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软硬兼施
常老夫人抬起布満红丝的眼睛看常亦宁“你⽗亲才下葬,你不在家中守孝,出去做什么了?”
常亦宁弯下去行礼“有些事要办,就出去了一会儿。”
常老夫人皱起眉头“是什么事?恩科你又没有应试,我让你去帮衬刘阁老,你是去了刘家?”
祖⺟的声音生硬,眼睛里是庒不住的怒气,句句话都指向刘家。
常亦宁弯“祖⺟是问孙儿的仕途还是替刘家担忧?”
不等常老夫人说话,常亦宁不慌不忙接着道:“若是问孙儿的仕途,孙儿自有思量,若是替刘家担忧,刘家和我们家又非通家之好,祖⺟用不着这样费神。”常亦宁的声音不卑不亢,很多事只要看开了,一切都云淡风轻,他从前弄不明⽩杨茉兰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常家。
现在他总算体会到杨茉兰那时候的心境。
如今看着常家那扇大门,他也想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这个家里,除了要服侍生⺟,这里没什么好让他留恋的。
常老夫人听得常亦宁这样说,就仿佛有人将她的剖开,拽出里面的软⾁,这是她最心疼的东西,由不得别人这样践踏,常老夫人瞪圆了眼睛,试图将自己所有的怒气都发放出来“这是什么话,跪下。”
刺耳的声音一下子在屋子里炸开,将所有人吓得一颤,若是平⽇常亦宁早已经跪下来祈求常老夫人不要生气,甚至在常亦宁心里,他觉得祖⺟永远都是那么慈祥,他这辈子都不会惹祖⺟生气,于是杨茉兰告祖⺟侵呑杨家财物,他连问也舍不得问祖⺟一句。
在他心里这样的祖孙之情,到现在看来就那么的可笑。
常亦宁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他仔细地看着常老夫人“祖⺟,为何让孙儿跪?孙儿哪里做的不对?”
哪里做的不对?
陈妈妈也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听到刘夫人说那些话,心里焦急,又看到刘夫人和她那么亲近,心里的那些情绪再也庒制不住“五爷,”陈妈妈急忙道“老夫人也是担心你。怕你走错了路,如今大老爷没了,这个家就要靠五爷您了。”
陈妈妈的话并没有让常老夫人的脸⾊缓和,常老夫人反而觉得心寒,她也算亲手将常亦宁拉扯大,怎么就喂出这样一只⽩眼狼,现在不但不听她的话,反而转头咬了她一口,她心里对常亦宁一点慈爱之情也去的⼲⼲净净。
在她最危急的时候。亲生妹妹背叛她,几十年过去之后,她⾝边的人又一次这样逆着她,常老夫人觉得嘴边的汗⽑都竖立起来。“你是不是帮着外人对付刘家?”
常亦宁的眼⽪猛地跳了两下,祖⺟还是说出来了。
这样径直质问他。
“为什么?”常亦宁不明⽩“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说家中和祖⺟最亲近的人该是⽗亲和孙儿,可是祖⺟却将我们当做外人对待。反而对刘家多加关切,⽗亲⾝陷囹圄,⺟亲求祖⺟请刘砚田帮忙。祖⺟却怕我们家连累了刘家,⽗亲惨死,祖⺟却不见太多悲伤,倒是刘家出了事,祖⺟就又惊又吓,还这样质问孙儿。”
“难不成⽗亲不是祖⺟的亲骨⾁,刘砚田才是?”
听得这话陈妈妈脸⾊顿时变了,难道五爷知道了?五爷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就算得到证实也是不能说出口的啊,陈妈妈急忙道:“五爷,您这是什么话…您这是被魇着了,怎么和老夫人这样说话。”
就这样质问她,常老夫人中的怒火一下子烧起来。
“你老子教你这样对待长辈?⽩⽩读了十几年的书,连这些也不懂得?”常老夫人颤巍巍地拿起⾝边的拐杖,用尽了全⾝的力气向常亦宁扔过去。
陈妈妈张大了嘴。
屋子里的下人都惊住。
常亦宁一动不动,眼看着那拐杖落在他⾝上,可是他不觉得疼,他早已经⿇木,没有了疼痛,眼前那个悉的脸孔这般狰狞,他宁愿这一切对他来说是一场梦,若是梦,惊惧之后就会醒过来,他等着清醒那一刻。
“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常大太太匆匆忙忙进门,看着额头被打红的常亦宁,心里一菗菗地疼痛。
“娘,您怎么动这样的气。”
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伙同别人陷害刘家,她辛辛苦苦将她养大,却眼看着她祸害她的亲儿子。
这个该死的东西,常老夫人的眼睛几乎瞪出来。
她怀揣的心中的秘密这样过了几十年,她就知道她等着爆发的这一刻,到了这个时候没有谁还能阻拦她找回自己的儿子。
她现在什么也不顾了,只要能听亲生儿子叫她一声⺟亲,今天刘夫人将头埋在她膝间,她才觉得那么的暖和,借着刘夫人她仿佛和她的儿子离的更近了,听刘夫人直接问她,她是不是砚田的亲生⺟亲,她的心仿佛都要跃出来。
终于有人相信她的话,她这些年的坚持没有⽩费。
她那黑心肠的妹妹死了,那刘氏死了,刘氏的儿子她亲手养大,又死在了牢狱里,她还活着,她的亲生儿子还活着,她活着等这一天,她不能让人来破坏,谁敢阻拦她,谁就该死,死不⾜惜。
“娘,都是亦宁不对,您就消消气,”常大太太満含泪⽔看着常亦宁“亦宁,快给祖⺟赔礼,快啊…”
常亦宁在常大太太的哀求下跪下来。
“娘,”常大太太转头看常老夫人“亦宁不懂事,您原谅他吧!”
屋子里点了灯,常大太太的影子在地上格外的长,真是可怜,⺟亲还不知道祖⺟心里的思量,无论他怎么祈求,祖⺟都不会变成从前的祖⺟。
“祖⺟,刘砚田不是善类,他和冯国昌没有什么不同,当年孙儿想要去冯国昌⾝边收集冯贪墨的罪证,祖⺟还夸赞孙儿有志气,如今…祖⺟怎么就变了?”
常老夫人想要冷笑,却静静地看着常亦宁,她的目光沉淀下来,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动“那你说,谁是好人?康王?别忘了康王和杨氏害了你⽗亲。”
“不是康王,”常亦宁摇头摇“是⽗亲自己,是我们想要贪大。”
果然已经和康王和杨氏那人串通在一起,刘家没有冤枉他,常老夫人仿佛已经对常亦宁失望至极“那你说,你准备怎么办?”
常亦宁道:“刘砚田将杨老爷关起来这么多年,也该受到惩罚。”
常老夫人眼睛一睁“你是想要帮杨家告刘阁老?”
常亦宁慢慢弯下⾝子,双手贴在地上,然后郑重地将额头也贴上冰冷的地砖“祖⺟,孙儿不会忘记祖⺟养育之恩,如今⽗亲不在了,孙儿会好好奉养祖⺟和⺟亲,⽗亲没有做的事,孙儿都会一件件地做好,祖⺟就安心在家中颐养天年。”常亦宁说到这里恳切地又弯⾝,整个⾝体几乎都趴在地上。
“祖⺟您年纪大了,不该思虑太多,孙儿恳求您好好将养⾝子,长命百岁安享天伦,孙儿替死去的⽗亲恳求您。”
常亦宁将头磕的咚咚响,这是他该为常家,该为祖⺟做的努力。
常大太太听着清晰的叩头声响,只觉得心里酸涩,她恨不得立即将常亦宁从地上拉起来,自从老爷死后,亦宁整个人都变了,不再一心想着仕途,而是帮着她料理常家的事,她虽然受了丧夫之痛,好在有儿子可依靠,她这辈子还不算太凄惨。
常大太太眼巴巴地看着常老夫人,常老夫人半晌才挥挥手,整个人仿佛已经怈了精气“将五爷扶起来吧。”
一眨眼的功夫常老夫人似是老了许多,已经完全没有了气力“我老了,许多事已经看不明⽩,我还记得亦宁小的时候,赖在我怀里听我念字,没想到转眼亦宁已经长大成人。”常老夫人说着眼圈发红,目光望向窗外,想起了许多往事。
旁边的陈妈妈也松了口气,老夫人究竟还顾得和五爷的情分,就算大老爷没了,五爷定然能奉养老夫人,从前的那些事既然已经过去许多年,无从追究,就都该放开。
常老夫人道:“我…已经是一脚迈进棺材的人,我还能做什么?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可能再听我的,是也不是?”常老夫人仿佛已经竭尽全力,如今没有了结果,她也没有了办法“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要答应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刘家毕竟和我们家有亲,不可忘了这一点,若是你肯答应,祖⺟也答应你,从今往后安心养病,再也不问其他事。”
常老夫人盯着常亦宁看,常亦宁缓缓点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刘阁老毕竟是帝师,最多就是淡出朝廷,孙儿除了这件事,别的什么也不会说,一旦此事一了,孙儿准备带着祖⺟和⺟亲回到族中,族中长辈已经同意孙儿⼊族学,教族中弟子读书。”
常老夫人沉静地看着常亦宁“你还是准备告发刘阁老?”
常亦宁没有抬头“事已至此,没有了别的法子,祖⺟仔细想想,刘家何时主动帮过我们家,若是真的有半点的情分,就算我们不求他们,他们也会救⽗亲,祖⺟重病在家中,他们也不曾出面探望,为何偏偏这时候过来,祖⺟…刘家只是在利用我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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