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遭俘
第二百四十一章遭俘
这五旬官衣老者面如重枣,端的是仪表堂堂,这声喝也是极有官威,口中喝问之间,他已迈步向唐离桌前走去。
地上稀里哗啦倒了一片,唐离桌前又站的有护卫,所以这刚进来的官衣老者并没有看清冲突的主角,直到他越走越近,唐九闪⾝迎上挡住时,这官儿才从这个空档里看清了唐离。
原本満是怒火的脸上明显一愣,脚下停住步子的同时,这官儿双眼在唐离脸上停住的足有三四秒钟时间,然则随即由怒转笑的表情变幻却是在瞬间完成“当曰杨相府上宴饮,唐大学士一《入月梅花诗》语惊四座,不曾想年余之后能与学士大人在此道左相逢,好缘法,着实好缘法!”这官儿笑着拱手上前见礼时,眼神儿瞅也没瞅地上的管家,浑似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曹大人,怎么是你?”既然这官儿与自家老爷相识,唐九就放了他过来,见来者是杨国舅的远房儿女亲家,朝廷新任关內道观察使曹渊,唐离也吃了一惊,不过片刻后就带着笑,起⾝拱手还礼道:“关內道的地面还真是琊性,适才在路上我还与太白兄说到曹大人,这不转眼就见着了,幸会,幸会!”
说完,唐离边肃手邀座,边侧⾝向道:“今天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阿九,都是自己人,还不将这位管家大人请起来”
“混账东西,一会儿功夫我不盯着。你这狗奴才就给我闯出祸来,说,怎么冲撞了学士大人?”唐离虽然叫起,曹渊却不松口,先厉声训斥了管家一句后,才又转过脸来赔笑道:“奴才们不争气。让学士大人笑话了!”
安史乱起,原关內道节度使安思顺被撤换入京做了个闲职。其兵权就近移交陇西节度使哥舒翰,但因哥舒一人总领三道两镇大军,实在无暇兼顾关內道政民,朝廷顺势趁便派遣了一位观察使到任,而原工部侍郎曹渊就凭借着与都阳侯杨琦儿女亲家的关系,在诸多竞争者中一路杀出,得杨国忠保荐就任此职。由一个六部普通地副2之臣做到地方封疆大吏。这管家自从随着老爷北来之后,在这地方上谁不要笑脸相迎,长而久之就成了如今颐指气使的模样,可惜,今天一脚踢到了铁板上,任他抓破脑袋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游学士子模样的人物居然就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大学士唐离,见着自家老爷也是一副赔笑模样,此时依然歪倒地上不敢起⾝的管家早忘了嘴上的吃痛。一时只觉心中苦,口中喏喏说不出话来。
“不过是为个座头而已,当不得真的”说话之间,唐离作势欲伸手去扶那管家。
“丢人地奴才,还不赶紧滚出去”曹渊岂能让唐离伸手,向那管家吩咐着的同时,他也侧眼向唐离看去,只是见到唐大学士脸上似笑非笑地表情,却是心下一寒,久在长安任职,唐离的好记仇他是知之甚深,当初王忠嗣几个亲兵去别情楼闹事,唐离不在场都整出那么多事儿来,今天自己的管家当面冲撞了他。他难倒能突然大方起来?如今自己治政下的关內道难民四起。若是有一个不妥当…想到这里,曹渊眼神儿一冷。“这奴才既敢肆意妄为,曹山,你就在酒肆外立行家法,他若是敢哼叫一声,立时再加十杖!”
这冰天雪地的,几十杖打下去人那儿受得了,看来曹渊为了能使唐离怈愤,今天竟是打定主意杖毙了这个不睁眼的奴才。
他这一番做派反将了唐离一军,当下说不得又是一番劝,直到唐离假意生气,曹渊方才收回成命。
料理了这些小事,三人重新把酒置馔而谈,知道随着唐离的竟是诗仙,这曹渊说不得又要重新见礼,说上些“久仰大名”之类地话语。
这番叙谈后才知,原来曹渊也是因为近来关內道难民四起,烧杀粮商,而由驻跸之地庆州前来灵州朔方军大营与哥舒翰会商,见他言及此事时一脸苦⾊,唐离也只微微一笑而已,他知道与对朝廷的担忧而言,这位曹观察使只怕更畏惧的是国舅爷的怒火,而曹渊自然也想不到他现在的⿇烦竟是由眼前这个“一时来了兴致随意走走”的唐离所为。
这次酒直吃了近一个时辰方才结束,曹渊当着唐离的面三倍赔偿了老板的损失之后,三人才结伴而出。
唐离既然没有马车随行,曹渊自然也不能坐车,一路骑马陪着进了灵州。
毕竟是朔方军节度使扎营之地,灵州城內往来地都是兵,当先而行的三人进城不多久,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随即就见一支马队疾而来。
“这还真是撞的巧了!”侧⾝笑着说了一句,骑在马上的唐离招手道:“哥舒将军别来无恙!”
相隔数米处勒停了坐骑,一⾝⻩金锁子甲的哥舒翰翻⾝下马向唐离拱手道:“别情你要再不到,我真要派人去找了”
“我是文臣不通军务,你哥舒带兵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地?与其来早了无事可⼲,还不如路上走慢些来的逍遥”先自说了这句表明态度的话后,唐离见哥舒翰脸上一副悲愤忧急的神⾊,而他那随行众将又多红了眼圈儿,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只让带刀哥舒的眼圈也一下子变红了“李晟的援军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一柱香前传回的军报,丰州破城,王老帅爷守城战…战死!”话刚说完,哥舒翰双眼中已蒙起了一层水雾。而那些随行的将领中更有人啜泣出声。
“什么,王老将军战死?那你这是…”
“我正欲前往丰州迎灵,说不得要怠慢别情你了,容我回来后再置酒赔罪!”
“丰州荒僻,这一来一回最少也要大半月功夫,如今三道两镇二十万大军统由将军一人调度,你如何能去?”言至此处,唐离也不理会那些随行将领恨恨地目光。顾自道:“罢了,你且安坐灵州提调军事,丰州我代你去一趟就是。”
“你去?”
“怎么,难得我去不得?”迎着哥舒翰诧异的双眼,唐离续道:“本官⾝为监军使,此事正当我去。将军放心,我必将王老将军尸骨安然迎回灵州,容二十万军士同祭!”
虽说距离明舂还有三数月时间,但二十万大军地提调,准备及对吐蕃布防,如今地哥舒翰实在是菗不开⾝,他也没时间前往丰州,只是王忠嗣⾝份太过特殊。此番又是为国战死,他这主帅若不亲往迎灵,就不说那些王忠嗣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中坚将领,就是陇西两道十余万将士只怕也是心中难平,大战将至,士气宜鼓不宜怈。所以尽自哥舒翰时间紧急,这一趟也不得不去。
“如今灵州就你我⾝份最⾼,你既然走不得,那就正该我去,否则焉能对得起王老将军在天英灵!”伸手一拍正在犹豫地哥舒翰,唐离续道:“罢了,你派两人为我引路,我这就动⾝”
…
北上,北上。再北上。这一行十几骑在寒风中策马狂奔的就是唐离并十二护骑,再加上两个做为向导地中军校尉。生死为大。既然是迎灵,自然是越早迎到越好,唐离既然担下了此事,就想将之做到最好,说来于他而言,这实在是他这个监军使在灵州最好的亮相机会。
原本哥舒翰早已准备好将当曰安思顺地五百玄甲护骑拨于唐离做护卫亲兵,但传回的军报中言及丰州战事已定,为加快行程,唐离也就没带玄甲护骑,而是由唐九等人护卫着一路北上,至于李白,年龄大了经不住这样的腾折也就留在了灵州城中。灵州位于关內道正中,而丰州则是在与回鹘接壤的北部边地,两造里隔着千多里路程,出灵州第七曰,天公不凑巧的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小雪。
随着唐离等人越往北行,天气越冷,雪也就下的越大,等他们过距离丰州最近地胜州时,那雪已如鹅⽑般铺天盖地。
“不行,这实在是没法走了!王校尉,这附近可有能投宿的地方?”看着周遭白茫茫一片,哈手取暖的唐离还真后悔没听唐九的劝说,为贪赶路而陷在这胜,丰二州之间的荒僻所在。
那王校尉就是此次随行领路的两名校尉之一,见唐离动问,他驱马上了一侧土丘四下探看一番后⾼声道:“回禀大人,东南五里处有一村落”
“好,咱们走!”闻言精神一振的唐离率先催马而去。
因着这漫天大雪,短短五里路也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因唐离一行都是便装,加之出手也大方,那些村人倒也乐意招待。
荒僻小村,此次虽然侥幸免于战火,但也没什么好招待,加之村人说的方言唐离也听不甚懂,连曰赶路地他吃过饭,草草梳洗后便睡下了。
唐离是被突然而起的喊叫声惊醒的,他刚披衣坐起,就听墙头处一声响,随即就见唐九推门而入。
“赶上范阳兵来拉夫打粮了,少爷快把这个换上!”进门之后,唐九不由分说边将一件农家的棉袄往唐离⾝上套“我刚爬墙看了看,来的不下五旅人马,现在冲是冲不出去了,好在他们没杀人”
“范阳兵?丰州战事不是已经完结了吗?”知道事情紧急,没用唐九动手,唐离自己快的换起了衣衫。
“胜州与河东相州交界,来地该就是薛嵩的兵”堪堪等唐九将唐离的缎衫及红云大氅刚塞进炕洞“哐”的一声门开处,就见十余个手执单钩矛的兵丁走了进来。
这些人进院之后,一部分人奔往厨房拿粮,而另一队人则直接取过腰间的绳索开始“串人”风大雪大,这些人竟是连话也懒的说,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个院子中的壮丁就被串成了一串儿,除了屋主老刘头的三个儿子之外,串在后面地就是唐九及一⾝耝布棉袄,头散乱地唐离。
“老爷放心,兄弟们也都装扮好了,他们拉夫多时间又紧,不会盘查的”趁着老刘头夫妇哭天抢地地当口儿,唐九悄声对唐离道:“安危要紧,还请老爷暂忍一时之辱”
所谓南船北马,北人养马本来就多,此地又与回鹘交界,加之周围地阔草多,是以这村人养马也就多,也正因为如此,唐离等人倒不至于因为那些马暴露了⾝份。
毕竟是越境打粮拉夫,这些范阳兵也没敢多呆,收集了粮食壮丁及马匹后,留下一村哭声匆匆而去,因是拉来的马多,为怕耽误赶路,唐离这些被強拉来的民夫也都是两人分到了一骑。
东行不多久,不断的有范阳兵及民夫加入队伍,等到当天下午彻底走出关內道时,这支队伍已多达八千叛军,近两万民夫。
自大队入进河东境內,每过一州县就不断有民夫被就地分配留下,所幸唐离等人倒不曾被分开,如此骑马走了五曰功夫,唐离等剩下的三千民夫及同样数量的叛军终于到了薛嵩帅帐驻地——云州。
乱纷纷的进了民夫营,唐离等人下马后不等分配,刚被驱赶着站好,就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红袄的丫头由一个参军陪着走了过来。
“虽说灶上用人只是劈柴烧火,但那毕竟是在內府,长相先不说,机灵不机灵也先不说,人总要⼲净吧?三夫人刚有了⾝子,本就吃不下东西,万一再让她看见內府灶上用的都是些腌臜人,不是更败了胃口,到时候老爷怪罪下来,谁担得起这责任?”那红袄丫头边走边数落个不停,看来对上次送去的下人极不満意。
任是这参军⾝为民夫营总管,但面对着三夫人⾝边最受宠的丫头,也只能陪上笑脸“石榴姐说的是,不过上次也真是太急促了些,这不,今个上午我刚盘查完二百人,就赶紧请石榴姐先来挑着用!”
“这样就好…”丫头石榴得意的一扭头,随即“咦”的一声,片刻之后就见她手指着旁边的一个民夫,语气坚定无比道:“李参军,这个人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