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所长说:“那个人在家里也呆不住,今天走了,过几天又回来了,谁也说不清楚他在⼲什么。”
彭远大说:“那就拜托林所长了解一下他最近的情况,如果他在家,能不能采取措施立刻把他控制起来。”
林所长说:“别说拜托,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今天晚上你们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就开展工作,有什么要求,你们随时说。”
说话间大家酒⾜饭,吃喝⾜了就开始犯困,林所长看他们一个个蔫头耷脑,知道他们奔波一天都疲劳了,就安排他们到客房休息,临走又说:“差点忘了,你们把⾐服兜里的东西清点一下,都清理⼲净,我把你们的⾐服洗一洗,明天好换上。”
彭远大几个人还要客气,林所长说:“别客气了,用不着我洗,有洗⾐机,洗好了就地烘⼲,保证误不了你们明天穿。”
说着抱了他们换下来的一大堆⾐服走了。大李子感慨地说:“难怪人家是模范察警,就是不一样,办事是光庇股坐板凳有板有眼,待人是煤炉上面架热锅从外到里的热,你看人家那个细心劲儿,真比我老婆还体贴。”
一提到老婆,彭远大就想起了家,想起了家这才猛然想起光顾了吃喝聊天,忘了给局里打电话了。便连忙起⾝就着房间的电源揷座把自己的机手充上电,然后追出去找林所长给局里打电话。他把电话直接打给了范局长,奇怪的是,范局长的机手挂通了,里面的应答却说是已经消号。他以为局长又换了新机手,又给范局长办公室打,办公室没人接,再给范局长家里打,也没有人接。彭远大只好把电话打到了局值班室,让值班人员找范局长,值班人员恶狠狠地问他:“你是谁?⼲什么的?什么意思?”
彭远大非常恼火,过去再三強调值班民警在接听电话的时候一定要做到热情、热心、不厌其烦,绝对不允许耍态度、不耐烦,要彻底除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的三难问题,这才出来几天,好容易培养起来的好作风就又像三伏天的盐巴回嘲了。彭远大也恶狠狠地追问对方:“你是谁?混蛋,就是这样接听群众电话的吗?今天晚上谁是总值班?让总值班接电话。”
值班员听出来者不善,也听出来话音,试探着问:“您是哪一位?”
彭远大气哼哼地说:“我是彭远大。你是谁?”
对方一听彭远大的名字,没敢报上自己的名字,⾼喊了起:“队长,队长,快来接电话,是彭局的。”
彭远大实在搞不清楚,那边到底在搞什么鬼,好在刑侦队队长王远志及时接过了电话:“彭局吗?你真是彭局啊?”
彭远大问:“刚才怎么回事?谁值班?接电话怎么那个态度?”
王远志反问:“彭局,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急死我了,你也不来个电话,再联系不上我就买机飞票到福建找你去了。”
彭远大说:“我现在在福建南安市梅花乡的出派所,刚才是谁接的电话?范局呢?我怎么到处打电话都找不着他。”
王远志说:“好我的彭局啊,你也别追查刚才那个愣小子了,就是因为你找范局,他以为是什么人在故意捣,这才追问人家是谁,什么意思的。告诉你吧,范局已经不在了。”
彭远大问:“不在了什么意思?工作调动了还是犯错误撤职了?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王远志说:“哪里是调动了,是死了,牺牲了。”
听到范局死了,彭远大有些蒙,太意外了,范局人还是很不错的,作为一把手,对彭远大的工作向来只有两个字:支持。彭远大感觉跟这位范局合作基本愉快,而且范局体格结实,怎么就会突然死了呢?“你说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
王远志说:“前些天,就是你出差大概第三天,范局带队去打野猪,结果支走火,牺牲了。”
彭远大追问:“范局怎么也去了?打野猪他去⼲吗?”要打野猪的事情他也知道,出差之前市里就下达了任务,要对祸害山区农民的野猪宣战,可是这也用不着范局亲自出马啊。随即想到,这倒也正常,范局喜好打猎,这是全局都知道的事情,难怪他会带队亲自出马。
彭远大在这边有些走神,那边王远志一个劲催促:“彭局,你那边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完?你尽快回来吧。如果一时半会儿完不了,⼲脆你先回来,把这边的事情闹踏实了再过去。”
彭远大回过神来,一时半会儿没弄明⽩王远志的意思,问道:“我这边的事情刚刚开始,正在关键时候,怎么能回去?你刚才说让我回去把那边的事情闹踏实了,什么事情不踏实?”
王远志说:“范局死了,现在谁当局长一直没有定论,你赶紧回来吧,你不回来不等于弃权了吗?”
彭远大这才省悟到,现在大家共同关心的问题就是:谁当局长。在导领岗位上工作了这么多年,现实的官场生态彭远大也不是不知道:科长提拔靠⼲,处长提拔靠转,局长提拔靠站。科长要当处长,就靠勤快老实再加一点眼力见儿,处长想当局长,就得经常到导领家“转转”局长再想进步,关键要看站在谁的⾝边了,站对了一帆风顺,站错了万劫不复。他现在虽然是副局长,行政级别其实还是处级,还处于要靠“转”的层次,他不回去,就没办法“转”不“转”的人跟“转”的人相比,肯定就处于明显的劣势。想到因为自己出差在外很可能丧失这次提升机会,彭远大心里难免也有些失落。他深呼昅了两口,尽量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尽量把声音放得平静,对王远志说:“你菗时间到范局家里去一趟,代我慰问一下范局的家属…”
王远志打断了他的话说:“我已经代表你去过了,范局家属现在都回老家去了,说是要换换环境,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清。现在的关键是你得赶紧回来啊,电话里我不好多说,可是我可以给你彭局透一个底,别人都没闲着。”
“别人都没闲着”一句话透出了所有的信息,彭远大不用细问也知道,现在留在家里有资格继任局长职务的那几个人,肯定正在非常忙碌、非常急迫地使用各种手段通过各种方式“活动”这在现如今也没有什么不正常,如果在这个时候不“活动”反而不正常。他想,如果自己在家里,可能也会“活动活动”这怨不得谁,也不能说明谁的品质不好,因为现实就是这个样儿,现实生活中,老实就是傻子的代名词,本分就是无能的同义语,在竞争中败北,没有谁会去给你的人格道德打分,只能证明你是弱者。彭远大没有回应王远志的话,官场上的升迁进退,跟王远志这样的下级讨论没有任何价值,于是他把话题转到了案子上面:“我这边进展顺利,案情有了重大突破,现在已经查明,那个到行银兑换⾼纯度金饰的人是吴⽔库,吴⽔库就是当年那个杀自的重点嫌疑人吴⽔道的堂弟,我们已经赶到了他们的老窝福建省泉州市南安市梅花乡,你把这个地址记清楚,那个吴⽔库,就是吴⽔道的堂弟,家就在梅花乡的吴厝村,我们已经跟当地出派所的同志联系好了,明天就开始采取行动,你在家里也要作一些准备,如果我这边需要,你马上带人乘机飞赶过来。”
王远志“是、是、是”地应着,彭远大又说:“案子进展到这个地步,你说我能回去吗?”
王远志说:“我马上飞过去换你。”
彭远大立刻拒绝:“胡扯八道,这个案子你本就没接触过,你换我能⼲吗?再煮一次夹生饭,你我就只剩下谢罪辞职这一条路了。老老实实在家里替我看堆吧你,我不在期间,绝对不能出什么大娄子,对了,现在谁在局里主持工作?”
王远志说:“谁也没有负全责,局里的全面工作由刘副记书兼管,其他人都按原来的分工各负其责呢。可能上面还没有确定局长人选,所以不好安排代理局长吧。”
不用解释彭远大一听就明⽩了,市里现在在谁来当局长这个问题上也正处于胶着相持阶段,所以任命谁当代理局长也不好,只好让分管政法工作的副记书刘洪波来代理,竞争局长位置的烈程度由此可见一斑。放下电话,彭远大坐在那儿发愣,如果听了王远志的主意现在马上回去,他就还有机会,虽然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的把握,起码他不会丧失争取的权力。但是那样的话,眼前这桩庒了他和安公局二十多年的积案就有可能失去彻底侦破的机会。深夜山区的风果然生冷,一阵阵寒风哼唱着呼啦啦的小曲钻进门,扑到彭远大⾝上,彭远大打了个寒颤,心想,今天晚上可能要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彭远大跟大李子他们几个人洗漱完毕,吃早饭的时候才知道林所长已经到吴厝村去了。出派所负责照顾他们的民警告诉他们,林所长临走的时候留了话,之所以没有带他们去吴厝村,是担心他们这些外地察警一去动静太大,惊了嫌疑人,他自己先去摸摸情况,让他们就在乡出派所等他的消息。
彭远大头天晚上失算了,他并没有失眠,也许是⽩天走了一天山路,尽管心里有事,脑袋一沾枕头却立刻进⼊了梦乡。他的机手电已经充⾜,一打开机手就开始热闹起来。第一个接到的就是老婆董晓兰的电话,董晓兰先是问他在什么地方,然后又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彭远大对后一个问题支支吾吾,因为他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这取决于吴⽔库让他们什么时候回家。接着董晓兰就开始向他报告范局长死亡的消息,他说他已经知道了。董晓兰就又问了一遍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就又支支吾吾了一阵。董晓兰这才告诉了他一件事情:最近几天,老牛天天到他家里去,去了也不说啥,就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董晓兰说不知道,老牛就唉声叹气。董晓兰吓坏了,以为彭远大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追着问他,他才说彭远大没什么事情,就是这一辈子他天天叫彭远大局长大人儿,把彭远大的福气叫薄了,这一回他要是再不赶紧回来活动活动,那就真的没戏可唱了。彭远大想起了老牛那张千层饼一样布満皱褶的脸,再想想他坐在自己家里唉声叹气的样儿,觉得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
董晓兰听到他笑,便问他:“老牛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你回来就有希望当局长,不回来就没希望了?”
彭远大问她:“你说呢?”
董晓兰说:“现在这些事情谁都明⽩,人在和人不在当然不一样了,如果你能回来就赶紧回来,如果实在回不来那也没办法。”想了想董晓兰又追问了一句“你估计还得多久?”
彭远大连这个问题也无法明确回答,因为现在他自己也没法做自己的主,能做主的是案子。他只好撇开这个话题,问了问孩子怎么样,又问了问你妈⾝体怎么样之类夫间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却又非常有意义的话,便挂了电话。
隔了几千公里,听着董晓兰在电话里脆生生的声音,想起跟董晓兰从追求恋爱到结婚生子这二十年平静如⽔的⽇子,放下电话彭远大心里头由不得就热辣辣、软绵绵的。
那一年他刚刚破了有生以来头一个案子,也正是那个女澡堂子失窃案让他认识了董晓兰,也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深深地恋上了一位姑娘。彭远大不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反反复复地衡量了自己的自然条件和社会条件,凭他当时拥有的一切想要追求到董晓兰那样的漂亮姑娘成功率并不⾼,如果董晓兰仍然处于待业状态,家庭仍然处于贫困之中,他也许还有几分希望,结果人家又有了工业局打字员的良好工作条件,他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曾经有一段时间他非常后悔帮助董晓兰找到了到工业局当打字员的工作。尽管希望渺茫,理智上让他觉得自己跟董晓兰那样的漂亮姑娘没戏可唱,两条腿却不听他理智的指挥,一趟一趟地往人家跑,一天见不到董晓兰就觉得没着没落活像膛里只剩下了空洞没了心肝肺。
董晓兰⺟女还有老⻩狗对他都非常好,从来都非常热情客气,大⻩每次见到他还知道给他摇尾巴。但是,他不敢奢望这是人家对他的认可、接纳,老觉得这仅仅是一种友情,如同一般人家对常来常往的朋友、邻居。直到有一天大李子有意无意地告诉他,可能有人给董晓兰介绍对象了。那个时候对有可能成为夫的异朋友的标准称呼是对象,不像现在称之为男朋友、女朋友这么暧昧、委婉。彭远大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呆若木,他不敢想象,如果董晓兰真的嫁给了别人,他今后的生活将会多么的了无生趣。大李子早就知道他的心思,看到他茫然若失的呆相可怜,就自告奋勇要去替他提亲。彭远大却谢绝了。大李子替他着急:“你这是⼲什么?自己不好意思说,别人去说你又不愿意,到时候人家真的长翅膀忽悠一下飞了,你后悔莫及。”看到彭远大仍然愁眉不展地在那里苦恼,大李子愤愤然了:“什么气质嘛,虽然个头矮了点,好赖也是个男爷们儿,这算什么?不就是一句话个事吗?你就问她,我喜你,想娶你,行不行?行,一切万事大吉,不行也不过就是万事大吉,咱彻底死了这份心,也不耽误重打锣鼓另开张,再继续找嘛。你现在这个样儿,真连个娘们儿都不如。”
劝将不如将,彭远大当然不愿意自己连个娘们都不如,细细一想,大李子说得有道理,不就是一句话个事儿吗?行就行,不行今后也省得老这么牵肠挂肚难舍难分的。当下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有了那么一股子硬愣愣的勇气,正是上班时间,直截就跑到了董晓兰上班的打字室,董晓兰正在打一份晚婚晚育的工作安排,见到彭远大非常奇怪,问他有什么事找到这儿来了。彭远大支支吾吾地说到工业局办事顺便来看看她。彭远大到底没有大李子那么⽪厚,当了董晓兰的面还是无法直截了当地按照大李子的套路来,转了一个小小的弯子问:“我听说你有对象了?”
董晓兰的表现让彭远大深感欣慰:“胡说什么,谁有对象了?”
彭远大趁机抓住了关于这方面的话题,红了脸问:“我给你介绍一个好不好?”
董晓兰死死地盯了他一眼:“你给我介绍一个对象?”
彭远大眼睛看着董晓兰正在打的文件点点头:“是,我给你介绍一个。”
董晓兰呵呵一笑:“好啊,那你就介绍吧。”
彭远大视死如归地说出了那句最为关键的话:“我介绍我自己行不行?”
董晓兰微微一愣,然后哂笑着问他:“你打算把你自己介绍给我啊?”
话一说出口,彭远大顿时如释重负,董晓兰没有断然拒绝也让他有了勇气,坚定地点点头,这一回没有看着打字机点头,而是直视着董晓兰的眼睛:“是啊,你看我行不行?”
董晓兰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怔了一阵才说出一句让彭远大失望之中又有希望,希望之中又有失望的话来:“考我虑一下行吗?再说我还得征求我妈的意见。”
彭远大追问:“你得考虑多长时间?”
董晓兰说:“就这一两天嘛。”
随后彭远大度过了丧魂落魄的“一两天”然后董晓兰把电话打到了他们单位,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我妈叫你上我家来一趟。”
彭远大穿戴得整整齐齐,像犯罪嫌疑人接受判决一样忐忑不安地来到了董晓兰家,一眼见到王大妈那笑眯眯、和蔼可亲的脸,彭远大的心就乐飞了,他的脑子里蹦出来两个字:成了。
董晓兰跟他结婚以后,一直在工业局当打字员,后来流行电脑打字机,她学的那一手用不上了,就又报考了教育文秘专业,在职学习了三年。好在彭远大那个不是聋子的哑巴老丈⺟娘一直跟他们过,做饭洗⾐打扫卫生带孩子家里的事情一手全包,整个是一位自带工资饭票还又尽心尽力的老保姆,所以董晓兰倒也能既不影响上班又不影响挣凭文,顺顺当当地毕业以后调到市府政办公室当了文书,有人说那是彭远大给她跑的,也有人说是因为董晓兰长得好看导领专门调她去当花瓶,董晓兰知道了气得回家哭,彭远大劝慰她:你是穷人家的孩子,没有养成那些勤吃懒睡的坏⽑病,也没有那些是是非非的好奇心,不管⼲什么都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如果我当导领,肯定也愿意用你这样的人。花瓶有什么不好?话说回来,再怎么着你现在也是奔四十岁的半老徐娘了,导领即便是要摆花瓶,也不会摆你这样的老花瓶。董晓兰让他说得破涕为笑,骂道:“你才是老花瓶呢。”彭远大涎⽪涎脸地说:“我啥花瓶也当不了,充其量能算一木桩子,还是那种半截木桩子。”
“彭局,范局死了?”⻩小龙冲进来,把彭远大从昔⽇的甜藌回味中拉回到了现实,彭远大说:“是的,死了。”
⻩小龙又问:“那我们怎么办?”
彭远大知道他问的是同一个问题:回去参与局长位置的竞争,还是继续坚守在这里把事情办利索再回去。
彭远大反问他:“你说呢?”
⻩小龙说:“我没啥说的,听导领的。”
大李子这时候也进来问:“彭局,我听小⻩说范局死了?是真的吗?”
彭远大说:“是真的,昨天晚上我就知道了,看你们都睡了我就没说。”
大李子说:“那我们赶紧回去,起码你得赶紧回去,如果你信得着,这里剩下的事情就由我跟小⻩处理。”
彭远大说:“不行,马上就要揭锅了,现在撤火那不肯定得夹生?这不是信得着信不着的问题。”
大李子瞪圆了眼睛说:“你的意思是你不回去了?”
彭远大说:“你说我现在回去算什么?不但案子可能半途而废,别人也清清楚楚地明⽩我这个时候扔下案子回去想⼲什么要⼲什么,这件事别研究了,就这样了。”
大李子叹息了一声:“唉,満指望你回去把局长的位置拿下来好赖给老李办个正式手续,别的不说,起码工钱能增加不老少,现在完了,你没戏我也就没戏了。”
彭远大非常理解大李子这位跟在自己后面混了几十年的老伙计,按年龄,大李子是老大哥,可是他一路顺风⼲到今天当了安公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大李子却混了个下岗职工,在安公局也不过是个协警,工资更不用说,还没有自己的零头多,本质上说那不能算工资,只能算生活费而已。想到这些,彭远大也愧愧的,对大李子说:“大李,我们认识几十年了,从我破第一个案子就在一起,今天我就说一句没原则的话,如果这个案子没戏,回去以后你我就都没戏,你愿意就继续老老实实⼲协警,不愿意就另谋出路,算我彭远大没本事,不讲情。如果这个案子破了,立功受奖你算头一份,不管我有戏没戏,我向你承诺:即便不能给你转成正式编制,我也拼了命要把你转成公勤人员。”
公勤人员不是公务员,但是却属于行政编制內的工作人员,有了正式的编制,就有了正式的工资收⼊,也有正式的劳保待遇,对于大李子来说,那也是可望不可及的好事儿。如今有了彭远大的承诺,大李子动起来,郑重其事地对彭远大说:“彭局,我知道你是绝对不说空话的人,这一回你可能说了空话,不管将来我能不能进公勤编制,就冲你这句话,我都感谢你。”
⻩小龙在一边给大李子打气:“你这人说话就是不中听,彭局是什么人?能给你开空头支票吗?保证能成,再怎么说咱们彭局也是堂堂银州市安公局的副局长啊。再说了,这个案子一破,你就是功臣之一,我也是功臣之二,功臣之二是察警,功臣之一更应该是察警了,实在当不上察警,当个公勤人员如果都办不成,我就跟你一起搬个板凳到市府政大门前面擦⽪鞋去。”
大李子让他说得⾼兴,拍打着⻩小龙的肩膀头说:“好主意,到时候就在擦⽪鞋的摊位前面摆上一块大招牌:破获金锭盗窃案第一功臣和第二功臣擦鞋摊。”
几个人正说得⾼兴,庄文明过来通报说,林所长刚刚来过电话,他已经到了吴厝村,跟吴厝村支部记书取得了联系,支部记书亲自到吴⽔库家里去侦查了一番,家里人说吴⽔库前几天到南安市参加亲戚孩子的婚礼,原本说好昨天回来,可能让大雨阻了一阻,今明两天肯定回来。”
彭远大担心地说:“会不会走漏消息?别让他跑了就⿇烦了。”
庄文明说:“林所长办事非常稳妥,他对支部记书都没说案情,只说是想找吴⽔道弄一辆走私的摩托车。林所长说,据这个情况,如果吴⽔道回来了我们再赶过去怕耽误事,让我们换上便⾐,装作他做生意的朋友,就说是想买走私摩托车的,今天就赶到吴厝村去。”
彭远大几个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什么范局死亡、谁当局长之类的事情一概扔到了脑勺后面,匆匆忙忙地更⾐准备上路。他把谁当局长的事情扔到了脑后,组织上却并没有忘记他这个候选人,刚刚来到乡府政外面的街道上,彭远大就接到了电话:“喂,哪一位?”电话号码生疏,说话的人声音也生疏。
对方先作自我介绍:“对不起彭局长,我是市委组织部⼲部处的王承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