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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子母刀,雷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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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望这手提长刀的⻩袍道人似乎面无表情,等他迈步走到面前,俞和才看清这人的脸上带着一张蜡⻩的羊⽪面具。这张面具不仅不是件变幻随心的法器,甚至连口鼻都没有描出,就是一小块草草裁下来的生⽪,只在眼部挖了两个寸许圆孔以便视物而已。

  ⻩袍修士走到俞和面前七尺站定,默不作声的看了看俞和,又看了看地上的晓舂散人,突然翻手将三转雷殛阵的阵盘收进了袖中。

  “这阵盘,这阵盘就赠给轮山老道叔了,求前辈救小的一命!”晓舂散人扯着嗓子嘶吼。

  ⻩袍修士依旧没做声,但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神⾊。俞和见⻩袍道人拿目光朝自己的头顶一望,紧接着左肩一沉,他心中登时警兆大生,⽩莲⾚鸢破甲三口飞剑急朝头顶一架,就见⻩袍道人的右袖一晃,有道弯如新月的⾚金⾊刀芒快逾闪电,正劈在三口飞剑之上。

  这可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劈。⻩袍道人手中的长刀,竟是一柄七子⺟连环刀,⺟刀直劈下来,那六道细细的金光也演化成六道刀光,而且每一道各具玄妙,与⺟刀同时斩在了俞和的三口飞剑之上。

  这一刀与俞和所学的那一招神仙剑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俞和的那一剑,乃是单凭一口飞剑施展出来,旨在将剑上力道重重叠加,以至无坚不摧。但⻩袍道士的这一刀,却大半是仗着七子⺟连环刀的妙用施展出来,七柄刀上的力道迥然不同,有的刚猛,有的柔,有的隐含火劲,有的却带着一丝冰锥般的寒劲,让人着实难以一一化解。这种刀法,以及七子⺟连环刀本⾝,求的绝非是追寻刀道极境,其存在于世,只是纯粹为了将对手斩毙于刀下。

  俞和挡了一刀,只觉得七种完全不同的力道直攻心脉,手中真炁一,膝盖微曲,⾝子被这一刀生生庒低了数分。右肩创口上一阵撕裂的疼,鲜⾎冲开封住的⽳道,又涌了出来。

  肩头剧痛,可倒得少年人⾎涌起。俞和猛地大吼一声,背腿脚齐发力,手腕朝上力推,长生⽩莲之力与万化归一大真符将冲⼊他体內的七般异力尽数化消,一股灼热的真元冲到手腕上,三口飞剑奇光四,登时又把长刀顶起,俞和站直了⾝子。

  那⻩袍道人撤刀菗步,退回了七尺之外。俞和沉声对背上的方家怡道:“尽力抓紧些!”

  方家怡试着用双臂去圈住俞和的颈脖,可她⾝中晓舂散人的九九软骨散,哪里还提得起半分力道?双臂好似面条一般,浑不着力。

  俞和戒备的望着对面的⻩袍道人,单手扯下带,往⾝后一绕,将方师妹捆在了自己⾝上。那⻩袍道人眼睁睁看着俞和扎好了绳结,忽然开口道:“你双肩筋骨脉络重伤,一⾝剑术发挥不到六成,死在这里有些可惜了。”

  俞和再一次封闭了右肩的⽳道,把破甲剑到左手。一连九柄飞剑从他袖中飞出,升到俞和头顶,结下一座剑阵。可惜俞和还未得到罗霄九衍降魔剑阵的传授,这时只能摆出寻常的九宮剑阵,旨在护⾝。

  “你若是存心要将我打杀在此,我就自然有办法将你斩落!”俞和以元神御剑术cāo持着⽩莲⾚鸢双剑,提破甲剑一指⻩袍道人,口中喝道“休要多说,进招来吧!”

  俞和一番话虽然说得气势凛然,但他心里实在没多大的把握。这两年来,俞和历经了大大小小的斗剑上百场,对厮杀之事已然颇有经验。正所谓“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方才那一下刀剑相,俞和就察觉到,这个手执七子⺟连环刀的⻩袍道士,绝对不是个易于之辈。若俞和此时⾝上无伤,神完气⾜,倒也并不惧他。可这时他不仅两肩皆受重创,背后还负着个手无缚之力的方家怡,再与这⻩袍修士拼斗,当真是生死难料。

  对面的⻩袍修士一眼看穿了俞和不过是⾊厉內荏。他冷笑一声,拖刀进步,那柄⺟刀也不离手,展臂一式横扫千军,对着俞和拦斩来。

  镇守巽、震、离三宮的飞剑错而出,封住在了刀锋前面,不过俞和依旧不敢怠慢,破甲剑斜斜挑向⻩袍道人持刀的手腕,⽩莲⾚鸢双剑飞旋而出,去阻截那六柄追随⺟刀而至的子刀。

  一阵金铁嘶鸣声响。⻩袍道人一刀受阻,旋⾝侧步,翻手一连三刀,自上中下三路,分朝俞和的咽喉、心口、脐下关元大⽳扎来,六道细小的金光好似⻩鹂翻飞,围着俞和啄刺,金灿灿的刀光人眼神,无孔不⼊。

  大雨倾盆而下,间或夹杂着划破云的雷电。俞和的剑势也如雷雨一般,万千剑影展开,洒向⻩袍道人。左手破甲剑上雷光绕,每一剑刺出,天上便有一道紫雷落下,得⻩袍道人不得不连连移形换位。

  俞和的雷符剑虽然厉害,但他一连刺出十二剑,却都被⻩袍道人间不容发的闪过。⻩袍道人的手中的七子⺟连环刀⺟刀虽然也斩不到俞和⾝上,可那六柄神出鬼没的子刀,却透过九宮剑阵的隙,在俞和⾝上留下了四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方家怡把头深深的埋在俞和的后背中,她闭紧着双眼,已本不敢看了。耳中偶尔听见尖利的刀刃破风声由远而近,紧接着,便是俞和⾝上响起⾐袍与⾎⾁割裂的声音。她虽然听不到俞和发出痛呼,但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俞和⾝子一颤,呼昅和心跳都变得急促了些许。渐渐的,俞和⾝上越来越烫,雨声中的金铁鸣响越来越快,俞和带着她纵横飞掠的动作也越来越迅疾。方家怡觉得自己好似置⾝与大海漩涡中,是个无助的溺⽔之人,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的抱住俞和,自那并非宽厚的背脊上传来阵阵热流,能给她一线希望,也能让她安心。

  俞和察觉得到他背上的方师妹正瑟瑟发抖,可此时他本无暇开口细问,心中只盼方家怡并未被那时隐时现的六柄子刀伤了。

  ⻩袍修士步步紧,把六柄子刀聚拢,不断的朝俞和面前劈刺。他找到了‮解破‬俞和雷符剑的关窍,施展出连绵不绝的快刀,得俞和本来不及聚气成符,只能把飞剑舞成剑轮,顶住那泼⽔一般的刀光。

  九宮剑阵已然缩成了五尺方圆,正面的巽、离、坤、震、中、兑六宮飞剑摇摇晃晃,不时被⻩袍道人的重手劈得飞离方位,子刀趁隙而出,搅得俞和手忙脚,双肩的伤口一齐迸裂,鲜⾎直冒。

  隔着羊⽪面具,望不见⻩袍道人是何神⾊。但俞和的脸上,已没有了多少⾎⾊,连他两片嘴都泛⽩了。面对咄咄人的刀势,俞和只是紧咬着牙关,⾆尖顶住上颚,一剑接一剑的挥出,双眸中闪动着倔強的光。

  “负隅顽抗的小子,不出三十招,我就能将你立斩刀下。你俩就去⻩泉路上,做一对枉死鸳鸯吧!”⻩袍道人见俞和露出败象,发出哈哈笑声,手底下刀招使得更紧,⾚金⾊的刀光暴涨,好似一重接一重的惊涛骇浪,其势将俞和彻底呑没。

  堪堪五息之后“喀嚓”的一声脆响,⻩袍道人一刀将巽、离、坤三宮的飞剑扫成两截,九宮剑阵告破,俞和面前空门大开,⻩袍道人目现凶光,对准了俞和的口捧刀直捣⻩龙。

  可俞和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右手一挥,五行神雷齐出,左手破甲剑上闪过一道刺目的银光,一剑分化七道残影,向⻩袍道人的刀尖。

  金铁鸣之声震耳聋,可⻩袍道人却依稀听见地上的晓舂散人大吼了一声:“小心!”

  ⻩袍道人虽然不知晓舂散人为何突然对他出声示警,但他心中谨慎,依旧顺势撤回了长刀,也不趁势追击,将手腕一翻,展出一团刀花,绞碎了扑面而来的五行雷火。再看对面的俞和已然借着刀剑相击的力道,飘⾝退出了数丈。而俞和的手中,赫然多了一个小小的锦囊。

  这不正是那装着一百零八颗五震雷子的锦囊?这小子是何时将地上的锦囊捞到手中的?

  ⻩袍道人眼瞳一缩,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就看俞和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自那锦囊中连珠飞出一十二颗⾚红⾊的丹丸。

  五震雷子威力绝大,⻩袍道人不作他想,急拧⾝拖刀就走。一声震天动地的雷鸣声炸响,方家怡发出了一声惊叫,她只觉得周⾝尽被沸滚的热流包裹,如同刹那间置⾝洪炉。她睁眼一看,漫空都是⾚红⾊的纯真火,这地坛寺中,好似有十二轮小小的烈⽇陨落下来。

  俞和放开护⾝罡气,让纯真火不能近⾝,他提剑戒备,两眼紧盯着方才⻩袍道人⾝形消失的方向。

  不等真火黯淡,忽有一道弥天刀光从天而降,烈烈刀罡劈开了光焰,直朝俞和顶门斩落。

  俞和早有提防,脚下一错步,闪开了数尺。可那刀光还未落地,便凭空一转折,搅碎了俞和的戊己镇岳符。⻩袍道人现⾝出来,一把抓起地上那被烧得须发皆枯,正鬼哭狼嚎的晓舂散人,朝天一纵,就要逃之夭夭。

  就在这一刹那间,俞和窥见这道人⾝上穿的杏⻩袍,已被纯真火烧焦了大半,连他脸上的羊⽪面具也只剩下半幅。既然这人故意掩住了面目,那定是不愿让人认出本相,隔着飞扬的火光,俞和运⾜目力一望,⻩袍道人虽然露出了半边脸庞,可俞和却并未见过这张陌生的面孔。

  ⻩袍一手举刀掩面,另一手提着晓舂散人的带,脚踩一团灰烟扶摇直上。俞和再抖锦囊,一连三十六颗五震雷子追着⻩袍道人冲天而起。

  地坛寺上空轰隆隆的连声巨响,三十六团纯烈焰爆开,一片百丈火云将漫天的雨云蒸散,露出一片雾蒙蒙的天空。

  整座前殿,连带着周围的一些破败院舍,全被那汹涌的烈焰罡风撕碎,三十六颗五震雷子当空爆裂,仅仅是落下的余波,便将地坛寺残存的建筑毁去了近一半。

  剩下的六十颗五震雷子,俞和紧紧握在手中,却并不打出。要知道以俞和目前的情形,若是使尽诸般手段,多半也能打退⻩袍修士,但那必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惨胜,俞和自忖本留不下这人。所以手中的六十颗五震雷子,反倒成了俞和的一叠王牌,但这王牌若是一口气出尽了,万一未能将⻩袍修士打落,那人家也就没了顾忌,更增仇怨,必定会拨转遁光,又起一番不死不休的厮杀。

  可如今这六十颗五震雷子留在俞和手中蓄势待发,那份大威慑力,却能让⻩袍修士心存戒备。为求万全,他自然是带着晓舂散人远遁为上。

  师门前辈无数次教诲俞和要“保命为上”而他此时,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一股热⾎冲头,就执拗着非要去独闯天涯海眼的莽撞少年。走了⻩袍修士,这一趟左芒山之行,虽然是要落个竹篮打⽔一场空,但事关俞和与方家怡的安危,自然还是安稳行事才好。

  果然俞和猜的不错,等天上火光散尽,已再看不见那⻩袍修士的人影。但俞和还不放心,以神念细细扫视周围,又站在原地默默戒备了⾜有一盏茶时分,这才确信对方真是一去不复回了。

  所有的飞剑落下,围成一圈揷进泥土,将两人护在zhōng yāng。俞和转头问方家怡道:“师兄照顾不周。方才拼斗中,师妹可有哪处受伤?”

  背后的方家怡轻声应道:“全仗师兄为家仪遮蔽刀兵之祸,家仪安然无恙。”

  俞和点了点头,取出些止⾎生肌的灵膏,涂了自己两肩和⾝上的创口,又服了几丸养筋补⾎的灵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师妹,那晓舂散人可曾说过,名单是否留有其他拓本?”

  “那恶人只给我看了他⾝后的刺青,并未言及还有副本留存。”方家怡有些怯怯的答道。想起晓舂散人,她似乎依旧惊魂未定。

  俞和点了点头,他在地上诈伤时,曾匆匆的扫了一眼晓舂散人背后的刺青文字,但只记住了其中寥寥几个名字。看这附近虽已被纯真火烧得一片‮藉狼‬,俞和依旧未死心,在満是泥泞、⾎污的残桓断壁中细细翻找了⾜有二个多时辰,直到天⾊渐黑,他依旧是一无所获,这才‮头摇‬叹气道:“这次出来可是办砸了事,回去少不了被师伯责骂。”

  “全怪师妹愚笨,一进门就中了那恶人的诡计。”

  “倒也怪不得师妹。我先前暗中查探地坛寺时,也没发现有何异样,却想不到那晓舂散人早有准备,设下一道引君⼊瓮之计,险些让师妹遭难,此乃俞和的过失。”

  “俞师兄已然竭尽全力,想来宗华师伯也不会多加怪罪的。”

  俞和背着方家怡,就近找了一处还算⼲燥整洁的地方,将她轻轻放下。伸手探了探方家怡的气脉情形,沉思了好半响,才‮头摇‬道:“方师妹中的这软骨之毒,俞和是没有能耐化解了。如今只有速速返回罗霄,请门中精于丹石的师长出手救治。”

  说罢俞和就要重新背起方家怡,赶回扬州罗霄去。可方家怡却忽然摇了‮头摇‬,嗫嚅着道:“俞师兄,师妹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兄莫要笑话。”

  “怎会笑话?”俞和轻轻一笑道“师妹请说就是。”

  “此处离我家乡故土甚近,家仪求仙修道之后,数十年也未回来一看,我想求师兄带我回去转一转,以慰藉思乡之情。况且今⽇夜黑,不宜赶路,你我待明⽇天光一亮,再启程返回扬州可好?”

  俞和摇了‮头摇‬道:“我只怕师妹中的这毒,却未必能耽搁。”

  “无妨,我能察觉此毒并不蚀⼊骨髓,真元运行之下,或许就渐渐散了。师妹这桩心愿,还盼师兄成全。”方家怡怔怔的望着俞和,一双妙目中満是期盼之⾊。

  俞和被她望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把头一低,却刚好看见方家怡那只剩半幅的⾐裙下,露出浑如⽟石雕砌般的一截粉腿,他脸上发烫,忙再移开视线,口中应道:“那就依着师妹吧,明⽇一早再回罗霄。”

  方家怡自然窥见了俞和的神⾊变化,她眼睛转了转,含羞一笑道:“家仪多谢师兄。”

  文后语:最近工作比较忙,这卷也很难写,所以时常断更,各位海涵。沫繁会尽量把章节写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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