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初夜
送走柳青,回到宿舍,已经九点半了。现在去上课,教授肯定认为我挑衅滋事。我在辛荑的上坐下,在前的桌子上拣了个空的亲亲八宝粥铝罐当烟缸,点了棵烟。
黄芪、厚朴他们出去之前,大敞了窗子,宿舍里六个男生睡了一夜的男人的味道散了许多。我着烟,想着柳青的事情,想起了我自己的第一次以及第一次以后对怀孕这件事的长久恐惧。
我的第一次是和我的女友。我对这件事情的记忆支离破碎。我的记忆里,我的女友经验丰富,但是她一口咬定,她见到我的时候还是处女,并且在之后的岁月里,因为我的些许怀疑常常大动肝火,让我对中国古代妇女关于贞节牌坊的偏执狂倾向有了切身的感触。我常常安慰自己,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生而知之者,比如耶稣、孔丘。
我当时还在北大上医学预科,总和中文系的一帮人混在一起。我替他们写古代汉语作业,他们找来各种街面上难得的小说给我看。那时候我很穷,每次排队打饭的时候,心里常常斗争,要不要买菜。家里同时供着三个孩子上大学,周末回家,老妈总是花一下午的功夫给我包饺子吃,让我感觉有有菜,生活富足。老妈说,她小时候,只有村头地主家,到过年的时候才有饺子吃。我说,感谢共产。
天黑以后,我和中文系的那帮人常一起喝酒。会写诗的、不会写诗的,有事、没事,都喝。喝酒的时候,胡说八道。唯一干过的正经事,就是编武侠小说,故事编圆了,找个人列出大纲,几个人分头去写,然后合在一起誊改一遍,卖给书商。换来的钱分掉,付酒账或是做追女孩的预备金。平心而论,我们几个应该是那时冒充金庸、古龙中,才气最盛的。现在摊上卖的“全庸”、“古龙名”著、“古龙巨”著,不少还是我们的东西。我拿过一套给胡大爷,大爷一宿就看完了,说比古龙还古龙。我们曾经一度非常成功,书商催着我们出活。活快了,必然糙。我们后期的作品里,不同部分之间,大侠最霸道的招数,最喜欢的姑娘,最常用的姿势,都有出入。书商抱怨我们没有敬业精神和职业道德。
总感觉没钱。都穷,就买最的酒和小菜。以酒含量算,白酒比啤酒经济,最穷的时候,连煮花生也买不起,就讲荤笑话,就白酒。有时候,酒便宜得离谱,好象明告诉你是假酒,我们也买了喝。
终于出了事。有一次喝完了酒,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感觉脑袋象是吹足了气的气球,飘在宿舍里,马上就要爆了。隔壁中文系宿舍有个女声在哭。后来我听说,小李傻了,哭的是他的女友,小李醒来,连她都认不出来了。小李是中文系那帮人中唯一不求我做古文作业的,他古文比我好,看汉赋不用字典,知道《诗经》里所有动植物的界门纲目科属种。人长得器朗神俊,齿白红,男生背地叫他小李子。出事后,小李连人民报都读不通了。最后勉强毕了业,分到粮食局当文书,副科级,上班拎人造革的公文包,穿四个兜兜的中山装。临毕业散伙的时候,小李忽然说,刚进中文系的时候,系主任就讲,中文系是培养小官吏的,不是培养作家的,他是归了正途。小李还说,有空儿,找他去喝酒。我们谁也说不清,小李是喝傻了还是喝出来了。
我的肠胃彻底喝坏了,变得非常感,稍微吃得不对付,就闹肚子。以后每次到外边特别脏的小饭馆吃饭,厚朴、黄芪和辛荑之都要先看着我吃一阵,看看我的反应,来确定小饭馆的肮脏程度。后来学了微生物学,厚朴、黄芪和辛荑说我是菌群失调。再后来学了基因工程,厚朴、黄芪和辛荑说我应该被大量克隆,每个卫生监察大队都配一个,就象缉毒大队配条缉毒犬一样。如果我或我的克隆在一个饭馆或是地摊吃过以后没有闹肚子,食品卫生就算合格,否则罚款。我终于体会到,所谓知识越多越反动,就是说的厚朴、黄芪和辛荑这样的人。
一个周末哥哥的新女朋友请客,我吃了一盘子豆豉蒸扇贝。回到宿舍,我的肠胃翻江蹈海。我的大便从肠子里涌而出,仿佛水马桶的声音。厚朴后来告诉我,我当时的脸色黑青,象是一张铁皮。我滴水不敢进,怕引发新的一轮翻江蹈海。我把厚朴、黄芪和辛荑等人的手纸都搜罗来,一溜摆在边。一感觉肚子绞痛,抱了卷手纸就向厕所冲,象是拿了炸药包,冒着林弹雨的董存瑞。周一的早上,我的女友来找我,看见我的样子,大骂厚朴为什么不早告诉她,厚朴一脸委屈,觉得黄芪和辛荑也该和他一起挨骂。
“我今天上午的课不能上了。帮我请个假吧。”我蜷在被子里,对厚朴说。
“今天上午是‘社’课,假很难请的。”厚朴说。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是一门政治课,简称‘社’课,不是科学难题,又安排在周一的早上,很多贪睡的学生找各种理由不去。任课老师说,‘社’课也是课,不学也是不会的。为了维护教学秩序,病假条除非张校医签名,否则无效。张校医是“社”老师的小姨子。
“告诉老师,我上吐下泻,不能离开厕所五十步以外。之后我在找他,补假条。没准直接开给他张死亡证明呐。”我躺在上不不地说。
“臭嘴胡说什么呀。厚朴,我也不去了,我不放心他。”我女友说。
“老师要问起来,你为什么不去,我说什么呀?”
“你就说不知道。”
“反正‘社’吗,秋水不学也会,秋水生下来就会。不去,老师一定理解。”辛荑和黄芪一遍坏笑一遍拉着厚朴走了。所有坏人都开‘社’课的玩笑。说‘社’考试的时候,男生抄男生,女生抄女生。有的男生还想抄女生,女生不让抄,这些男生就从后边偷偷抄。全班只有两个人没抄,一个男生叫杨苇,一个女生叫殷梅。
人都走了,宿舍里静悄悄的,暖气烧得很足,我听见节门处“滋滋”地响。我问她听过没听过关于“社”课的笑话。我女友说,跟着我什么没听过。她的脸红红的,我想,暖气烧得太热了,口干舌燥。厚朴架了一脸盆水上去,还在暖气上烤了一堆的橘子皮,好象也没用。厚朴的脸盆兼做脚盆,屋子里飘着橘子香型的臭脚味。
“热就把窗户开点。”我说。
“不热。你现在很虚,不能贪凉。”她了外衣,里面是粉红的衣,暗红色的花草图案。她坐在我的边,我仰头可以看见她粉红的房,上面暗红的花草高低错落,跌宕有致。我们宿舍肮脏的窗帘还合着,我头的台灯亮着,我觉得整体的气氛健康向上。
“你还是上课去吧。我没事的,该拉的都拉出去了。”
“你病了。需要人帮忙。”
“肚子要拉,我也没办法,你更帮不上忙了,还是上课去吧。”
“你病了。需要人陪。你先歇歇,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想去医院,我想,抱抱你。”在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全身发冷,开始颤抖。我的女友掖严被子的四脚,在被子外边躺了下来,仔细抱了我,她的手臂坚实而稳定。
“躺进来吧。”我把被子掀开。女友了一眼宿舍门,门是加了锁的。
“你出了好多虚汗。”
“把衣了吧,被子里热。”
“我不热。”
“你的衣扎人,。”
她退了衣,里面是件粉的保暖内衣,很薄,清楚地看见罩的轮廓和质地。我奇怪,她上“社”课要穿成这个样子吗?
“你的房发育很好。”
“我从小经常锻练。”
“我知道,你是跳远冠军。”
“后来不练了,腿也细不了了。穿衣服不好看。”我的手想摸进她的大腿。她的带系得很紧,但是我有一双灵巧的手,尽管在泻肚状态,它依然翩婉纤动。
“你的牛仔不是拉链的,是钮扣的,解起来不太方便。”
“本来就不是让你解的。”她的小腹坚实平坦,我的手滑向她的大腿,她没抱着我的那只手做了阻挡的尝试,但是被轻易拨开了。她的大腿很壮实。
“我下辈子做女孩,我一定要长一对大房。”我在她的怀抱里,头颅的上下左右都是她的房“我妈从小就重视对我心智的开发,很小的时候她就考过我一个谜语:一棵树上俩大梨,小孩见了笑嘻嘻。打一物。当时的阳光很好,窗帘是向葵的,我正在喝,很快就猜出来了。周围人都夸我天生慧,长大一定能为人民做出贡献。”我知道我女友对我这类污言秽语的忍受程度,所以另外一个更加深刻的智力题没有讲给她听。题面是:如何让七斤肥变得无比人。答案是:在上面放个头。在北大的医学预科阶段,我们需要学习多种生命科目。我偶尔会想一想生命的本源。如果深入一步,如上所述的智力题中,包含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为什么我们只对某一张脸心神动?为什么我们只对某种肥血脉奋张?思想深刻的某些蜜蜂、蝴蝶也可能在某个特定时刻感受到同样阴谋的存在。为什么红花比白花更人?
“所以,为了你的下辈子,你要多锻练。”
“我的积分可以带到下辈子吗?”
“当然。”
“有人不锻练也能长成波霸。我中学的时候,有个女生,就是这个样子。她从来不锻练,体育课一要跑八百米,她就闹月经,请例假。可是她的真是大呀。整天象俩探照灯似的,晃呀晃呀,晃呀晃呀。坐在她周围的男生都被她晃成后进生了。为这,那几个后进男生的家长找我们班主任谈过好多次。委婉地请求班主任告诫那个波霸注意穿着,小心着凉。班主任说强迫妇女裹小脚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关键的关键是管好自己的孩子,让他们的眼睛放在该放的地方。家长抱怨老师不讲道理,市风下,他们从小都有严格的思想教育,手背后脚并齐俩眼看着主席,现在也怪不得孩子,教室前黑板上没有主席可以仰视,叫他们的眼睛放在哪儿?家长们见老师不肯帮忙,有次开家长会的时候遇见波霸的老爸,曲折地暗示,波霸在班上太屈才,反正她的成绩考北大清华也是瞎想,不如身江湖去,到街面上照耀四方,造福社会也成全了他们儿子。波霸的老爸听明白了之后语气平静,‘我是联厂的,你们谁想明天上北京的食柜台,就再多说一句’我是唯一一个在波霸照耀范围内,而成绩没有下降的人。女生私下也议论男生,也难听。一个女生后来告诉我,每当有女生夸我酷,夸我有味道的时候,波霸总是鼻子一哼,一句古诗,‘远看山有,近听水无声’,意思很明显,怀疑我不是男人,至少气不盛。之后有过了很多年,那个女生告诉我,有一天波霸透了她成为波霸的秘诀:她在青春期的时候狂吃黄油,之后再减肥,别处减下去了,还在。那个女生说波霸不是个东西,心机太深,透的秘诀都是已经用不上的,自己还落一个义气的名声。”
“你肚子是不是不疼啦?那个女生是谁?为什么告诉你这些?”我的女友问。
“我如果知道这个秘密,是不是也可以带到来世去?不用锻练了,来世第一次倒霉之后多吃黄油就好了。”
“这个不能带到下辈子去。”
我紧张的时候,话会忽然多起来;话说多了,心里会更虚。但是我更怕某种安静,如果空气中没有了声音,那个阴谋会变得更加巨大,无法控制。就象现在,暖气很热,窗帘很脏,屋子里橘子香型的淡淡的臭脚味,台灯是桔红的,我的女友是粉红的,她的大腿坚实而且光滑;我忽然无话可说,我的上下左右都是房,我仿佛蜷曲在群山环抱的谷地,我平静安祥。于是我诚恳地对她说:“我想要你。”
“你还病着。”
“我很好。至少它很好。”我引她手向下,让她的手感觉我茎的生机。
她的手安抚似的轻轻拍了它一下,沉片刻,她说道:“这件事情我也多次考虑过,我有很多顾虑。从生理上、心理上讲,这件事情都不是一件小事情。我希望你也能仔细考虑,不要太早出你那种不屑的表情。我很高兴你能很坦白地告诉我你的想法,这种交流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很少能听到你正经说些什么,你的坦白我很感动。但是仅仅说出你的想法并不表明你的想法已经成,而不是你的一时冲动。第一,你如何看我,老实讲,我并不是十分清楚。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喜欢我什么?会喜欢我多久?我自然知道我有长处,这点自信总是有的。但是我的长处是你赞赏的还是喜欢的,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从另一个方面讲,我如何看你,我也不是很清楚。当然,我喜欢你,否则我不会现在和你抱在一起。但是,我喜欢你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你太复杂,我不知道我是否有时间搞明白,我是否有能力搞明白,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给我足够时间搞明白。曾经有过不只一个瞬间,我觉得你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或者消化能力。我必须承认,你是属于禀赋异常之类。我想,这种感觉是互相的。我感觉不舒服的时候,你会有同样的感觉。在现在这种局面不明朗的情况下迈出这一步,是否合适,我不知道,请你和我一起考虑。第二,这是我的第一次,也是你的第一次。我希望是你第一个女人,也希望是最后一个。我希望你对这一点特别想清楚,这一点一点也不浪漫,或许对你很残酷。我知道你是那种天生招女孩子喜欢的人,不要得意,这种天分不会给你带来太多幸福。你会有很多机会来,你最好现在想清楚,是否真的想要我。你知道,有我就很难来。我有我聪明的地方,你睡其他姑娘我一定知道。如果你认为现在做这个决定对你来说还太早,你可以不做,我不你,你可以把子提上,咱们安安静静躺着说话。尽管睡不同姑娘差别不会很大,但是你即使明白,心里还会嘀咕。你的好奇心太重了。你想好。第三,我的家庭是个普通的知识分子家庭,我的父母知道了,他们绝对不可能理解。我知道你妈能想得开,我妈不行。我父母认为我们还是孩子,还在念书,读书应该是主业。我不认为他们说得有什么不对。这件事情很可能影响我们的学习成绩。我不知道我对这件事情的喜爱程度,但是我知道你是那种很容易让人上瘾的人。我最初看见你的时候,只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向你借几本书看,但是结果是,现在和你讨论要不要上的问题。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之后的很多次,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我从来没有听见过我的女友说这么多话,感觉象是在上被上了补上了一节“社”课。在她说话的过程中,我在专心致志地做两件事情。第一件是保持它的生机。我希望它在需要身而出的时候,明练简至,跳将出来就能使,不给别人想太多的时间。但是我的女友说话声音很好听,语调平和,就象海风轻轻吹起来,海就缓缓地退了。我试着想些刺的意象。我想起我的初恋,海立刻没了,蜗牛缩回了壳。我暗暗埋怨自己记不好,我的初恋是平啊,想到这儿,我上下左右的房忽然变成了肥似的,点睛的头不见了。我又试图回忆我以前见过的所有场景,应该说,我受过良好的情教育。我就读的中学是出了名的坏学校,校长和新来的女老师跳舞摔在地上折了条腿,体育老师辅导女生单杠被不只一次骂了氓被了嘴巴,我在那里第一次见到同学中传的印刷精美的国外内衣广告、《阁楼》和《龙虎豹》。我有一个大我十岁的哥哥,他从小就是出了名的坏孩子,旷然澹处,特立独行。从我记事起,哥哥好象就斜背一个军挎,里面有三个干馒头和一片菜刀。老妈说他,他就摔门出走,睡长途车站啃干馒头;别人说他,他就出菜刀剁他的舌头。后来开始工作挣钱,哥哥的手包里面有三厚打子人民币和菜刀大小的手机,他说他要学英语,就买来了录像机。我知道他的片放在哪儿,他所有的抽屉,只有那个抽屉上锁。这个土鳖上锁的是第二个抽屉,我拖出第一个抽屉,伸手就能从上边把第二个抽屉里的录像带掏出来。录像带的标签注着“FOLLOWME(跟我学)”带子没全被冲,开始还是“跟我学”的音乐,还是那个瘦瘦的英国主持人颠颠地小跑上楼,可是镜头突然一转,接下来就是几个西洋男女颠龙倒凤了,除了哼叽,半天不说一句完整的英语。没看五分钟,我就得出了结论,我所受过的所有教育都是正确的,资本主义就是腐朽没落。我仔细地回忆,可是好象没有作用。我的形象思维太差,脑袋里只有胳膊、腿和其他部件,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构不成完整的刺画面。我解析几何、立体几何都学得很差,辅助线很少添对过。情急中我想起了黄书:手抄本、二拍、《蒲团》、中文系那帮人利用上个暑假空余时间和他们导师的北图图书证誊写的《金瓶梅》被删截部分,一个个文字象一个个点,脑子里嚯地一串冒热气的图像,海又涌起来了。我自己都不能否认,我在文字上,感觉超常,才气纵横。我专心致志做的第二件事是把她的子下来,她的腿的确不细,她的牛仔又很紧,而且我下一截儿,她就抻上一块。我想起数学老师教我们负数概念的情景,老师循循善,他说“我向前走三步,我再向后迈四步,我一共向前走了几步?”我开始领会到三言二拍中反复强调的一个观点:所有的强,除了受害者被打蒙,都是诬告。没有双方配合,这件事情做不成。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我的女友问道。
“时刻准备着。”我恶狠狠地说。
等我再看她的时候,她的子已经是负一百了,一直蜕到脚踝,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的女友是个明快决断的人物。我问为什么不把鞋了,子可以扔到厚朴上,然后钻进我的被子,让我们仔细看清彼此的结构。她一脸诧异,好象我缺乏起码的常识“这是宿舍呀!”她又看了一眼宿舍门,是锁了的。周围的气氛紧张而刺,她目光坚定,让我想起电影里有丰富对敌斗争的地下工作者“这是敌占区呀!”而我是向往光明的热血青年,充勇气但是远远不够干练。
她平躺在我下面,我和她离得很近,她的脸好象比平常大了许多,不抬头仰望,看不到边际。她的房没了罩子,象两张煎饼似的摊开,我懂,这是因为该死的万有引力。她的皮肤好象也糙了很多,各种细小的疙瘩呈现不同的状。我真的认识她吗?她的紧身型牛仔和运动鞋胡乱堆在她的远端,对我构成了极大的障碍。那堆东西象重刑犯带的脚镣,我是借工作之便,想一逞私的典狱长。可是我真的够不着啊!这对我的信心是极大的摧残。我把《素女经》、《玄子》当经史子集研读过,什么四态、五征、三十式,了然于。我好象是个刚入江湖的侠客,在别人的园子里了路,园子里肯定有狗,手里只有寸长的半截打狗,九九神仙法是偷偷背过,但是没见师傅使过。我傻愣愣地僵着,手里半截打狗,够不着,也不知道够哪儿,更不知道怎么够,够着了又怎么办。
我无助地看了她一眼,她宽容地一笑,牵了它,把我领进她的地盘。我想,她明显感觉到我控制在她手上,这种感觉应该让她心花怒放。她的手停顿了一下:“你有没有套子?”
“我闹了肚子。我在小卖部买了手纸。”
“你有没有套子?”
“我为什么应该有套子?”
“你是男的。应该你准备。”
“用是为了你,应该你准备。”
“你没有责任感。”
“有责任感,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买。应该是国家统一发的吧?计划生育是国策呀。是不是跟以前发粮票、油票似的,每月领去?发放原则也应该和发粮票、油票一样;家里人口越多,发的就应该越多。因为人口多,说明家长能干吗。人家那么能干,你还不给人多发,孩子生出来,又处处和人家找别扭,不是成心不人道吗?可是我爸妈早过了情年代,我也不能我爸爸隔了这十来年再向居委会大妈们开口呀。她们一定在一晚上让方圆五里的人都知道,我爸就出名了。我直接跟大妈要,她们肯定不给我呀。肯定要查我有没有结婚证,好象旅馆登记员。我要是没个代,她们肯定不会放过我。好好审审我,没准顺藤摸瓜端掉个土娼窝点,立个功。我第一次在楼头抽烟就让她们告诉了我妈,看我妈不管就又给班主任写了信,她们警惕可高了。但是她们知道的数据肯定很有意义,到底中国老百姓平均一个月做几次,做多做少和他们家庭幸福成不成正比?不胡想了,还是去买吧。一个星期不刮胡子,借我哥那件皮夹克,把领子立起来,总不会显太小吧。但是买套子是不是得出示身份证,可能还要单位证明。手续不全,售货员打个暗号,门背后就会窜出警察把你拷了。就是手续全,人家愿意卖,可是买什么呀?听说有很多牌子,天津胶二厂的,独资的,合资的,包装上画女的的,画男的的,画男的和女的的,买那种呀?你肯定还没有用惯了的牌子。我也不能让我哥推荐几种。我想都是大机器生产了,用总是都能用吧,不就是个挡头儿吗,不漏就行了吧。但是有一个问题必须解决,就是大小问题,就象买鞋、买衣服、买帽子,你一定得知道大小。太大撑不起来,没用;太小会影响血供应,严重了要坏疽的。长短是不是也得考虑?这东西和鞋、衣服、帽子还不一样,你不能试穿试戴,没有试套子间。衬衫也不让试,开了包装就得出钱。但是买衬衫可以看身材,具从外边看不出大小,和高矮胖瘦也没有必然联系,比如武大郎就是有名的秉赋异常。就算售货员诚心帮你,看它平时的样子估计它战时的样子,能准吗?”
“你没有套子,今天就不能进去。我在危险期。太危险了。”
我觉得我已经快疯了,我第一次为它进行献媚活动,我知道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开始:“我保证不在里面。”
“你第一次没有这样的控制能力。”
“我不是普通人。我向主席保证,我有这个能力。”
她没出声音地叹了一口气,领了它往里进。那里哪儿是哪儿呀,我眼睛注视着我女友的大脸,心里纳闷,又不敢下去看个明白。它好象撞上了一道门,门是锁着的。她的手又不动了。
“我被你说干了。”
“我为什么不会被你说软?”
“你在闹肚子。”
“你没有想象力。”
“你给我讲个坏故事吧。”
她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态天真无,深深地打动了我,在橙黄的灯光下面,她忽然若桃花。我的眼光逐渐离起来。我的女友很少夸我,她说我已经太自负,再夸就不好了。但是她有时候会表扬我,听上去,很难判断是夸我还是骂我。她说我有一个极大的优点,我能在所有女人身上发现美丽,从十六岁到六十岁。那句名言,说生活不缺少美丽,而是缺少发现,用在我身上最合适。她说我觉得一个女人美丽之后,神态就会圣洁纯净,眼光就会离起来,让那个女人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美丽的人,至少在那个瞬间。如果我是那面世事明的镜子,女巫来照镜子,我肯定会真诚地告诉她,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不晓得什么白雪公主。女友说我的眼光离起来之后,我会变得风姿特秀,俊感。她是从我这里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是眼波,柔情似水。很久以后,她告诉我,我在第一次进去之前的一瞬间,眼神妩媚入骨,她那时感到身体的微微震颤,江河奔,已经不需要什么坏故事了。
她的手再次引它进入。我的女友皱了皱眉头,咬了咬嘴,看来电影里讲的太夸张了,没有尖叫,没有坐老虎凳似的表情。它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手足无措,一点也不适应。没有一秒钟,它忽然觉得很热,一件事情将要发生,从头顶的百会到尾椎一阵缩紧,好象肚子又在闹了,憋不住了。我一时间分不清是哪个憋不住了,应该优先控制哪个。女友似乎已经感觉到它的异动,她往上身,我就势下滑。但是它好象已经出来了。我拿了手纸就往外冲。
“你干吗去?”
“我憋不住了。”
“你在里面了?”
“我憋不住了。”
“你在里面。”
“我要上厕所。我憋不住了。”
“你在里面了!”
我上厕所回来,躺回被窝。过程中她一动不动。我把手纸扔给她,让她也收拾收拾,她还是一动不动。我知道她在想事情,她的脑子里一定在过电影,全是小画片。她是那种能马上想到事情最坏结局的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她一定在想我一定是了进去,她一定会怀孕,学校家长一定会发现,一个风萧水寒的冬天,她一个人背了行李走出校门。然后,被这种不令人满意的结局激励,她会想出全盘的解决方案,让这种结局不可能出现。我的女友表情遥远,我想到学过的《无脊椎动物学》,雌蜘蛛在之后击杀雄蜘蛛,赢得精神宁静、身心自由和补充体力的点心,可以以寡妇的身份疯狂寻找下一个猛男或是安心抚养遗腹子。编码蜘蛛这种品行的基因一定传广远,我在我女友平摊的大脸之中,读到了这种基因的表象。我很想安慰她一下,但是觉得自己也很委屈,童男子也有童真啊;我也有很多事情要想,我不喜欢失去对自己的控制,不喜欢把萝卜雕成花的那种复杂,不喜欢一把钥匙只能开一把锁的混蛋逻辑。于是我也一动不动,目凶光。
我听见厚朴在敲门。他在门外高声叫喊:“秋水,开门。我忘带钥匙了。‘社’老师病了,没来上课。据说是困难,去找老中医去看了。你不用去校医院找病假条了。秋水,开门!我看了会儿书,忽然想起来,那本你们一起胡编的武侠小说还没看完,还差一个结尾。秋水,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闹了一天的肚子,能跑哪去?你不许一个人偷偷躲在被窝里练习。你再不开门,我可要造谣了。不对,你女朋友一定也在里面。开门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要不我可要闯进去了。”我的女友还是一动不动,我刚要去开门,她一把将我按住。我于是也继续一动不动。门真是一个好东西。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门,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天夜里,腹泻还是止不住,而且发了高烧。我去了校医院急诊,落到了张校医手上。她给我查体的时候,我忽然想,她能不能查出来我已经不是童男子了。有两个学生喝酒摔到沟里,头破血。值班护士都去忙他们去了。张校医兴致盎然,说要在我身上尽医生和护士的双重职责,不仅给我看病,还给我打针、打点滴,我的烧要退,我要补、补充电解质。我一直感觉很冷,人不停地哆嗦。我的女友一直用身子半搂半抱着我,让我感觉她真的和我是一头的。张校医一直对我们的恩爱样子不以为然,她给我静脉穿刺的时候,我感觉我的手就象胡同老们衲的鞋底子。她一直强调她不是护士,穿刺不好不是她的责任。她第五次失败的时候,我想起我刚刚经历的第一次,对她充同情。继而恼怒于她的无能,象是骂自己一样,骂了她一句“你大爷的。”然后问她,知道不知道我会咬人的。大概是夜深了,张校医的反应很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出一声尖叫,看着我目凶光的眼睛,飞快地叫来了校卫队的农民兄弟。张校医和我在保卫科介绍情况的时候,我的女友上了一次厕所。后来告诉我,她的内上有血迹。我说不要洗,我想看一看什么样子。她说那有什么好看的,不洗会臭的。我想洗了也会留下痕迹,好多洗涤剂厂家都解决不了如何洗去血污的难题。我最终还是没有见过那条内,这使本来隐秘的情节变得更加扑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