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成亲
成婚的这一,杭州徐家已是围的水不通,轿子都摆不下,只得排到几里之外去。
王学掌门王艮,太保谢迁两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坐镇,莫说是那些接到请柬的,便是没有接到请柬的,怕也想往里头凑一凑。
如此的号召力,自然非同寻常。
到了正午,又有宾客前来,却是南京方面来了人,不少南京官员组队前来,纷纷来道贺,其中就有江南总督李时。
李时这江南总督,在松江府办公,现在听闻徐谦成婚,自然也来了,只不过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见了徐谦,只是言又止。
身为江南总督,奉旨平倭,结果却是天不遂人愿,摔了这么大的跟头,这也算他倒霉。
其实说倒霉还算轻的,他上任之后,先是不能体察下情,毕竟是清贵的翰林学士,对军务能懂多少?于是一开始,几乎都是听下头的人忽悠,今报捷,明报捷,起先的时候,或许还可以说他不能明察秋毫,还为此沾沾自喜,可是到了后来,他渐渐发现了蹊跷之后,非但没有选择上书奏陈,反而选择了捂盖子,这就有点大逆不道了。
若不是他这江南总督如此,杭州也不会发生这样的大事。
其实徐谦也很理解他,在翰林呆了半辈子,突然放出来做封疆大吏,一开始浑浑噩噩,被下头的人忽悠,等到知道真相时,吓得面如土色。不免会想,若是此时揭发。必定天子震怒,震怒的后果。肯定要迁怒于他,毕竟不少捷报,都是从他的总督衙门递上去的,为何早不揭发偏偏这个时候揭发?于是,这位清贵的总督大人只好选择了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他没有选择,只能和那些欺上瞒下的家伙们厮混一起,继续发着所谓捷报,继续报着功劳。只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熬了一两年,有了卓然政绩,再调离回京,至于江南的事,自然就和他无关了。
可惜,他运气不好,终于有人检举揭发,朝廷派出了钦差来查。与此同时,倭寇奇袭杭州,天下震动。
虽然此时朝廷还没有旨意给他处分,可是李时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等徐谦的圣旨一到,他的圣旨也必定要来。这个总督是肯定没了的,不只是如此。怕是这大好的前程也毁于一旦,现在莫说入阁。连能不能保住乌纱都是两说的事。
李时病了,病的很厉害,却还是勉强参加了徐谦的婚宴,只是这时候,他这显赫的总督已经成了瘟神,吃酒的时候,他本想和谢迁、王艮以及南京的几个高官要员同坐,不过显然,许多人皱起了眉头,他是个很识趣的人,只得去和别人挤一挤,与他同坐的布政使、提刑使和转运、学政们一个个谈笑风生,偏偏无人去理会他,对他的态度敬而远之。
这个昏沉沉的清贵总督,说不出的尴尬,怒火攻心,竟是昏了过去。
倒是徐家的几个人将他抬到后院,叫了大夫来诊治。
酒宴自然继续,而在徐家外头,也是一片颂赞之声,徐学士不墨守成规,连娶二,虽有违礼教,可是其高尚情,却依旧是读书人的标榜楷模。不少地方,也燃起了鞭炮,今日本不是什么大日子,大家就是觉得喜庆,觉得文曲星成亲,跟着乐呵乐呵能沾点喜气。
房花烛。
红盖儿已经掀开,盖头下,是娇滴滴又动人羞赧的绝容颜,灯下的美人最美,尤其是那楚楚动人之态,让吃了几杯水酒的徐谦如痴如醉。
徐谦咳嗽几声,略显尴尬,随即唤了一声:“娘子…”
赵梦婷想要说话,言又止,终究还是过于羞涩,不知该如何说起。
徐谦似乎也意识到,有些时候,说不如做,耍嘴皮子的是清,清是人,要真刀实的动手去做才是干才,办一件事实,比磨破了嘴皮子大义凛然、花团锦簇千万句都更实在。
千言万语,不如…
……
一匹匹快马,将一封封奏报传到了京师。
此时的京师,虽未到三月,却已有了几分盎然意。
紫城林苑中的桃树上,已结出了一个个的花骨朵,这粉却又未绽放的花骨朵在晨曦的珠下,随着风儿微微颤颤,却也发出了一丝丝花香。
在经历了凛冬腊月,这样的景,足以让人珍惜,让人格外悦目。
暖阁里依旧还烧着地龙,地底下汹汹的炭火将整个暖阁烧的冒出腾腾热气。
这里的温度,虽不及酷暑,却也教嘉靖不得不拖了外衫,去了袄子,只留一件剪裁合体的轻薄道服,他的颌下,已生出寸长的短须,整个人显得更是精神,脸上也多了几许风霜和成。
捷报是昨天夜里传出的,内阁六部那边已经轰动,谁也不曾想到,本来以为一个天大的难题,甚至用大臣们的话来说,简直就是关乎社稷存亡的大事。
如此难解的问题,京师这边飞狗跳,闹腾了这么久,又有人吵着要招抚,又有人吵着要平叛,争了几个月,结果…事情结束。
嘉靖仔细看着平倭的细节,先是挑拨离间,引出一部分倭寇,全歼,接着是直袭倭寇巢双屿港,最后再是攻心,而紧接着,又是一场屠戮。
这样的手段,不可谓不狠。
更重要的是,皇家校尉的实力,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大臣们当然想不到,皇家校尉之所以能七战七捷,全歼千余倭寇,是因为皇家校尉发挥了自己的长处,以己之长克敌之短,通过运动和耐力,不断的消磨倭寇,大家只知道,几万人奈何不了的倭寇,被千余校尉轻松解决,皇家学堂报上来的战损寥寥无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这伙凶残倭寇,却俱都灰飞烟灭。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甚至结束的过于仓促,让人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既然杭州光复,倭寇的老巢亦落在了明军手里,可以想见,江南又来了至少十年的平静,倭寇想要再成气候,没有十年之功,是不敢再上岸的。
而接下来,似乎就是如此善后的问题了。
关于善后,徐谦有几分奏书已经送了来。
嘉靖对徐谦的意见,自然给予了极高的关注,因为他越来越感觉到,朝中的这些大臣很是不靠谱,朱家的江山,指望他们是远远不够的,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个平倭专家徐谦的意见,自然而然就显得弥足珍贵。
徐谦总共提出了几个要求,其一,扩大海路安抚使司的权利,原因有两个,一方面是来钱,一方面是继续清倭。
来钱自然不必说,反正钱是进内库的帐,这对嘉靖是有利的,身为天子,虽然说朕即是天下,可是国库的银子,根本就没有你手的份,只有内库的银子才是天子自己的,也就是说,内库是自己亲儿子,内库的银子多少,意味着天子能办多大的事,有多大的话语权。
既然海路安抚使司能来钱,那又何乐不为?
而其次,就是清倭的问题,大明从前的政策,一向是海,海就滋生了许多问题,那便是许多民和罪囚以及各国的倭寇、水手、武士将这无主的海洋当成了自己的冒险乐园,眼下虽然平了倭,可是远远不够,这就好像关外的蒙古人一样,就算是太祖皇帝和文皇帝屡屡横扫大漠,可是过不了几年,边镇的烽火又起一样,倭寇和关外的鞑靼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无人管束,靠劫掠为生,你越是海,越是闭关,他们就越容易养蓄锐,等到时机成,又要登岸劫掠,抢劫,毕竟是一本万利的事,江南富庶,不抢才怪了。
要想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要做到有效管理,而要做到有效管理,就不免要用上海路安抚使司,一方面,要让海路安抚使司凭借朝廷的力量,制定规则,让所有人都按这个规则行事,另一方面,也必须积蓄足够力量,对不法的走私商贾以及倭寇予以打击,冒出一茬,收割一茬,让倭寇永远都成不了气候。
当然,想要有效管理,就必须要钱,糜费甚大,钱从哪里来,朝廷肯不肯每年拨付几十万白银蓄养水兵?若是朝廷不肯,那只能自力更生,自力更生就是给予海陆安抚使司专营之权,通过贸易,与各国易,获得大量钱财,而这些钱财,一部分用来养舰队,一部分,自然是上缴内库。
这个提议,显然有点超乎寻常,倒不是说它动摇了国策,而是显然,等于是朝廷给予海路安抚使司在海上的一切大权,这些权利,并不亚于当年英国授予东印度公司的权利,司法、军事、行政,每一个权利,都不容小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