。

　　三，住别墅，说完后又觉得符合这三个条件的范围太大，赶紧自圆其说，哦，年龄上不能太大，不能超过你10岁，长的也要过得去，得对你好，家庭背景要比较好…我心里喟然长叹，这是多少女人的梦想，可是，又有几个能如愿以偿？还没等她说完，乖乖猫立刻打断了她，说，妈，你这次是请假来的吗，你工作那么忙，这些事情就先不用这么心了，我自己会处理的。

　　老巫婆看来正在兴头上，或者说是根本就是故意的。我听到出租车司机打抱不平，低声吐出了一句话，靠，你丫以为她长的是金呀。

　　他说话声音很小，后座人估计没有听到，我冲他呵呵一乐，做认同状。很显然，老巫婆不把我们这对假鸳鸯拆散，这一刻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我看她脸上肥颤，再次心生一计，这一次把攻破的目标换成了我。我脸上不动声，心想自己好歹也是在江湖上混了几年的人，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谈笑间让老巫婆灰飞烟灭，做不成你的女婿没关系，但不能丢了面子。

　　老巫婆笑了笑，一下犹如春风化雨，变了个人似的，说，多情，你是个经理呀，年轻有为嘛。我暗叫惭愧，只好言不由衷地说。

　　也不是什么经理不经理的，阿姨，我就是负责公司的创新部。老巫婆点点头，哦，好的啊，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呀。

　　她一边说一边抚摸着乖乖猫的头发说，我可不能让女儿受委屈了，我这辈子没出息，也就当了个小小的处长，负责进出口贸易，每年经手的款项也仅仅在10个亿以上，我的女婿可不能比我差的。

　　我心里冷哼一声，但还是继续拍她的马，说，阿姨，您可是女强人，我那能跟你比，以后还要您多费心指点呢。老巫婆不依不饶，继续问，你还没有说挣多少钱呢，多情，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了解一下。一个经理月收入怎么也都在3万以上吧？我有点脸红，无论你有多少的自尊。

　　在金钱面前都是一样的卑微，这年头以钱论英雄，没有钱你便什么都不是，好在我的收入尚可，我自忖不算高，但也不是太差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阿姨，我…一个月1、2万左右吧。

　　老巫婆果然是搞贸易出身，对数字极为感，追问，到底是多少，是一万，还是两万？很奇怪地是。

　　此时的乖乖猫似乎忘了替我打圆场，在旁边默不作声。我扫向她的目光宛如遇到一池水，幽深不可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蓦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乖乖猫有可能跟我有所发展的话，收入问题，岂非也是爱情的选项之一？这样想的时候，更觉得意兴阑珊。我渴望一份浪漫的爱，纯净的爱。

　　可是现实中的爱，又如何不与金钱有关。浪漫的生活是需要一定经济实力的，网上有个人说，穷人是没有资格谈爱情的，诚哉斯言。

　　这个问题把我刚刚升起的骄傲生生地了下去，我实话实说，阿姨，一万多点吧。老巫婆哦了一声，又问，买房了吗？

　　我几乎是涅诺着说，没，还没有。老巫婆接着问，那买车了吗？这些问题宛如一把刀子，直刺我心。这是现实而凡俗的生活，我心里其实明白。

　　但是当老巫婆以如此直接的方式问出来时，我觉得有点无地自容，尽管，有多少人的收入比不上我，可是，在一些可以看得见的物质层面上，你必须得承认，己不如人。

　　答案几乎无法说出口，声音小的似乎只有自己能听见，我说，没，还没…哦，不，我正打算买呢。

　　老巫婆哼了一声，我能感觉到她的不屑，说，现在股市这么火，那你现在是炒股呢，还是买基金。

　　或者有别的什么投资方式？我无言以对，这些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因为感情问题困扰，这几个月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

　　老巫婆看我的表情，马上知道了答案，说，都没有吧，好，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我把头转向了窗外，车在高速上缓慢行驶。

　　风景变幻，如同我的心情。车内一时安静了下来，我没有回头，潜意识中感觉似乎有四道目光在我的背后直过来，火辣辣的，刺的我的耳朵有点烧。

　　先前还想把乖乖猫骗上的念头正在一点点的消失，甚至，现在，只想逃离。老巫婆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说，一个成功的人，要在什么阶段要办什么事，你工作三年了，前两年在房价还没涨的时候，就应该买房、买车，解决这些最基本的东西。现在赶上股市这么火，要有资金去投资。

　　这样才能发起来，靠一万来块钱的工资，在北京也就只能过猪狗不如的生活，还怎么养活我女儿，买一件普拉达都不够。

　　该买房买车的时候没有买，该炒股炒基金黄金的时候没有炒，像这样的人，都已经被社会淘汰了，是这个社会的失败者，我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这样的人呢。

　　乖乖猫淡淡说了句，妈，快到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我听不出来她是在揶揄，或者说是想帮我说两句。

　　但这一刻，我的心被老巫婆的话深深地刺痛了，这样怎样的一种痛，不是心痛，不是失恋的痛，不是落寞的痛，不是爱的痛，而是被轻视的痛，被人看不起的痛，被直面自己不如别人的痛。

　　我不得不承认，老巫婆尽管刻薄，但一点都没有说错。车停在了昆仑饭店门口，不用找借口离开，其实我已经释然。我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司机一边打票，一边扭头看了后座一眼。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会不会心有戚戚，或者是在一瞬间也被刺了？老巫婆下了车，径直往里面走。

　　我连忙跟上去说，阿姨，我中午是请假来的，下午还要开会呢，现在不能陪您了，真的很对不起，我得回去上班了。您看…要是晚上您方便的话，您想去哪里吃饭，我再向您请教。

　　谢谢您了，阿姨，您的话让我很受启发，以后我会加倍努力的，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让您满意，她给我上了人生一课，这话我是由衷的。

　　老巫婆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点她那番话的反应来，但很显然她失望了，我一脸平静，语气诚恳，不卑不亢，态度坚强，一点也没有被她击倒的意思。老巫婆嗯了一声，看了我一眼，停顿了片刻，若有所思的样子。

　　很快，她脸上的表情显得和颜悦起来，问我，多情呀，你家人在北京吗？我心说，果然是当官的，表情转换随心所。

　　不知道她居心何在，但这个问题我没有必要去隐瞒她，实话实说，说，我妈在呢。老巫婆点了点头，似乎想了想，然后说出了一句完全超出我和乖乖猫意料之外的话，说，那好，晚上我跟你妈见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