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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二十三章 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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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厚的一份札子,第一个递到曾公亮手中。

  其实曾公亮坐在这位置上也是如坐针毡,无论郑朗或者富弼,资历、才能与学识皆超过了他。

  没办法,两个谦谦君子就是不上位,自己只好扛着。打开翻阅,第一个就是讲财政,政令渐渐畅通,后面进行了一些微调,赵顼用费节俭,郑朗琢磨着今年财政亏空要少,不会超过四千万,这是指物的,化为钱,不会超过三千万缗。一个了不起的进步,若是银行监收益上来,能勉强持平。但有一个前提,今年风调雨顺,西北也没有大型战事,还有下半年平安,政令畅通,同时山陵费用大多从银行监挪用过来的。若是下半年数月政令不畅,改革失败,或者一有灾害,有战事,绝对不是止这点亏空。。 。

  危机很严重,不能疏忽。

  曾公亮不语,是事实,狡辨不了。

  其实郑朗若再认真出手,危机会变得更轻,但郑朗今年不会多出手,主要就是改制。危机消失,改制休想。让这个危机悬于诸人头顶上。

  别人也不知道他的心意,曾公亮也不知,继续往下看。

  第二件事就是说监,郑朗会再推出两监,让大家配合,这些监的契股不用钱帛购买,而是择各州县的善户,以及欠负户注资进入。曾公亮狐疑地问:“何监?” 。

  郑朗推出四监,安眠监与蔗糖监,是在地方推出的,收入也不可小视,每一年给朝廷皆带来一百多万与两百多万缗钱的收益。两相合起来,几乎相当于盐专营的一半收益。

  在朝廷推出的两监更是赅人听闻,若没有这四监支撑。曾公亮都无法想像现在国库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他就没有想过。正是这些额外的收益。加上南方,以及商税的增加,导致韩琦对经济控制越加散漫,最后无可收拾。大臣反对,只好遮掩了。是好事,用得不好,反成了坏事。当然也成了郑朗说服大家改制的有力证据。

  有一监曾公亮是知道的,就在郑家庄研发,似乎是冶炼有关。但另一监呢?

  “说出来就不灵了,明年烟花三月之时吧。”郑朗道。改制未结束之前,根本不可能公布。

  “为什么不让契户向朝廷支付财帛?”

  “明仲,三月荒之季,贫困百姓家中食粮不足,仍留下种籽,以野菜补饥。为何不将种籽吃下去?”

  就是让出一些小利,一旦改制成功。一年会省下来多少钱帛?

  这些契股就是让豪强权贵向朝廷妥协的。

  改制必须,但郑朗手腕一直不是很强硬。下面还是一系列的妥协。王安石与吕惠卿将四千名京官压缩到一千六百人,两万五千名正式的差官压缩到一万五千六百人,那是不大可能会实现的。

  郑朗进谏,在这基础上,让京城各部司以及地方各部司,略略酌情增加一些名额。未说多少,但这是基础,纵加也不会加上三四千人。然这样一来,大家能缓一缓。

  裁一万名差官与裁五六千名差官,质还是有所区别。

  曾公亮叹了一口气,实际执行下去,增官容易,裁官难,不要说裁几千名差官,就是裁几百名差官也不容易。看一看并组后,并出来的七百余京官,自己最少收到一百多封求情书信。

  但不裁怎么办呢?

  继续往下看,下面就是说如何裁的,七十以上者劝退,只要没有特别才能,强行劝退。

  体弱多病,或者身体有严重残缺,比如听觉视觉出现重大问题,严重影响到执政者,强行劝退。若中间岁数不大,身体将养好了后,重新让中书铨选。

  不作为者,对百姓残暴者,处政昏暗者,强行劝退。这一条由百姓投诉,监察司查问,与中书裁决。即便重组,地方还会冗官,重组后,许多州县官员超标。根据前三条,各州知州与通判审核,交给监察司查问,再与中书批准。至于各州知州通判,则由监察司根据民间反映与亲自查看后的结果,直接与中书批议。

  也算是一种方法,不能裁,只裁一些无用或者不好的官员。曾公亮忽然一件事,让各州自己判断裁去何人,是将所有州府的官员一起拖下水。不然中书执行起来,反对声音更大。

  曾公亮未想到,心中只是叹道,那有那么容易的。继续往下看去。

  前者是差官,后面还有一个群体,庞大的无差有职官,三阙一,可想有多少职官?一旦有差空出来,这几年吏治败坏,无一不奔竞,也带动了整个官场作风低下。

  为何有争,若是一个个有上古士大夫风采,象富弼那样争不了,俺就退吧,又何来的争?这也是官场风气变坏,戾气增加的原因。

  养职官不如养差官费用大,也得要养的,有的高级职官一年也需几千缗钱薪酬。职官同样控制,治平时官员三年一迁,现在改成四年一迁,若没有特殊情况,例如重大功劳者,必须在所在官职上呆上四年,以便政策有延续,省得官员来往繁频,朝令夕改。门荫制由一年一人,暂且改成一年荫一人。什么时间官员轻平到了景祐之时,什么时候重新酌情恢复。

  实际不可能恢复到景祐之年,已无形中成为新的门荫制度。其次便是节制科举进士数量。从源上,将冗官现象控制住。

  曾公亮又是一声叹息。

  办法是好办法,但执行起来会有多难?

  重新恢复与完善监察司,其他京城各部司都在缩减,唯独扩张的就是御史台,也就是这个监察司。

  每路设一下属机构,一正使,一副使,两名文书,四名巡官。四名书吏。书吏非官。乃是吏,就是算账的会计,一路增加了八名官员。职责是巡查一路税务执行情况、官员作为、民间冤情以及保甲法、免役法、仓法以及其他种种,军政务皆人巡查之权。那怕是转运使的账册也可以有权拿出来翻阅。但只有巡查权,很大的巡查权,却没有过问权参与权,发现问题。向御史台汇报,御史台根据情况向两府三司或者皇上汇报,或者对相关的官员进行弹劾。

  未必能起到十全十美的作用,明朝东西厂与锦医卫都未实现,一路仅八名官员与四名小吏,如何实现,但能给各路官吏一种震慑。曾公亮抬起头,看了看御史台十几名言臣,嘴上苦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继续往下看。

  乃是一份长长的名单。

  近两千五百人名单,包括各个部司都有。还有那七百余裁减下来的京官。

  因为此次重组,牵连到各州各府,不但是重组,还有审核破坏掉的免役法、仓法、保甲法与各地兵士情况,未来成立的监察司是完成不了这个任务的。

  从各部司出近两千五百名官员,由范纯仁坐镇于京城遥控指挥,再由十名言臣率领,到各州县巡查执行情况。这部分京官,根本各自的才能与表现,有的在巡查后调回京城,继续担任原职或者升迁,有的填补一些不良地方官员的职位。还有一些表现不好的,就要陆续裁去了。

  曾公亮终于看出来,为了削减官员,让地方官对付地方官,甚至让这些京官对付地方官,一个个想保住差职,不拼命不行哪,地方官员肯定会互相攻讦,下去的京官肯定找地方官员麻烦,以便多出空缺让自己填上。

  中书麻烦无形中减少。

  哭笑不得的抬起头,看着郑朗问道:“行知,若此,京官是否太少了?”

  这一去整去了一大半京官,难怪前几天郑朗天天在看京官的履历。

  “明仲,不少,足矣了,若不是考虑到争议声会很大,一千京官也足矣。”郑朗淡淡地说。一千名京官肯定不够的,不过重组后政令畅通,一千五百名京官足矣。但郑朗也不敢说只要一千五百名京官,最终数字不会少于两千五百人,否则自己会马上被天下的士大夫们活活下台。什么都结束!

  这是严厉的措施。

  下面又有安慰的措施。

  一些官员裁减下来,若不服,请拿出证据,自己做了那些政绩自辨。防止上级官员借机打的。重新给一次机会,一旦实施下去,一路几乎有近两百名京官巡查,不可能两百官员一起协同上司做污证吧?

  第二条,就是裁减下来,最少会保留职官,继续拿薪水。还给机会,除了老弱病残,严重昏庸无能不作为或者苛民的官员,大部分官员会有新的起复机会。宋朝各地义学已经不少了,郑朗推动之下,义学更多,但师资力量很薄弱,这些退下来的官员有许多是进士,让他们进入这些义学书院授学,顺便进行自我反思,有贡献者,以后官员有缺,再度优先起用。其次以职代吏,保留职官官职与薪水,跟随一些良官后面做小吏,学习观摩,进行第二次变相的磨勘,表现好者同样再度优先起用。

  若化官为吏,就是裁去两万名官员,也安排下去了。

  三条活命机会,怨言必会减少。

  看到这里,曾公亮再度苦笑起来,对郑朗说道:“行知,智慧天无无几人能及。”

  还会有怨言,但这样一来,反对声音必然弱了许多。

  曾公亮都这样说了,赵顼长松一口气。

  郑朗第一步就从官员入手,赵顼心中底气一直也不大足。

  继续往下看,这些京官下去,不是看官员表现,还有许多任务。免役法顺利执行了十几年,若从郑朗自太平州算起,都有三十多年历史。如今全部破坏,一部分乃是官员不作为,懒得收,省得得罪人。一部分是巴结权贵,将免役钱往五等以下户上摊派。全面恢复旧制,对各州县进行审查,若地方所有豪强纷纷反对,也可以,恢复原来的差役法。两种选择,要么恢复旧免役法。自四等户以上分户等收入摊派免役钱。要么全面执前原来苦副的差役。反正宋朝还有七十几个州府依然在执行着差役。不多这一个。

  曾公亮又是苦笑。

  接下来就是保甲法,保丁多了,训练却在下降,还有许多一二三等户为了那个免税。充五等户进去。故病又犯。就是郑州都出现了类似情况。大规模的盘查,保甲法依然还在盘查之中。允许其改过自新,将税务补齐,不追究责任。甚至将他们作为善户,作为优先进入新监股户行列。若不改正,不但强行让其将漏税补充进去,还按照国家律法进行笞杖或者刺配。

  终于看到一开始就说两监的作用。

  招安式的苟和妥协,无奈,不然执行不起来。

  查的还有各地税务情况,于各州各县,甚至重要的村寨,将国家税务标准张贴,若有官商勾结者。举报者能得其漏税款三分之一,若有重税者。向监察监举报,派人核查,朝廷将重税款项全部退还。

  未提破坏的仓法。

  多是挪用,而它则是重中之重,那场大旱,不远了。但现在不能急。

  各州县减裁的吏差仅是淡淡提了一下,若各州县感觉不便,向此次下去盘问的京官们倾诉,再经审查,与中书过问。酌情减少裁减数量。

  最后就是隐田与并州县。

  提到隐田二字,曾公亮更头痛,也在查问当中,此次共计六十个州,看到这个数量,曾公亮眉头都拧在一起。然而细细看下去,又冲郑朗苦笑地摇摇头。太狡猾了,六十个州,数最巨大,可这些州有一个显著特点,那种顶尖的豪门几乎没有一个。肯定得罪了许多人,但不会得罪顶级豪门。又能起到震慑作用。

  但曾公亮也不知道,至于一些顶尖豪门,早晚郑朗打算碰的,此次一举将基础奠定好了,未来数年内,必拿几家动手,否则震慑力一直不足。至于隐田如何查,以前已有了严密的制度,仅是没有执行罢了。未说,接下就是并的州,一共并去三十二个州军,一百四十二个县。

  动作不可谓不大,但有种种的妥协,还有两监利润的惑,以及一些巧妙的安排,难度会有,争议声与反对声音也会很大,但比曾公亮预想的会小。

  看完,曾公亮说道:“陛下,臣不知对错。”

  虽与郑朗关系不错,这次动静太大,后果曾公亮无法预料,只能摸棱两可地回答。

  说完,将它递给富弼。

  一个个查看。

  有的说好,有的沉默,有的反对。

  两封札子皆很长,主要是名单与报表,关心则,关心的主要是自己这一部门,可谁没有门生子弟亲戚好友呢,因此看得慢。

  赵顼拿太监上茶,然后站起来,亲自替曾公亮沏茶。

  “陛下,臣不敢当啊,”曾公亮差点吓得直哆嗦。

  “曾公,国家危急时刻,还望曾公助朕。”赵顼说道。大家先将私心放到一边去吧,帮助朕将难过熬过去。

  做得十分谦卑,一是心中急,二是多少受了郑朗影响。

  可是喝着皇上亲自沏的茶,许多人心中五味杂陈。

  一转茶倒下来,反对声音弱了很多。

  也不是大臣私心重,知道好处,免役法重新振兴起来,保甲用真正的五等户保丁,减裁官吏,一进一出之即,有可能就是两千多万缗钱,若再有其他的举措,国家很快就会出现节余。

  但实施下去,sāo动太大,谁都没有信心。即便支持的人,也未必能做到信心

  既然一起不反对,赵顼说道:“草诏。”

  “陛下,莫急,臣不敢担任,”范纯仁说道。

  “你是怕麻烦?”赵顼不悦地道,别人不行,你可是郑朗的学生,范仲淹最优秀的儿子。

  “非是,臣才能不足。”

  “范卿,之所以郑公推荐你,有几个原因,一是你性格温和,若是酷吏,此举必会引起更大的争议。国家虽困难,还是要以温润清静为主。故你是不二人选。二是你的德cāo,处事不公,不能主持,也非你莫属。三是你的才干,无才干只会引起严重混乱。非你莫属。不过执行后。朕会让中书三司派官员协助你。”

  范纯仁张口结舌。是欣赏,还是将自己往火海里推。

  郑朗道:“尧夫,让你主持,乃是我的建议。陛下不是夸你。至少我想不出除你之外,有第二人选担当。非是你才干超过其他人,乃是此位只有你最合适。但没关系,若遇到困难。我与介甫到时候会相助你。”

  范纯仁无话可说了。

  不但颁发天下,王安石与郑朗的札子,还有报纸刊登。

  果然一出,天下轰动。

  有赞成的,有反对的,有喝彩的,还有咒骂的。一旦真执行,无数大户利益受损,就是简单的门荫制,一年一次改成五年一次。官员会少荫举多少子弟亲戚门生?

  若全部赞成,那才是怪了。

  但有奇怪的一幕。还有许多人询问两监的事。郑朗含糊地回答:“一监有可能不亚于太平监,还有一监虽不及前监,既然我放于朝堂之上,规模也不会少。这是眼下的两监,将来人口更加稠密之时,还会有一监,那一监规模有可能会超过银行监收益。”

  前面放出,后面赵顼就将郑朗喊到宫中询问。

  郑朗悄悄地讲解了大半天,赵顼脸色凝重。郑朗道:“非如此,益庞大的宗室,以及更加稠密的人口,无法解决。”

  赵顼脸上还在犹豫,郑朗又说道:“莫急,还早着呢,况且到时候也能观后效后做决定。先将天下争议声稍稍平息再说。”

  “倒也是。”

  随后范纯仁与郑朗以及王安石,一起忙碌起来。两千多名史无前例的京官下去,仅此一项所带来的出差费,就达到了一百多万缗。但没有办法,一旦解决再度的冗兵,安置费更高。

  实际下去的京官眼泪汪汪,既然让他们下去,他们中间都有可能裁去一半人。没有办法,只好拼命地找地方的把柄,一是立功,二是腾出更多空缺,空缺越多,自己即便不能回京城,也能外放成差职。

  前面下去,后面各个奏折就象雪花片一样飞来。不但有奏事的,还有吵闹的,反对的,整个宋朝就象水煮一样。

  最后郑朗索学习李林甫,在中书里准备一个小便殿,夜晚就在中书办公。

  这是最难的几个月,过后,到了明年,不但费用节省,政令也会更加畅通。那时郑朗也不用如此忙碌。但想不吵不闹,没有一年时间休想。

  就在这时候,西北堵事了。

  西夏强横,就强横在横山,也就是后来的白于山各部。原先张亢就曾上书,山界诸州城寨,距边止二三百里,夏兵器甲虽利,其斗战不及山界部族,而财粮又尽出山界,建议朝廷招降各部。

  韩琦与范仲淹也上书过类似的建议。

  郑朗做法更是**的,西夏战争频繁,民不聊生,横山诸羌思内附。种谔知青涧城,西夏酋长令凌要求内附,郭逵未到延州之前,延州知州陆诜不生事,不纳。那时朝廷已经诏书郑朗进京,种谔随郑朗时久,知道郑朗想法,要求纳。

  郑朗要上位了,陆诜不得不考虑种谔的想法,书奏朝廷。

  朝廷为此产生争议,诏还未下,西夏人居然得知,将这几十羌账几万羌民迁向兴州。种谔看到郑朗再复起用,胆子壮起来,派使追上。几万羌户一下子冲过边境线,涌向宋朝。正好那时西夏派使助永厚陵,赵顼闻讯后,派人安抚李谅祚,重开互市与岁赐,又从可怜巴巴的国政中出一些钱帛,作为额外补偿,安抚西夏。

  权当我们宋朝从你们西夏买来几万名部曲吧。

  李谅祚不服,派使哼唧。若是向赵祯说,说不定看到国家财政困难,还能将几万羌民讨回去,对赵顼说,什么用也没有。此时国家正在改制,赵顼也没心思理睬他们。打就打,虽再战,宋朝财政会更困难,你们西夏也得要考虑战争的后果。

  没有顾西北,可西北又有事了。

  乃是绥州。

  绥州有铁碣二山,还有无定河,本来是易守难攻之地,因为宋太宗时赵保忠就擒,为西夏拥有。李谅祚之时,又在此设一个军司,名为巨镇。当地豪首乃是嵬名夷山与嵬名名山,算是西夏的宗室。然而李谅祚凶残好yín,过大酋豪家看中有姿的妇女,皆强行之。也了嵬名夷山家的女子,再加上西夏困窘,嵬名夷山暗中潜入青涧城,向种谔请降。

  种谔同意了,可随即想到另一个人,嵬名名山。不是看中嵬名名山,而是看中了整个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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