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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的蓝色鸢尾――读安妮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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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情/能够心甘情愿/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

  那天在杂志上看到余杰说女作家写小说有三个顶峰,一个是张爱玲,那个演尽末世繁华的女子;一个是王安忆,那个纤细而精致的女子;最后一个是安妮宝贝。

  我忘了余杰是怎么评价安妮宝尾贝的了,但我很想知道。因为我想看看一个极度理性的男人是如何去评价一个极度感的女人。我想应该很有意思。

  我想我是喜欢安妮的,但有时候我会主动地拒绝。因为安妮总是给我大片大片措手不及的空以及内心流离失所的荒芜。我想那不是我这个年龄应该承受的。所以我拒绝。

  可是很多时候我需要一些敏锐细小的疼痛,让我抵抗生命中呼啸而来的麻木。

  只要你以相同的姿态阅读,我们就能彼此安慰。

  可是彼此安慰之后,是更加庞大的寂寞。

  在接触安妮之前我是个阳光明媚的孩子,接触之后依然是,只是双子星的另一面有些蠢蠢动而已。我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像安妮一样将自己——放逐,对,就是放逐。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我在陌生人面前得体地微笑,穿干净的衣服,写有些干净的文字。安妮对我来说就像是开在水中的蓝色鸢尾,是生命里的一场幻觉。幻觉降临的时候我们从时光的两个入口分别进入然后相见,幻觉消失,我们也就告别。安妮依然是那个落拓但美丽的女子,而我依然是那个用功读书准备考大学的好孩子,什么也没有改变。

  就像一个人在雨天里躲进一栋废宅,生起一团火,然后第二天雨停了,火灭了,人继续上路。那座废宅并没有改变人的方向,只是人会记得有个雨夜他在一栋废宅里用一堆火取暖。

  人会感激那堆火,而我会感激安妮。

  记得一年前我在桃成蹊——就是那个我曾经写到的书店——看到《告别薇安》的时候天在下雨,也是春天,可是寒料峭,高大的落地玻璃窗上雨滴沿着紊乱的轨迹下滑。那本蓝色的书被单独地放在醒目的位置,像安妮一样以孤独的姿态站立。

  安妮说书的封面上那个身穿白色棉布长裙的女子有着寂寞的手势,于是她接受了这个封面设计。

  而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书面上那种暧昧的蓝色,蓝中透出苍白,恍惚漾的感觉。

  我是个对颜色感的人,一种颜色对一个人来说注定是命中的囚,我们在劫难逃。我喜欢白色,有点纯净而无辜的感觉,像个受了伤的委屈的孩子。后来从小许的文章里知道,原来白色是一种破碎,是内心的流离失所。“白色有越的热情,但是容易被摧毁。”而小杰子喜欢蓝色,纯净的嘹亮的蓝色,蓝过任何一块晴朗的天壁。而小蓓喜欢红色,她说她喜欢明媚温暖的感觉。

  而小A喜欢黑色,且没有任何理由。

  “黑色是收敛的,沉郁的,难以琢磨的。很多有伤口的人,只穿黑色的衣服。因为这样不容易让别人看到疼痛。”

  有段时间看《告别薇安》看得很灰暗,心里空的。我总是梦见自己站在一个空旷巨大的停车场中茫然四顾,这种状态让我恐慌。

  有时候在街上走,突然看到花店里的蓝色鸢尾或者精品店里梵高蓝色鸢尾的复制画时,我就会想到安妮,那个在黑暗中孤独地写字的女子。她把字写在湖面上,于是那些水中的幻觉,一边出现,一边消失。

  一直以来,城市生活在当代文学中久久缺席,于是安妮来了,带着她那些阴郁冷的文字,也给人们带来了伤口以及疼痛。在安妮的字里行间,我们可以看到大批内心流离失所的人,他们有着空的眼神,寂寞的手势,以及一脸的落寞。所有无家可归的者在后现代的水泥森林中浮动,等待末世,接受宿命。而安妮笔下的爱情,在夜中渐渐幻化成了一把闪亮的匕首。

  她似乎是想用爱情来对抗后工业时代里庞大的孤独和冷漠。

  安妮是个喜欢旅行的人,而我也是,我曾经说过我的生命是从一场繁华漂泊到另一场繁华或者苍凉,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总能给我细小但深刻的感动。我喜欢走过陌生的城市,看那个城市里马路两边美丽的香樟或者梧桐或者什么别的高大乔木,看几个头银丝的老太太坐在院子里腌制泡菜,看一个年轻男人牵着一个年轻女人走过繁华的街道,看几个戴着红领

  巾的小学生乖乖地站在马路边上等红绿灯,看夏天灼热的阳光撞碎在摩天大楼的玻璃外墙上,看冬天寂寞的雪花飞进白墙青瓦的深宅大院。

  印象最深的是我在峨嵋山金顶的一个寺庙里住了一个晚上,晚上我睡不着,就裹着毯子起来倚在窗边听外面下雪的声音。清越而温柔。那一刻觉得天地空旷,十六年的光都在窗户外面静静地盘旋,我听到自己的青春在哼着小曲儿。年华似水。

  去年除夕的前一天晚上,我也是在上海的一栋木质阁楼里听窗外下雪的声音,以前听人说过,上海有全中国最寂寞的雪景。抱着毯子坐在上,想明天也许就能看见那样的雪景了。可是雪一会儿就停了。第二天阳光明媚,上海洗掉了长久以来的冷漠和喧嚣,街上冒出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大群大群的孩子穿着红棉袄在街上跑,司机微笑着减缓车速,这个温情的城市让我感动。而我也要飞回家了,我终于体会到过年的时候漂泊在外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情。而眼前浮现出爸爸、妈妈的笑容温暖而舒展。我知道,他们摆了一桌子的菜在等我回家。

  真的,很多时候细小的幸福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淹没我们,只是我们常常出于麻木而忽略。

  小许说她喜欢在火车上匆匆地邂逅一个人,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笑容,以及彼此间转瞬即逝的温暖。她说一个人在深夜的火车上,裹着毯子靠在窗子边上观望夜中铁轨外大片大片的黑色田野和山坡,以及偶尔零星出现的乡村的灯火的时候,心里是空的,但是平静而安宁。

  平静而安宁。这是我们可以用来抚慰伤口的东西。

  而安妮的旅行是漂泊,是放逐。她总是将自己扔在火车上,然后不说一句话地望着一个个靠拢而又消失的站台,窗外沉寂的绿色山脉,擦肩而过的列车上一张张飞掠而过的面容。安妮喜欢这种动的前行中的生命状态,尽管她知道且固执地相信生命只是一个空虚的轮回。

  我曾经一直在不同的城市和乡村之间徘徊,没有目的,只有前行。看到广阔的天空,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看到陌生的容颜,对我来说非常的重要。那是生命的体验。一个人只有去过很远的地方,见过很多的人,他才能够让自己体会到什么叫平静和沉着。因为无限延长和开拓的,其实是我们心的空间。

  很多人在城市的夹里营营役役,他们不知道生命有非常多的苦难和甜美,值得我们坚持,宽容和珍惜。

  那天在翻花谱的时候看到了蓝色鸢尾,上面写着:

  代表着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情,精致的美丽,可是易碎且易逝。

  于是想起安妮。

  一直以来,安妮在她的读者眼中都是个疼痛的女子,一个带着伤口衣锦夜行的女子。她的文字总是离人们身边的氧气,然后知道人们缺氧窒息。

  那天在榕树下看安妮新写的散文,写她工作的样子,写她健康的疲惫,突然发现了安妮明媚的一面,让人很是惊喜。有个网友评论说:安妮,很高兴看到你阳光灿烂的样子,丢开那些阴冷尖锐的文字吧,只要你快乐,我们都会快乐的。

  感动了,为那个不知名的朋友。

  快乐不是烟火只开一瞬,快乐永恒。

  送给安妮。也送给我所有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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