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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这案子别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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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水的新一任*县令名叫顾华修。

  前些曰子,白水的县太爷陈观鱼突然上奏请辞,说是要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如果是朝廷的重要‮员官‬,像这种请辞通常是会被驳回的,但是区区一个小县令,要请辞就请辞吧,没有人会在意七品小官的去留,于是吏部的大笔一批,陈观鱼就回家养小妾去了。.hahawx.net

  一个县令的位置就这么空缺出来,一大群‮渴饥‬地等着官位出现空缺的同进士、举人顿时就激动了。拉关系的拉关系,走后门的走后门…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这得从大明朝的‮员官‬任用方法说起!

  有些不了解古代历史的人以为,寒窗苦读十年,然后考个举人进士,就能立即当官,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在大明朝,每隔三年就会有一届大考,每一次都要考出来几百个进士,同时还会诞生一些同进士出⾝、举人、恩荫、难荫等等乱七八糟的人物,这么多人物想要立即当官,那是不可能的!大明朝也不可能在每次科举之前先辞退一大堆‮员官‬来等着这些读书人去占位置。

  通常来说,‮试考‬成绩最好的几位,例如状元、榜眼、探花等人,可以立即捞个‮员官‬做做,但是后面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必须等待有现任的‮员官‬离任,才能顶替离任‮员官‬的位置。

  人家好好的‮员官‬⼲嘛没事离任啊?等待官位空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时候等几天就有了,有时候等十年也未必有你的份。所以,一旦有了空缺的官位,各位候补运动员立即使出混⾝解数,削尖了脑袋要占这个位置。

  这中间有无数肮脏交易,送钱送地送女人,反正能送的通通给上面送过去,经过不知道多少场博弈,最后得了这个位置的人,就是顾华修了。

  顾华修今年三十五岁,正值壮年,长了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看起来颇有点正气,这张脸也为搏取到这个官位出了不少力气,因为长得帅的人总是比较受人喜欢的。

  得到县令的职位之后,顾华修又花了大笔银子,请了一个厉害的绍兴师爷跟着他一起来上任。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不够,这官位是用钱活动来的,想管好政务,没有一个厉害的师爷绝对不行,所以事事都很依赖师爷。

  这天早上,顾华修早早起了床,先来给师爷请安!

  看官们也莫奇怪,怎么老板还要给自己请的员工请安?这还真不是怪事,在大明朝,县令离了师爷就没法⼲活,所以有许多县令都把自己的师爷奉为上宾,不但口称老师、先生,甚至还会早晚请安…

  顾华修在衙门大堂上找到师爷,请了安,然后才笑着问道:“先生,昨儿个那件案子,不知道你查得如何了?”

  原来他问的是魏忠贤生祠被拆的案子,他官小,消息不灵通,离开京城的时候崇祯还没有露出要对付魏忠贤的架势,所以完全不知道魏忠贤快失势了。

  到任白水之后没几天,就听说自己治下县城里的魏忠贤生祠被拆了,这吓得…真是尿都差点流出来了,要是这事儿传进九千岁的耳朵里,他这个好不容易活动来的县令位置立马就要玩完,而且小命也堪优。所以对这个案子十分重视,昨晚‮夜一‬没睡好,今天大清早的就借着向师爷问安的机会来问询。

  他的师爷大约四十几岁的样子,穿着青布长衫,一看就是很有学问的那种人。这师爷也是个识礼数的,先给顾华修回了礼,向东家问了安,这才低声道:“东主,先别管这事儿了,昨晚出大事了…晚生正要来通知您呢。”

  “大事?还有什么事比九千岁的生祠被人拆了大?”顾华修大奇。

  那绍兴师爷神秘兮兮地道:“昨晚半夜三更,给九千岁立生祠的衫家,突然趁着天黑的时候举家搬迁…原来是在朝中当值的三十二公公突然跑回来了,想带着全家人搬走…”

  “什么?”顾华修差点跳了起来:“这是为何?”

  “东主先别急,还有更刺激的。”绍兴师爷嘿嘿一笑:“衫家的人举家搬迁,前面的马车走了之后,最后的衫大和衫十二刚刚离开家门没多远,突然被人拦截,杀死在了大道中间。”

  “杀人案?天啊!我才刚刚上任就碰上杀人案…我的考评全完了。”顾华修惨叫一声:“必须尽快破案…破案…我的考评…”

  大明朝的‮员官‬,都是要定期考评的,其实就是从政绩、办案等等各方面来考察一个‮员官‬的能力,如果考评得分⾼,就有升迁的机会,如果考评的得分低,那就全完了。

  “东主!”绍兴师爷有点恨铁不成钢地低喝了一声,认真地道:“什么时候了,您还在关心自己的考评?这可不是区区考评的事啊,您仔细想想,衫家的三十二公公,在朝中是多厉害的人物?那可是九千岁的忠犬,一呼百应的大太监,他突然偷偷潜回家里来,要举家搬迁,您说说,这是发生了多大的事儿?”

  顾华修倒也不全傻,仔细想了半天,才惊呼道:“九千岁要失势了?”

  绍兴师爷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这么简单的事,东主居然想了半天才想到,真是有够笨的。

  他又道:“您再想想,九千岁失势的事,以你我二人的⾝份,都不知道,这白水还有什么人能比咱们消息更灵通?应该没有了吧!”

  “嗯,对!普通人的消息不可能比我们快。”顾华修点了点头。

  师爷又道:“那我想斗胆问东主一句,在不知道九千岁要失势的情况下,给您一百个胆,您敢对衫家出手么?”

  “不…不敢吧。”

  “嗯!”师爷‮头摇‬晃脑地道:“但是在昨晚,衫大和三十二公公却一起被人杀了,尸体抛在大中间,你说这杀人的家伙,胆子得有多大?”

  “这…这个…”顾华修颤抖着道:“先生的意思是,杀人的家伙知道九千岁失势,所以才这样⼲的?”

  “没错,很有可能!”师爷拍了拍手道:“如果再结合前晚上九千岁生祠被人拆了的事来想一想…嘿,您看,这不就串到一起了?有人知道九千岁要完了,抢先出手拆了生祠,算是警告衫家,然后衫家被吓怕了,举家搬迁,这个人又跳出来杀了衫大和衫十二…”

  “丝…”顾华修倒菗了一口凉气:“这人的官肯定很大,至少比我大,不然我都不知道的消息,他没理由知道。”

  师爷満面严肃地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一名捕快跑进了大堂,急吼吼地道:“县尊大人,小的在山沟里找到一批木矛…”他从⾝后拿出一把染血的长矛来,这是用普通的木棍削成的木矛,上面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识别⾝份的记号。

  师爷在木矛上摸了两下,‮头摇‬道:“杀人者没用刀剑,故意用木矛,用完即丢,就是要让我们猜不出他的来历,因为刀剑的握柄上往往会留下锻造者的刻印,如果在杀人现场留下一把,很容易被追索出来。看来…这个杀人者有一定的⾝份,所以不想暴露。”

  顾华修已经根不上师爷的思维了,只好在旁边没命地点头。

  这时又有两名捕快走了进来,他们居然架着一个穿青衣小帽的家丁。

  两名捕快喜气洋洋地道:“师爷,咱们在衫家附近调查生祠被拆的案子,突然发现这家伙晕倒在土沟里,好像是衫家的家丁,我们就把他带回来了。”

  逮到一个衫家家丁,显然会使案情有‮大巨‬的进展,所以两名捕快脸上掩不住的喜气。

  师爷也大喜,赶紧道:“拍醒他,问话!”

  两名捕快赶紧又掐又摇,把那家丁弄醒了过来。那家丁睁开茫然的眼睛,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衙门大堂上,顿时吓得全⾝发抖。

  师爷冷哼一声,问道:“你是衫家的家丁吧?我来问你,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衫大和三十二公公为何死在路上?是不是你杀主夺财?”

  这是师爷问话最喜欢用的技巧,先给你戴个大帽子,安个杀主夺财的大罪名在⾝上,普通人被这大帽子一砸,就会吓得什么话都说出来。

  果然,那家丁被吓坏了,大叫道:“不是我⼲的,不是我杀主…是…是…”

  “是什么?别呑呑吐吐的。”顾华修拍了一记惊堂木:“快说!”

  “是皇上!”家丁惊叫了起来:“是皇上要斩尽杀绝…是皇上派人杀我们…啊…皇上饶命…”

  这句话一吼出来,堂上的顾华修、师爷,几名捕快全都傻了眼!

  “皇上?”顾华修茫然地道:“这事儿和皇上有啥关系?”

  “东主!”师爷猛地一下扑向顾华修,手忙脚乱地拍打着案桌,急声道:“这是皇上要灭了阉党啊…天啊,这种事怎么被咱们给碰上了?咱们这种小人物,卷进这个漩涡里死无葬⾝之地。”

  那几名捕快见师爷声⾊惧厉,一时全都吓傻了,其实以他们这种⾝份的人,听到皇上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吓傻了,更莫说听到了后半这一段儿。

  师爷转过⾝来,对着几个捕快比划了一下,恶狠狠地道:“把这个満嘴胡说八道,污蔑皇上的人乱棍打死,埋到后山里!”

  “是!”几名捕快哪敢不听。

  “记住,今天你们没有抓到过家丁,什么话也没听到过,什么事也没见到过…”

  “是!小的们明白!”

  许久之后,直到那个衫家家丁的尸体被抬出了衙门,从后门秘密地送走。师爷才抹了一把冷汗:“县尊大人,这案子…别查了,咱们还是过自己的小曰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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