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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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午的饭局最后实到人数是十一人,十人之外增加的是咪咪。阿蛟坐在郝冬希旁边,左看右看了一阵,忽然对钱亮亮说:"咪咪呢?"
钱亮亮让她问得一愣:"咪咪干吗?"
阿蛟心平气和的对钱亮亮说:"一桌臭男人,就我一个女人,把咪咪叫来陪我。"
钱亮亮尴尬透了,尽管他和咪咪已经明铺暗盖了,可是还挣扎着犹抱琵琶半遮面,自己给自己贴面膜,阿蛟今天当众这么说,等于揭去了他和咪咪的遮羞布,尽管那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那层遮羞布的价值仅仅也就是心理上的。
服务员听到了阿蛟的吩咐,不等钱亮亮发话就急匆匆跑去叫咪咪了,阿蛟就吩咐服务员加座加餐具。
这个功夫,菜肴和酒水开始上桌。刚开始上的是五粮,让郝冬希否定了:"上洋酒,皇家蓝带拿一瓶来。"
五粮五百块左右,皇家蓝带最便宜的一瓶也要一千二,这帮人怎么也得喝两瓶,郝冬希此话一出,连阿蛟都忍不住瞠视他,别人当然都不在乎,反正有老板掏钱,越贵越好。服务员连忙换了皇家蓝带,捎带着还端上来一杯冰块,据说喝这种酒要加冰,谁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加冰,都怕别人看自己土,纷纷让服务员加冰。酒斟好了,冰也加好了,郝冬希吩咐鸟蛋:"今天的祝酒词由你说,该说什么你聪明着呢,肯定错不了。"
鸟蛋苦笑着站起来端起酒杯刚要说,让阿蛟拦住了:"等等,咪咪还没来呢,人没来齐急什么?"
鸟蛋刚刚坐下,咪咪就来了。咪咪羞怯、紧张地站在包厢门口:"老板娘,你叫我?"
阿蛟惊诧地打量了咪咪一阵才说:"对对对,你过来坐,我们一起。"
咪咪按照阿蛟的吩咐老老实实坐在了阿蛟右首,她老实胆小,老板娘让她干嘛就干嘛,阿蛟让她坐她就坐,服从老板的知识是她的观念,却反而让别人误以为她镇定自如,落落大方。
阿蛟待咪咪坐定,服务员给她斟好了酒,才对鸟蛋说:"好了,你说吧。"
鸟蛋脸皮厚,郝冬希和阿蛟让他讲的内容一般人都会尴尬、难堪,可是他却毫不在乎,揣着一套玩世不恭的好心情应付困局。他端起酒杯,站立起来,好像真的要发表祝酒词:"各位领导,各位朋友,各位嘉宾,今天是一个重要的饭局。"说到这儿,他还朝四周扫视了一圈,就像领导讲话的时候,观察谁在认真听讲,谁在打盹走神,扫视完毕,他居然还轻咳一声,顿了又顿,完全是市长书记作报告的架势。钱亮亮让他这一套恨得牙,又有了咬他一口的望。
"今天这场饭局之所以重要,因为我要郑重地向我的钱大哥当众道歉…"鸟蛋此话一出,漫不经心急着开吃开喝的陪客顿时精神一振,一双双眼睛有若探照灯在钱亮亮和鸟蛋的脸上寻梭往来,好象钱亮亮和鸟蛋瞬间就变成了怪物。
张处长是国土局规划处处长,也是郝冬希的大东南集团重点目标。这种人除非有上司在场,否则任何场合都自我感觉良好,永远认为地球是围绕他旋转的,听到鸟蛋这么说马上拍巴掌:"好啊,好啊,难得鸟蛋请客,更难得鸟蛋给人道歉,光道歉不成,还得连罚三杯才真诚。"他连为什么道歉都不清楚,拍巴掌吆喝,仅仅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误认为自己是这场饭局的核心、主客。
其他几个钱亮亮和郝冬希不清楚身份的狐朋狗友连忙热情呼应张处长:"是啊,应该先罚一杯再道歉。"
鸟蛋也不含糊:"我接受各位领导和朋友的意见,我先喝一下。"说着,一口把杯里金黄的皇家蓝带灌了下去。
在座的各位便虚张声势的为鸟蛋叫好,鸟蛋接着说:"那天晚上我向各位借钱,说是钱大哥嫖娼没带钱,其实是我瞎编的,没那事儿,今天我郑重向钱大哥道歉,造谣诬蔑诽谤了钱大哥,给钱大哥造成了巨大的名誉损失,我不仅道歉,还授权钱大哥,允许钱大哥也造我的谣、污我的蔑,诽我的谤一次,那样我们俩就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了。"说完,鸟蛋恭恭敬敬的朝钱亮亮连鞠三躬。
鞠躬完了,鸟蛋又端起酒杯:"我再干三杯认罚,行不行?"
钱亮亮无可奈何,惟有苦笑,跟鸟蛋这样的人打交道,他真的没办法认真。鸟蛋则一口干掉了杯中酒,又叫服务员给他斟酒加冰,郝冬希不干了:"干你老,这是什么酒?皇家蓝带,一瓶多少钱你不知道?借机会过酒瘾来了,到现在大家还一口没喝,都让你喝了,不给他喝了。"
鸟蛋嬉皮笑脸:"老板,别心疼酒啊,我不是为了喝酒,是为了给钱大哥道歉罚酒。"
其他人这才明白鸟蛋是借给钱亮亮道歉为由,趁机狂喝皇家蓝带,有的哈哈大笑笑骂鸟蛋狡猾,有的假装愤怒指责鸟蛋假道歉真骗酒,场面顿时哄哄地热闹起来。
张处长又开始发挥核心作用:"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张处长一吆喝,其他人都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有什么说道。
"刚才鸟蛋道歉了,证明他那天晚上借钱不是给钱亮亮先生嫖资,可是他还没说明白,那他借钱干吗去了?这得让他说清楚对不对?不然这个道歉就不诚恳,不认真对不对?"
鸟蛋的那几个狐朋狗友马上又轰然响应:"对对对,没诚意,老实待,那天的钱是给谁借的?借钱到底干吗去了?"
鸟蛋的脑子转得比郝冬希的奔驰车轮子还快:"唉,还是别说了,说了你们又不相信,那天晚上借钱啊,还真是做好事去了。"
众人哈哈大笑:"鸟蛋还会做好事?公都会下蛋仔。"
鸟蛋装模作样地苦笑:"我是好人,那天晚上给我按摩的那个小妹不小心把胳膊扭伤了,你们说说,我不该为她出个医疗费吗?人家是为了给我按摩不小心扭了胳膊,我又没带钱,找你们借钱你们废话又那么多,人家小妹在楼上疼得直哭,我当时也懒得跟你们解释,赶紧把钱借到手好带人家上医院,为了足你们的低俗趣味,就只好让钱大哥受委屈啦,这不,还得我还得专门向钱大哥道歉。"
鸟蛋这话让郝冬希、阿蛟和钱亮亮目瞪口呆,那几个饭局的油条也真假莫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只有咪咪回应了一句:"鸟总是好人,那时候救人最要紧了。"
愣怔片刻,郝冬希突然哈哈狂笑,阿蛟摇头苦笑,钱亮亮啼笑皆非,鸟蛋对他们三个了解内幕的人挤眉眼示意他们不要揭穿他,郝冬希笑得咳呛眼泪汪汪:"好我的鸟蛋啊,我今天才算是真服你了,好样的,我记得你是学城市给排水的吧?肯定是假文凭,你应该是学新闻专业的,而且专门学的是造假新闻,哈哈哈,干你老,我服透你了。"
阿蛟摇头叹息:"鸟蛋真是人才,没当政府官员可惜你了。"
张处长反应快:"怎么了?是不是鸟蛋撒谎骗人编故事了?"
郝冬希正要揭穿鸟蛋,阿蛟掐了郝冬希大腿一把,掐得狠了点,郝冬希跳起来:"干吗你?"
张处长坐在郝冬希的右手,调侃:"你们夫俩太不像话了,公众场合掐来掐去的扰,罚酒,罚酒。"
郝冬希端起酒杯:"干你老,好容易盼到该老子喝了,来来来,大家一起来,不赶快酒都让鸟蛋一个人喝了。"
菜上好了,吃客们进入了短暂的忙碌期,谁都顾不上浪费嘴来说话,集中精力把嘴进食的功能发挥到极致。只有阿蛟,不时照顾咪咪,咪咪这个时候真的开始怯了,不敢伸筷子,阿蛟就把各式菜肴夹到她面前的碗碟里,咪咪局促不安一个劲道谢。
鸟蛋还要邀请大家餐后到水浴馆涌泉,张处长下午要开会,其他几个陪客也各自有事,没有接受鸟蛋的盛情,鸟蛋居然还有点落落寡的意思。送走了客人,鸟蛋招呼服务员过来签单,会所开业的时候就有这么一条规矩,集团内部副总以上的高管在会所消费,可以签单,过后经董事长审查核销。
服务员按照吩咐刚要去取核销单,郝冬希却叫住了服务员:"今天中午不签单,是鸟总自费请客。"
鸟蛋脸色顿时变得五花八门,一会煞白,一会铁青,一会通红,一会又蜡黄,急得跺脚拍股:"董事长,老板,不能这样啊,这一桌起码得五千块啊。"
郝冬希:"几千块也是你自找的,你给钱总摆饭局赔礼道歉,让集团埋单,你以为集团是冤大头啊?干你老,让你长长记,今后不要豁豁嘴烂舌头,有的没的都敢嚼。"
郝冬希扔下这么一句话扬长而去,钱亮亮正想跟上去送送郝冬希,却让鸟蛋揪住了:"钱总,钱大哥,你看怎么办?我今天没带钱。"
钱亮亮装糊涂:"没带钱好办,刷卡啊。"
鸟蛋愁眉苦脸掏出一张卡递给钱亮亮,钱亮亮一看,是二代身份证。
"我只有这张卡,试试能不能刷出钱。"鸟蛋说得一本正经,钱亮亮哭笑不得,知道他是有意赖帐,把身份证还给他:"那我就给董事长打个电话,他说免单就免行不行?"
鸟蛋连忙拦住他:"别找他啊,领导说出的话你马上让他改口那可能吗?过两天他的心情好了主意就变了,那个时候你再请示他。唉,钱大哥,你真忍心看着我自己掏钱给你赔礼道歉啊?你这个理赔得也太贵了吧?"
钱亮亮经过这么一场闹腾,心里对这个没有正经赖皮赖脸的鸟蛋再也怒不起来,心想,他硬赖着不埋单,也不能把他扣起来,即便把他扣起来,还得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只好说:"你走吧,账先记上,怎么办以后再说吧。"
鸟蛋马上兴高采烈,身都是轻松:"好好好,还是钱大哥厚道,宽容,等过些日子,我请你一起坐坐,一起坐坐。"
钱亮亮呵呵冷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再和你一起坐坐,你不知道又要把我扔到哪条沟里去了。"
鸟蛋嘿嘿一笑:"不会了,绝对不会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改一定请你一起坐坐。"
鸟蛋匆匆跑了,好像再晚一会钱亮亮就会改主意把他扣下来埋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