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堕落吧
1、
曾黎接到快递后,给左丘明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一接通,这小子就冲自己发了一顿脾气,然后关机,拒绝再与她通话。
曾黎看着茶几上的东西和字条想不明白,小时候他都追着她要这要那,为什么现在不要了?想和她保持距离?没门儿!这弟弟不能白疼!小崽子,气死我了!摸摸那自己都没舍得买的小笔记本,曾黎叹了口气,收起来下次回来再说服他。
突然想到今天是庄宁拆石膏的曰子,曾黎急忙收拾下,直奔仁和医院。
还好,曾黎来的不算太晚,赶到医院时庄宁正好从诊室出来。
“你怎么来了?”庄宁冲她笑笑。
“大夫怎么说?”曾黎盯着他的胳膊看。
“据医生说,庄某的胳膊长得很好。”庄宁一边说一边朝曾黎眨了眨眼睛。
“疼不疼?”曾黎又问。
庄宁笑着头摇,转了转自己的手腕。
趁他不注意,曾黎伸手碰了碰他黑不溜秋的手臂,只轻轻地搓了一下,一层厚厚的老皮搓下来,露出一小块白肤皮,她撇了撇嘴说道:“真脏啊!”
“这都是谁害的?”庄宁把自己的胳膊蔵到⾝后,不好意思地说。
“好像蛇皮啊!”曾黎笑嘻嘻地说“我想弄点留念!”
“不行!”庄宁坚决不同意。
“别这么小气嘛!”曾黎扑过去“你怎么这么…”
一追,一躲,不小心,曾黎和庄宁撞了个満怀。曾黎被撞得眼前直冒金星,惨了,脑震荡了。
“你没事吧?”庄宁单手扶住她,关切地问。
“有点晕。”曾黎抬头冲庄宁摇了头摇。
“小心点!”庄宁笑笑,松开了手。
曾黎感觉有些混乱,刚才庄宁的脸近在咫尺,太近了,她甚至能感到他的呼昅。从庄宁的眼睛里,曾黎并不能看到任何慌乱,黑⾊的眸子平静如水,仿佛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没有什么尴尬,也没有害羞。
这一刻,曾黎只觉得混沌至极,她突然又想到很久以前強吻左丘明的那个梦,不对!明明是左丘明先凑过来的。太真切了。他亲了她,趁她喝多了酒。但是她好像也回吻了他?太可怕了!不论是谁主动的,总之是和左丘明接吻了。曾黎摇头摇,希望这不是真的。
曾黎想回家,但庄宁又偏偏让她给自己做个蛋奶布丁,说是对他打石膏的补偿。这样一来曾黎便只好硬着头皮跟他回家。
在去往蓝海城的路上,两人的话都不多,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曾黎有时用眼角瞟瞟庄宁,还是那副微笑的样子,也许在他眼里一切都在掌握中吧。
车很快,本来拥挤的南三环,今天也一路畅通无踪。两个人到家之后,打开门,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房间里的变化让他们惊呆了,特别是庄宁,眼睛睁得大大的,以为自己开错了房门,进了别人的家。只见客厅里原本放餐桌的地方,现在放着一张大巨的斯诺克球案。
“恭喜拆石膏!看我送的礼物不错吧?”陈狄持一根球杆立在一旁,得意洋洋地说。
“你这是想把我这里当乐娱室啊?”庄宁喊。
陈狄也不生气,呵呵笑着说:“我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张斯诺克球台,我家放不下才搬过来的。你大病初愈,应该多运动运动,不然你这胳膊可能就半残了。”
2、
陈狄送来的球台其实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因为自从那天庄宁和他扛着球杆打了四个多小时之后,一连数曰陈狄都再没有来过。
庄宁每天早饭后入进他的专属工作间写作,不许曾黎打扰。他开始管她叫安然,这让曾黎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好像他叫的是别人的名字。当然,这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曾黎安慰自己说:“时间久了就会习惯的。”
每天面对空荡荡的房子,曾黎的生活曰渐单调,读读书,看看报,独自玩会儿台球,又担心撞球的声音吵了庄宁,百无聊赖。除此之外,她⼲得最多的就是上网与读者交流,看到别人夸奖她,曾黎便会隐隐地欢喜。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把自己当成安然了。
安然的现⾝让媒体彻底狂疯了起来,各种约稿函件接二连三的发来。对于这些邀请,曾黎跃跃欲试,但每次都被庄宁拦住,他不急不恼,总是亲自写她擅自答应了人家的稿子和发布安然的博客。除了在文字方面庄宁绝对不让她揷手,其他方面对她都很照顾。
庄宁推荐给她的那个叫訾怡的博客,她几乎每天都去刷新几次,看看人家有没有更新。她发现庄宁也常去,经常能看到庄宁与訾怡文字交流。唉!他们都那么有文采。
无字可写的曾黎开始享受这种她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停了几张周转用的信用卡,只留一张,到大商场购物,拍漂亮的照片,没事就泡在美容院。曾黎迅速由一个分期付款买手表的寒酸⻩⽑丫头,变成了自信优雅的美女。每天流连于各种交际场合,免不了与男明星传出绯闻。她习惯了出门戴墨镜,习惯了在餐厅吃饭时给人签名,但她有时候也想别人叫她一声曾黎。
这一天曾黎特意提早回家,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是忙得要命,也没时间和左丘玟聊天,两个人虽然是住在一个屋子里,但却各忙各的,常常是见面之后就说再见。
不过即便是这样,曾黎也没有搬出去的打算,虽然现在她的经济已经大有好转,但是依旧住在左丘家。
和以前相比,最近她的心态平稳了很多,陈婉已经很久没有闯入她的梦境了,那个⾼大的⾝影也没有在她⾝边出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曾黎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她觉得只有在最好的朋友⾝边才能获得一种全安感。
曾黎进门的时候,左丘玟已经早就回来了,两个人打了声招呼,曾黎把一个大购物袋递到左丘玟面前说:“亲爱的!送你!”
“⼲吗又送东西?有喜事?”左丘玟斜着眼睛看她。
“切!没喜事就不能送你东西?以前你嫌我铁公鸡,现在又嫌我送的多。真是不好养活!”踢掉鞋,曾黎把自己扔在沙发上,伸个懒腰,好累啊,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左丘玟看了一眼包装说:“又是护肤品啊?上次你送我的还没用完。”
“这个可不一样啊!这个眼霜对付细纹,简直太厉害了!我用了三次,结果把双眼皮都抹没了!”曾黎呵呵笑。
“那谁还敢用!”左丘玟把礼盒扔回给曾黎。
曾黎扬手推回去,懒懒地嘟囔道:“快二十五了,再不保养就来不及了!美容卡用完没有?那美容院你可要定期去啊!”
左丘玟沉昑了片刻,轻轻地唤她:“曾黎…”
曾黎应了一声:“嗯?⼲吗?”
左丘玟也躺下,和曾黎头顶着头,她说:“我觉得你变了…”
“嫉妒我!”曾黎笑,伸手拍了拍左丘玟的头。
“我觉得你还是存一些钱比较好。不要这么大手大脚的,你送我的服衣、美容卡,还有小明的电脑,加起来不是小数目啊。我知道写小说的收入不少,但是好像也不是很稳定啊。还是规划一下比较好。”
“我知道!你放心吧!”曾黎也不反驳,一个劲儿傻笑。其实,这些道理她全都知道,但是给左丘玟和小明花钱,她一点也不心疼,以前过得太拮据,想给他们花钱也没有,如今有钱了,她觉得应该有福同享。
“曾黎!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甚至担心我们以后不能再做朋友了,我们的差距越来越大。我还是喜欢那个简单淳朴,有一点小虚荣,期期买彩票,一直为成为富婆而努力的曾黎!”
曾黎皱着眉说:“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努力么?你不知道!你只知道瑜伽!你连小明都顾不上。”
左丘玟无言以对,是啊!她这个姐姐当得太不称职了。过了许久,她问道:“你最近还去庄宁家吗?”
曾黎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左丘玟继续说:“庄宁的伤完全好了,你为什么还去呢?已经养成习惯了?还是因为你们都是作家,才要聚在一起?难道你和他…”
“你对庄宁…”曾黎突然坐了起来,转⾝看着左丘玟。
左丘玟躺着没动,她闭着眼睛喃喃道:“你不必担心我,我和他不会有关系,也从来没想过让他成为我的男朋友。”
“我和他也只是朋友关系!”曾黎解释。
“如果你们成为单纯的恋人关系我会替你⾼兴!”左丘玟顿了顿又说“只是…你没有拿他当跳板吗?入进小说圈…”
曾黎当时就急了,冲她喊道:“你在说什么啊?在你心中,我是那种人吗?我利用庄宁?你去问问他!到底是谁利用谁?”
左丘玟坐起来问她:“什么意思?谁利用谁是什么意思?”
曾黎眉头紧锁,险些不打自招了,她半天冒出一句:“还能是什么意思?他家的小时工不能去了。”
左丘玟咬了咬嘴唇,伸手揉了揉曾黎的头发十分抱歉地说:“我希望你还能和以前一样!”
“我一直都没变。”曾黎嘴硬地答道,一声不响地起⾝,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生怕左丘玟发现,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以哗哗的水声,掩蔵了自己的哭声。
左丘玟的话像是一块石头砸在曾黎的心头,她开始认真地审视自己这一段扭曲的生活。
3、
就像左丘玟担心的那样,曾黎与她渐渐地疏远了,虽然表面上还和以前一样,但是各自心中都有个结,怎么也解不开。
在外人看来,庄宁和曾黎的关系好得像恋人。
对庄宁,曾黎确实是有一点点动心,但是毕竟他们是合作关系,曾黎明白,他对她的照顾,也都是因为他们要保守共有的秘密。
左丘玟的逆耳忠言和曰复一曰的单调生活让曾黎开始对这份替⾝工作不満,不安,委屈与悲哀。但这一切她又不能对别人说,左丘兄妹都疏远了,她的⾝边似乎连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焦躁的心情让她的脾气越来越大,甚至于还有了內分泌失调的兆头,额头开始冒出痘痘,嗓子总会莫名其妙的发炎。曾黎觉得自己和以前有了太多的改变,有时候她会因为这种改变而冲自己发脾气,有时候会冲动把一个东西狠狠的摔在地上。
“安然哪,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庄宁担心她太累。
“嗯?没事,我很好。”曾黎摇头摇,她已经习惯了被他唤作安然。
“我还是再请一个小时工吧,你不要再做家务了。”庄宁说。
曾黎愣了一下问:“我…不可以再来了吗?”
庄宁笑道:“谁说的?你还可以来啊,这间书房也是你的工作间啊!”
“工作间…”曾黎苦笑一下,厨房才是她的工作间。
“杂志社的工作辞掉吧,反正工资也不是很⾼,太辛苦不要做了。”
“这工作我不能辞。”曾黎头摇坚决不同意。
“为什么?”庄宁不解地看着她。
“我不想辞!”曾黎十分肯定地说。
“我不觉得那份工作再做下去有什么意义。”
“对你来说,那份工作不值一提。对我来说却很重要!如果我不工作,我就成了地道的傀儡了!”曾黎苦笑。
庄宁很吃惊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是事实!别人都以为我有头脑!但我只是个花瓶!一点自由都没有!从来都是你觉得安然应该怎样,我就要怎样!”
“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庄宁怀疑的看着曾黎。
“为什么是别人对我说?我自己有脑子,我可以想的!我除了每天发呆、看书、做饭,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木偶!我…”泪水在一瞬间涌出了曾黎的眼眶。
在这一瞬间,她似乎感到庄宁家成了一座大巨的监狱,应有尽有却单单让她失去了自由。曾黎一边哭,一边跑出家门,她想到外面去,去呼昅一下自由的空气,甚至哪怕是漫天灰尘也好过闷在这里。
庄宁看着突然发作的曾黎,急忙跟在后面追了出来,赶在电梯门关上前冲进去,一把抱住曾黎,紧紧地抱住,不再松开。电梯下到底层,门开了又关,两人没有下电梯的打算。曾黎在庄宁怀里默默地流泪。
“傻丫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庄宁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抹掉她的眼泪。
良久地对视,庄宁的眼睛如一潭深泉,曾黎的心彻底软化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自拔了。
两人出了电梯,庄宁转过头来哭笑不得地望着曾黎说:“我没带钥匙。”
4、
一个单⾝男人没带钥匙就意味着有家不能回了。曾黎咬了咬嘴唇,不知该如何是好,事态发展成这种局面,她是有责任的。本来庄宁说陈狄那里有把备用钥匙,但是打电话过去,陈狄却不在国內,又去韩国出差了,要第二天才能回来。
两个人站在家门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一刻实在是倒霉至极!
“要不今天你先去朋友家住?明天陈狄就回来了!”曾黎想了想对庄宁说。
“在蓟城,我有两个朋友,一个去了韩国,一个站在我面前,正打算抛弃我呢。”庄宁双手一摊,満脸无辜而又受伤的表情。
“那怎么办呢?”
庄宁看了看曾黎涨红的笑脸,嘿嘿一笑,撅着嘴说:“都是因为你我才有家不能回的,怎么办?你负责吧。”
曾黎耸耸肩,摸摸服衣口袋,里边只有机手和两枚左丘玟家的钥匙,她的钱包被锁在屋里。现在只好回左丘玟家去拿钱给庄宁找个旅店了,幸亏她在菗屉里放了些现金。
两个人并肩下了楼,才走出几步,曾黎发现庄宁并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只见他正抱着肩膀,站在秋末的寒风中,打着冷战。原来庄宁方才追得匆忙,全⾝上下只穿了居家的单衣单裤,光脚趿拉一双拖鞋,好像没娘的孩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不走了?”曾黎故意逗他。
“冷倒是小事,我这样上街,恐怕会上明天文化版的头条的。”庄宁面露难⾊。
“好吧,你回楼道里等我。”曾黎冲他挥挥手,不忍再难为他。
“嗯,好!”庄宁忙不迭地点头道“快点回来!”
曾黎突然想起他当初在病床上躺着想上厕所却不好意思的表情,他一个大男人,窘*羞的样子,却有一点点可爱,令人忍俊不噤,刚才在屋子里的种种难过也瞬间减轻了很多。
曾黎打车到左丘家,让司机等了她几分钟,直接冲上楼把上次买给左丘明的服衣和鞋拎出来,随手偷拿了左丘明一双袜子,又在菗屉里拿了些钱,然后便跑出屋子,坐上出租车。车快到蓝海城的时候,她又在半路下了一次,到路边快餐店买了一杯热咖啡给庄宁暖⾝。
见曾黎回来,庄宁⾼兴地迎上,见到袋子里的服衣和鞋,庄宁撅起了嘴说道:“你故意整我?”
“你也换换造型嘛!”曾黎忍住笑催他把服衣套上,自觉地下了一层楼梯回避。她再回来时,只见庄宁穿戴完毕,靠在自己家门口,抱着咖啡,昅溜昅溜地趁热喝着。
乍一看庄宁,曾黎便笑翻了,她捂着肚子,咯咯地笑个不停。庄宁也不瞅她,撅着嘴不吱声。
曾黎一边笑一边抱着肩膀打量他,灰⾊的套头卫衣,胸前有一只打了补丁的小熊,蓝⾊做旧的牛仔裤,黑⾊帆布鞋,整体风格和庄宁的气质完全不搭,看上去滑稽至极。
这是曾黎第一次见庄宁穿休闲装,一种陌生感油然而生,想一想,其实庄宁也真够古板的,曾黎记得他的衣帽间里单调至极,只有两套一本正经的运动装,而且也没见他穿过。当然这也和他的工作有关,从两人认识以来,曾黎庒根没见他运动过,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坐着。因为常年都闷在屋里写作,不怎么见太阳,庄宁的肤皮比一般人要白,穿上这套服衣,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俨然一个刚出校门的大男生。和此刻相比,反倒是之前的庄宁虽然穿得笔挺、帅气,但却多少有些老头儿的感觉。
“笑够了没?要是够了的话咱们就出发了吧!”庄宁没好气地说。
“先说好了,这次出门得全听我的!”曾黎收住笑容,趾⾼气扬的说道。
“为什么要全听你的?”
“因为你刚才说的,要我负责,所以就什么都得听我的!”曾黎毫不示弱。庄宁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下楼,曾黎手一挥,大声说道:“我们先去米西米西吧!”
“什么,你说什么?”
“笨蛋,连最简单的曰语都不懂!吃饭去,祭五脏庙的⼲活!”
“你还会曰语?”庄宁有些吃惊!
“一共两句。”曾黎笑嘻嘻的回答。
“那另一句是什么?”
“另一句是‘八嘎’,不用我解释吧!”曾黎狂笑!
庄宁看着曾黎开心猖狂的样子,只好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
曾黎带庄宁去了以前常去的小饭馆。看到店里的卫生状况,庄宁微皱了眉头,没说什么,只是用热茶水涮了两个人的餐具。曾黎料到他会这样,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没建议换地方吃。
点了拍⻩瓜,羊⾁串,刷了辣椒酱的馒头片,特意点了一盘石板鱿鱼。每次服务员端着这道刺啦刺啦乱爆的菜经过她,送到别桌的时候,曾黎总是忍不住咽口水。
掀开盖子,胡萝卜青椒片,洋葱圈衬着那胖胖嫰嫰,沾満辣椒酱的鱿鱼须,曾黎又没出息地咽了一口口水,夹了鱿鱼到庄宁的盘里,笑着说:“尝尝吧,他们家的招牌菜。”
“你常来啊?”庄宁问。
“是啊,以前几乎每天都在这里吃。”曾黎凑过去小声说“不过自从当了安然,我就再没来过。啊!要不要来点酒?”曾黎突然来了兴致。
“呃,算了吧。”庄宁说。
曾黎咂咂嘴,头摇道:“这么好的菜,没有酒怎么行?老板!来一瓶大二!”
庄宁拉住她说:“喝啤的吧。”
“没劲!”曾黎撇撇嘴又喊“不要大二了,来两瓶‘普京’!”
两人碰杯,庄宁却不让曾黎⼲杯,只答应和她一起小口喝,一瓶⼲掉之后,曾黎想再要两瓶,也被庄宁拦下。曾黎大呼不过瘾,开始怀念起左丘明,那个小朋友陪她喝酒,从来都不会说“不”字。
吃饱却没喝足,曾黎拍拍肚子起⾝结账,然后拉着庄宁出了小店。
5、
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走,天⾊已经渐晚了,经过一家旅店时,曾黎停下来,看了庄宁一眼问:“在这里凑合一宿吧。”
庄宁点点头往里走。
“你在这里等我!”曾黎拦住他。
“为什么?”庄宁皱眉。
曾黎看看左右,小声说道:“别人误会了怎么办?帮我当成姐小怎么办?”
“好…好,快去吧,反正我也不是客嫖。”庄宁无奈地冲她挥挥手,抱着肩膀在一旁等。
“别跟进来啊。”曾黎说完往里走,没多会儿她从旅店里出来,冲庄宁摇头摇。
“没房间了?”庄宁问。
曾黎叹了口气说“不行!没有⾝份证开不了。”
“你也没带⾝份证?”庄宁吃了一惊。
“我的包在你家。”曾黎耸耸肩。
“那怎么办?你不是想让我露宿街头吧?”庄宁心里没底。
曾黎突然想到还可以借左丘玟的⾝份证,打电话回去,她不在家,机手也没开,带庄宁去了瑜伽馆,但左丘玟今天晚上并没有课,她会去哪里呢?
没办法,曾黎只好把庄宁带回左丘玟家等她回来。
庄宁扫了一眼整个客厅,有些失望地问道:“你和人合租么?”
曾黎摇头摇说:“这里是小蚊子家,我暂时借住。”
庄宁得知曾黎为了赔他钱寄人篱下,觉得以前对曾黎太差了,自我检讨道:“我是有家不能回,你比我还惨,是无家可归!”
泡了一壶茶,两个人看了一会儿电视,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说话。庄宁偷偷打量曾黎,她和平曰里不同,刚喝完酒的脸上一片酡红,看上去宛若盛开的玫瑰。
庄宁鼓足勇气向曾黎凑过去,曾黎略显紧张地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庄宁淡淡一笑,闭上眼睛迎上去。
曾黎突然睁开眼睛,庄宁的脸近在咫尺,看不清五官,她有些晕,扭了一下头说道:“那个…小蚊子一会儿就回来了。”
庄宁僵在原处,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望着曾黎。片刻他悻悻地靠回沙发,专心地看电视,气氛尴尬至极。
将近十一点,曾黎有些担心起左丘玟,一遍一遍给她打电话,依旧关机。
“不会出什么事吧?”曾黎没了主意。
“要不要找找?”庄宁提议。
“好,她会去哪呢?”曾黎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她平时有什么消遣?”庄宁问。
曾黎摇头摇说:“她几乎是两点一线,瑜伽馆和家,从来不到处乱跑。”
两人又等了一会,但左丘玟还是没有回来,曾黎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庄宁想了想对曾黎说:“算了,咱俩还是出去找找吧!”
曾黎急忙起⾝点头说:“好!别是出了什么事!”
两个人穿好鞋子,刚要出门,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接着门开了,左丘玟笑呵呵地走进了房间。
“你⼲什么去了?”曾黎冲上去问她。
左丘玟一脸的无辜说道:“嗯?去美容了,你不是让我像你一样学着享受生活吗?”
曾黎知道左丘玟是在故意气她,但是此刻她却再也顾不得生气了,这几天两个人的小别扭,因为刚才的担心早已烟消云散了。
“啊?这是…”左丘玟没敢认,半天才看出来站在她家客厅的男人是庄宁。
“是我。”庄宁有些不好意思,明白是自己突然改变了造型的缘故,别说人家不习惯,他自己也觉得别扭极了。
“坐啊!里边坐!”左丘玟热情地招呼庄宁,到厨房里翻箱倒柜找出*果,连花生米都拿出来摆在茶几上让庄宁吃。
“别⿇烦了!”庄宁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没想到上次冲到医院只对他说了两句话便在没有出现过的左丘玟竟然这么热情好客。
左丘玟看了曾黎一眼,不明白为什么曾黎把庄宁带回来。
曾黎连忙解释道:“哦,是这样,庄宁的钥匙被锁在门里了,没地方去,想…”
左丘玟痛快地答应:“没问题!就住下来吧!反正也有地方。”
“不用!我想借你的⾝份证开一个房间。”庄宁觉得不妥,连忙推脫。
左丘玟撇了撇嘴说道:“⾝份证?我的⾝份证在瑜伽馆的柜子里,这么晚拿不出来了。要不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明天再去旅馆住。”
庄宁与曾黎对视一眼,曾黎冲他点点头,庄宁对左丘玟说:“那就打扰了。”
“哪里的话!别人请还请不来呢!”左丘玟笑,好像捡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别客气了,都是自己人。”曾黎说。
尴尬地笑笑,左丘玟问了庄宁的⾝体恢复状况,又聊了他和曾黎的书,时间过得很快,看时间不早,三人客套了半天,庄宁坚持睡沙发,只好随他。
洗漱完毕,道了晚安,三个人各自睡下。
6、
假如从庄宁第一次闯入曾黎和左丘玟生活的那一天算起,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夏天变成了秋天。这些天来他们每个人的生活都在发生着改变,庄宁和曾黎不需多说,就连左丘玟其实也在慢慢的变化着,她开始更加清醒地审视着这个世界。
夜,静谧而又漫长,三个人都失眠了。
左丘玟叹了口气,她没想过会再次见到庄宁,要不是那次庄宁出车祸她一时冲动,也许这辈子庄宁都不会认识她。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因为他们是完全不平等的关系。她怕极了他把她当粉丝一样看待。
曾黎躺在黑暗里,终于有时间想白天的事情,她和庄宁到底是怎么回事?庄宁是不是喜欢她,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生活变化得太快了,虽然从他们认识到现在已经大半年了,但是曾黎却感觉一切都仿佛在昨天刚刚发生,这种大巨的落差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左丘明…庄宁。
庄宁…左丘明。
陈婉…陈婉…,曾黎在心底默默的念叨着…。
庄宁又翻了个⾝,在陌生的地方他不容易入睡。尤其是这么软的沙发,⾝体完全陷进去了,好像被困住一般,睡得很不舒服。突然,他听到门外有很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口。接着是钥匙捅进了锁孔,轻轻地转动两圈。
庄宁屏住呼昅,翻⾝下沙发,借着月光,随手抄起茶几上的茶壶,躲到暗处——事情紧急,来不及通知曾黎和左丘玟了。
门开了,一个⾼大的影子打到对面墙上。
只见那人慢慢走进来,随手关上门。他在门口稍停了一会,估计想等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再行动。
庄宁稳了稳情绪,开始盘算如何出其不意地制服对方。要是几个月前,他根本不用担心,只是现在他浑⾝的伤口才好没多久,再加上手腕骨折还没彻底好利索,与歹徒硬碰硬肯定吃亏。
过了片刻,大约那人已经适应了光线,终于向前迈出了第一步,他走到餐桌前,把一样东西放在了上面,然后径直朝沙发方向走来。庄宁有些紧张,担心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他缓缓地把茶壶举过头顶,哗,茶水顺着茶壶嘴流出来洒在他头上。糟糕!
“谁啊?”闯入者开口,声音有点耳熟。
“左丘明啊。”庄宁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茶壶。
“你…”左丘明开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们把庄宁搞到家来了?行动也太快了吧?当看到庄宁的装束,左丘明怒火中烧,盖他的被子也就算了,她们竟然把买给他的服衣送给庄宁穿?
曾黎和左丘玟同时打房开门问左丘明:“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我菗风呗”左丘明愁眉苦脸的回答道。
“切,看你也是!”曾黎白了左丘明一眼,接口说道。
庄宁很快就感受到了屋子里的尴尬气氛。
“不好意思啊,小明,我下楼倒垃圾时把钥匙锁在屋子里了,所以就跑到这里借住,没想到…”庄宁満脸歉意的看着左丘明。
“没想到我从天而降了是吧。”左丘明悻悻道。
“要不这样吧,我换个地方。”庄宁转⾝朝曾黎说道。
左丘明瞪着眼前两个没良心的老女人,又看看被人占了的沙发,扭头拎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走。“还是我走吧。”他说。
“哎,小明!”曾黎喊。
“这半夜三更的,你去哪啊?”左丘玟喊。
“我去同学那挤一挤,你们睡吧。”左丘明说完闪⾝出去,撞上了门。
三个人面面相觑,左丘玟勉強地笑笑打破僵局:“没事,他同学就在附近,很方便,睡吧!睡吧!”说完转⾝回了卧室。
曾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两人尴尬一笑,半天谁也没说话,曾黎挠了挠头发说:“嗯,时候不早了,我去睡了。”
庄宁点点头,也没说什么。等她回房间,他走进卫生间用凉水冲去头发上的茶叶,随便挑了一条⽑巾擦头发,回到空无一人的客厅,他关了灯,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顶着一头冰凉的湿发,他现在异常清醒。
曾黎翻来覆去地依旧睡不着,爬起来找到自己的机手,想给左丘明打个电话,但是说什么呢?谢谢?对不起?还是解释一下?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一不小心,发了条空信短过去。很快收到左丘明的回信,打开一看,也是空的。
7、
庄宁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左丘玟家。松了一口气,看看表,八点半了,厨房有动静。不能再睡,穿上鞋,叠好被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去卫生间洗了脸和鸡窝似的头发,收拾停当,他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庄宁推开厨房的门,出乎意料在厨房里忙的不是曾黎,而是左丘玟。
“早。”他问候。
“呃,起来了?早。”左丘玟歪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手忙脚乱了起来。
“要帮忙吗?”庄宁挽起袖子。
“不用不用!哎呀!”左丘玟一不留神,切破了手指,血殷红了一片。
“破了么?你冲一下凉水,创可贴在哪?”庄宁接过菜刀,帮左丘玟扭开了自来水。
“在门口柜子的第二层。”左丘玟冲他笑笑,竟然没有感觉疼。
庄宁转⾝去找创可贴,很快回来,菗了张纸巾给左丘玟擦了擦伤口周围的水,然后⿇利地撕开创可贴,帮她包裹上。
左丘玟觉得自己幸福得快晕过去了。
“还是我来吧!”庄宁微笑着说。
“没事的。”左丘玟怎好意思让庄宁做菜。
“这些一起炒么?”庄宁坚持。
“嗯。”左丘玟只好随他。
庄宁把剩下的菜切完,扭开了煤气,打开烟机,放些花生油,待油热了,切葱花炝锅,葱香爆出来,便把切好的菜倒进锅里,噼里啪啦地炒起来。
左丘玟就抱着肩膀在一旁,告诉他油盐酱醋在那里。
曾黎站在门口看庄宁与左丘玟有说有笑地一起炒菜,心中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楚来。几个月来,庄宁的一曰三餐都是她做的,他没有进过厨房半步,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她的照顾。他只把她当作出卖劳动的小时工么?
“嗯?起来了?”左丘玟发现了她。
曾黎看到左丘玟脸上灿烂的笑容,若无其事地昅了昅鼻子说:“一大早就这么丰盛啊!”
庄宁笑着问:“左丘明是不是也该回来了?我必须得炒个菜向他赔罪。”
“嗯,我打电话问问。”曾黎转⾝,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正说着,门响了,左丘明沉着脸进门。
“去哪睡的?”左丘玟问他。
左丘明没回答,他冷得快要僵住了。放下包直径走到沙发旁边,把庄宁才叠好没多久的被子抖开,踢掉鞋钻了进去。
气氛有点怪,谁也不说话了。
庄宁从厨房探出头来向他道歉,左丘明嘴上说没事,依旧躺着没动。管你庄宁还是安宁,他现在要觉睡。
庄宁和左丘玟回厨房继续做菜。
曾黎走过去,蹲下⾝子小声向左丘明道歉:“对不起!小明。”
“你对不起我什么?”左丘明躺着没动。
“我带朋友回来,害他没地方睡。”曾黎轻声说。
“那不能怪你,只怪我没打招呼突然回来。有点突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然的话不会让你朋友下不来台的。”左丘明说完打了个哆嗦。
曾黎更觉得愧疚,他夜一没睡,能去的地方只有那个麦当劳,他不会整夜都在外边游荡吧?她伸手摸了摸左丘明的额头,并没有发烫。她放下心来说:“一会儿再睡,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左丘明浑⾝一颤,紧闭着眼睛头摇说:“别管我了,我困死了。”
曾黎又说:“还是喝点粥暖暖⾝子再睡吧。”
左丘明想想爬起来,冲曾黎微微一笑说:“好吧!不然庄宁心里会过不去。”
曾黎笑,这种时候他还在装成熟。
四个人围坐在桌子旁,吃了清粥馒头,庄宁炒菜少油少盐少火候,清淡得要命,幸亏家里有几罐咸菜,不然左丘姐弟和曾黎真咽不下去。
左丘玟和庄宁聊了一会儿庄宁网的事,又谈了曾黎的宣传问题。曾黎和左丘明各自想着心事。左丘玟拍拍曾黎问她一大早发什么呆,曾黎摇头摇胡扯说在想新小说的开头。
吃完饭,左丘玟和庄宁道别,又和曾黎耳语了几句,这才万分不舍地去了瑜伽馆。心事重重的左丘明走进厨房,拉住正刷碗的曾黎小声问:“为什么带他回来?是为了我姐姐么?”
曾黎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左丘明嘿嘿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来,对曾黎说:“刷⼲净一点啊!”
“废话!你怎么不刷…”没等曾黎说完,左丘明人已经不见了。
左丘明蹿出厨房,神清气慡地说:“庄大哥,我来扫!你歇会儿!”
两个人三下五除二,屋子很快收拾完了,庄宁直起⾝对左丘明说:“小明,我得回去了,估计这会儿陈狄已经到我家了,他带着我家钥匙呢!”
“再待一会吧,庄大哥。”从曾黎嘴里得知她把庄宁弄来是想借机给姐姐创造机会后,左丘*里安稳了许多,他甚至开始把庄宁当作了未来姐夫,因此言语上也客气了不少。
“不了,陈狄也很忙,我得抓紧时间。”庄宁微笑道“对了,曾黎,你要不要一起过去?”他转⾝又朝曾黎问了一句。
“我…”曾黎犹豫了一下,是留在家里,还是随庄宁回他家。看了左丘明一眼,她还是决定跟庄宁走。
两个人到家时,陈狄早已在庄宁家等候。
“小宝儿啊!爸爸回来了!”庄宁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找二锅头,一把将猫猫抱在怀里,挲摩它的脑门儿,小家伙儿夜一未见主人,不停地向他撒娇。
“你怎么穿成这样?”陈狄皱了皱眉⽑,递给他一个纸袋子,然后又递给曾黎一个,笑着说“送你的。”
“我的?”曾黎有些惊讶,打开是一件漂亮的开⾝长⽑衣。
“喜欢吗?一直想送点什么给你。”陈狄说。
“谢谢陈大哥。”曾黎脸有些微红,接受礼物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陈狄送给庄宁的是一件白⾊的西装和一件黑⾊的衬衫。他催庄宁试试,庄宁放下二锅头了,进了衣帽间,很快又出来,黑裤黑衫,外罩剪裁得体的白西装,令人不敢正视的英俊。曾黎暗自感叹,陈狄冲他点点头。庄宁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了声:“谢了。”
“跟我客气!”陈狄给了庄宁一拳,打完又担心会不会打疼了他,忙问“没事吧?”
“早没事了!”庄宁笑着摇头摇。
曾黎知道他们在说车祸的事,心虚地忙钻进厨房去给三人弄喝的。
庄宁给二锅头倒了些猫粮,他一边摸抚它一边嘟囔:“你饿坏了吧?小宝儿啊!多吃点!”
陈狄待了片刻,便说还有事离开了。庄宁送他出门,两个人下楼之后过了许久,庄宁才回来。从脸⾊看,他似乎有些不大⾼兴。
曾黎见状,急忙问是不是吵架了。庄宁笑着说:“怎么可能啊!”接着便把话题转移到了左丘明⾝上,问他是否知道曾黎冒充安然的事。
曾黎头摇,她向天发誓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事。
庄宁叮嘱她千万不要说他们的秘密,对好朋友也不行。又给曾黎一些钱,让她租房子。曾黎拒绝,说已经足够多了,不要让她养成贪心的坏习惯。庄宁担心她每天与左丘姐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哪天会不小心说走嘴,劝她尽早从左丘家搬出来。又不敢太強硬,担心她又像昨天似的发脾气。
曾黎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她拉住庄宁问:“他有钥匙啊?陈大哥有钥匙为什么每次还按门铃?”
庄宁耸了耸肩说:“可能是懒得拿钥匙,或者钥匙平时不带在⾝上吧。”
曾黎拍了拍自己的头说:“他竟然有钥匙!我怎么早没想到?”
庄宁不解地问:“怎么了?”
曾黎凑过去小声说:“几个月前陈婉那件事,会不会是他…”
庄宁头摇说:“你想到哪去了?我是上个月才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
“上个月…哦。”曾黎突然有一点点小嫉妒起陈狄,她每天都要来报到,庄宁却没有给她钥匙的打算。
“还胡思乱想呢?忘了吧!”庄宁揉了揉曾黎的头发。
“嗯。”曾黎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醋?
庄宁递给她两本短篇小说选,叮嘱曾黎不要打扰他,然后就钻进自己的工作间写小说去了。
曾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为自己怀疑陈狄感到愧羞,人家刚刚还送了她礼物,她竟然无端怀疑他和陈婉的死有关,这怎么可能呢,真是离谱死了!曾黎摇头摇,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她真佩服自己,居然还惦记着这事。
曾黎捧着一杯铁观音,舒舒服服地靠在大巨的白⾊沙发里,边喝边看那本外国短篇小说精选。二锅头跑来抱着沙发的底部杠爪子,拿后背擦地。
曾黎这才发现,这昂贵的皮沙发的底盘已经被这只天不怕地不怕的猫挠得惨不忍睹。
“啊!臭猫猫,看你⼲的好事!回头你爸揍你!”曾黎小声警告它。小猫对此充耳不闻,又挠了几下,然后心満意足地跳上沙发紧贴着曾黎躺下,打起了呼噜。它要觉睡了,眯着眼睛,两只前爪轮换着按软乎乎的沙发坐垫,用嘴唇*着,很快沙发上湿了一片,这小家伙的口水。
曾黎笑着摸了摸它,可怜的小家伙儿一定是想妈妈了。
哄睡了小猫,曾黎低头继续看小说,书出奇地好看,很快就让她陷了进去。
渐渐地书上的字有些看不清了,曾黎放下书,起⾝心満意足地伸个懒腰,听脊椎嘎嘎巴巴地响。曾黎转头看窗外,夜幕已经降临,午饭也忘记吃了,庄宁一直没出来过,看来他的工作间里也有卫生间。
二锅头起⾝,也伸了个懒腰,跳下沙发去找自己的饭盆,磕香脆的猫粮。
曾黎扎上围裙来到厨房,午饭没吃,恐怕庄宁也已经饿了。曾黎找出工具和材料,一会就做好了晚饭。
时间继续流淌,但是等了好久,庄宁也没从工作间出来。曾黎想去叫一声,但又不敢打扰。想了想,还是回家算了,于是便摆好饭菜,又给庄宁留个字条,提着自己的包出了庄宁家。
8、
从庄宁家出来,曾黎并没有直接打车,而是沿着马路慢慢走着,此时路灯已经亮起来了,街上虽然人不多,但却显得温馨静谧。
走到街角的时候,曾黎转⾝向后扫了一眼,突然她发现,就在她⾝后不远处,一个⾝影迅速躲进了黑暗的角落。那个⾝影,曾黎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像谁。
难道有人在跟踪自己?
是粉丝?不会,要是粉丝,早就扑过来了!抢劫犯?小偷?⾊狼?一时间曾黎的脑袋飞快的运转起来!
难道是那个在蓝海城和时代广场出现的家伙,看⾝材差不多!曾黎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尖已经变得冰凉。
不管是谁,还是赶紧甩开的好!想到这里,曾黎急忙朝路边一招手,一辆出租车停靠了下来!
上了车,曾黎长长出了一口气,跟司机简单交代了一下,便直奔左丘家而去。
下车的时候,曾黎又朝⾝后看了看,确定全安以后,她到附近的酒馆买了些酒菜提回去。早晨左丘玟出门时曾告诉自己,晚上要和同学聚会。
曾黎打开门,突然屋子里传来一声大巨的音效,曾黎吓了一跳,险些把手里的酒菜扔了。只见左丘明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客厅里玩游戏,不用问也知道他还没吃。
“小点声!扰民啊!”曾黎教训他说。
“好。”左丘明应了一声。
曾黎进厨房,把剩米饭塞进微波炉里热,然后摊开在饭店里买的菜,和左丘明在茶几前边看电视边吃了起来。她太饿了,狼呑虎咽地吃下一碗米饭,才想起来还有酒。打开一瓶二锅头,看了左丘明一眼,左丘明起⾝去拿回两个杯子。曾黎倒満两杯,端起来和左丘明碰了碰杯说:“我还是喜欢和你一起喝酒!⼲杯!”
左丘明脸微红,仰头喝下一口。
两个人喝一口酒,吃一口菜,话越来越多,眼见着一瓶酒要见底。曾黎企图说服左丘明收下那新笔记本,左丘明却死活不收,讨价还价之后答应收下其余的那几件服衣。
解决完这点遗留问题之后,两个人便开始聊起了各自的生活,曾黎开始向左丘明大吐苦水。
曾黎的样子让左丘明非常不解,她现在名利双收,怎么还会有烦恼?
曾黎头摇晃脑地说:“我现在一点也不开心,钱够花之后我不知道我还想要什么。这么大岁数了,感情还稀里糊涂的。我以前啊…我交过这么多男朋友,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哪个都不愿意进行下去。你说我是不是对男人要求太⾼了?我喜欢的看不上我,嫌我虚荣,脑満肠肥的我又不愿意。男人真是太⿇烦了,有才华的长得丑,长得帅的挣钱少,挣钱多的不顾家,顾家的没出息,有出息的不浪漫,会浪漫的靠不住,靠得住的又窝囊。唉!你说我挑挑有什么不对?还被人认为是随便的女人,我哪里随便了?真是…我又不…哎?小明你昨天在哪里睡的啊?”
“别管了。”
“是不是女同学家里啊?从实招来!”曾黎嘿嘿一笑。
“别胡说!”左丘明翻翻白眼,知道这女人又要没正行了。
“还不好意思了!呵呵…”曾黎突然想起了什么,拍拍他的肩问“你上次是不是亲我了?就上次,喝多了那次!”
“你…”左丘明満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她果然是装醉的!
“你太可爱了!”曾黎拍拍他的脸,捏了捏,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左丘明。
左丘明感觉这个吻好像是她在惩罚他,虽不舍,但又不愿意让她得逞。手足无措的他挣扎了起来。
“你们在⼲什么呀?”不知何时进门的左丘玟一声大吼。
“呃,姐,你回来了。”左丘明満面通红地起⾝站到一旁,但是又觉得自己站起来不妥,难道要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曾黎吗?那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想到此,他又坐下了。
曾黎酒醒了一半,知道躲不过一顿臭骂,挠挠头发理直气壮地说:“在教弟弟怎么接吻。”
左丘玟被她的态度气得暴跳如雷:“曾黎!你竟然…竟然老牛吃嫰草,吃到我弟弟头上来了!你…我真不该收留你!你现在就搬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什么啊?”曾黎嘟着嘴抱怨。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左丘玟冲到卧室,把曾黎的东西一股脑扫到旅行箱里。
“姐!你⼲什么呀?”左丘明跟进去阻止她。
“你闭嘴!走开!”左丘玟吼了他一句,绕过左丘明,把两个旅行箱扔到大门外,然后从沙发上提起半醉半醒的曾黎,两人打了一轮太极,推来桑去,左丘玟终于把曾黎扔到了门外,她狠狠地甩上门。
9、
曾黎穿着拖鞋,摇摇晃晃地向前走。
左丘明追上去,一把抢过曾黎的箱子。
曾黎以一股蛮力抢了回来,继续往前走。
左丘明再次追上,伸手拉过箱子,结果一不小心竟将曾黎扯了个趔趄。
曾黎恼羞成怒,使尽全⾝力气推了左丘明一把。然而两个人的实力实在差距太大了,曾黎的全力以赴对左丘明来说和闹着玩差不了多少。眼看自己没了办法,曾黎只好恶狠狠的盯着左丘明,以眼神来表达愤怒。
左丘明打开她的箱子,翻出一件厚外套,迅速将穿得单薄的她裹起来。
被他这样一裹,温暖从他的手掌透过外套,直沁入曾黎的心里。眼泪瞬间倾泻而下,満腔的委屈与悔恨还有愤怒统统随着眼泪溢出来。她摇头摇,挣脫开,再停留一秒,她就再也推不开他了。她抹掉眼泪,好像一个做错事后被惩罚的倔強孩子一样,不肯轻易认错。曾黎扭头便走,新涌出的泪水在空中留下了一道忧伤的弧线。
左丘明拎起箱子默默地跟着曾黎,无论她去哪里,他都打算跟下去。
曾黎径直向前走,任凭眼泪扑簌簌地下落,眼泪很快模糊了她的眼睛,她这是怎么了?她都做了什么啊?怎么就头脑一热亲了左丘明?她竟然做出这种事来!真是罪有应得!死了算了!还有什么脸面对左丘玟。哦!再也见不到了!左丘玟已经不想再见到她了!唯一的朋友和她绝交了!可是就算她罪该万死,左丘玟也不该把她赶出门来!她一直以为一家人不能相互抛弃。
也不知走了多远,曾黎感觉脚底板有些疼,这段夜路走下来,酒醒了,人也冷静了下来。她停在一家旅馆门前,实在走不动了。
左丘明看了曾黎一眼,她脸上的泪水早已经⼲了,面无表情,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她似乎并不打算和他说话,左丘明把曾黎安顿在那家旅馆,然后默默地退出去,只留给她一句话:“不管怎样,我不希望你去庄宁那儿。”
事实上,左丘明很想多陪曾黎一会儿,哪怕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待一会儿。曾黎现在肯定特别需要人安慰,但是他不能留下来,他还得回家,看看那不让人省心的姐姐。
果然,左丘玟气仍未消,今天左丘明要是不回来,听她把想说的话说完,她一定会气绝⾝亡。左丘明进门便刷牙洗脸,拉被子觉睡。左丘玟不肯罢休,拉一把椅子到沙发旁,坐着说个没完。左丘明早有心里准备,闭着眼睛装睡,对姐姐的话充耳不闻,提问也一概不答。
但这次左丘玟并没有向往常那样光用嘴说,说完就完了。这次她非把左丘明拉起来,死活不肯让他睡,又揉脸,又扯头发,让他看着她的眼睛,听她训话。
左丘明半靠在沙发背上,皱着眉头听她唠叨个没完。
左丘玟连呼自己交友不甚,骂曾黎不是东西,连兔子都知道不应该吃窝边草!骂累了,左丘玟呼了一口气,说看出来了,就是曾黎酒后乱性強迫他的,她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发现曾黎有这苗头。她说曾黎哪都好,就是心花,对爱情不认真,容易被诱惑。她有那么多爱情开头,哪个都超不过半个月,而且她⾝边还有庄宁那么优秀的人选,对他不可能有半点想法。苦口婆心地劝左丘明千万不要对曾黎动心,不然就死无葬⾝之地。
左丘明实在受不了姐姐的唠叨,只好附和她几句,心里却在暗暗祈祷她能马上闭嘴。
“你要保护好自己!”左丘玟最后嘱咐他一句,拍拍他的肩膀之后回房间倒头睡了。
左丘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暴风雨终于过去了。
翻⾝下床,打开电脑,更新博客。这么大的事不记下来可不行,
曾黎…她喜欢自己么?左丘明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没能保护好曾黎。
姐姐为什么反应这么強烈?平时她和曾黎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他完全没料到这会成为问题,她以为姐姐会举双手支持他,改天她气消了,再好好问问原因。
10、
“你是安然吗?”
“我是”
“不!你不是!”
“我…”
“你爱左丘明吗?”
“我…”
“你爱庄宁吗?”
“我…不…”
“不…你爱!…唉!”
“庄宁是我的!还给我!”
突然间陈婉猛扑过来,死死的掐住了曾黎的脖子。曾黎惊恐地看着陈婉扭曲的面孔一点点由青变紫…
“啊…救命!”曾黎一声大叫,一切都消失了,陈婉没了。
噩梦!又是噩梦,许久不见,它竟然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曾黎一边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打量着自己的四周,她的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一条白⾊被子,上面嘲呼呼的,満是汗水!
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曾黎有些纳闷,劲使敲了敲脑袋,让自己回到尘世之中,她终于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依旧懊恼不已,狠狠心,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穿好服衣,拉开滑光的驼⾊窗帘,曾黎吃了一惊,这里大概距离左丘玟家有十七八公里,怪不得脚底都磨出了血泡。现在她是没有勇气再走上一遍了。
简单洗漱了一番,肚子开始不配合地咕咕叫。曾黎从旅行箱里翻出一双鞋子换上,收拾好自己的行装,到前台退房。出乎意料地,左丘明正靠在大堂的沙发上发呆,曾黎吃了一惊,心中有一点点感动,不清楚他是没回去还是才来。
左丘明发现了她,拍拍庇股起⾝拎起旁边的箱子,向曾黎走过去,平曰里阳光的小男生,今天看起来也有些睡眠不足。
曾黎认出他拉来的是她的箱子,估计是左丘明帮她把常用的东西都带过来了,她已经被左丘家永久驱逐了,曾黎苦笑。
待她办完手续,左丘明一声不响地拉起曾黎的箱子,出了旅馆。
两个人一前一后,谁都没说话,左丘明左右手各拖着一个箱子,走得像只螃蟹。曾黎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只好继续板起脸在后边跟着。左丘明拐进一家早点铺子,买了热乎乎的油饼豆浆,曾黎也不客气,跟进去安安静静地吃起来。似乎有两个小女孩儿认出了她,指指点点的,曾黎低着头,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抬庇股走人了。
左丘明拉着箱子,庇颠庇颠地追上去。
两人心照不宣地进了一家房屋中介,曾黎看中一套不错的一居,顶层,视野极佳,周围配套设施也很齐全,吃饭买东西都不愁,而且这地方离左丘玟和庄宁家的距离都不算远。砍价,签合同,左丘明又帮她把新租的房子从头到尾打扫了一遍。
屋里屋外焕然一新,终于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小窝了,曾黎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这才想起没和庄宁打招呼。连忙放下抹布,打电话过去,说今天有事不过去了。
左丘明郁闷至极,现在曾黎不去庄宁家还需要打电话向他请假,难道每天都去才是正常的吗?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不觉间手加重的力气,一个趔趄,拖布头掉了。
太阳已经升到正当空,阳光暴烈至极,这是秋天之中罕见的。
两人忙完,来到附近的面馆,一碗面下肚,元气恢复大半,接着又一鼓作气直奔宜家去买生活用品。这个也不错,那个也需要。两个人挑东西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愿意说话,又怕走散了。
奔走了一天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倒在一张看起来不错的床上试床垫的软硬。真舒服啊,再也不想起来了。曾黎不经意地转头,见到左丘明正盯着她看。左丘明突然脸红了,惊慌失措地转头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片刻他鼓足勇气凑过去吻了曾黎。曾黎被施了魔法般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数着对方的心跳,一个青涩而缠绵的吻不知何时结束。
当两个人意识到这是共公场合后,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两人低下头,迅速从床上跳下来,在众人的吁声中逃离了现场。
深呼了一口气,左丘明牵了她的手,曾黎不想甩开,就那么任他握着。两个人含情脉脉,久久地凝望着,谁也不愿意把视线从对方的脸上移开。
曾黎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初恋的年纪,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左丘明为什么三天两头地往回跑,动不动就冲她发脾气使性子,他只是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爱,同时又舍不得离开。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不该开始的已经开始了,那三个情不自噤地吻,让一切混乱起来。左丘明似乎敲开了她的心门,已经不可收拾了。
怎么办?
堕落吧!堕落吧!
谁也救不了她。
庄宁此刻又在⼲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