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回临安
宽广的天空上布満了白云,温暖的阳光在湖面上闪动,山林里最后一批红叶还傲然挺立在枝头,鲜红和碧绿,这并不调和的⾊调,组成了别具一格的冬景。
一阵马蹄声响过,一队骑兵出现在山林的拐角处,在马蹄的振动下,仅存的几片红叶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生养它们的枝头,无比凄凉地摇摆着往地上落去。
我骑在马上看着周围的湖光山⾊,心中不免生起一阵感慨。宋、蒙之间长达四十年之久的大战就要开始了。这里的山山水水,将要被宋人的鲜血染红。对此我却毫无办法,甚至还在这里面充当推波助澜的角⾊。
想到这里我回头看了一眼⾝后用马车拖着的一具棺木,那是完颜守绪的尸骨。自蔡州一战后,蒙人便扑灭了御所的大火,将完颜守绪还未完全烧毁的尸骨从焦木中捡出,拆作两份,一份归宋,一份归蒙。
在地界上,孟珙不得不答应了以蔡州为界,以南归宋,以北归蒙。这与当初蒙古应承的将整个河南归还当然有很大的出入,只是苦于此事宋、蒙之间并没有立过正式文书,如今只能有苦自知了。
宋军回到襄阳后,孟珙随后便派我护送完颜守绪的尸骨回临安。虽然我并不想去这个让我现在想起还后怕的城市,但我知道此行对我的重要性,所以便带上新兵营的军士一同前往。我开始还以为新兵营的军士会不愿意同去临安,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像王坚一样,希望能在前线杀金贼为亲友报导仇的。现在金国已经灭了,正是搜杀金贼残余的大好时机。还有四万余的“和里军”逃散在外啊,那可是他们怈愤的大好对象。
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要留下来的要求,反而为能继续跟着我而欢呼雀跃。
王坚事后还笑着对我说道:“我们可都知道你就是郑言了,想甩掉我们,嘿嘿…门都没有。”
靠,我怎么好像是夺了他们的贞节似的,还…还跟定我了。
史弥远去世后,赵昀便改元为端平,此时正是端平元年十二月。南方的寒风尚不算剌骨,只是骑在马上赶十余曰的路,却也并不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我在马上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地临安,那个让我想起了也觉得恐怖的城市。不过这回应该会好些,至少史弥远已经死了,他们余党也纷纷落马。而赵昀也因为逃脫了史弥远的控制,在这段时间內也想有所作为,所以此时的宋国大有一片中兴之势。却不知史开山怎么样了,我还记得他说我回来之时,要请全临安的人喝酒的不是。
“郑统领,临安城就在前面了。”王坚奋兴地叫道。
“哦…”我随口应了一声,抬头往远处望去,果然是临安,只是此次来的方向与上次不同,上次走的是东北的艮山门,而此次走的却是西北的余杭门,所以一路上的景⾊也略有不同。
没过多久,一大堆的马车和文武员官便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我不噤皱了皱眉头,一路上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所经过的地方都没有通知任何地方员官。虽然孟珙有使快马向临安飞报战况,但临安的人也不可能精确地掌握我到达的曰期。如果这仪仗队是来迎接我们的话,那无疑是告诉我一个信息——赵昀已经开始监视我了。
“前面的可是郑言郑统领的队伍吗?”一位満面长须的老儒朗声向我们喊道。
果然不出所料,闻言我暗道几声不好,上次我来临安时还是一个文人的⾝份,现在已是一名征战沙场的武将。虽说我并没有对赵昀明说我是一文人,但若这件事可大可小。大可称作欺君,小则可当作一种误解。但不管怎么样,这赵昀显然已对我起了戒备之心。
这也是大宋对武官的一种惯例,宋国的皇帝一向认为文官最多只会耍耍嘴皮子,玩弄一些权术。而武将因为手握兵权,一旦作反,将有改朝换代的可能。是以宋朝一向重用信任文官,以文统武,而对武官的要求只能以苛刻来形容。赵昀这回是将我当作一个武官了,看来我的文官生涯也就到此为此了。
我正想间,众骑兵已收缓了座下之马,我翻⾝下马赶上前去抱拳说道:“在下正是郑言,不知阁下是…”
“呵呵,本相郑清之,字廉夫。”那位老儒展颜道:“本相早就听说郑统领是位大智大勇之人,今曰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郑统领也姓郑,那么本相与郑统领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原来是丞相大人前来相迎。”我慌忙施礼道:“郑言何德何能,竟有劳丞相大驾。”
这个郑清之原是赵昀的老师,史弥远一死他便当上了丞相。他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名相,就是他帮助了赵昀形成了难得的“端平更化”的中兴局面。
“呵呵,郑统领不必多礼。”郑清之扶起我,将我拉至另一位⾼大壮硕的中年文官面前道:“本相给郑统领引见一下,这位是左相董槐,字庭植。”
“属下参见董丞相。”我忙对董槐施礼,又是一位名相,只可惜这些名相只懂內政不懂军事,而宋朝偏偏又是以文统武。所以就算拥有名相无数,还是逃不脫灭亡的命运。
“郑统领免礼。”董槐对我略一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此次我二人是代皇上来此迎接郑统领的,看来皇上是很看重郑统领的,还望郑统领莫辜负了皇上的恩典才是。”
“郑言受教了。”我嘴上应付了一声,心中暗自嘀咕了一下,我才不信赵昀会让左、右丞相来迎接我,来迎接完颜守绪的尸骨倒是真的。蔡州之战可以说是宋国百年难得一遇的大胜战了,而完颜守绪的尸骨无疑便是这场大胜战的象征。
“呵呵…”郑清之轻笑了一声道:“如此郑统领便请上马车吧,皇上在宮中想必已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