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交锋

　　其实如纪所闻，徐谦这几既没什么寻常，又没什么不寻常，每清早内阁当值，当值时起草一下圣旨，或者和李时、杨慎闲谈。

　　李时是二甲进士出身，可是为人老练。而杨慎与徐谦有着相同经历，杨慎也是状元，在正德年间，他师从于李东，拜李东为师，在其门下学习功课。

　　徐谦的恩师是谢迁，谢迁与李东都曾在刘健内阁中显赫一时，光芒四。

　　从某种意义来，徐谦和杨慎的关系更密切一些，这时代的官，出身毕竟最重要，谈及师从，杨慎和徐谦都不唏嘘，不管怎么，二人至少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推崇刘健内阁，只是…争议也不是没有。

　　杨慎认为，若是朝廷jiān臣当道，大臣应该忍辱负重，坚韧不拔，继续与jiān臣周旋下。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只是杨慎每每兴匆匆的提及这个话题的时候，徐六首同学就老脸一红，忍不住要争辩几句，倒不是他不认同这句话，可是恩师谢迁当时迫于刘瑾的压力致仕，而李东则继续留在内阁，他总是觉得，这位杨状元分明是在拐着弯的骂他恩师‘临阵逃脱’，这是的打脸啊，不反驳才怪了。

　　其实两个人暗中都在卯劲，师门之争只是表面现象而已，若是有人问起刘健内阁中谁贡献最大，刘健无疑是最耀眼的人物，可是李东和谢迁二人却很有争议，二人都曾大功于朝，也都同样为弘治中兴立下赫赫功劳，真要谁更厉害一些，还真不准。

　　只是徐谦和杨慎这两个学霸却不同。他们显然都认为各自的恩师更厉害高明一些。

　　于是乎，徐谦起草了圣旨，杨慎便会拿仔细核实，就等着徐谦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上，自然徐谦也是这样做。

　　最惨的自是李时，大家都知道，作为一个两面派，压力是很大的，他对着徐谦笑。对着杨慎也笑，风一吹，他就得琢磨着往哪边倒合适，这老狐狸成了，每天的所作所为就是安慰和夸奖。

　　“徐编撰起草的圣旨心思细腻。条理清楚，治河在乎于疏而不漏，若是按这份圣旨治河，必定让人信服。”

　　“妙哉！杨侍讲的行书有乃父之风，大气开阖，媚而不妖，惊动天地也。”

　　“徐编撰果然不愧是我大明不世出的…”

　　李时每都在睁眼着瞎话。不过这几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心情却都是极好，他平素生活简单，在值房里一副混日子的模样。有时令杨慎很看不惯，其实连徐谦自从上次听了他的一番琢磨之后，渐渐也对他观感下降了。

　　墙头草嘛，难免让人轻视。

　　徐谦已经渐渐融入到了这个环境里。其实内阁的待诏房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同僚们虽然不单纯。却总还算无害，下属们虽不精明，至少对他敬若神明。

　　其实翰林是闲职，平时也就读读书，舞墨而已，但凡能进这里的都是大明朝的精英，舞墨毕竟都不算什么。

　　到了六月十三，快到下值的时候，内阁那边有请，徐谦过，便看到杨廷和和纪二人在那儿候着他，杨廷和和颜悦地问他：“老夫让你写一道治理松江的章程，徐编撰写了吗？”

　　徐谦为难地道：“时间紧凑，只写了一半。”

　　杨廷和遗憾地道：“明就是廷议，时间怕是来不及了，待会儿你用些心，劳烦你今就将这章程奏拟出来。”

　　徐谦颌首点头道：“是。”

　　就像是漫不经心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杨廷和微笑道：“是了，明廷议，你来负责记录廷议，如何？”

　　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让徐谦警惕起来，翰林负责起居记录，这是朝廷的规矩，可问题在于，廷议的记录往往都是老油条来干的，徐谦才刚刚入翰林，上次天子和阁臣奏对，他就把事情办‘砸’了，现在又让他记录，这分明是剥夺他在朝中纳谏的权利。

　　翰林是有资格参加廷议的，不只是如此，翰林因为清贵，所以在廷议之中也有奏事之权，而一旦负责记录廷议，这就等于是剥夺掉了徐谦奏事的权利，总不能在这朝武面前，徐谦在一旁作着记录，然后突然一下子跳出来奏事吧。

　　杨廷和或者是纪显然不想让徐谦在廷议中什么话，可是徐谦有些话却又非不可。

　　现在问到了头上，徐谦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了，他毫不犹豫地道：“下官只是新晋翰林，廷议这样的场合让下官记录廷议纪要怕要误事，老大人固然想赋予重任，可是下官无才无德，还请老大人另请高明。”

　　这是婉言拒绝，当然，徐谦并不指望自己这一番话就可以让两位阁老改变主意。

　　杨廷和与纪对视一眼，不由笑了。

　　他之所以叫徐谦来提出这个要求，不过是纪的主意而已，现在徐谦不肯，他也不想强求，既然这是纪提出来的，自然让纪来。

　　纪忍耐不住，阴沉着脸道：“话不能这么，今年虽然新晋了不少翰林，可是庶吉士毕竟还生，你是编撰嘛，至于其他人也各有差事，所以想来想，也只有你最是清闲，你不要推拒，杨公和老夫主意已定。”

　　这分明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徐谦忍不住道：“若是出了差池，廷议的纪要记载不明，岂不是耽误大事？大人一时没有人，下官却是知道李侍读近来倒是清闲，不妨请李侍读…”

　　“李时吗？李时自有他的事要做。”纪显然觉得自己的理由不太站得住脚，方才大家都很繁忙，就你清闲，可是徐谦李时也很闲，这分明是撕他的脸皮，纪近来心神不宁，所以容易动怒，见徐谦态度坚决，便冷哼一声，继续道：“不过你这样，那么就把李时叫来，也省得你觉得老夫不公。”

　　纪要叫李时，自然有他的考量，在他看来，李时这厮就是个没有节cāo的墙头草，当着内阁大臣的面，且看他敢不敢为徐谦话。像李时这样如泥鳅一样的人，要左右他还不容易？

　　这么做，自然是让徐谦死心，也省得别人他纪故意和新任翰林过不。

　　过不多久，李时便赶来了，李侍读一见到两位阁老，双目立即放光，仿佛见了酪的耗子，恨不得自己全身骨头都是酥软的，连忙行礼道：“下官见过大人。”

　　纪将事情原原讲了一遍，道：“来嘛，老夫想赋予徐编撰重任，也借此磨砺于他，只是他偏偏怕麻烦…”是怕麻烦，言外之意却是不太识相。接着又道：“只是现在翰林里大家各忙其事，徐编撰却李侍读有闲，可以代为纪要，李侍读，你当真有空闲吗？”

　　纪得已经很明白了，无非就是告诉李时，人家现在要整徐谦，也不打算让徐谦以翰林的身份参加廷议，让他作一作纪要就好。也是暗中告诉李时，叫他不要多管闲事。

　　李时却是笑了，笑得很谄媚，堂堂一个翰林出这样不太要脸的笑容，实在是给翰林丢脸。

　　李时道：“大人，徐编撰的不错，下官近来确实有闲，若是徐编撰没空，就让下官代劳好了。”

　　他这一番话出来，让纪不愣了一下，他来以为李时是个很识相的人，谁曾想这个家伙居然反倒打他一耙，这个人怎么回事，是不是疯了，还是没有听到自己的言外之意？不对，他为官多年，怎么可能会听不懂？可是为了一个编撰却得罪一个内阁大臣，这不是疯了吗？

　　纪的脸色越来越黑，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甚至有一种被人耍了的羞辱感，真是荒唐，堂堂内阁大臣居然被两个翰林给耍了。

　　杨廷和目光一沉，不由好好地打量了李时一眼，竟也觉得有些看不透他，李时是什么人，内阁里头人尽皆知，此人是出了名的墙头草，一点节cāo都没有，可是李时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政治风险偏帮徐谦？杨廷和目光如炬，却也发现自己有看不透的地方。

　　眼看纪怒气要发作，杨廷和却是皱眉，徐谦李时有空，这李时是纪请来的，既然请来了，人家有空，你若是发这无名怒火，难免显得内阁没有肚量，他只得不咸不淡地道：“既然如此，那么李侍读就来作这纪要吧，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下。”

　　纪发出一声冷哼，狠狠地瞪了李时一眼。

　　李时却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脸色如常，厚着脸皮道：“那么下官告辞。”罢，与徐谦一道告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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