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年之约
马车在天福寺外停下,刚跳下马车的张相文就被寺庙山门前拴着的那匹马给吸引住了“大哥,快来看,好漂亮的马”
唐缺下了车,见那马果然漂亮,高头雄峻不说,身上的纹就如同铜钱一样,结成一个个小小的内旋儿细密齐整的排列一起,远远看去像是在马身上披了一层铠甲似的,煞是好看。
“这可是纯种的五花连钱马,你看这旋儿多细密齐整,咱县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好马我竟然不知道…”张相文嘴里还在嘀咕,却被心忧时间的唐缺拉着往寺门走去。
依旧还是上次那个小院子,老和尚今天却没弹琴,唐缺走进装饰简素的方丈时,竟意外的发现刚刚在县学里比试过的柳随风竟然就站在里面,手上捧着一副展开的画卷。
柳随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唐缺,两人就有瞬间的愣神儿,旁边澄宁老和尚的话语轻轻响起“学画一途,后期自然重的是用心用悟,但前期却需扎实的水磨功夫,你聪明是尽有的,却不可因聪明而自误”
柳随风点头的同时已经把画卷收了起来,像是怕被唐缺看见一样。
看到这里是再明白不过了,这个柳随风跟自己一样,竟然也在跟着澄宁老和尚学画。
“恩,你先去吧”澄宁向柳随风略略抬手示意后,就将目光转到了唐缺身上。
有柳随风在一边儿站着,唐缺道歉的话竟有些说不出口,好在这人也识趣,收了画卷后没耽搁的就出门去了。
见状,唐缺心下松了一口气,随后就将近的忙碌情况通说了一遍,最后自然是诚恳的向老和尚道歉。
澄宁老和尚听完后,却没有唐缺预想中的生气,脸上的表情和语气还都是淡淡的“贫僧既收了严老夫子的手抄《金刚经》,你这个弟子就不能不教。无论学琴还是学画,首要的都是宁神定思,你现下事情既多,倒也不必强求一时,待有暇时再来也无妨。至于最后能有什么造就,却全在个人缘法了”
这番话说完,老和尚一如刚才般略略抬了抬手“你下午既是有事,这便去吧!”
看老和尚待人的态度是纯任自然,这让本是心中有愧的唐缺大感轻松,心下不由对澄宁又多了几分好感,走出方丈来到小院儿外,在此等候的张相文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我刚看到柳随风从里边出来,他怎么也在这儿?”
“他也在跟着澄宁长老学画”唐缺笑笑“时间不早了,还不赶紧回去吃饭”
等两人相跟着走到山门处,首先看到的就是柳随风,一身白衣胜雪的他就站在那匹雄峻的五花连钱马旁边。
“见了鬼了”张相文低声嘀咕了一句,柳随风这时已牵着马走了过来,径直对唐缺道:“你我同随澄宁长老学习琴画二技,又都是刚刚入门,既然如此便约以一年,一年后的今咱们再以琴画一较短长”
柳随风牵着马走过来,分明面前站着两个人,但张相文在他眼里就如空气一样,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瞥一下,这让张少爷如何不恼?柳随风还没说完,张相文已抢先嗤笑道:“败军之将还敢觍颜言勇,别说一年,你就是练上十年二十年,也照样是个输”
柳随风儿不理会张相文的挑衅,自己的话说完后向唐缺一点头,便翻身上马,等张相文把话说完,他已经在十步之外了,自始至终,他愣是就没看过张少爷一眼。
唐缺原本还想说两句张相文不该替自己揽下这事儿,但看他因气恼憋的脸紫红的样子,嘴里的话也就说不出口,索啥也不说,拉他上了马车。
张相文自小也是被人宠惯的,那儿受过这样的轻视和憋屈?上车之后脸紫红的生闷气,唐缺劝了几句也全没作用,等马车远远驶离天福寺后,才见他猛的捏住唐缺的手臂,恨声道:“大哥,明年的比试无论如何你也得赢了他,要不然兄弟我怨你一辈子”
唐缺的心态早对这种意气之争没什么兴趣了,赢了没有一文钱的好处,输了又不掉半两,既然输赢都没好处,那还有什么好争的?不过当着眼前气鼓鼓的张相文,这样的心思却说不出口,嘴里只能应道:“我尽力,尽力!”
回家吃过饭,唐缺又继续到县衙里忙活,然后晚上抓紧时间再读书习字,夜来风雨,唐缺看着在透窗夜风下微微摇曳的灯盏,也难免出神的自叹了几句命不好,按说古代生活节奏慢,生活该轻松许多才对,但轮着自己穿越回来后,竟是比后世里还要忙,哎!命苦呦!
随后一些日子乏善可陈,唐缺天天保持着三点一线的生活,县学、住处、县衙三处来回忙碌。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他把“四书”的功课给补的差不多了,好歹有其他同窗的笔记可以借来用,取其华之下倒比一味自学要快多了。
另外值得一说的就是经过当与柳随风的一场比试后,原本极低调的唐缺果真如张相文所言一战成名,得益于柳随风的高关注度,他这个完胜“全才士子”的明经科学子竟然在县学里也成了知名人物。
因着心态的关系,唐缺没心思在县学里出什么风头,在他一以贯之的低调下,县学学子们关注他的热情也就慢慢冰冷了下来,不过也正是得益于他这份跟柳随风反差极大的低调,唐缺竟然无心栽花的得了个“温柔敦厚,含蓄恭让”的风评,听到这八字公论的时候,唐缺当真是瞠目结舌。
其实,我就是不想跟一群十五六岁的小孩儿争风斗气,这评价也太高了吧!
青光易逝,转眼就到了四月天,团衫儒服下的夹衣再也穿不住了,天气也一天天的热起来,这天中午,唐缺从县学里回来,过门房进了第一进院落后就看到一驾马车停在院儿里,掌灶的高家娘子正带着女儿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看到这景象,唐缺立时知道该是毒寡妇到县城了。
进了二进院落之后,果不其然就见着毒寡妇正在书房里四下转看,想必她也是刚到不久,兰姐儿在一一跟她解释着什么。旁边还站着两个丫头,模样倒是不错,就是眉眼间看着有些混沌,手脚也略大些,这该是毒寡妇在兰草走后又从山里买出来的使唤丫头。
这两个丫头并不认识唐缺,此时乍见内院儿里竟然走进来个年轻男人,当即“呀”的一声叫出声来。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规矩…”正兴致看着唐缺书房的毒寡妇扭头间看到笑站在书房门口的唐缺后,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你们两个随我到前院灶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兰姐眼神儿似笑非笑的溜了唐缺一眼后,带着两个一脸懵懂的丫头出了院门,随着“吱呀”一声关门的响动,毒寡妇凝视着唐缺的双眼中蓦然摇起一层熠熠的波。
“你来了?”许是连着几个月没见的缘故,书房中的气氛竟有些生份。
听唐缺的语气有些硬,毒寡妇双眉微微一蹙,脚下上前两步已偎到了男人怀里“你…你还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