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爱,有时需要冒生命的险
孙哲正在另一家医院病房,照顾瘫痪在的爸爸。老爷子现在麻醉还没醒。两个职装女探头进了房间,招呼孙哲到走道上聊几句。
其中一位自称是张嘉平的行政助理,叫Julia:“张总要我联络您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地方,这是格致礼仪公司的总经理芳芳女士,她也是我的好朋友,她在做红白事方面是非常有经验的,您看现在有什么事是需要我们立刻做的吗?”
孙哲的眼睛红肿着,头也昏昏沉沉:“我现在这里头绪比较,因为这是一场交通事故,肇事的车辆是一个地产公司外包的土方车,可能要打官司,所以我现在不知道这个后事怎么料理,是要等官司打完了呢还是要先火化?”
另一个叫芳芳的女士说:“孙先生,这个您问对人了,我们公司之前有过处理这样case的经验,我这里有个非常好的民事赔偿案的律师,您只要交给他做,他和公安那边直接对接,把现场和后续的资料留存,我们的红白事按自己的节奏进行就行了,不需要等那么久。因为你想,一个案件通常的审理到结案到最终的赔偿,有些甚至拿不到很多赔偿,这个过程会很久,老人家总要入土为安的,总这样放着肯定不是个事,而且也影响到生者的正常工作生活对不对?医院不会允许这样长时间存放的。”
孙哲:“这个事你们很有经验吗?”
芳芳:“呃,很有经验谈不上,但办起来还比较妥当的。”
孙哲:“请律师我需要付多少费用?”
芳芳:“这个不需要的,等案件打完以后他们分赔偿金的一部分就可以了,您需要跟律师谈一谈吗?我现在可以跟他联系,他在民事赔偿,尤其是工程车肇事赔偿方面非常有经验,过去几年他打了十几个这样的官司,都获得了非常好的赔偿结果。”
孙哲:“好,你让他联系我姐夫吧,就是张嘉平,这方面他比较擅长,我没跟律师打交道的经验,而且,我太太生孩子还在医院,我还没去看过。”
和睦家这里,静波妈悉心照料着女儿,帮她做各种按摩:“你得,唉!是我这个当妈的疏忽了,忘记提醒你怀孕中期的时候每天一下房保持腺通畅。”
静波大叫:“哇咔咔!快拿相机,快拿相机!见证我这一生最感的时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耶!生孩子好有收获哦!”一丫淡定地答:“很快就缩回去了。”
静波:“缩我也愿意啊!一生竟然如此绽放过!”
冯莹更淡定地回答:“等你缩回去能垂到肚脐。”
静波吓得不轻:“不会吧?!”
静波妈说:“你以为妈妈这么好当的?要不人家为什么说伟大的母亲,不说伟大的姑娘?母亲就是意味着牺牲的呀,牺牲时间,牺牲身材,当妈的女人,你就不要想复回原位了。”
“哼,孙哲要是敢辜负于我,我就…”静波用手做了个“咔嚓”的姿势“与他同归于尽!我现在不在他脸上刺字与我匹配,就已经很善良了!”说完掀开衣服,看看肚皮上的妊娠纹,叹了口气“我要得忧郁症了,把我儿子抱来我看看,缓解一下我的忧伤。”
静波妈看了下表说:“是到喂的时候了,我去问问医生,看能不能抱出来。”静波妈出门去抱孩子。静波忧虑地问冯莹:“姐,你说这黄疸高到底要不要紧啊?”
冯莹也没经验,就照搬医生的话说:“这…新生儿黄疸还算常见,你也别太着急,你们家吉泰黄疸指数不算太高,一般来说只要不是病理性的,七到十天也就消退了。”
静波的忧虑并没有缓解:“那要是不消退呢?”静波妈正好把孩子抱回来听到这话,赶忙“呸呸呸”说我们家吉泰不会。
静波叹口气:“我总是不放心,好好的宝贝要照光。心…”冯莹依然淡定地说:“习惯吧,以后有的是你心的时候。”
静波妈把孩子递过去,说:“是呀是呀。让他一,下得快一些。”宝宝一到静波怀里,小嘴就像盘一样直接到了头上,静波的脸都疼得扭曲变形了“哦哦哦”直叫唤。
静波妈看着心疼,还是让她忍一下,很快就通了:“你那种法舍不得下手,猴年马月才下啊!”静波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停地倒凉气:“不行了不行了,申请暂停!”
几双手一起把孩子抱下,孩子开始大哭,静波低头一看,眼泪滴答:“我真是吃的是草,挤的是血啊!真淌血了,会不会发炎啊!”静波妈让她换一边再试试,静波又开始哀号:“嗷——尼玛,我以为生孩子是世界上最痛的事了!哪晓得比下还不到十分之一啊!”冯莹在一边咯咯笑:“妈妈,注意语言美,孩子在旁边呢!”静波赶紧冲儿子举手:“Sorry!Sorry!你当没听见啊!下次捂耳朵!嗷——暂停!暂停!”
静波深呼吸了一阵,突然想起来问:“孙哲怎么还没来?爷爷别出什么大事了吧?”静波妈和冯莹对看了一下,俩人都等对方说。静波妈就是不作声,冯莹只好说:“还行,都在恢复中,你安心养你的,他们安心养他们的,互不叨扰。”
静波妈打断冯莹,岔开话题:“多喝汤水,下。”静波妈转眼看看汤,又说:“这个不行,她腺没通,这么油的汤要得腺炎的,我回去熬些粥吧!清淡些。”冯莹马上说:“别了,小姨,我让我家阿姨熬的粥,本来说今晚吃,等下让嘉平给送来就行了。”
孙哲终于来电话了。静波很有点激动:“哎!你那边还好吗?我和儿子…”她看一眼儿子黄黄的小脸,想到孙哲爸妈的车祸,犹豫了一下,一狠心:“我们都好!不用担心。”
孙哲情绪不高:“真是抱歉,这么重要的时候我竟然不在。”
静波:“未来还长着呢,什么时候看都行!爸爸妈妈情况怎么样啊?”
孙哲:“我明天过去看你,明儿再说吧!爸爸的情况比预想的好多了,虽然伤着脊椎了,但不太严重,严重的是骨盆和腿骨折。”
静波:“那妈妈呢?”
孙哲:“不说了,我这边律师到了,在谈论怎么跟施工方谈赔偿的问题。你和儿子保重,我明天来看你,需要我带点儿什么吗?”
静波:“不用了,我这边有人照顾,我妈陪着。你忙你的。”
陈QQ空俩手晃着就进了静波的产房。静波已经在地上溜达了。陈说:“快的呀!我以为你到现在都爬不起来呢!”妈妈看静波恢复得快也高兴:“顺产就这点好,恢复得快。”静波笑着指隔壁的剖腹产的产妇:“她到现在还哀号阵阵呢!”那产妇立刻配合着哎哟两声。
静波妈数落儿子:“你这是到医院看人的吗?一点礼数也没有,空着两手。”陈QQ嬉皮笑脸地说:“嗨,自家妹妹,又不是外人,那么见外干吗?”
静波噘着嘴:“你还不如当我是外人呢!我连外人都不如!谁当你内人谁悲催。”陈QQ仍然嬉皮笑脸地问静波,伤心了?静波点点头。“有多伤心?”“好伤心。”
陈QQ从兜里掏出一大红包,冲静波扬着手:“两万块钱,能弥补你的伤心不?”静波转颜喜乐,狂点头地抢过红包:“能!能!”陈QQ指着妹妹冲妈妈哭笑不得地说:“你女儿,整个一见钱眼开!”旁边新生的吉泰也突然瞪大了眼睛,对着红包目不转睛。陈QQ大笑:“而且这还遗传,带着孩子也是一财,我来半天了都不看舅舅一眼,看见红包就精神了。”
妈妈打了陈QQ—下:“没正形,都当爹当舅舅的人了。”
陈QQ口无遮拦地说:“当爹和当舅舅,这可都不是我自愿的事儿,都是被当的。不过吧,这孩子,命硬的,刚落地,就死了。”
妈妈脸色顿时黑了:“大宝!你胡说什么?!”静波愣住了,半晌才问:“啊?什么?”
陈QQ看着妈和静波的脸:“哦!你们还瞒着静波啊!可你们也没告诉我要瞒着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到哪儿都招人厌,我走了,我走了。”
静波愣在那里,半晌,幽幽地念叨了一句:“怎么好好一个人儿,突然就走了呢?”妈妈不说话。静波接着愣愣地自语:“其实,东西啊,桂圆啊,拿不拿的有什么要紧呢?我当时就不该让他们去…”静波妈不忍心看女儿这样,宽慰她说:“你都那时候了,能把自己顾上就不错了。”
静波眼泪哗哗地往下掉。这算咋回事啊!一想到老人是为自己和孩子…静波心里就过不去,以后怎么跟孩子说呢?怪不得孙哲到现在都没来看她们母子…静波看着旁边睡得像天使一样的孩子,一个只能从相片上知道什么是的娃,静波又悲悲切切了。
静波妈摩挲着她的头发,劝道:“你哥哥,口无遮拦。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啊!小哲不来也好,他那边的医院里,戾气重,别把不好的气息带过来。”
静波抬起头:“妈,你不用安慰我。需要安慰的人是孙哲。我自己的孩子,我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我是怕,孙哲家的人和外人,会像我哥那样想。”
静波妈起急:“那都是迷信。迷信不可信。这世界,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光生不死,哪儿盛得下啊!”“别同一天啊!这以后,我儿子还怎么过生日啊?”静波看着睡着的宝贝就难过。
静波妈让她放心,生的喜悦总是会盖过故去的忧伤的。刚开始可能的确大家心里都不舒服,过些年,就都淡忘了。静波抚着孩子的小脸,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是怕,本来是会淡忘的,因为这个孩子,倒总是记得了。”
静波妈有些紧张,打断静波的话说:“孩子啊,这话,你可不能说啊!当你亲妈的面,说说也就算了,在孙家人面前,一点儿都不能。说到底,这二老是为了你才来回奔波,才出事的,你这种私心,会让人觉得你没心没肺的。”
静波叹气:“妈,我怕的就是这个。我,突然间,就背上一身的人情债了。我又没有任何选择权,也不是我让他们来来去去的,但我怕,孙家的人,他妈妈家兄弟姐妹那么多,到时候把账都记在我身上。我倒成罪人了。”
静波妈揽着女儿,爱抚着她:“这也是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坐月子,人要轻松,不要有负担,人家怎么想,那是人家的事,你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把水养好,把孩子养壮是你的责任,其他的,跟你都没关系。那些个旁人的流言蜚语,又不会进入你的日子,你只当不知道没听见。”
孙哲这边的事情太过复杂,他和姐姐把律师与张嘉平、Julia约在一起商量。张嘉平对Julia说:“孙哲到现在连孩子都没看过,他两边都有任务,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就你吧,你就说是他干妹妹,阿姨的干女儿,这样就比较好处理关系了。”
Julia点点头:“好,那孙先生…哥哥你列个亲友名单和联系电话,我负责通知到人。”说完在列出的事项上打个勾“下面让吕律师谈谈…”
孙哲跟张嘉平耳语:“姐夫,我得跟你借点儿钱了,医院里催款催得吓人。这边花钱的地方很多,我…”
张嘉平掏出一张卡递给孙哲:“密码080306,偶得的生日,你随时取。”孙哲再三感谢。
母亲的后事料理得刚有了头绪,孙哲又回到爸爸的病前。前已经聚集了一堆人,各亲戚,大家嘘寒问暖的,还有抹眼泪的,一群人里,总有一两个没眼力见儿的说让人讨厌的话。孙哲的小姨妈就是这样不出工光出嘴的:“阿哥啊!这可怎么办呢!你以后谁照顾呢?我心里难受得呀!小倩啊!你以后,就搬回去,跟你爸住!照顾你爸!小哲呀!你爸爸以后这个样子,医疗费肯定少不了,你要负责出钱,一个出钱,一个出力,老太太在天之灵会好受些。这孩子啊!刚落地就克,我跟你们讲啊,这都是命喏!这孩子就是来索命的。阿哥啊!我劝你,以后一定要远离这个小孩,他这次没拿走你的命,下次不晓得还出什么状况。你要千万离他远一点,最好看都不要看。”
孙哲爸脸色铁青。孙哲和姐姐在旁边听着不高兴却也不敢说。最后还是孙哲爸止住了她不招人待见的话:“好了好了,谈谈后事怎么办。小哲啊,我看头七能办尽量办了吧!入土为安。”孙哲嗫嚅着说怕来不及。
孙哲爸说:“来不及也要来得及,宜早。还有,你不要听他们的什么克不克的,孙子,是你妈妈盼望一生的事,为这个小孩她做了你们多少工作付出多少牺牲你也是看到的。她走都走了,这最后一眼,一定要看!静波带着孩子要出席。”
全场肃静。
孙哲姐斗胆问了一句:“那…静波家里的人会同意吗?”孙哲爸像是没听到,仍对着孙哲说:“小哲,你去,你去跟静波说,就这么定了。”
静波再见孙哲,已经是产后两天的事了。孙哲一脸疲惫加颓废状,胡子拉碴,衣衫脏兮兮的,且了大半身儿。他进门就问孩子呢,看见孩子立刻抱过去亲。
静波摸摸孙哲的头,又摸摸孙哲的背。孙哲并不搭腔。静波言又止,看了眼孙哲,把头靠在他的身上。“以后我和你相依为命,以后,我疼你。你别难过啊!”孙哲依旧不说话。
静波天生嬉皮笑脸不太会安慰人,她不知道这时候说什么深情的话才能拂去孙哲的消沉:“人,总是有这一天的。我知道你没有准备好。我也没有心理准备。我一直以为会等到我们家孩子长大成人的那一天,能参加他大学毕业的典礼呢!世事难料。”
孙哲累坏了,也吓坏了。他这一生,都没碰到过这么大的阵仗。以前有个事静波还能扛一扛,如今,静波扛儿子去了,他一夜之间,成了栋梁。
静波摸摸孙哲的脸:“孩子爸爸,你放心,妈妈会对你好的,妈妈会照顾你的,我会对你不离不弃,永远替代守着你,啊?别难过。”
孙哲抱着静波出神。静波不知孙哲的沉默意味着什么。过半天,孙哲问:“孩子,这两天,好不好?”
静波叹口气:“宝贝生出来查出黄疸值高,急死我了。”
孙哲急了:“啊,那你怎么没告诉我?”
静波温柔地说:“你爸妈出事了,我知道你急,怕你担心,怕给你添。”
孙哲有些不好意思:“你呢,你恢复得好不好?”
静波舒口气:“你终于问到我了!你个没良心的,我心里都惦记着你,老怕你不好受。我这心里,这两天难受得呀!”
孙哲拍拍静波:“你身体,底子真是不错的,看起来还行,比我想象的好。”
静波淡淡一笑:“是啊,看着比你干净。你好久没洗澡了吧?”
孙哲疲惫地着双眼:“没回去,爸和妈的事,一直没停过。”
静波突然一个灵:“坏了!猫!陈咪咪得饿死了吧?我的陈咪咪!”孙哲头大:“人都不行了,哪还管得上猫啊!”静波却不依不饶,吵着要回家,说着就要下地穿鞋。
一直在一边沉默的静波妈急了:“别动别动,开什么玩笑,我回去,我替你你的宝贝,别真饿死了。小哲,家门钥匙给我,我这就回去。”
孙哲看看窗外说:“妈,外头下着雨,你连车都打不着。”
静波急得要哭了:“那,那…陈咪咪怎么办呀!”
静波妈:“哎呀,月子里,急不得,哭不得,回头眼睛坏了,你又不能再生一个掰回来,我去,我这就回去,不行我走回去。”说着拿过孙哲递来的钥匙,带上伞就走了。
孙哲埋怨静波:“人都顾不上了,哪顾得上猫啊!你知道外头水有多深吗?明天就出院了…”
静波脾气上来了:“可是,猫三天不吃不喝,就死了呀!她不仅仅是猫,她还是我们家一口人啊,是孙吉泰的姐姐啊!”“你舍得让你妈淋着雨回去啊!”“我去!我去把我妈换回来!”
孙哲马上求饶:“好好好!我去,我去!你好好替我看着儿子,你都这样了,还不闲着。”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被孙哲叫回到医院的静波妈站在窗前,看着外头阴暗的天气和磅礴的大雨,有些暗自焦急和不忍。这惊天的暴雨,万一孙哲为只猫再出什么事儿…静波妈头皮一麻,吓得不敢往后想。静波也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现在想想,跟邻居搞好关系是多么重要!把钥匙丢他家一把,什么事就能让他替我照看一下了。现在的城市生活,是不好。”
静波妈感慨:“你们俩那作息,能跟谁碰上头啊?人家不投诉你们,都已经是好邻居了。”
静波来来回回地走着,对妈妈说:“妈呀,我现在才能理解什么叫‘手心手背都是’。孙哲也是亲的,咪咪也是亲的,我哪头都放不下,现在又多个小的。孙哲别出啥事啊!”静波妈笑了:“你呀,爹亲妈亲,都没你那猫咪亲。”
静波一脸幸福:“开什么玩笑,那是我亲手带大的,亲自跳进下水道捞上来的,吃饭都跟我吃一盆儿,睡觉跟我一被窝。孙哲认识我的时间也没这咪咪长啊!”静波妈望望窗外:“可孙哲是你丈夫,小孩的爹啊,家里这段时间已经够多事之秋了,他要是再碰个车什么的,你得后悔死。”
静波吓得直想“呸呸呸”:“妈!你别吓唬我了,你还嫌我心不够焦么?你得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一头的汗!”
静波妈赶快拿着巾上来擦:“急有什么用啊!坐下坐下!擦擦。产妇本来就多汗。”又双手合十对着窗外仰头拜着“上天保佑,上天保佑,我们一辈子行善积德不做坏事,没道理碰到这么多不好。”
静波:“哎呀,妈!你别这么说!我婆婆,人也好的,大善人一个,不也碰着这事了吗?我心里怕怕的。”
静波妈:“不怕,不怕。我没那个意思啊!我就顺口那么一说。不过啊,静波,孙哲已经是没妈的孩子了,你可得疼他。以后对他好点儿,别动不动就吼人家。”
静波:“我努力,我克制…其实,我对他,好的,我虽然有时候脾气坏点儿,可他所有的事,哪桩哪件不是我扛着啊?看人要看大方向。哎哟,这雨,怎么越下越大啊!”孙哲开着车,打着车灯都已经看不见道路了,街面上有人弃车涉水。更糟糕的是,孙哲困意来袭,眼睛模糊得看世界像万花筒,想想静波的话和家里的猫,还硬撑着往家赶。终于,在一个立桥的桥下卡住了,水漫过半个车身,孙哲想弃车,已经不行了,门打不开。他用手捶玻璃,用脚踹玻璃,都无济于事,便在车里到处翻,看有什么工具,同时掏出电话拨给静波:“静波,水很深,车都淹到玻璃了,我打不开门。”
静波一下就慌了:“你打110,打110报警!”
“打不了,占线。你帮我报警…”
静波突然想起来:“后备箱,后备箱有三角架和锤子,你…”孙哲绝望地说:“我过不去啊!”静波一下就哭了。一丫正赶着过来送饭,抱着自己的女儿天二,提着饭盒走进病房。静波正捧着电话哭:“那怎么办,怎么办啊?”一丫见静波哭了也慌了,忙问她这是怎么了,静波妈也急得大声问,静波语无伦次:“雨大…水…把车淹了,孙哲…孙哲还在里面。”
静波妈抢过电话:“孙哲,你冷静,我让大宝给你打电话。”旁边一丫疯狂地翻手机,突然大喊:“别挂!让姐夫把车座位上的靠枕拔出来,里头有铁杆,照我说的做!”然后抢过电话“姐夫你把靠枕卸下来,看见那个铁杆了吗?”
孙哲在电话那头声音断断续续:“等!…有!有!…可我试了,砸不开窗!”
一丫喊:“你把那个杆进车窗的右下角往你的方向用力,玻璃就碎了!”
电话里听见“咔嚓”一声响,然后就没声音了,接着是让人揪心的盲音。
病房里一片寂静。
静波大哭起来。静波妈急得直跺脚:“你哭有什么用啊!再打再打…”
静波号啕大哭:“别是出事了吧?”
静波妈捂着口,又去安抚女儿:“不会不会。不要瞎想。”静波哭得几乎崩溃:“这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跟孩子代啊!”静波妈无语,心神不宁地望着窗外:“菩萨啊,我们家今年犯太岁吗?”哭声中,静波妈的手机响了,是静波爸的声音:“我在机场,打不到出租车,听说城里被水淹了!”
一丫接话:“我让天二爸去机场接爷爷吧。”说完正要拨电话,被静波妈一把按住:“信威!你就待在机场,哪儿都别去。等水退了再说。”静波爸急着看外孙:“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静波妈:“人家等得,你也等得!”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
一丫试探着问:“让天二爸爸去接吧?不然…”静波妈眼神犀利:“我不能叫我儿子冒险。等一会儿有什么关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吉泰号啕大哭,哭得让人更加心神不宁。静波把头进吉泰的嘴里,吉泰哭哭,哭哭。静波也哭:“没了。”
深夜,一丫靠在边睡着了,静波还在打电话。孙哲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静波人都蔫巴了:“妈,这儿还有面包,您吃一个吧!一天都没吃东西。”静波妈颓然地摆摆手:“我不饿。这孩子,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要急死个人了!”
凌晨三点,静波的手机惊魂地响起来,显示是家里的座机。静波眼泪瞬间掉下来了:“孙哲!孙哲!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
孙哲声音疲乏到虚:“我还好。陈咪咪没事儿,好得很,喝的是厕所的水,把桌上放的香蕉给吃了,就是把屎拉地毯上了,我刚打扫过。”
静波:“你你你…你怎么回去的?”
孙哲:“车我扔桥下了,走回来的。路上差点儿掉窨井里,好多窨井盖都被冲跑了。”
静波哽咽着说:“辛苦你了辛苦你了,赶紧洗个热水澡点吃的,冰箱里有酪我头上有苏打饼干。你赶紧睡,累坏了吧?”
孙哲:“我是要抓紧休息,明天要赶回我爸那儿。”
静波沉默了一会儿,提醒他:“是今天。已经快天亮了。今天我出院。”
孙哲懊恼地一捶头:“你别出来了!车都没了,交通也没恢复,先住着吧!好歹有吃有喝有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