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节
吵架归吵架,吵完了宋旭升偶然也会有情绪来招惹柳依依一下。柳依依想拒绝,残饭剩菜给我吃,我那么?可不知怎么一来,每次都还是接受了。她知道如果拒绝,就不会有下次了,宋旭升就正好有了彻底放逐自己的理由。
离婚的念头一次次冒出来。终于,有一天晚上,想着宋旭升正在哪里跟谁干什么,她忍不住对琴琴说:“你爸爸不要我们了,你跟妈妈过好吗?”琴琴说:“不,爸爸要我。”柳依依说:“爸爸天天找妈妈吵架,不在一起就不吵了。”琴琴说:“我怕。”柳依依豪迈地说:“你怕什么?你还有一个妈妈呢。”眼眶却润了。琴琴说:“怕你们离婚,我不想要你们离婚。”柳依依说:“你怎么懂这么多?”又说:“妈妈这一辈子犯了两个错误,第一是找了你爸爸,第二是生了你。”琴琴说:“我要妈妈找我爸爸。”柳依依说:“妈妈跟别人照样可以生小朋友的。”琴琴说:“不行,那就不是我了。”柳依依嘿地笑了说:“你怎么懂得这么多?”笑着笑着,突然自己也没料到地,鼻子一酸,抱着琴琴,失声痛哭起来。琴琴叫着:“妈妈妈妈!”一只手伸上来给她擦泪,突然,也哭了起来。
等宋旭升回来,柳依依说:“你看你女儿好懂事!”把晚上的情景说了。宋旭升说:“女儿是好女儿。”又说:“要离婚,那是你说的。”柳依依说:“是不是男人都有那么坏?”宋旭升叹息说:“我就是太有出息了,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有出息,没办法。”柳依依想,以前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后面都有一个贤惠的女人,现在要改成有一个悲哀的女人了。宋旭升说:“女人吧,有些事情,不可以太执着了,太执着了伤身体,还伤心。”柳依依说:“这点执着都没有,女人还要不要在这人间做人?”宋旭升说:“那就没有办法了。”又摇头说:“没有办法。你说窗前有那么好的风景,却不让探头去观赏一下,那不是很痛苦吗?一块口香糖,就算它真的很甜,又怎么经得起几年的咀嚼?你们不能理解男人的痛苦。”柳依依说:“就算是没办法,就不能为孩子做点牺牲吗?”宋旭升说:“这个牺牲几千年来都是女人做的,这个局面总是有道理的,现在突然要男人做?”柳依依低下头摇着:“唉,真的是没办法。”宋旭升说:“女人她不那么精彩了,那不是她的错,如果还是那么执着,那就是她的错了。”柳依依说:“你不要忘记了,你生的是一个女儿,将来也会是一个女人,你维护了某种原则,就是保护了她的未来。你总不愿看到将来别人像你对我一样对她吧?”宋旭升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唉,睡吧,睡吧。”
宋旭升很快就睡着了。张开四肢躺在黑暗之中,柳依依想,自己作为一个女人是失败到底了。这失败到底是一种个人的悲剧呢,还是一个时代的悲剧?如果是一个时代的悲剧,自己心里还能找到一点平衡,反正是没有办法,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没有办法,只好认了。也许,应该理解他们。可是,谁来理解女人呢?男人的情是以女人的一生为代价的。自己已经不再精彩,不能发他的情,还要压抑他的情,这是不是自己不知趣,不人道,让他们为难?情总是会消逝的,青春总是会失去的,女人唯一的出路,就是以全部的真心去建立亲情,将亲情当作终生事业来经营,不然,外面的女孩那么年轻,那么开放,自己又怎么是她们的对手?
这天晚上的谈话似乎是达成了默契,宋旭升也不再避讳什么。手机充电时,或洗澡时就放在桌子上,要出去就说声“有事”什么事,不必解释有一天她实在忍无可忍,对宋旭升说:“你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不要以为只有男人才有戏。”宋旭升说:“你小心点,别让我知道了,某种颜色的帽子我是不会戴的。那这个家还有什么意义?”柳依依说:“对我很有意义吗?”宋旭升说:“都没有意义又何必捏在这一起?”
接下来爆发了一场争吵,什么伤人的话都说出来了,把对方刺得越痛,就越过瘾越快意似的。宋旭升说:“你这样的女人,不但不值得我这样的男人珍惜,也不值得任何男人珍惜。”柳依依说:“我要你珍惜,你是乾隆皇帝?只有那些按摩院的女人才配让你珍惜。”宋旭升说:“你对我提那么高的要求,先要自己照照镜子,看一眼都觉得残酷,”说着手一指“镜子就在那里。”柳依依说:“我不生宋家的人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当年是谁求着我要我生的?”宋旭升说:“你要想想你对我还有什么意义?”柳依依嚷着:“你对我有天大的意义,没有你就不能活!”宋旭升也嚷着:“吼狮,河东吼狮!哪个男人会去爱一头吼狮?”话说到这个分上,柳依依有绝望之感。没有爱,没有亲情,也就是说,灵与都落了空,只能靠孩子来建立相互的意义。这是两个圆,相的部分只剩下孩子了。离婚的念头又在她心中一闪,冲口说:“那还捏在一起干什么呢?”宋旭升说:“我说了要捏吗?”又说:“不捏你让琴琴跟我,我不想要琴琴跟后爹在一起,谁知道那是个什么人?万一是条狼呢?”柳依依说:“那我想要她跟后妈在一起!我很放心!”宋旭升摇着头说:“可惜琴琴是个女孩,是个男孩就好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