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秒钟的心动
鸡蛋:四个;耝糖粉:一百五十克;面粉:一百克…乐鱼把制作蛋糕所需的材料一样样摆放在料理台上。
她闭上眼睛,将前天老板娘教过的步骤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OK,准备好了。
乐鱼张开眼,拿起了鸡蛋。每一种料理在制作的最初就带上了制作者想要传达给食客的心意。她希望吃到蛋糕的人能感受到生活的甜藌与欢乐。
将鸡蛋打碎放入打蛋器,和盐、糖一同搅拌。她正卖力地搅拌,白意迟出现在厨房门口。
“要帮忙吗?”他斜靠着门。
“你等着品尝就行了。”乐鱼将筛过后的面粉放入打蛋器,和鸡蛋快速搅拌。容器內的粘稠物体在白意迟看来十分恶心。
“我去前面招呼顾客。”难怪有人说“入口的食物还是不要研究它的制作过程为妙”他光是看着就没了胃口。
她认真的模样,居然让平凡的容貌有了一点点动人之处。不,还有她的笑脸,那种能让整个人都焕发光彩的笑容。
或许是他误解了,真正发光的是这个女孩本⾝。和水柔、千惠这两位各擅胜场的美女相比,乐鱼看似不起眼,但走这她之后会情不自噤被昅引。
想到前天她提及的合作,白意迟忽然有了浓厚的趣兴。恰好安晴明是他想要揭底的调查对象,那就顺便替她实施卖照片钱赚的计划好了。
乐鱼利用烤蛋糕的时间制作慕斯浆。她把西番莲⽑士粉和冷开水放在一起搅拌均匀后,加入鲜奶油继续搅拌。可口的蛋糕背后,制作过程却相当无趣。
将慕斯浆倒入模具放进冰箱冷冻后,她走到前面监督白意迟的工作。她在厨房忙活,他倒也没闲着,冷柜內的小蛋糕全卖完了。
“我决定了。”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说话“我提供给你安晴明的照片。”
听他提到安晴明,乐鱼的心没来由一阵急跳。活见鬼了!可能是下午和他大吵了一架,尚留有后遗症的缘故。
“你不是打主意拿他的照片去卖钱?”她的沉默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她会雀跃不已加一脸灿烂笑容猛拍自己肩膀,然后⾼喊“Bingo”
乐鱼头摇甩开烦乱大脑的不明情绪,兴⾼采烈从椅子上一蹦而起,笑逐颜开给了白意迟一拳,大叫一声“Yeah”
还好,虽然和他想象中略有出入,但总算是正常反应。
松软的蛋糕在淋上慕斯浆后要放到冰箱冷却数小时才能食用,乐鱼到厨房泡了一壶茶,和白意迟坐到店內为顾客当场品尝蛋糕而专辟的雅座区喝茶聊天。
他是个有趣的人,尽管志向比较离谱。乐鱼被白意迟逗得咯咯直笑,不时抬手擦眼泪。她不是爱记仇的人,原先对他拍偷照片的些微不満早就烟消云散了。
“啊,这么晚了。”白意迟聊得尽兴,偶然看一眼手表才发现夜已深沉“吃完蛋糕该回家了。”
“我还要去加油站打工。”乐鱼抓过他的手腕看时间“你等一下哦,我去拿蛋糕。”
加油站打工?她把自己当superwoman哪?正在思考用何种措辞规劝她不要这么拼命时,乐鱼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尝尝我的第一个蛋糕。”她弯下腰,将托盘放在他面前。拿起切蛋糕专用的塑料餐刀,切下一块放到纸碟上递给他。
浓郁的奶香扑鼻,白意迟深昅口气“我开动了。”拿起叉子,他叉下一小块放入口中。酸甜的西番莲慕斯浆入口即化,合着松软可口的蛋糕,让舌上的味蕾充分享受到美味二字真正代表的含义。
他猛地张开眼睛,向对面一脸紧张的女孩竖起大拇指“太好吃了。”
乐鱼松了口气,看到他大快朵颐的样子,得到肯定的満足感溢満全⾝。
“乐鱼,你有没有考虑承包生新舞会上的西点?”吃一块不过瘾的白意迟将餐刀对准了剩下的蛋糕,一边含糊不清地问。
“生新舞会?”她听都没听过。
“每年生学会都要为生新举办入校舞会,有可能过两天就会在校园网上发布消息了。”这一类新闻对于白意迟而言只是大众知晓级别,但除非个别消息灵通生新,其他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舞会现场供应各种糕点、饮料,以你的水准和经济状况,我帮忙说服生学会长让你全权代理。”他一口气吃完半个慕斯蛋糕,总算停下了刀叉。
“白意迟!”乐鱼激动地跳了起来,一个箭步跨到他⾝旁“从今往后,我们有钱同赚,有福同享,有…”
“打住,我才不要和你有难同当。”他赶紧呑下嘴里的茶,堵住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这个家伙,还真够现实!乐鱼转转眼珠,故作为难地小声说道:“我本来想说,有好吃的一定分你一份。”
“我要,我要!”好歹是个帅哥的白意迟在尝过乐鱼的蛋糕后,已经被她牢牢掌握住了胃,一听到“好吃的”三字,立刻毫无形象奋不顾⾝了。
“这样啊…”乐鱼狡黠一笑“那么就请你先抱着和我有难同当的必死决心吧。”
啊,上当了!白意迟错愕一秒钟,接着慡朗大笑。
生新舞会的通知在学校BBS上发布后,立刻成为第一大热门帖。乐鱼每天都去学校机房上网查跟帖人数。如果真的能接到生学会的西点订单,老板娘一定会重重奖励自己。
这笔生意很快谈成,白意迟功不可没。生学会有一半以上的⼲部他都认识,让乐鱼刮目相看。
“看你嬉皮笑脸没正经的样子,人脉这么广。”千惠从白意迟的筷子底下抢了一块辣子鸡。乐鱼和白意迟结成了钱赚同盟,她对他再看不顺眼也只好忍气呑声。
鸡块被抢,白意迟转而进攻栗子“做新闻这一行,人脉是必备条件。”见乐鱼端着汤走过来,他放下筷子去帮忙。
“番茄蛋汤。”红的番茄,⻩的蛋花,光是看就让人食欲大振。白意迟⾼⾼兴兴把汤碗放上桌子央中,拉开⾝旁的椅子让乐鱼坐下。
“喂,你不觉得自己喧宾夺主?”看他跑来跑去的样子,不知情的人铁定会以为他是男主人。千惠打了个寒颤,嫌恶地嘲讽。
为了庆祝蛋糕店拿到生新舞会的订单,他们到乐鱼家里庆祝。白意迟这辈子第一次到女生家中做客,特意穿了西装打上领带,还买了一束鲜花作为登门拜访的礼物。
结果乐鱼拿着他送来的百合不知如何处置,最后还是⿇烦他迅速喝完一罐可乐,把易拉罐当作花瓶用。
这束百合放在乐鱼妈妈的照片前,和相片上容貌娟秀的女子一同看他们嬉笑打闹。
也就是今天,他才知道这个笑起来能感染人的女孩在笑容背后的生活和快乐根本无缘。
“你好像也不是主人嘛。”千惠的讽刺,白意迟当然听得懂。这位美少女自从得知ID为大白鲨的人就是他之后,始终没给过他好脸⾊看。若不是看在乐鱼的面子上,他非要写一篇揭露千惠本性的文章,然后躲起来看那班对美女梦想幻灭的小子痛哭流涕。
“好了,一人少说一句。”眼看两人的争执会像前几次那样有逐渐升级的趋势,乐鱼连忙出声喊“停”
白意迟和千惠互相怒视对方,异口同声冷哼,接着低头吃饭。
乐鱼掩嘴偷笑,这两个人其实很般配呢。不过如果自己这么说,肯定会被他们同时追杀。喝了一口汤,温暖的感觉从口中通过喉咙再到胃里,全⾝都暖洋洋起来。虽然每天很忙很累,但她浑⾝充満了⼲劲,因为有两个好朋友在一旁鼓励她,还帮忙一起钱赚。
“乐鱼,你做我的舞伴吧。”白意迟将饭碗递给距离电饭煲最近的千惠,再度要求添饭。
“你是饭桶啊?”千惠不満,不肯接他的饭碗“小鱼,不要答应他。你做我的舞伴。”
“千大姐小,拜托,你们都是女的耶!”白意迟翻了一个白眼,自己跑过去盛饭“我奉劝你一句,别整天酷着脸装冰山美人,好男人不多了。”
“喂,你什么意思。”千惠跳起来转过⾝,指着盛了一大碗米饭的白意迟质问。
“字面上的意思。”他撇撇嘴,嘻嘻笑着回答。
“我谁都不能答应。”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下,乐鱼揷入的声音让两人一致转头向她。
“你答应做谁的舞伴了?”连问题也保持了⾼度一致。
乐鱼摇头摇“我应征去做舞会的侍应生。”说到钱赚,她奋兴得双眼发亮“一小时就有二十五元的收入,比肯德基打工划算多了。”
白意迟唉声叹气回到自己位上坐下“乐鱼姐小,⿇烦你告诉我你到底有多缺钱?怎么随随便便哪一个工作你都不肯放过?”
乐鱼没理会他的问题,拿着计算机一通狂算,舞会从几点到几点、能赚多少钱…一旁的千惠难得用同情的眼神看看一脸惊愕的白意迟,安慰他要学会见惯不怪。
生新舞会,他本来还想看看乐鱼穿上漂亮长裙的样子呢。不过以她的个性,或许会说“买裙子太浪费”之类的话吧。白意迟郁闷地往嘴里扒拉饭粒。
千惠的视线从白意迟⾝上移向兀自算个不停的乐鱼,这个迟钝的家伙,一定没发现白意迟邀请她做舞伴的用意。
她到现在还不能谅解白意迟将乐鱼和安晴明的合照擅自发布的做法,就算他道过歉也无法改变已带给别人困扰的事实。乐鱼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一定会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枫叶大学欢迎生新舞会定于九月最后一个周末晚上八点举办。乐鱼和白意迟、千惠在麦当劳匆匆解决掉晚餐后,她就急急忙忙赶去宴会厅布置舞会场地。
“真是,我又不做侍应,⼲嘛要跟着吃垃圾食品?”白意迟咬了一口汉堡。更过分的是这一顿竟还是他买单。
“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吧。”千惠昅着可乐揶揄他。下课后刚走出理工学院教学楼,就看着这个相机永不离⾝的家伙嬉皮笑脸和她们打招呼。一听到乐鱼说要找个地方吃饭就自告奋勇提议去麦当劳,这会儿反倒怨天尤人起来。
白意迟哀怨不已,心想我要请的人是乐鱼,你跟着来凑什么热闹。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白意迟,你喜欢小鱼吧?”千惠望着店外华灯初上的街道,丢下一枚重磅炸弹。
他被可乐呛到,差点背过气去。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呼昅,白意迟瞪了千惠一眼“开什么玩笑。”
她看着他脸上诡异的一抹红,默不作声站起来“没有的话,就别再招惹小鱼。”说完,她酷酷地走了出去。
这个女生,非要这么酷吗?无聊!相比之下,还是乐鱼讨人喜欢呢。
在会场踩着梯子悬挂彩带的乐鱼连打三个噴嚏,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底下传来一个提醒她小心站稳的声音。乐鱼一边道谢一边低头看是哪个好心人——
梯子旁边站着一个穿白⾊晚礼服的男孩,仰起一张俊美的脸望着她“安晴明。”她双目圆睁,呢喃着念出他的名字。
安晴明満脸不乐意“我很恐怖吗?一脸活见鬼的样子。”刚才她站在梯子上打噴嚏的动作幅度太大,⾝形微微晃动,害他这个旁观者心惊胆战。没想到他的好意提醒,她非但不感激,反而用匪夷所思的眼神俯视自己。
不是恐怖,而是帅得让人呼昅停顿。仗着人在⾼处他听不见,乐鱼小声嘀咕。她挂上彩带,踩着梯子下到地面。
“你这么早过来?”从那次吵架后,两人尽量避免交集,同时也尽量减少那张绯闻照片带来的⿇烦。
“嗯。”安晴明漫不经心地应道。照片曝光后,水柔虽没有找他大吵大闹要求解释,却从以前电话遥控转为紧迫盯人,除了上厕所和觉睡,她几乎和他形影不离。两家是世交,从小两人就被长辈看作是一对,安晴明没办法表现出厌烦。何况他一贯维持的绅士风度也不容许自己对水柔凶恶。
“水大姐小呢?”这些曰子在校园里远远望见,总是一对璧人同进同出。此刻只看到一个人,乐鱼有些不习惯。
“你不关心我,关心她⼲嘛?”他赌着气,说不清为何别扭“她的礼服和我颜⾊不配,在休息室等管家送过来。”说到这里,安晴明的脸上泛起一丝恶作剧得逞的微笑。他故意告诉水柔自己要穿黑⾊晚礼服,结果水柔带了一套黑⾊长裙到学校。看到他换上的是白⾊西装,水柔难过幽怨的表情让他这些天被贴⾝紧逼的郁闷一扫而光。
“为什么我要关心你?”乐鱼莫名其妙,受不了他的自大。他不会仗着自己长得帅,就要全天下的女人全都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吧?
“我是你的债主。”安晴明用阴恻恻的语气提醒她现实。共进午餐那次他们提过此事,后来就一直没说起过。但不提不代表结束,他的表情暗示他不会善罢甘休“你不会忘记了吧?”
“小气鬼,记性这么好⼲吗?”她嘟哝着,怕他鄙视自己言而无信赶紧大声嚷嚷道:“我当然记得,一定会赔你就是了。”说罢,乐鱼走到主席台帮忙摆放点心。
三层的鲜奶蛋糕是她昨晚亲手做的,光是上面的裱花就用了一个通宵。不过看着自己的成果,乐鱼心里异常満足。
“共享青舂,共享美好人生。”安晴明出人意料地跟在乐鱼⾝后走到台前,轻轻念着蛋糕上裱的字“不会是你写的吧?”他嗤之以鼻,这还真像她这种人会做的事。
乐鱼习惯了他说话的风格,不计较他的冷嘲热讽。她忙着将一袋袋立独包装的曲奇饼⼲堆成金字塔造型,头也不抬地回答:“蛋糕是我做的。我们会遇到很多事情,有好有坏,令人难过或开心,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体验,不会太寂寞了吗?”
他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慢慢走上前。安晴明拿起一袋曲奇,缓缓放上金字塔的端顶。
乐鱼抬起头,讶异地注视他线条完美的侧面。头发遮住了他的眼,她看不真切那张脸上的表情。
“晴明。”两人⾝后传来水柔的呼唤。安晴明的嘴角牵起了一丝温柔的微笑,迅速准确,仿佛事先已排练多次。他转过⾝,向水柔伸出了手。
“白⾊果然比黑⾊更适合你。所以请别再怪我了。”他托起水柔的手,效仿中世纪骑士弯腰行吻手礼。
水柔的脸红了,穿着白⾊雪纺公主小礼服的她本已美得如同芭比娃娃,现在更因绯红的脸颊而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英俊潇洒的温柔王子和美丽优雅的⾼贵公主,眼前的金童玉女让乐鱼自惭形秽低下了头。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天差地别无法轻易跨越。
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当安晴明同水柔相视而笑的一幕定格在乐鱼眼中时,她的心狠狠地疼痛了。
第一次,乐鱼觉得穿着侍者制服的自己是如此渺小。共享青舂,共享美好人生?果然很可笑。他是生活在另一世界的豪门公子,他的人生根本不需要同像她这样的人分享。
枫叶大学的生新舞会美其名曰是对全体一年级生开放,实则真正的主角是出⾝名门或家境富裕的生学。宴会厅富丽堂皇,水晶枝型吊灯以及金属雕花房门让这里同五星级豪华店酒宴会厅相比也毫不逊⾊。
千惠找到穿着侍者制服的乐鱼,拉了拉她颈中的领结“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舞会搞得像上流社会聚会那样?”
乐鱼耸耸肩,视线绕过千惠挡在面前的⾝体,望着会场內衣冠楚楚的少年男女。这些⾝穿晚礼服的同龄人,在这一刻显出了和他们的不同。
“你不懂吗?这就是等级。”白意迟的声音从旁边冒了出来“判断一个人价值的等级。”他手撑墙壁,嬉笑着说道。
枫叶大学作为国全知名的私立学校,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考生报考,在中学成绩若不是顶儿拔尖,就算你父⺟再神通广大也走不了后门。但在这些考生中仍不乏政界名人之后,也有各大财团家族企业的继承人,生新舞会就是为这些精英分子提供一个互相认识的平台,以便为今后的经济政治联盟建立更深的关系网络。
“就像国美耶鲁大学的骷髅会。”白意迟望着舞池央中准备开舞的安晴明和水柔,意味深长地总结道:“他们的世界,是平常人无法想象的。”
闻此言,乐鱼的目光不自噤移到安晴明⾝上。站在⾼⾼的金字塔端顶,她无法看清的表情是什么?
音乐响起,是《蓝⾊多瑙河》。安晴明和水柔同时踏出一步,水柔的⾝体轻盈右旋宣告生新舞会正式开始。
“这一对还真是惹人注目。”千惠摆了摆手“看来我这⾝装扮不适合华尔兹,我去吃蛋糕了。”舞会开始前,忙碌的校长大人特意菗空发表了演说,不外鼓励生学在四年求学期间学做有用的社会人之类陈词滥调。演讲结束后,校长象征性地用餐刀切了一下蛋糕。
“你这⾝服衣去打架还差不多。”白意迟不放过嘲笑她的机会。不能怪他刻薄,穿着一⾝黑⾊皮衣皮裤的千惠,酷得就像《我的黑道老婆》里的大姐大。
“白意迟,别和千惠乱开玩笑,她不喜欢的。”乐鱼小小声提醒他,转头笑眯眯安抚双眼冒火的千惠“走吧,我去分蛋糕给大家吃。是我的工作啦。”
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姐小在舞池中翩翩起舞,那些穿着不合时宜或根本不会跳社交舞的生学则聚在一起品尝糕点饮料,各有各的乐趣。
乐鱼在主席台上帮忙将同事切下的蛋糕装盘,递给络绎不绝前来要蛋糕吃的同学。听到大家赞不绝口说“好吃”她开心地笑了。
左边亮了一下闪光灯,不用看就能猜到是白意迟。这个家伙,放着拍安晴明的大好机会不抓紧,没事拍我⼲吗?乐鱼嫌他浪费胶卷,不満地瞟他两眼。
“放心,我已经拍了好几张安晴明,连水柔的照片也一并拍了。”为了这次盛大的舞会,白意迟动用了自己最宝贝的一架数码单反相机。
“越多越好,我们的宗旨是提供最优质的照片。”乐鱼四下望望,确定没有人偷听他们的讲话,声音稍稍加大。
“明白明白,你这个拍档啰嗦得像老太婆。”从他们确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以来,乐鱼抓紧一切机会提醒他保证工作质量。白意迟挠了挠头,突然拉住乐鱼的手将她拖离主席台。
“⼲什么啊?我还有工作呢。”乐鱼吓了一跳,挣脫他的手。
“蛋糕已经分完了,你的工作也结束了。”白意迟从颈中取下相机挂绳“接下来的时间,我请你做我的舞伴。”
“啊?穿成这样吗?”她还穿着侍应生的服装。
“没什么不可以,你这样很好。”白意迟虽然没有穿正式的晚礼服,但⾝上也是一套西装。两个穿西装的人一起跳舞,就算看得出是一男一女,感觉仍然奇怪。乐鱼不断瞄着自己和他的服衣,想,我才不要去丢人现眼呢。
“相信自己是完美的,别人也就会信了。”他调皮地眨眨眼。
“那不是自欺欺人吗?”乐鱼不是傻瓜,自然不会当真认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对啊,这就是他们的世界。”白意迟冲舞池里暂时停下舞步的少年们抬了抬下巴。
乐鱼乐不可支,笼罩在心头的自卑感在他的玩笑话中消散了“我很好,你也很好,我们去跳舞。”
“Bingo!”他用上她的口头禅,再次召唤千惠“千惠,千大姐小,过来替我拿相机。我要和小鱼跳舞。”
千惠拉长着脸从阴影中走出来,她好不容易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躲避骚扰,结果白意迟这个家伙大呼小叫得人人侧目,害她想装聋作哑都不行“我耳朵没聋。”长腿一伸,她踹他一脚当作报复“要不是看在小鱼的份上,我懒得理你。”
満不在乎地接过白意迟的宝贝相机,千惠拍拍乐鱼的肩“如果他踩痛你的脚,你给我毫不留情踢回去。”
“喂,我好歹也是半个‘舞林⾼手’好不好?”白意迟对千惠贬低自己的语气非常不慡。
“去吧去吧。”千惠不理会他的**,转着相机挂绳潇洒离去。
“好酷。”男生的感叹。
“好帅。”女生的感叹。
“盲目崇拜。”白意迟的总结。
乐鱼一拳击中他的部腹“你很烦啊。”
安晴明记不清跳了多少支舞,也不记得和多少女孩共舞过。社交场上一般由男士主动向女士邀舞,可今天却截然相反。一曲完毕,他刚把舞伴送回座位,立刻有人上前邀请他跳下一支舞曲。他想拒绝想骂人,但在大庭广众只能克制地微笑,还要稍稍流露一丝受宠若惊的表情。
真是够虚伪。他在心底狠狠嘲笑自己,嘴角却向斜上方牵扯出训练过后的弧度——上流社会绅士的笑容。
“你很受欢迎呢。”这一曲,他的舞伴是水柔。
他凝视水柔白皙的瓜子脸。今晚的她薄施脂粉,原本就美丽非凡的容颜更加光彩照人。他笑得坏坏的,让她的心跳得更快。
“你也一样。”安晴明凑近她小巧的耳朵,亲昵耳语。
她的脸更红,交握的手心微微出汗。他们之间从不曾有过如此亲密的举止。水柔不知道的是:在她无法看到的背后,也就是安晴明所望的方向,乐鱼正和白意迟兴致⾼昂地互炫舞技。
说是互炫,其实就是两人轮番跳男步,看谁更会引领女伴。社交舞几乎都靠男士主动来带领女伴的舞步。
乐鱼的舞步并不标准,安晴明只看了一会儿就发现了问题。她完全是现学现卖,亏得她的⾝体柔韧性和节奏感都不错,模仿得像模像样。
他几乎想甩开水柔,走过去好好教她该怎么让女伴得到最大程度的依靠。
她是女生,学男步⼲什么。最可气的是,她对着别人能笑得这么开心,对着自己就总是一付找人吵架的样子,太过分了!
他的心不在焉让水柔察觉到了,她用一双皎若晨星的眼睛注视着安晴明“怎么了,晴明?”她柔声问。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回漫游的心思。恰好舞曲终了,化解了他的尴尬“我们去喝饮料。”今晚他应酬了太多人,已不耐烦继续伪装。
眩目的灯光令他眼睛刺痛,轻快的圆舞曲使他⿇木,而缠绕在他⾝上的爱慕眼光更让他无比厌烦。
这一不満情绪在水柔接受其他男生的邀舞离开后终于彻底爆发,安晴明一言不发悄悄溜出了舞会现场。
夜晚昏⻩的路灯光线下,整个校园笼罩在影影绰绰的树木阴影下。他深呼昅,将深夜才有的清新昅入心胸。
不知不觉走到了第一次和乐鱼相遇的地方,金急雨树下。生新入校那天早晨,一向对他冷淡严厉的父亲在餐桌上提起了他报到的事情。当时他非常⾼兴,以为自己的成绩终于得到了安达业的肯定。
可安达业只命令他去学校的路上绕道水家和水柔一同去报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说。他満腔期望落了空,于是将愤怒发怈到无辜的水柔⾝上,故意放了她鸽子独自前来。
他到得很早,商学院生新报到处一个人都没有,便漫无目的地在校园內逛,一直逛到金急雨树下。累了,眼看这里是四下无人的幽静角落,他扔掉所谓的风度考究,席地而眠。
蒙蒙胧胧中听到一个女孩许愿的声音,他以为是做梦,没想到梦中竟有这般可笑的情节。他很久不做这种无聊的梦了,反正所有他想要的都不可能实现…
想到这里他又自然而然记起了乐鱼。这个激动时会脸红的女孩,在她清澈的目光中,他无所遁形。
“喂,你们两个不能把鱼都丢给我一个人烤吧?”在更后面的林深处,传来⾼分贝的尖叫。
难道是幻觉?不,真的是乐鱼的声音!
乐鱼、千惠、白意迟从舞会上退席后,偷偷摸摸潜入学校的鱼池。都怪白意迟不好,突发奇想要吃烤鱼,引得千惠馋虫大动,出了个鬼点子偷鱼池里现成的鱼。
于是他们一行三人趁着月黑风⾼,由白意迟卷起裤管打先锋跳入鱼池,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总算抓到了几条小猫鱼。三人迅速逃离作案现场,为了避人耳目躲到靠近学校后门的空地处生火烤鱼。
“阿嚏!”白意迟打了个响亮的噴嚏。九月底虽不至于寒冷,但夜晚的风仍有丝丝凉意。刚才在水里抓鱼倒没太大感觉,没想到还是着了凉。“我出过劳力了…阿嚏!”又是一个“千大姐小,别光看不动手。”
被他一吆喝,千惠才万般无奈地从乐鱼手中分了两根树枝,就着火苗烤树枝上串着的鱼“我的手艺怎么能和小鱼比?烤焦了都给你。”
“最毒妇人心。”白意迟喃喃自语着,被专注烤鱼的乐鱼昅引了目光。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乐鱼的容貌显得比平常漂亮动人。不,也许是他的心让他的眼产生了幻觉。
“第一条烤完,白意迟功劳最大,奖励先。”乐鱼将树枝递给他。
鱼烤得略微有一点焦,但这股焦香更引人食欲。白意迟咬了一口,虽然没有调味料辅佐,但并不影响美味的口感。
“千惠,你这么烤不行。”乐鱼叹着气从大姐小手中接过烤鱼“要经常翻面,均匀受热。否则一边焦了,另一边可能还没熟。”
“我哪里能和你比。”千惠嘀咕,瞥见白意迟一脸坏笑,气得踢了他一脚。
“其他方面,千惠就很出⾊啊。”乐鱼把另一条烤好的鱼给了死党“运动好,长得也漂亮,已经是个模特了,还很讲义气。”
广告时间,广告时间。白意迟吃着鱼,自动忽略乐鱼对千惠的褒奖。
“对了,小鱼。你有没有趣兴去模特公司试镜?”听她提到模特,千惠想起前几天在公司公告栏看到的告示。公司接到为机手品牌拍摄海报的Case,准备举办公开选秀。
“我哪有这个实力。”乐鱼笑笑,将烤熟的鱼从树枝上取下,放到纸盘上。她从塑料袋中拿了最后一条鱼,叉上树枝。
“机手公司的要求,是想找有亲和力的新人。去试试看吧,万一入选的话,酬劳不会少。”
听到酬劳不少,乐鱼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嗯,我也觉得你该去试试。”难得白意迟站在千惠这边“最多我牺牲⾊相陪你去好了。”
“对啊,就算再差也有他做垫底。”千惠冷嘲热讽道。
“我有那么差吗?”他**地大叫。
“你怎么样我不清楚,不过在校內烧烤是要被处分的。”温文尔雅的声音打断了叽叽喳喳的争吵,围着火堆而坐的三个人衔着鱼同时抬头看。
一⾝白⾊的安晴明优雅地站在三步开外望着他们,风流倜傥的俊脸带着一抹恶劣的微笑。
“安晴明,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千惠和白意迟装作没看到他,乐鱼只得陪着笑脸打哈哈。若是落一个处分,那这几条鱼就一点都不划算了。
“你们可以来,难道我就不能来?”安晴明云淡风轻地笑着,往前走了一步。
“你想怎么样?要告密的话,机手我借给你。”白意迟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机手,语气挑衅。
“很简单。”安晴明走到乐鱼⾝旁,満不在乎地席地而坐“让我成为共犯就行了。”
“共犯,什么意思?”千惠没有听懂,吐出鱼刺问道。
“熟了吗?”他没回答,抓起简易烧烤架上搁着的树枝,转⾝看着乐鱼问。
“嗯。”乐鱼应道“你也要吃?”她隐约明白他所说的“共犯”是何含义了。不止是她,白意迟也明白了。
“喂,安晴明,这是我的。”白意迟跳起来想抢。
安晴明侧转⾝体躲开对方的逼抢,并迅速咬了一口“你还要吗?”他拿着树枝在白意迟眼前晃了晃,笑得万分得意。
这是一向只以和煦微笑示人的安晴明吗?千惠愣愣瞧着他,但看到乐鱼镇定自若的样子,她咽下了发问。
果然,安晴明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白意迟初步证实了自己內心的推测,一笑置之。或许这样也好,能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他。白意迟走回自己在安晴明对面的位置。
“很好吃。”安晴明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手指,満足地赞叹。见面前三个人全都用想笑却拼命死忍的表情盯着自己,他下意识抬手擦擦嘴角“我吃到脸上了?”
“哈哈。”千惠第一个忍不住大笑。想不到贵公子安晴明的吃相和他们没什么两样,以前真是被他的外表,不,是⾝份欺骗了。
“不是,是因为你的吃相很——有趣。”乐鱼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弯弯。她本想说可爱,但想到他肯定不喜欢这个评价,话到嘴边临时改口。
只有白意迟,光是笑却没有说话。他有点懊悔,刚才那个镜头若是拍下来,绝对是具有轰动性的內幕。标题就是——翩翩美少年另一真面目。可惜啊可惜,不过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只要还能和安晴明这样相处就好。
“笨蛋。”安晴明低声骂道。他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看着乐鱼的眼神在火光下竟有浓浓的宠溺。
白意迟冷眼旁观,心头没来由蹿上怒气。该死,这小子有校花在⾝边还嫌不够,连乐鱼这朵小喇叭花都不放过,到处乱放电。
“喂,你们几个,在⼲什么?”火光终于引来了学校巡查的保安,几个大汉向他们冲了过来。
“分开跑。”安晴明极自然地牵起乐鱼的手,拉着她往另一边树丛中跑。
乐鱼跟着他在黑漆漆的林中奔跑。星星在头顶闪烁,淡远的星光从枝丫缝隙中为他们照着前方依稀的道路。
她侧过头望着⾝侧的男孩,即使在激烈的奔跑中,他的脸仍一如往曰地俊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保护自己吗?目光移向交握在一起的手,乐鱼的心突然无比定安——尽管,只是一秒。
就这样,一直跑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