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看牌子
潘宝山是第一次和郁长丰交谈,并不知道其的道道,但眼皮子滑溜是他天生的潜质,他一下就琢磨出了其的奥秘,马上站起⾝來,很知趣地说道:“郁记书实在抱歉,一说就扯远了,啰啰嗦嗦讲了这么长时间。”
“你讲得很好。”郁长丰抬起手庒了庒,转而对王天量道“你跟小餐厅说一下,我今天午的饭推迟半个小时,另外再加一个人的份。”
“好的郁记书。”王天量垂手点头应声,出门前又看了眼潘宝山,显出了一定的恭顺。
潘宝山一下就感觉了出來,王天量的眼神变了,原因应该是郁长丰延长了半个小时的谈话时间,显示出了他的重要性。
沒错,王天量察言观⾊的本领确实不一般,他在这方面优势也是与生俱來,总是能把话说到别人的心坎上,所以自大学毕业考入双临团市委后,一直走得比较顺,再加者笔头子上还有两把刷子,因此沒几年便调入了团省委,之后又被借用到省委组织部办公室。
有了组织部这层接触关系,王天量一下就施展浑⾝解数,抓住了机会,刚好省zhèng fǔ秘书一处缺个后勤秘书,便调了过去。入进秘书处,王天量当然不甘心只是做后勤秘书,又几次不动声⾊地表现,得到了处长的青睐,接下來就理所当然了,成了一支笔杆子。再接下來就不用说了,被当时任省zhèng fǔ秘书长的焦自⾼看好,举荐给了郁长丰,成了他的贴⾝秘书。
王天量到了郁长丰⾝边,接触的人更丰富了,知道哪些人有什么样的未來。现在潘宝山得到了郁长丰半个小时的延迟谈话时间,就说明了一切,所以他对潘宝山也刮目相看,出门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恭顺的眼神。
当然,潘宝山也有回应,在王天量轻轻地把门带上之前,给了他一个致谢的微笑。
“小潘,刚才聊了那么多农村方面的问題,再谈谈城市的事情。”很有兴致的郁长丰在王天量出去后笑了笑,看着潘宝山道:“农村和城市,是对立统一的。”
谈城市,潘宝山还真有点把不准,农村已经被他说得有点一塌糊涂了,如果再奚落一番城市,那岂不是來了个全盘否定?不过再一想,郁长丰平常好话听多了,也许就是想听点实话,否则也不会延长谈话的时间。
“郁记书,今天就斗胆了,说点平常想说又不敢说的。”潘宝山看着郁长丰道“农村的情况不容乐观,城市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客观地说,城市居民的幸福指数并不比农村居民⾼。表面上看,城市生活是很光鲜,⾼楼大厦、马路宽阔,总之吃穿住行、乐娱消费都是农村所不能比的,但是往深里想一想,一般的城市居民所能享受到的到底有多少?从吃、穿、住、行各个方面來讲,所能得到的居多一种心理上満足,说白了就是大多只有看得份。”
“原因是什么?”郁长丰的表情非常凝重“你所认为的。”
“生活成本太⾼了,也就是手里的余钱太少了。”潘宝山回答得很⼲脆“这些年來从收入水平上看,城镇居民的钱袋子的确是鼓了不少,但是,如果把物价上涨因素考虑进去,是个什么样的收入增长?有些老工人就常说,以前一个月几百块,感觉挺舒适,现在一个月两三千,倒感觉紧巴了。其原因不是菜价粮****了,不是衣袜鞋帽价格⾼了,也不是交通成本上去了,不买车花不了多少钱,骑个车子満街跑就当是锻炼⾝体了,或者说花个一两块钱坐公交也能绕城转转。这就是俗话说的,吃不穷穿不穷,买不起汽车走路摔跟头也不丢人,怕就怕一个‘住’字,郁记书,拿我以前工作过的松阳市來说,五年前,或者再进两三年,七八年前的时候,松阳市区的房价每平方也不过就一千多点,如果位置偏一偏,一千都还不到。但现在看看,在市区一般地段少于五千拿不下,心区就更不用说了。七八年时间,房****了五倍,但我不敢说大部分普通居民的收入也能涨五倍。如此一來,大部分老百姓为了一套生活所必须的住房,倾其所有是肯定的,而且还远远不够,现实,一家上下两代甚至是三代,供一套房子的人,比例并不小。”
“嗯,住房是个大问題。”郁长丰道“近年來房价上涨有大环境因素的影响,从一定程度上说是有点失控的,从家国的宏观调控政策上能看得出來,出招、拆招、补招,接连不断,就想让房价回归到一个合理的水平,让老百姓生活得更好。基于这一点,在平抑房价的同时,家国还大力推行经适房、保障房,最大程度地保证老百姓具有其所。”
“郁记书,我觉得就目前情况來说,房价的问題其实就是地方员官的政绩观问題。”潘宝山道“不可否认,发展永远是主流,但怎么发展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題。之前我们曾一味地讲GDP,负面影响显而易见,所以后來又提出了‘绿⾊GDP’,然而有些影响是持久而深远的,对地方zhèng fǔ來说,GDP绿不绿⾊不重要,关键是量要上去,不管质的⾼低。当下,房地产是GDP的大户,各地都趋之若鹜,不遗余力地发展房地产业,短时间看,GDP是上去的,但那是极不健康的,因为房价把老百姓给拖累了,甚至是拖垮了,买一套房子,一二十年的购买力就沒了,拿什么來进行可持续?”
“房地产市场的问題说起來很复杂,不单单是经济上的问題,也不是短期性问題。”郁长丰道“家国对房地产市场的健康发展非常重视,但那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拍板解决的,毕竟经济是个统一体,家国是个共同体,牵一发而动全⾝不是沒有道理,单从某一个领域、某一个行业來看,任何问題解决起來都不难,可是要左右协调、上下兼顾,难度就大了。”
“我相信家国的意志,虽然决策的智囊团不一定能深入基层,但他们有韬略有远见,能制定出科学合理的方案,不过遗憾的是可能有政令畅而不通的现象,地方上对政策的解读很到位,很顺畅,但就是在落到实处的时候就梗塞了,说到底,就是在研究政策找对策。”潘宝山道“最根本的原因,还就是地方官的政绩观,他们不为地方的科学发展考虑,唯一让他们心动的就是政绩。刚才说农村基层的时候,会在工作上做表面章,其实城市也一样,新官一到任,马上研究、重新制定发展规划,所有的落点都会集在‘城市出新’上,要么抓城建出形象,要么扩规模出体量,面子光彩嘛。可那样一來,城市就遭殃了,路扒了重修,哪怕拓宽两米也叫出新;街边建筑能敲都砸了,七层的楼房放在路边是很寒碜的,起码得四五十米⾼才像话;还有绿化、亮化,以前的绿化物不上档次,拔了,换上⾼档次的。路灯、霓虹灯也不能土气,要根据城市特⾊來设计,都摘了重换;更厉害的是城市扩张,沿着外围卖地,搞房地产开发,反正只要有人住就是市区。以上种种情况,对于发展较为成熟的城市來说并不一定存在,但对于等发展城市來说,是常规、常态,新一任导领上任,几年內整个市区就会是个大工地,口号还喊得响,要什么‘奋力追赶、跨越发展’,他们就不想一想,不把精力放在经济发展上,不強⾝健体,拿什么发展?还有,在任的只花钱不挣钱,最后把烂摊子交给谁?”
这番话潘宝山说得是一时兴起,等回过神來注意到郁长丰的脸⾊时,才发觉情况又有点不对。
郁长丰眼睛微闭,眉头轻皱,这次好像真的是很不⾼兴。
这一下,潘宝山猛地一拧腿大,怎么关键时刻就掉了链子,见了省委记书就激动得癫狂沉不住气了?
“郁记书,时间不早了,您去用餐吧。”潘宝山懊悔加惶恐,极力撇出一个微笑,对郁长丰说。
“哦,还沒到十二点半。”郁长丰笑了下,睁开眼看着潘宝山,还跟刚才一样,他并沒有不⾼兴,只是在想问題,潘宝山的话不由得让他想到了很多。
潘宝山闻言,又看看郁长丰的眼神,一切安好,简直谢天谢地,于是,连忙起⾝,拿起水瓶要给郁长丰加水。
“水就不喝了吧,等会吃饭喝点汤。”郁长丰笑着对潘宝山点点头。
潘宝山立刻一哈腰“好的郁记书。”
“小潘菗烟吧。”郁长丰这话是问出去的,但丝毫沒有给潘宝山回答的时间,顺手就抛给他一支。
潘宝山早就想菗支烟定定神了,但沒有郁长丰发话是决然不敢的,现在他既然主动提出而且还带了头,当然是求之不得。
“谢谢郁记书!”潘宝山接过烟甚至都來不及看是什么牌子,赶忙上前给郁长丰点火。
点火之前,潘宝山先用手罩住火机打了一下,看火焰的大小是否合适。火焰大了,容易把导领给惊着,小了,点起來又不痛快,要适才行。
面对潘宝山送上前的火焰,郁长丰犹豫了下,点上昅了。
潘宝山这才退回去,坐下來给自己点上,并趁机看看香烟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