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八月二十六,新皇登极典礼。
福临一早换上绣有十二章的大领朝服,头戴嵌头珠、舍林的朝冠,肩担月,神态威仪,虽只是六岁稚儿,却大有帝王之相,四平八稳,步出宫门。
一直等候在宫外的侍臣门忙上来,导引上辇。素玛急急跟出来,捧出一件火红的皮裘出来为幼皇加衣。福临摇头拒绝,小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侍臣不解地问:“虽然还在八月,然而清晨天气已凉,皇上为何不肯加衣?”
福临板着脸答:“今天是朕登基大典,此裘是红色而非正黄,焉可为衣?”又正拒绝素玛同车,命令道:“此为御辇,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素玛,你回去告诉额娘,从今起,朕就是皇上了,不再需要母宫女,所有侍候的人,一律换成太监。”
他神色的威严,连领路的朝臣也被折服了,不暗叹:且不论幼皇是怎样登基的吧,但他的确是新一任的真命天子,真正的皇上,正该如此!
众侍臣遂拥着龙辇出东掖门,来到崇政殿,诸王、贝勒、大臣已在殿前齐集跪。福临下御辇,上御殿,端坐在金龙宝座之上,接受群臣三拜九叩,改国号为顺治元年。正式宣告了大清王朝新篇章的开始。
次年,多尔衮杀进北京,崇祯缢死煤山,清大军入关,称主中原。皇太极的遗志终于在他死后一年得以实现。
只是,他再也看不到了。
庄妃大玉儿和她的姑姑哲哲并肩被尊为两宫皇太后,凤辇一路穿过正门、大清门、承天门,经端门、午门抬入慈宁宫,招摇过市的那一刻,大玉儿的笑容一定很得意吧?
她虽不曾垂帘听政,然而却是实际掌握着那握有天下权柄的男人,而且是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儿子,一个是她的情人。她终于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历史和皇族政治曾经给过她的那些不公平待遇,如今被她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终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也许她不是历史上第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女人,但却是第一个既掌握着实际政权、又拥有母仪天下的贤良名声的皇太后。
她,才是真正的历史英豪。
而她的可怜的情人多尔衮,那个一而再再而三捐出皇位的英勇王爷,在顺治登基后,立为摄政王,继续浴血沙场,东征西战,为顺治、为大清打下了无限江山,却并不能落下一个善终。
顺治七年十二月初九,多尔衮在围猎中传奇地自他驰骋了一生的马背上跌下来,猝逝于喀喇城。史书上说他是跌伤暴毙。然而一个马背上长大的巴图鲁,一个清第一骑士,竟然会因为跌马而死,又怎能让人置信?
但是不论怎么说,他的死成全了福临,这个多情而孱弱的少年天子,得以提前亲政。只可惜,他并未能在皇位上坐得多久,便神秘失踪,有人说是死了,有人说是出家,成为清史上又一个悬而未解的千古之谜;同样的,皇位在又一次众说纷纭的争执之后,落在了他八岁的幼子、后来的康熙帝头上,孝庄皇太后遂得以再一次做了不垂帘的实权太后。
而那个可怜的建宁公主又将怎样呢?她一直在永福宫里长大,表面上享尽了皇太后的温柔眷顾,并于十二岁那年,由皇太后亲自指婚嫁与汉臣吴三桂之子吴应熊,成为清朝历史上惟一一个下嫁汉臣的清格格。谁都明白,这次政治联姻只是虚晃一,吴应熊与其说是额附,勿宁说是人质更为恰当,格格自下嫁那一天起,已经注定是一个饵,一场悲剧。这可以说是大玉儿对于绮蕾最终也是最彻底的报复了。
至此,庄妃大玉儿终于获得了她一生中最完美无缺的胜利,她的生命中,再没有一丝遗憾一点阴影。但是假若时光重来,假若她可以得到皇太极最深的眷顾,假若没有绮蕾或者海兰珠,她,还会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呢?
也许历史的传奇,朝廷的恩怨,政治上的翻云覆雨,以及天地间的改朝换代,都不过只是为了成全一个女人的妒忌罢了。
西岭雪2004年6月29星期二于西安灞柳生态园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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