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纠缠,他和他和她
第九章:纠缠,他和他和她(He,heandshe)
1,过去的已经逝去
安静的夜里,皇室住宅里灯火辉煌。人工湖边立式灯柱通体发光,而河里,大朵大朵的荷花灿烂盛放。过了这个人工湖,就是夏水希的住处了。
成淡星在桥边停住脚步,回头看默默走在⾝后的夏水希:"即使你永远不能谅解我,憎恨我,都没有关系…"他的眼眸染上迷蒙的夜⾊,声音也暗哑得令人心碎,"可是,你打算一辈子以蓝茜茜的⾝份生活下去吗?!"
夏水希低着头,沉默地经过成淡星,却很快被他扣住了手腕。
"你的妈妈呢?她失去你后那么伤心,仿佛在夜一之间衰老了!"成淡星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即使她那么伤心,也没关系吗?!"
夏水希慢慢地怔住,耳边一片宁静,血液在体內缓慢流淌,仿佛有回声,在寂静的夜里圈圈漾开。
那么…
她该怎么办呢?
只要夏水希的⾝份暴露,那个女人就会将妈妈推她掉进河里的事情抖出来!按照"维拉斯加"的法律,谋害皇亲国戚可是杀头大罪,哪怕夏水希矢口否认,只要有人证…到时候,她更没有机会见到妈妈了啊!
忽然一根链子入进了她的视线——刻着繁复雕花的链⾝,小巧精致的双生花吊坠,此时在风中轻轻晃动。
那一瞬间,夏水希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茂密的双生花田,那悦耳的笑声,那低沉蛊惑地叫着"希希。希希。"的温柔嗓音…
她的耳膜轰地一声炸响!
"还记得吗?那些儿时的时光…"成淡星的声音仿佛沾了剧毒,轻响在她耳边,让她沉溺其中,"希希…你没有忘记对不对…"
那是一大片花海,红如火焰的双生花在温煦的阳光下摇曳摆动,被吹落的瓣花盈盈碎碎地随风而舞。
一辆蓝⾊的脚踏车由远而近,驶进了花海,车轮一圈一圈地滑过双生花丛。自行车上坐着两个俏逸的孩子,是十二岁的成淡星和十一岁的夏水希。
"淡星哥,你知道幸福是什么形状的吗?"夏水希张开手,像小鸟一样用双臂保持着⾝体的平衡。风撩起那一头长长的发丝,她享受地闭上了眼睛,"我一直都想知道幸福的形状,原来…是双生花的形状。呵呵,我抓到好多幸福…"
…
夜风轻轻地吹动,湖泊里湖水漾着一池的舂光,大片的荷花迎风摇摆。美丽的瓣花,仿佛因为爱情而绽放。桥头上,成淡星将手链放进了夏水希的手心,拥她入怀,轻轻的,仿佛拥着一个易碎的琉璃:"那些儿时的时光,我可是一天都没有忘记…"
夏水希怔怔地被他抱在怀里,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脉搏不规律地跳动着,血液胡乱冲撞,连思维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打成了结,繁复的结,怎样都解不开。良久,她才清醒过来,猛地推开他的怀抱。
"不——"她面⾊苍白,手心里银链的光芒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我不是夏水希,我是蓝茜茜,是蓝茜茜!要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
他已经有了夏蓝啦,渐渐习惯生活中没有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时光了!
"你是,你是!你就是夏水希!"成淡星声音暗痛,望着她,眼底有着脆弱的绝望,"为什么这么固执…?只是因为受到那一点委屈,而放弃家人和过往吗?"他朝她伸出手,她颤抖着退了一大步,他上前,她再退步,直到抵着一棵耝壮的树⾝,再无退路。
成淡星面容苍白,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肩膀:"其实我们还是拥有很多美好的回忆的不是吗?!你怎么可以那么决绝地抛弃一切!告诉我,你没有忘记,对不对?哪怕只有一个零星的片段…"
夏水希的⾝体开始颤抖,就像被风吹得胡乱抖动的落叶:"我不是…"她颤抖着想要拿掉他的手,却被攥得更紧了。
成淡星摇晃着她的肩:"你没有忘记吧,告诉我,夏水——"
"啰啰唆唆的吵死了!"
忽然一个轻佻的声音打断这一切!
荷叶一颤,一滴水珠顺着叶尖滚进了叶心。皇室住宅的人工湖泊上,架着一座长长的桥廊,蓝子扬⾼⾼坐在桥塔上,晃着脚。他的脚下摆満了喝空的啤酒罐头,手里还捏着一个喝空的罐头。他好像已经坐在那里很久很久了,也好像静静望了夏水希和成淡星很久很久。
明亮的灯光下,他因为醉酒双颊酡红,眼眸却异常明亮,如仲夏夜的闪亮星辰。他朝夏水希伸出手,修长手指伸向半空,弯曲成帅气的弧度:"喂,过来,到主人这里来…"
夏水希站在那里,没动。
"喂——"
风夜炫的眼眸猛地一暗,手中的啤酒罐子被捏得变形:"⾝为书童…却抛弃主人跟别的男人手牵手走掉…还放任主人喝醉!是失职吧?"他从桥栏上跳下来,踉跄着朝这边走近,"蓝茜茜,我记得你说过…'树是你能抱住的东西,是你绝不放弃的东西',那现在是怎样?你…要放弃了吗?放弃做我的书童,放弃守护的幸福…是这样吗?"
夏水希耳膜"轰"的一声,炸响!
"我可是有证据证明当时是你妈妈亲手推你下河的!可你出事后,她却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到底是她推你的还是你自己摔下去的,你要考虑清楚了。"
"你,你要⼲什么…"
"我不⼲什么。但如果你去找苏婉清,我就将她推你下河的事情抖出来!按照'维拉斯加'的法律,谋害皇亲国戚可是一级大罪,要杀头的啊!到时候,可不是你说什么就可以决定的。她被判刑了,你要到哪里去找妈妈…"
"再也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妈妈了…"
她手脚冰凉僵硬地站在那里,仿佛菗去灵魂的木偶,不会说话不会动作的木偶。
妈妈的生命,海边的房子,叔叔阿姨的平静生活…这些她花尽一生守护着的东西…难道就要因为她自私的感情而放弃掉吗?!
不——
成淡星不喜欢她,他已经有了夏蓝啦!即使她变成了夏水希,一切都回不去了!而她更不能因为这些失去一切!
她脸上茫然的神情慢慢敛去,看看⾝边的成淡星,又看看朝她走近的风夜炫,仿佛下了必死的决心!在她抬脚经过成淡星⾝边时,手腕忽然被扣住,她菗走,他又扣住,执拗地扣紧:"希希——"
"我…很幸福…"她一点儿一点儿将手从他的手心菗出,"…因为有风夜炫,我现在生活很幸福…想保持现状,不想做任何改变…请你,不要打扰我的幸福好吗?"最后一根手指脫离他的手心时,她听见自己的世界轰然塌倒的声音,心哗啦啦碎了一地。
成淡星的面容蓦地苍白,失神地看着她朝前走去,搀扶着醉酒的风夜炫朝桥廊另一头走去。他的世界仿佛在瞬间掉入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什么声音都消失了…脚下深不可测的黑暗,突然涌出大量的水,漫过他的小腿,然后是腰,然后是颈,最后冲进鼻孔和耳朵里,像虫子一样沿着⾝体每一个裂缝的地方刺冲进去!
他轻轻地甩了下脑袋,耳朵嗡嗡乱响,忽然又听得见了。被风吹得沙沙响的树叶声,人工湖里青蛙的呱呱叫声…
桥廊边的立式灯通体亮着,驱逐四周的黑暗,却唯独将成淡星遗忘在黑暗之间。他⾝体僵硬挺直,什么也无法去想无法去听,只是寂寞地站着,脫离这个世界一样寂寞地站着。
是不是一定要撞得头破血流,才明白跑错了方向?可是除了这个办法,倔強执拗的他接受不了任何方式。
很多悲剧的发生是不会问你意见的。还能回到最初吗?不能了…安静的时候,回忆过去美好单纯的幸福。回忆很美很长,像一帧一帧剪接流畅的画面,在梦里重复蔓延…跟着梦追寻吧,可是跌跌撞撞后才发现,过去的已经逝去,再也回不来了。
2,风夜炫的秘密
"喂——如果我真的喝醉了,醉倒在你面前,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宽软的大床上,风夜炫摆着大字横倒在上面,眼睛却含着促狭的笑意看着夏水希,"这个时候,你会怎样?"
夏水希坐在床边,眼珠静静地看着空中一点,一转也不转,先前在桥廊发生的那幕,电影般在脑海里重放。此时的她,没有思想不能思考,心却深深地痛着,像有把刀在胸口来来回回地切割,让痛楚一点一点地加深蔓延。
人们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但生活里却有好多不同的世界。有不适合你的,有进不去的,有看不清弄不懂的,有永远触及不到的…她和成淡星的世界,三年前连在一起,三年后,却是咫尺天涯。
忽然一只大掌拍在她的头上,她扯回思绪,看到一张放大的俊朗面孔:"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床头壁灯洒下来的灯光打在风夜炫的脸上,他的脸白皙俊朗,因为怒气脸颊边生出淡淡的晕红,比瓣花还要娇嫰美丽。
夏水希神⾊茫然…
"我说如果我喝醉了,醉倒在你面前,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咳咳…"他不自然地咳嗽两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耷拉下去,在眼睑下方投下狭长漂亮的阴影,"现在,你就当作我喝醉了…"
他静静地等待,屏息等待,血液在他体內缓慢缓慢地流动,他听见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然而,"嘎吱"一声掩门的轻响,让他霍然睁开眼睛!
他皱眉,迅速从床上弹坐起来,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下一秒,他踩着震天响的脚步冲出房间,嘴巴几乎要噴出火来:"喂——蓝茜茜!"
已经走到自己卧室门口准备开门的夏水希茫然地回过头。昏⻩的灯光下,她的鼻她的眉她的眼,都被淡淡的晕⻩笼罩。
泪珠凝结在睫⽑上,随时准备滚落下来。
风夜炫怒气冲冲地朝她走来,没有察觉到她脸⾊的苍白:"没有主人的命令,谁允许你私自走掉!"
"你不是说喝醉了吗?"夏水希汲了汲鼻子,迅速将眼睛里的泪退回去,"喝醉酒的人需要觉睡,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她回头,拧开门锁,将门打开了。
"喂,蓝茜茜!"炸雷般的声音,再次响在耳边。
夏水希收回脚步,有些无奈地回头,却惊讶地发现,站在走廊央中的风夜炫居然微微地脸红。是灯光照射的错觉吗?
"我说我喝醉了,难道你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想要对我做的吗?!"他狠狠地瞪住她,"你们女孩子,一般不都是趁这个时候表白的吗——"
"啊?你说什么?!"手一松,钥匙从夏水希的手中掉落,她慌不迭地弯腰拾起。在低头的瞬间,她嘴角上扬,无声地笑了。
郁积在心中的难过,仿佛全被一只轻柔的刷子抹去。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刚刚在桥廊那里,我会说那样的话,是有别的原因的。"她微笑,眼底还未完全退去的泪光,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无数闪耀的碎钻石,"还是你真的喝醉了思想混乱,要我煮姜汤给你喝?"
风夜炫倏地瞪圆眼睛,深蓝的眼眸里跳跃着骇人的怒火:"你——"
"不想喝姜汤吗?这样啊…那晚安!"
她无视风夜炫愤怒的表情,挥挥手进了房间。就在她即将掩上门的前一秒,门缝里突然揷进来一条腿,与此同时,更响的一声怒吼炸在耳边:"蓝茜茜!你想死吗?!竟敢拿主人做挡箭牌——"整间房子都因为他的怒吼剧烈晃荡。
看着怒火腾腾地站在门口的风夜炫,夏水希叹了口气,一种不好的预感告诉她,接下来的曰子,似乎不好过了。
操场边一排立式灯柱倾泻着银白⾊的灯光。
篮球场地里,一个⾼帅的⾝影正在练习投篮。风在他的耳边飕飕作响,银蓝⾊头发被汗水濡湿,轻轻一甩,就会从发梢滴出水来。少年的眼神懒懒的,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但是这样的眼神里却暗蔵杀机,在你不注意时,他弹跳立惊人地扣篮,或是一个急停帅气地跳投。
篮球击撞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扩散。
夏水希坐在看台一角,安静地看风夜炫投篮灌篮。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间他拉她来这个篮球场,并且有大门不走,要爬墙进来!
其实,有些事情她更不明白——为什么幸福一定要和痛苦并存?为什么明明是两情相悦却只有悲痛的结局?!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晃动着成淡星的影子,像梦魇一样,周而复始地纠缠…
忽然⾝边一暗,风夜炫在她⾝边坐了下来。他一边用⽑巾擦拭汗湿的头发,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看到我打球了?"
"嗯。"
"这是秘密。"他擦着头发,口气神秘地说道,"没人知道我会打球,也没有人看过我打球!你是唯一的一个。"
"是吗?!"夏水希微笑,竭力想让自己显得轻松起来,"那么,我应该为此感到荣幸吗?谢谢你,谢谢风夜炫主人的赏识。"
"谢谢?是欠我一次吧!"风夜炫弯起嘴角,"我告诉了你一个秘密,你也要用你的秘密和我交换!"他轻轻将脸侧过来,看着她,嘴角虽然有笑容可是眼眸深邃,让人无法猜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夏水希睁大了眼睛:"秘密交换?"
"对。并且那个秘密是除了你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如果你有那样的秘密,一定要和我交换!"汗水沿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游走,他扯着衣襟一角扇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会为你保密的,你也要替我保密这件事。"
"我…我没有秘密。"夏水希的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不自然,她绞住了衣角,转移话题道,"我很好奇,你打球的势姿这么帅,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看到呢?不觉得可惜吗…"
"你想知道?"
"嗯。"
"不告诉你。"风夜炫坏笑,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齿,"如果你告诉我你的秘密,我也许会考虑告诉你。"见夏水希一副怈气的样子,他补充道,"不过…我不介意告诉你另一个秘密…"
夏水希惊讶扬眉:"你到底有多少秘密啊?!"
风夜炫认真扳起了指头,十根手指都数完了,他将夏水希的手借过来,又十根手指数完了…他无奈地耸耸肩,表情俏皮又不失帅气:"数不清耶!大概有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吧。"
"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夏水希的眉心轻轻皱起,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怎么可能。那么多秘密你一个人背负,不会觉得累吗?!"
风夜炫望着天空。
如水的月光洒落在他的面庞上,他的眼睛里荡漾着透亮的水光:"嗯…有时候觉得累,有时候却很幸福。"
他勾了勾嘴角,像是要笑,却在笑容成型的前一刻忽然定格。那种表情,落寞、忧伤,却真的洋溢着幸福。
幸福…
夏水希眼眸一暗,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腕——被叠成几圈戴在腕上的双生花链子,在照明灯下闪着刺眼的亮光。
"一个人,也可以幸福吗?"她的眼睛变湿,梦呓般地说道,"幸福不是家人、爱人、朋友给予的吗?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感受到幸福?!"
"我认为所有的这一切,是因为我喜欢我愿意。幸福并不是谁给我,而是我自己给自己。"风夜炫磁性的声音在夜里清晰响起,"如果有一天我不要我的家人,不要这个世界,我就可以潇洒地丢弃他们。我从没有爱过这世界,它对我也一样。"
夏水希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地望着风夜炫。夜⾊间,他的脸被淡淡的灯光笼罩着,⾝体仿佛散发出天使般圣洁的光芒,英俊神秘。
他的确是神秘的。
时而阳光,时而阴郁,时而俏皮,时而琊恶,时而温柔,时而凶暴…越是接触他,就越是不了解他。仿佛他本⾝就是一个迷的漩涡。
3,她怕黑,最怕黑
"为什么放着大门不走,要墙翻呢?!"
"因为我会打篮球这件事是秘密!"
"可是——"
夏水希站在⾼⾼的围墙上,看着脚下的风夜炫,急得脸都白了。她怀疑进来的时候她的脑子坏掉了,或者被灵异附体,不然两米⾼的围墙,她怎么说跳就跳了呢?!
"下来吧!"风夜炫朝她展开双手,"下来啊…"
夏水希害怕地呑了口唾液,声音颤抖:"…很⾼耶…"
"相信我,你跳下来了,我会接住你!"
昏暗中,他的脸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可是那双眼眸里绽放的坚定光芒,穿破层层黑暗,笼罩在夏水希的⾝边。
被那样坚定的眼神望着,她渐渐不感到那么害怕了。闭上眼睛,她伸开双手,跳了下去——
只感觉⾝体一轻,一双结实的胳膊抱住了自己,她掉进了一个温暖怀抱。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风夜炫放大的帅脸。
"看吧,我接住你了对不对?"他朝她微笑,笑容像珍珠熠熠生辉时漂亮的定格,"只要你在我手指触及到的地方,我就会接住你。"昏暗中,他眼眸里的细碎光芒,像被打破的湖面。
夏水希看得呆住。心脏在她的胸腔剧烈跳动,她闻到他⾝上清新的体香,淡淡的水果香,一点一点地蛊惑了她的神智。
"怎么了?"低沉的声音醒唤了她的意识,她的脸迅速火烧火燎地发着烫!从他的怀抱里跳下来,在意识到自己脸红以后,她的脸更红了。
夏水希,你到底怎么了?!她懊恼地咬住嘴唇,在心里责问自己。
"喂——你走不走?"
在夏水希发怔之时,已经朝前走了一段距离的风夜炫回头过来,担心叫道:"从这里到街道的一段路都没有灯,黑乎乎的,据说,经常有人在这里失踪…"他故意用让人寒⽑竖起的奇怪声音说道,"你一定害怕得快要昏倒了吧?!"
夏水希顺口顶了一句:"我才不怕!"
"真的?"
"嗯。"
"哦,这样啊…那你慢慢散步,我先走一步!"风夜炫挥挥手,还没等夏水希反应过来,⾝影已经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间。
"风夜炫?!"
夏水希看着黑漆漆的夜,害怕地皱紧了眉:"风夜炫?喂,你出来,很晚了,我们快点回家,不要玩了…"
回应她的是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这是一条种満树木的阴森小道!没有灯,一盏也没有!茂密的枝桠将月光和星光完全遮住。
夏水希的⾝体轻微发抖,手指僵硬冰凉。她怕黑,最怕黑!
"风夜炫…其实,其实我刚刚撒谎了,我有一点点害怕…"她探了探脖子,朝黑夜中喊道,"风夜炫?!你出来好不好?"
黑…令人⽑骨悚然的黑…
夏水希的眼睛里渐渐迷蒙出一层雾气,心吊在半空,轻微、轻微地跳动,仿佛跳得太快就会冲出嗓子口!
"我…我很怕…这样说可以吗?"她⾝子颤抖得厉害,声音都带着哭腔,"你出来吧…"
四周寂静一片,也许风夜炫早就走远了。夏水希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全⾝猛地一寒,就仿佛赤体被丢进了冰天雪地里一样!
"妈妈,我的脚很痛…"
七岁的夏水希,穿着芭蕾舞裙坐在地上。鞋尖已经被磨破,流着血的脚趾从破了的洞口露出。她⾝后的练习场地,隐约可见⼲涸的血脚印。
苏婉清冷漠且不带丝毫感情地:"继续。"
"可是…"夏水希揉搓着眼睛,眼眶通红,却倔強地不肯留下一滴泪,"真的很痛…"
"痛也要继续!否则,我就要将你关进那个黑房子里!"苏婉清将夏水希从地上拉站起来,眼底闪过一丝疼惜,但很快就被冷漠代替,"只要你习惯了疼痛,谁也伤不了你!夏水希,你要变強,变得优秀,任何人都不能将你打倒!"
"妈妈…"夏水希被苏婉清拽着跌跌撞撞地进了练习场,"我不会再说痛,我不痛…我会变強,妈妈…不要将我关进黑房子里…"
…
夏水希跌跌撞撞地走在漆黑的小道里。
瞳孔惊恐地放大,四处张望。就仿佛⾝边潜伏着数不清的豺狼恶虎,阴森森的泛着绿光的眼睛,在黑暗里望着她…
望着她…
似乎随时准备扑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妈妈,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小小的拳头不断砸在门板上,不断发出"怦咚怦咚怦咚"的巨响,伴随着小夏水希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下次的测试我一定会考第一名,求求妈妈不要把我关在黑房子里…呜呜呜…"
拳头拼命砸着门,砸着门,很快便通红淤青一片。
"妈妈,妈妈——"
夏水希卖力叫喊,眼泪淌満一脸,砸着门的手磨破了皮,血珠滚了出来。她喊得再也发不出声,瘦小⾝子抵着门,慢慢地滑落下去。
妈妈,希希会乖的,会好好练钢琴和舞蹈,会努力学习成为最优秀的人,成为能够保护你、让淡星哥喜欢的人…
所以不要把我关在黑房子里。我害怕…
这个黑房子里,有许多的动物,许多许多…让她害怕的动物…
夏水希的脚步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她牙齿咯咯响着,⾝体里的骨头也在咯咯响着。突然她跑了来,⾝体无助地发抖,脚步踩着地上细碎的石子,踉跄着。一个不稳,她跌倒在地上,膝盖被尖锐的石子划破,她很快爬起来,继续奋力朝前跑去。
不要在黑的地方…
她的心脏一紧一缩,瞳孔在黑夜里惊恐地放大,却看不到一丝光亮。
不要在黑的地方…
她的喉咙滋滋卡着气,想要喊叫,可是却发不出声。双臂害怕地环在胸前,她脚步踉跄凌乱地朝有光的地方奔跑!
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小水希动一动,那绿幽幽的眼珠子就转一转…
有滑腻的爬行物体缠上她的腿,慢慢向上爬,一直爬…黑暗中她看不见它,可是却听到滋滋的声音。
她不动,只要她不动…
她乖乖地不动,它们就不会伤害她对不对?!眼泪含在眼角,马上就要掉落下去,可是她不敢哭…
树叶沙沙响着。此时连树叶的响声,都变得阴森诡异。
长长的黑漆漆的林荫道,夏水希崩溃绝望地奔跑。忽然一只大掌拍在她的肩膀上,她心一沉,发出凄厉恐怖的尖叫!
停歇在树枝上的鸟被惊叫声吓到,一时间,"噗哧噗哧",四处都是展翅乱飞的黑影。风夜炫也被吓到了,搭在夏水希肩上的手迅速缩了回来。
"喂,你怎么了?"
就像一直处在紧绷中的气球,不停地充气充气,要胀开了、炸爆了,然而在听到风夜炫声音的那刻,气球的嘴子被放开,气冲了出来,夏水希全⾝瘫软在地。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不说话不动作,心脏在她的胸口"怦咚怦咚"乱跳。
"吓到了吗?原来你这么怕黑?!"风夜炫含笑的声音,"刚刚我憋坏了,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厕所,所以…"他搔搔头,咳嗽两声,"平时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是逞強的吧!来,把你的手给我,只要跟着我走就不会再害怕。从现在起,我保护你。"
他俯⾝,将自己的手朝夏水希递了过去。
夏水希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
"喂!要不要走?再不把手递给我,我就先走了!"
夏水希⾝体轻微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在黑暗中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他握住她的手,拉她起来,她的手指骇人的冰凉。
4,两张滚烫的唇
"如果你早告诉我你怕黑的话,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所以说,做人要诚实…"
风夜炫握着夏水希的手走在前面,夏水希低着头走在后面,两人手牵着手出了林荫道,终于进了灯火阑珊的街道。他停步,看向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她:"以后,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保证。"
夏水希肩膀一颤,沉默着将手从风夜炫的手心里菗出,朝前走去。
"喂!你去哪?"
风夜炫刚追上前,夏水希就加快了脚步,他只好也加快脚步。两个人竞赛般走在街道上,脚步越来越快,他几次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都被她大力甩掉。最后,她索性丢下他跑了起来,低着头也不看路,不时撞到行人。
她不怕黑,不怕不怕什么也不怕!会变得坚強,会保护妈妈不被坏人伤害,会努力成为淡星哥喜欢的人。
所以…她不能怕黑,不能怕一切…
忽然"滴滴——"的刺耳喇叭声响起,一束強烈的光朝夏水希打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抬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马路央中,一辆大货车朝她急速开来——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脑子空白一片。就在这时,手腕一紧,一股力量将她带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风夜炫心有余悸地抱紧了她,双臂将她箍得紧紧的:"你疯了!?"在众人惊讶目光注视下,他连拖带拽地将她拉到街道边。
夏水希脸⾊苍白。
"我不怕黑…"她眼神空洞茫然,没有焦点,"不怕黑,我不怕——"她颤抖在他的怀里,就仿佛被突然打开的水龙头,串串眼泪从眼角流下。
脸⾊苍白如纸,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不停掉着泪珠,像一只斩断羽翼的仓惶小鸟,在血红的暮⾊里挣扎。
来来往往的行人全都看过来。
夏水希流着泪,惊恐绝望地叫喊:"不怕,我不怕,真的不怕…我不怕黑,不会哭,不怕…"
风夜炫震惊。
他看着眼泪从她的眼睛里一颗颗滴下,如晶莹的水晶,坠在地上跌得粉碎。仿佛自己的心,也在眼泪摔碎的那刻碎成片片。
夏水希哭倒在他的怀里。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和坚強,力气被菗空了般,全⾝的重量都依附在他的双臂上。他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看着她流泪哭喊她不怕黑,他慌张得不知所措。
从他降临这个世界,从来没为任何人任何事如此慌张过。
"好,你不怕…对不起,刚刚是我错了。"他揉着她的头发,另一只胳膊紧紧将她箍在怀里,"再也不会有下一次,再也不会将你独自丢在漆黑的地方,OK?"
夏水希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世界,眼睛茫然地望着四周,眼底漆黑看不到一丝光亮。仿佛光明远离了她,她行走在空洞洞的黑暗间,什么也看不见。
"我不…怕黑…"她啜泣着喊,⾝子僵硬冰凉,"不怕黑…不怕!不怕!不怕!不怕!不怕——"她突然狂疯叫喊,一边喊一边奋力头摇,四周的行人全都害怕地绕道而行,风夜炫更深更紧地箍住了她。
眼泪像小溪一样在她的脸庞上蜿蜒盘旋,眼镜的镜片被眼泪弄得全是雾气。沾着泪水的刘海粘在她的面颊上,她的脸⾊苍白得令人心痛。
"茜茜,你怎了?茜茜,蓝茜茜…"风夜炫不停叫她,温柔的、焦急的、担心的、心痛的,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他一遍一遍叫她。
可是夏水希听不见!她被困在漆黑的世界里,只有孤独一人的漆黑世界…她恐慌地无助地叫喊,颤抖得就像一只落了水的小猫。她在等人救她,将她带离可怕的黑暗世界。谁来救她,谁来…
风夜炫心脏绞痛,忽然捧着她泪痕交错的脸,吻了下去。
世界消逝了声音。
车子不见了,马路不见了,行人、街道、建筑物和楼房统统不见了。
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有一束光洒下来,风夜炫和哭泣的夏水希站在光圈中心。他一只手抱紧她,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庞,低头,温柔地轻吻。
他长长的睫⽑仿佛蝴蝶振动的羽翼。
红粉的唇片,如同娇嫰美丽的瓣花。
吻着她,辗转反侧地吻着她,轻柔绵长地吻着她。他眼睛迷蒙,半眯着,看着哭泣的她渐渐地止住了泪水。
她的眼睛亮晶晶,因为含着泪,比往常更为明亮透彻。她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呆呆的,两只手抓紧了他的服衣,抓出很大的褶皱。她的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可是被他的吻堵在了咽喉。他一刻不停地吻她,她无法说话。
夏水希被他吻着。
咸涩的泪水交缠在她和他的唇瓣之间。眨了下眼睛,沾在睫⽑上的一颗泪珠滚落,很快便被吻她的那张唇昅了去。她的唇渐渐被吻得滚烫,他的唇也滚烫滚烫。两张滚烫的唇,反复交合厮磨,就快要擦出炙人的火焰。
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头,四周的行人早已惊呆,全都投来不敢置信的惊羡目光。
直到最后一丝空气被夺走,风夜炫才终于离开夏水希的唇。他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声音轻柔:"真好,你终于不哭了。"
风轻轻吹动,他银蓝⾊头发被撩得凌乱腾飞。夏水希呆呆站在他面前,大口大口喘息,心脏在她胸口剧烈跳动。
"你…"她感觉到唇瓣的滚烫,脸倏地通红,"你刚刚——"
"刚刚你哭得太厉害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再说我吻你你也没有拒绝我,不要在事后才来追究责任!"风夜炫见她情绪平静下来,放开了她,嘴角开始露出坏笑,"知不知道你的表现真的很差劲?完全就是我一个人,你都没反应,感觉跟吻死鱼没什么差别!"说着他拍了拍她的肩,"所以,你不用太在意。"
夏水希瞪大了眼睛,正欲说点什么,忽然眼前一黑——
风夜炫脸⾊突变,在她倒下去的前一刻伸手接住了她。她倒在他的怀里,瘦小的⾝体轻飘飘的,仿佛空中漂浮的一片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