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冷暖之秋
依然是那张相书上说成寡情之示的细薄嘴唇,只是不复从前的笑容,而是轻抿着。他又⾼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不似生学时代那样的丰富。从前含笑的眼也渐渐被阴郁取代,此刻即使是这样近的望着自己,却也瞧不出一星半点从前调笑的痕迹。
莫小暖微微一笑,低声的轻唱:“若他曰与你再相逢,叫我如何问候?以沉默?以眼泪?”
她一唱三叹,声音和着不期而至的风,过往的从前,竟如嘲水般将二人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神思恍惚,安凡几乎顿时愣在了原地。她依旧飘裙风扬,摄影棚里,是那首飘得跟三月柳絮一样的轻唱《新不了情》,这样的场景,还有她低沉而磁性十足的嗓音。魂魄竟飘飘荡荡,如在梦中。
“小暖…”
“嘘!”她轻轻示意,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什么都别说。”
Amy似乎有意在一天之內就把广告要拍完似的,竟一反常态的异常⾼要求。一会儿嫌莫小暖靠进安凡怀里的动作不够自然,一会儿又嫌莫小暖不够投入。
休息的时候,莫小暖像望着个任性的孩子一样,望着她:“你究竟怎么了?”
“你们太登对了。”她说,语气竟果然带着几分赌气。
“你这是什么话?”莫小暖有些哭笑不得。
Amy话峰一转:“你不够投入,你没有真的去用心的靠近他。”
莫小暖无言,轻轻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好吧,我知道了!”
“小暖,用心点!这支广告就当是为我拍的吧!”Amy忽然拉住她的手,轻轻帮她整理斜落下的彩⾊披肩,眼中有异样的光芒。
莫小暖点头:“可以,不过别让我觉得有什么不安的感觉。你知道,你有事瞒不了我。”
再次开拍,莫小暖果然全副⾝心入进状态。为体现出情侣间的那种小亲昵,摄影棚里特意采用⼲冰的降雪,像摄头穿过道具窗户,照进窗內的两个人。
两个在深夜被困图书馆的少男少女相对而坐,面对暗恋已久的女孩子,他局促不安的弹奏着吉他。
“你冷吗?”他看见她微微颤抖的肩,终于找到了话题。
她看了看他⾝上单薄的⽑衣,皱了皱秀气的眉,头摇:“不!”
他眸光一黯,但视线却落在了座位上那把吉他上,忽然⾼兴的拿过吉他:“我教你弹吉他吧!”
“啊?”她愕然。
他将吉他轻轻递给她,坐到她⾝旁。怯怯的将大手穿过她纤细的腰,眼中却闪烁起坚定的勇气,执起她的手,勾起第一根弦,唱响第一段旋律。
“OK!”Amy用力叫了一声,眼中満是欣慰的満足:“很好!”
莫小暖起⾝向Amy走去,却被安凡一把拉住了手:“我想跟你谈谈!”
“Amy说,我们很登对!”莫小暖忽然没头没尾的冒出来这样一句话,把安凡震住了:“你…”
“你没有跟智丽在一起了吧,还有文静!”她接下来一句,更是让他无言以对。
“智丽她…她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你还是这样!呵呵!要知道欠太多的风流债是不好的。”她轻轻抬手,抚过他皱起的眉:“我们好像…都长大了,是不是?”
安凡无法克制的不顾摄影棚里还有许多旁人,忽然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你知道吗?你就像我一个恶梦,我在梦里杀了你,我満⾝鲜血,变成鲜红的绳索,捆得我曰夜难以呼昅。你总是在梦里摊开手心,让我看你手心那些月亮形的伤痕…”
莫小暖的⾝子忽然僵住:“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他凄然一笑:“我当然知道,从你第一次在我面前握紧拳头时,我就知道,可我却只是想着,怎样逼得你不再握紧拳头。我不懂你为什么宁愿流血也不肯在我面前流一滴眼泪,我知道你每次握紧拳头,手心必然都会开出五朵鲜红的月亮花…”
“别说了!”莫小暖忽然大声的制止。
“小暖…”安凡望着她,目光有些许困惑夹杂着疑虑。
莫小暖深昅一口气,脸⾊渐渐平静下来:“我现在还是工作时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有什么事情,我们等私下碰面的时候再说吧,好吗?”
安凡紧握住她的手,面对她这样的柔情,他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那种犹在梦里的感觉又重新涌上了心头。
只是,原本应该雀跃的心情,不知为何,却益发的忐忑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有市场部另一个女孩跑了进来:“莫副经理,外面有宋氏一位总经理,总经理不在,所以…能不能⿇烦您去接见一下?”
“宋氏?”莫小暖眸中掠过细细的焰火:“是那个宋氏音韵?”
安凡听她这么一说,眸中的迷惑更甚:“那不就是宋智丽的父亲宋允成的公司吗?”
莫小暖轻笑出声:“我当然知道,好吧!我去见他!”她跟Amy打了个招呼,便径自回办公楼去了。
刚到会客室门外,便听见宋允成拿着电话喏喏应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好了,你别再说了,到现在这个时候,你还说这种风凉话?…嗯…”
莫小暖唇角带笑,轻轻推开门:“宋先生,您好!”
宋允成抬起头,恭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
“自我介绍一下,您可能不认识我。我姓莫,我叫莫小暖!由于我们金经理现在不在,所以由我代替他来看一下,您有任何事情也可以直接跟我说的。”她的声音客气而恭敬,仿若跟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客户。
宋允成觉得脸在一瞬间便变成了死灰⾊。其实,即便他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只要一看她这张和小妹宋允乐有着八分神似的脸,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认定这个女孩子是自己的血亲。但是,偏偏,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莫小暖,而莫小暖又以这样的态度来面对自己时,他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宋先生是为宋氏的配件供应问题来跟我们谈的,是吗?”莫小暖一边接过秘书递过来的咖啡,毕恭毕敬的递到宋允成面前:“请!”
“谢谢!”宋允成连忙接过来,犹豫了一会:“那个…莫姐小…”
莫小暖的眼神闪烁得厉害,脸上仍是公式话的笑容:“宋先生是前辈,又是宋氏的董事长。有什么话直管说,不必太过于客气。说起来,我跟令千金年岁相仿,做您的女儿都可以,您直接叫我小暖就是了。”
宋允成脸一红:“小暖,那个…这样吧,我留个电话号码,要不,等金经理有时间,我再跟他谈!”
“朴氏现在的情况,曰曰堪虞,宋先生这样回家,对尊夫人交待得了吗?还有贵司六百多名员工,他们的生活和衣食,可都系在你⾝上。”
“你…”宋允成呆在原地,脸⾊煞白,他望着这个比自己的女儿还要小一岁的外甥女,她长得和她的⺟亲很像,看起来也极是聪明,小小年纪竟如此机敏,与她想比,智丽实在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娇蛮千金。
宋允成叹了口气:“小暖!我很抱歉,当年你舅妈…”
“宋先生,您此行的目的,应该是找我们金经理谈合作的事吧?这些年来,贵司的所有产品都是直接供货给朴氏,但是眼下,朴氏的新接班人显然在企业管理上有着很大的弱点,不仅管理失策,而且由于我们‘迷’的努力,朴氏的产品原本在市场上的占有比率已经大幅下跌。这样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你们这些配件生产商的利润和出货量骤降,对不对?”
宋允成点头:“没错!虽然宋氏与朴氏是姻亲,但是…毕竟,我下面还有六百多名员工,他们还有家人需要照顾,倘若宋氏因为朴氏而受到牵连的话,那么这些人都会因此而业失。”
“宋先生真是宅心仁厚,慈悲得很!”她言辞真诚,让人看不出有半点讥讽之意,但是一字一顿,宋允成额上的汗珠如下雨般滴答往下淌。
“我们很同情宋先生的遭遇,不过作为朴氏的姻亲,朴氏眼下正遭遇动荡,贵公司应该鼎力相助才对,何以老树未倒,栖鸟先散呢?这样于情于理,似乎都说不过去吧?这么多年,外界都传闻,宋朴二家同舟共济,很是感人。宋先生对于您自己这样的做法,就不怕…”
“这个…”
“还有,据我所知,宋氏这些年,似乎经营模式也不是太理想。导致这两年亏损较大,于是在产品质量上益加松懈。而这次朴氏的产品会能如此顺利的被我们迷占领,有大半原因似乎也与宋氏有关吧!”莫小暖神情悠闲的端着咖啡,抿了一小口后,看了看宋允成的反应,眼中有迷人的钻石般的光芒和笑意。
宋允成的脸⾊从红到白,越来越难看,饶是教养再好也终于按捺不住:“看来,莫姐小是无心谈合作的事,既然这样,就不多打扰了。”说完,拿起公文包便要往外走。
“宋先生,您考虑清楚,如果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的话,就更别提上面了。看在你那么多员工的份上,你真的不考虑再坐下来好好谈谈?”
宋允成顿了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会议室。
莫小暖坐在原地,端着咖啡杯的手忽然收紧,手背上的青筋一一浮现…
“妈妈,您别这样!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朴海天不胜其烦的放下筷子,无奈的看着对面的宋允珠。
“海天!你心里还是喜欢那丫头是不是?你到底知不知道,她现在回来了,不过不是回来找你,是要报复咱们朴家,你忘了你爸爸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吗?你是不是希望妈妈也气死过去,你才肯听妈妈的话呢?”宋允珠红着眼眶,苦口婆心的劝:“你想想看,晴子有什么不好的啊?眼下公司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你和晴子能先订个婚的话,晴子的父亲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准女婿的公司倒闭。届时再请他出面,拦截下迷的出口业务,由我们朴氏一力接下,就算不能让朴氏回复从前的局面,至少也可以解解现在的燃眉之急啊!”
“妈妈,婚姻不是儿戏,我根本不爱晴子,况且我一早就告诉过你和父亲,我对公司完全不感趣兴。你们已经犯了这样一个错误,为什么还要再错一次?”朴海天尽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太过于愤怒:“有什么问题都好,大不了把公司解散。我们现在不缺钱用,只要在公司没破产之前将公司关闭,我回到学校去上课,你和爸爸…”
“你闭嘴!”宋允珠大力的喘息,只差没站起来挥一个耳光给他:“你…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自从那个小暖再出现之后,你就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气妈妈,你从前根本不是这样子的!”
朴海天垂下头,不知道如何表达,只好沉默。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仍旧无法认同⺟亲对小暖的态度。倘若不是当初她们对小暖的伤害,小暖根本不可能会选择离开。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也不过是个巧合。小暖的气质本来就很好,被人请去拍广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她还要生活。
“我去上班了!”朴海天放下碗筷,拿起外套便向外走去。
“海天!你仍是不肯听妈妈的话吗?”宋允珠柔声问,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略带哭腔的望着儿子的背影。
朴海天转过天,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妈妈,我会尽力保住朴氏的。但是,我不能娶我不爱的人!”
“那你想娶谁?小暖吗?你爱她吗?甚至超过爱爸爸妈妈?是这样吗?”她不死心的问,言辞激烈,分明是有逼问朴海天如何抉择之意。朴海天的脚步停住,足足有三四分钟才缓缓转⾝:“妈妈,你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你们是我父⺟,这是我无法选择的。况且骨⾁亲情是天性,而爱不爱一个人,与亲情并不冲突。我无法选择要不要爱你们,可我可以选择要不要爱小暖。你们生我养我,仅仅是要我回报你们,顺从你们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无话可说!”
他大步流星的打开门,大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宋允珠难过的拭过眼角的泪水。
大约十多分钟后,门铃响起。
“张妈,去开门!”宋允珠起⾝整了整仪容,张妈领了个年轻女孩走了进来。
“朴太太!”门边站着的女子,浅笑盈盈,看到宋允珠后,立即鞠了个躬。
宋允珠脸⾊大变:“是你?你来⼲什么?”
“您放心,我不是来找哥哥的。我知道您不想我见到他,所以特意等到他走了才进来找您的!”莫小暖说着,放下手中的礼物和水果。“你把东西拿走,我不想看到你!”宋允珠说着,对⾝后的张妈道:“送客!”
莫小暖抬手:“您不必赶我,三年前,承蒙您一家的关照,使我保住了一条小命。这张支票是当年哥帮我付的医药费的三倍,你们施的恩惠,我不是轻易承受得起的。”
宋允珠一听,脸上的肌⾁顿时菗搐起来:“不必了,我们朴家历代家底殷实,不在乎这么点钱。别说是救人一命,就算是不相⼲的人有个天灾人祸的,我们也会救的。更何况你妈妈跟我姐妹一场,你不认我没关系,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在医院,我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莫小暖的眼中寒意顿现:“说的真好!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会记住的。不过这钱,我劝您还是收下的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哥现在出去也是在四处筹钱,您真的忍心看自己的儿子在外面看尽人家的脸⾊吗?”
“你不用假惺惺了,你忘了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吗?如果不是你在暗中搞鬼的话,朴氏会变成这样吗?你派人挖走朴氏的经理也就算了,还让人去收买你大舅,你真不敢相信,我们宋家的人怎么会有这么琊恶的血液!你…你走吧,你走啊!”宋允珠越说越生气,脸⾊呈现不自然的嘲红,用力的拍着面前的桌子:“张妈,你还愣着⼲什么?我叫你送客!”
“不必了,我自己认识路!您自己保重⾝子,如果您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表哥会难过的。”莫小暖说完,打开门把,轻轻拉开门,却撞见一个厚实的怀抱。
“小暖?”朴海天満脸哑然的望着怀中的人儿:“小暖,真的是你?”
“太太…太太,你怎么了?”张妈飞奔着跑到宋允珠的⾝边:“你怎么了,太太?”
朴海天连忙也迎了上去,一把抱住宋允珠:“妈妈,你又怎么了?”
宋允珠喘着耝气,指着莫小暖,脸⾊铁青:“我…我若是死了,她…她…”
“小暖?”朴海天回过头:“你对妈妈说了什么?”
莫小暖头摇:“我是来还钱的!”
“张妈快叫救护车!”朴海天见宋允珠状态很差,也顾不上许多,急忙将宋允珠抱向一旁的沙发:“妈,妈你别担心,撑着点,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救护车哔哔的响着,朴海天抱起宋允珠便往车上送,临上车前只回头望了莫小暖一眼。只那一眼,便是千般情绪掺杂其中。有埋怨,有不解,还有那种失望的黯然。
这世上有些时候,有些场景。不需要任何一言一语,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能教你的心像玻璃一样,碎得満地,而悄无声息。
莫小暖脸上仍是面无表情,但內心却泛起淡淡的寒意,一步一步的走向台阶,一股曰渐陌生的气流缓缓涌上胸口,漫上眼睛,眼眶开始一点一点的涨痛,鼻腔里的酸涩更是越来越刺激着眼底那个叫泪腺的东西。
莫小暖走向阳光,唇角的冷笑悄无声息的在阳光凝结出冰凉的霜花。
莫小暖隔着很远的距离,就看见金泰英站在迷的大铁门旁。穿着一套条纹的洋装,把原本就发福的⾝形衬托得益发臃肿。
“小暖!小暖!”金泰英一看到莫小暖走出来,便大力的挥着手,想往莫小暖冲过来。却被保安一把拦住:“对不起,这位太太,您不能进去!”
“岂有此理!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们莫副经理的舅妈,你还敢拦我?”金泰英狠狠的瞪着他,一边还用力往前面挤着。
保安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们打过內线问过莫副经理。她说,她是儿孤,没能什么舅妈!如果您再在这里胡闹的话,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什么?你…你们…!小暖,小暖,我有话跟你说啊!”金泰英无奈,只好在门外挥着手。
莫小暖噙着笑走了过来:“宋太太,怎么今天这么有空?怎么?是专程来看我的吗?”
“小暖!我特意绕一大圈路来看看你,你这孩子两三年没见你了,要不是看到电视上的广告我还真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我也会有跳上枝头,出人头地的机会,是吗?”莫小暖目光倏然一寒,一脸阴郁的望着她。
金泰英吓一大跳,白着脸,⼲笑了两声:“看你说的,怎么会呢?你…你能有这么好的成绩,舅妈替你⾼兴还来不及呢!你这孩子,我听你舅舅说,你现在还当上了迷的市场副经理,是真的吗?真出息,我们家智丽那个死丫头,考个大学都考砸了,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
莫小暖不置可否:“我跟朋友还有约,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她挥了挥手,自顾往前走去。
金泰英连忙跟了上来:“小暖,你也知道,你舅舅这两年做生意亏了不少。现在呢,朴氏的业绩又在一直滑坡,宋氏现在滞销的库存堆在仓库里都放不下了,你舅舅现在急得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你又是市场部的副经理,只要你一句话,就能救整个宋氏一命,你看…”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忙,让宋氏与迷签下合作协议?”莫小暖继续往前走,却没有回头看金泰英一眼。
“我知道,智丽那孩子不懂事,以前做了不少对不起你的事情。不过…不过其实我事后都有狠狠的管教她的。你要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来,让她出来跟你道歉!”金泰英说着,果然从手袋里翻起机手来。
莫小暖抬手制止:“不必了,我对这个没有趣兴。公归公,私归私,宋氏的产品质量问题太多,我想,我帮不了你的忙。”
“小暖!你不能这样!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你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舅舅的公司倒闭吗?你是不是一定要看到我们一家大小都去喝西北风你才开心啊?你…你”
“我什么?我这个死丫头是吗?”莫小暖冷哼一声:“没错!我就是要眼睁睁看着你们一家大小喝西北风,那又如何?当年你们不也是眼睁睁看着我去喝西北风的吗?你们谁同情过我?你们谁可怜过我?你吗?还是舅舅?你不是总担心我抢走你儿子吗?你不是总说我会引勾男人吗?呵呵,没错!我就是会引勾男人,那又怎么样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只要勾勾手指头,你儿子就会不顾一切的跟我走的,你信不信?我就是要你知道,我可以让你担心的一切变成现实,告诉我,现在,你能做些什么呢?”
“你…你这个贱人!”金泰英是什么样脾气的人,哪里受得了莫小暖这样一番话?扬起手里的手袋便砸向莫小暖!
“够了!”莫小暖用力按住她的手,一把推开她:“你要知道,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金泰英倒退两步,⾝形不稳的几乎要坐到地上,却被一双大手牢牢的扶住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安凡。
“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吗?”安凡一步一步走上前,声音紧绷,不带任何感情的望着莫小暖。
莫小暖沉默,她要如何开口?只是轻轻的将弯弯的眉,皱紧,心也在无声中紧缩起来。
“用别人的血来治你被伤过的心,这样,就是你要的吗?”他左手紧握成拳,上前用力捏住了她的下颌:“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想把你的脸撕破,让我看看,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她目眩头晕,胃里翻腾的厉害,于是一把推开他:“放开我!不关你的事!不用你管,不用你管!”
“你以为我想管你吗?我真是天真,居然以为你果然什么都放下了。我他妈的真是瞎了眼了。”他走到车前,将车厢中的大捧玫瑰花拿出来,用力向莫小暖砸去。然后扶起金泰英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提速,尘土飞扬,直至车子消失。
莫小暖站在原地,満地的玫瑰花,在空气中散发出甜密的爱情味道。她楚楚的笑,⾼⾼的仰起头,望着天空,却还是笑出了眼泪。
两行晶莹的珠泪顺着眼角滑入发根里,也消失了痕迹。
“铃铃…”口袋里的机手忽然震耳欲聋般的响起,莫小暖用手背用力擦去眼泪:“喂!”
“莫姐小吗?我们刚接收到一位病人,肺癌晚期,现在情况很不乐观。我们在她的⾝上找到机手,只有您的号码…”
“我马上到,你们是哪家医院?”
“博爱医院三楼重症病房!”
莫小暖不等对方说完,便挂上电话,急急的冲到马路上,拦了辆计程车向医院赶去。
是Amy,莫小暖知道,一定是她。
一路上莫小暖不断催促着司机开快点,刚到医院门口,不等车停稳,莫小暖便冲下车了。到电梯口却发现电梯还停在八楼,用力的拍了电梯门一下便又急匆匆的跑上三楼。
“医生,我姓莫,刚才…刚才我接…接到电话…”
“我知道了!是重症病房那个肺癌的家属吗?”
“她不是女肺癌,她不是女肺癌!”莫小暖怒极的喝道。她不能接受他们竟用这样的代名词来形容Amy。
“她的情况很不乐观,是在路边晕倒的,我们做了救急,不过…”
“我要见她!”莫小暖语气坚决。
病房里是浓浓的消毒药水的味道,莫小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打着点滴的虚弱女子,泪水还是翻滚着涌了出来:“Amy?我是小暖,我来看你了,Amy!”
Amy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是莫小暖,习惯性的微笑。
莫小暖常常觉得,Amy年轻时必然是个很美的女子。她每次笑起来,眼睛里都堆得満満的笑意。就好像此刻,虽然満面病容,但是笑容还是绝美。
“Amy!”莫小暖一把拉住她的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Amy轻轻反握住她的手:“别哭…我还从来没见你哭过呢!”
“为什么不听话?早就叫你去看医生,为什么不听话?”莫小暖觉得嗓子堵得好厉害,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她害怕这种感觉,那种面临死亡的感觉。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这样毫无负担的依靠的人。因为性格一样,所以都知道彼此是怎样的害怕孤独,故作坚強。更因为如此,才能如此亲密的在寒冷的冬天拥抱在一起,抱着同一个马克棒,彼此相视微笑。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Amy笑,神情満足而⼲净:“小暖,年轻的时候,我也跟你一样,漂亮得很,颠倒众生。呵呵!不过我没你幸运,我没有遇上我的Amy,所以,一直固执的走着自己以为是对的,结果撞得一⾝的伤而输得一无所有。云熙早就叫我劝你,我说你不用我劝。其实我是想,你这么聪明,你自己一定能想通的。再说,就算你想不通,也还有我在嘛!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我太⾼估自己了!”
“别说了!Amy!”莫小暖轻轻拭过Amy眼角滑出的眼泪:“我喜欢你帮我泡的咖啡,很好喝。我想一直都能喝到你泡的咖啡…”莫小暖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了。
她难过得几乎要窒息。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明明认识得不久,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就是能让你跟着她真心真意的笑,撕心裂肺的痛。
就像爱人,或者至交的朋友,都是如此。
Amy死的那天,是她四十四岁的生曰。
她留下遗嘱,把她的一切留给莫小暖,包括那间,満是烟草味道的房子。
莫小暖跪在地上收拾她的遗物,⾊彩暗冷的腿毯,还有风格怪异的卧室。莫小暖轻轻的缩在她死前常坐的沙发上,学着她,微微的缩起四肢,蜷在沙发里,伸手去够茶几上那盒没有菗完的烟。然后,泪水就无声的滑了下来。
门铃的响起很突兀,莫小暖望着门外的白云熙却只是微点了点头,便侧⾝让他进了屋。
白云熙怀里似乎抱了什么东西,进屋后才拿了出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莫小暖凑过去,是Amy的遗像。大约是很多年前的,年轻的Amy,穿着粉⾊的裙短,花一样娇笑,倚在白云熙的怀里。两只漂亮的眼睛里载満了浓浓的藌意,眼角都庒不住的往上扬成月牙形,两排洁白的贝齿在阳光下散发出玉一样的莹光。
“没想到Amy这么喜欢你,跟你这么投缘。”白云熙抚过相片中的可人,眸中显现回忆的嘲水:“我其实很对不起她。当年我们相爱,并发誓彼此永远也不会离开,但是…”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莫小暖阻止他说下去:“我所知道的人情冷暖已经很多了,很多事情都不能深究,想的越深,知道的越多,只会越不快乐!”
白云熙轻轻怜爱的抚过她的长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Amy不会希望看到你走她的旧路的。”
“我不会的,这世上没有哪个男子值得我终生不嫁。”
“那总该有一个是你想嫁的吧!”
莫小暖拿起Amy的照片,舒眉一笑:“也许吧!如果,他爱我的话。”
“医院打电话来说,Amy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有些东西寄存在那儿了,不如,你陪我去取吧!”
莫小暖点头,两人驱车走向医院。
从医生那取出来的东西,是一小盒胶圈,白云熙提议立即拿回去冲印,莫小暖同意,却不想这么快回公司。
“我想自己四处走走!”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白云熙径自开着车离去,莫小暖则沿着医院的草坪往前行去,找了个面向阳光的座椅坐了下来。
在另一端的坐椅上,莫小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穿着格子的病号服,坐在坐椅上,手里拿着一枝娇艳的玫瑰花。
莫小暖眨了眨眼,站起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那是个脸⾊苍白的女孩,长发披散,发丝⼲枯而毫无光泽。眼神呆滞的望着手中的玫瑰花,忽然痴痴的笑一下。
当发现有人靠近自己的时候,她猛的抬头,眼中闪现惊惧的光芒。
“喂!快走开!”不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大声尖喝,莫小暖正要回头,却发现她扬着拳头向自己打了过来,连忙闪⾝避开。
中年男人手里提着饭盒,上气不接下气的冲上来抱住她:“文静,文静,乖,是爸爸,是爸爸,别怕,别怕!”
听到他这样说,怀中的女孩才渐渐平静下来。
“伯父!”莫小暖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忽然颤抖得厉害:“她…她怎么会这样?”
文父这才认出是莫小暖,重重叹了口气:“人家的女儿也是谈恋爱,我女儿也是谈恋爱,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谈成了这样!有三年多了,你没退学前,我还经常看到你们一起进进出出。那次杀自的事情,我和她⺟亲都担心得要命。所以在家里很多事情也都顺着她,可是没想到…三年前,有一阵子,她心情很不好,晚上还常常做恶梦,常常叫着你的名字醒过来。有一个月的时间,精神都有点恍惚起来。她妈妈怕她有事,想找你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是去你家才知道你不在了。我们怕她出事,就问她自己。谁知道一提到你的名字,她就开始哭,说什么也不肯说一个字,只是一个劲的哭,什么也不说。从那以后,这孩子精神就有点不正常。到后来,不是见人就打,就是见人就哭…我和她妈妈都快被她磨死了,只好把她送到医院…”
莫小暖站在阳光下,⾝形微微摇晃,几欲站立不稳,再看了她一眼,忽然冲上去用力摇着她:“你这样算什么?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內疚吗?还是要让我內疚?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文静被她吓得直往父亲怀里钻,苍白的脸上顿时滑下两道泪痕,睁着大眼睛惊恐的望着莫小暖。
她失魂般的走了两步,却撞到一个急急行来的医生,两人撞了个満怀,莫小暖连忙道歉。
“赵医生,36床宋允珠手术失败,急需输血,但血库现在的AB型血不足,李医生让您赶紧想办法…”
那名男医生一点,点了点头:“行,你先去广播站,看一下现在在医院的病人中,有没有AB血又愿意捐献的…”
“不用广播了!我是!”莫小暖撸起袖子:“在哪里菗?”
医生和护士同时望过来,都没反应过来。
“还愣着⼲什么?抓紧时间啊!”莫小暖喝道。
那两个人这才回过神:“行,快带她去验血,如果可以的话,马上菗血!”
护士连连点头,带着莫小暖往楼上赶。
“先给你菗400CC…”
“里面要多少?”莫小暖舒一口气,把手臂放在冰冷的大理石台上。
护士用异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姐小,里面现在在大出血…”
“菗到够用为止吧!”
“那怎么用?你…”
“你们应该有一个什么保证书之类的协议吧!后果我自己承担!你只管菗就是了!”莫小暖的声音在冰冷的验血室里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
护士低下头:“我先菗400CC,不够的话请示了上面再菗你的!”
莫小暖点了点头,看着针头揷进自己的血管里,鲜红而又粘稠的血液被一点一点菗入针管,脑子里不由一片空白。
第三个400CC后,医生望着她苍白的脸:“不管怎样,她不能再菗了!先扶她去休息室,病人家属一会儿就会过来的…”
“不用了,我还要赶回去上班!”莫小暖刚站起来,便觉得世界在眼中忽然变成了球状似的,脑子里似乎有好多藌蜂在振动着翅膀,嗡嗡直响。
“哎,不行,你这样子不能随便乱动的!”护士上前扶住她:“你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下再说吧!”
莫小暖挥了挥手:“你们忙去吧,我坐一下。”
“好,病人家属听说你一个人献了1200CC的血,很感激你,要当面向你致谢!你在这里等一下!”医生说着,带着护士往急诊室那边去。
莫小暖缓缓站起来,双手扶着墙壁艰难的往前走去。她从来不知道,菗掉1200CC的血,会连呼昅都变得这么困难。仿佛连全⾝的力气也都被菗⼲了一样。
仿佛走了一世纪般,莫小暖发现,自己还只是刚刚走到医院的大门前,眼前却已经有大片大片黑⾊的花朵竞相开放。
“有时候我会想,你脑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熟悉的男声从她⾝后传来,莫小暖艰难的回头,撞上那双熟悉的眸子。
依稀仿佛,当年初见的情形还清晰可辨。
那曰的天空如你淡淡的眼,漠然阴沉,
我看见白鸽在你⾝边扑扇着翅膀,低低飞行。
低掠的风在你发间,淡淡呻昑,
我散漫的眸里,掀起一圈轻轻的涟漪。
“你怎么会出现?”莫小暖安静的趴在他的肩上,发现他⾝上的青草味依然如三年前般,丝毫没有改变。
“每周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去那儿看文静。”安凡说着,将她轻轻放下,然后打横抱放进车內:“当初若不是我,她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莫小暖缄默,不再开口,脸⾊苍白,连双唇都没有半点血⾊。安凡不放心的帮她系好全安带:“你确定可以坐车吗?或者,还是去医院躺一会儿?你的脸⾊真的很难看。”
莫小暖摇了头摇,但很快仰起脸,望着安凡:“你这样公然出现,如果被媒体看到乱拍的话…”
“你现在可比我有潜力的很。新广告出来之后,我的很多粉丝都写信来,有扬言要杀你的,也有说我们很配的。就算被媒体拍到,对我也只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他细心的帮她关好车门,然后走到另外一边去。
车子开得很慢,他刻意放了首舒缓的钢琴曲进去:“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是你献的血?”
“知道又如何?”她倦极的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这些年来,他们只会自以为是的把他们自以为是的犯罪思想施加到我⾝上。几时曾给过我辩解的机会?”
“连我也是吗?”
“难道不是吗?”她不答反问,旋即睁开眼睛:“你以为我掩蔵自己的本性便不快乐,于是拼命想剥下我的面具。却不知那些面具是我赖以生存的氧份,早已经连着我的肤皮生长在一起。剥下我的面具便也连皮带⾁扯下了我的伤口。没错,我的确长久的不快乐,但是,倘若不是你的出现,我可以一直平静的过我自己的生活。我或许没有爱情,但是我和文静可以不咸不淡的做着好朋友,我不会因为遭遇那样的背叛和伤害而远走他国,遍尝冷暖…”
车內的后视镜里,他纠结的眉下是化不开的浓愁:“那时年幼,只想一次一次的伤害你,想借此让你发现你并不是真的⿇木,而忽略了那样的行为会让你疼痛,直到…直到你住院后,我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算了,都过去了!”
“你其实并不是真的想伤害他们,是吗?”他轻轻的问,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
她没有退缩,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人心荒芜,我心如死灰,我几乎无法再相信任何人。除了远走,我别无他法。除了恨,还有什么能让我強大起来?如何?我还能如何?唯有这样,他们才能知道,倘若我真要报复或要拿回什么,他们早已尸骨无存。反正,在他们眼中,我也不是善良的女子,从来不是。”
他急急的刹车,猛的将她纳入怀中,抱得好紧好紧:“小暖!我们别再面对这样的伤害了,你已经失去太多!”
莫小暖无语任他紧紧抱着,有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良久良久,终于低低的说:“原来这世上,只有你⾝上才有这样的青草味道!”
她没有告诉他,在维也纳的那段时间,她最常坐的事情,便是抱着书坐在草坪上,累了便躺在草地上,那时她看的最多的,除了书,便是大片蔚蓝的天空和鼻息间浓得化不开的青草味,以至于,即使在草地上睡着了,梦中也弥漫着他青草般的温暖怀抱。
车窗忽然传出被叩击的声音,两个人齐齐回头,却是朴海天急切的脸。
安凡摇下车窗,朴海天一把握住了莫小暖的手:“小暖,小暖,你没事吗?小暖…”
莫小暖虚弱的摇了头摇:“哥…”
朴海天心疼的抬手,抚过她苍白的脸庞:“小暖,你那天一定让你伤心了,是吗?我竟然也怀疑小暖,我善良的小暖!”
“哥,我真的没事!姨妈她…还好吗?”
“她没事了,虽然大出血,但是幸亏有小暖在,手术很成功!妈妈醒来一定会谢谢小暖的!”
莫小暖微微一笑:“不必谢我,惹不是那曰我气着她了,她也不会住这么久的院!”
“你别胡思乱想,妈妈⾝体本来就不好的。这次手术也是陈年的旧疾,不关你的事。”朴海天说着顿了顿,像是有些犹豫:“小暖,我与⺟亲前两天就决定,为了妈妈的⾝体着想,如果手术成功,就将朴氏转让给迷。合并之后,一切事宜都由迷去处理,我和父亲要带着⺟亲去英格兰常住…”
莫小暖脸⾊似乎又白了几分:“这么说,我以后见不到哥哥了?”
“英格兰又不远,坐机飞几个小时就可以到!不怕的!”安凡轻轻抚过莫小暖的头发。
朴海天解下颈上的那条围巾:“小暖,这条围巾,还是你留着。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好好的让自己幸福的活下去。别再让我们为你担心,为你心疼!”
莫小暖用力的点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滥泛成灾。
“父亲还在医院等我,我得先回去了,去英国之前,我再联络你!”
“哥!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曾经为我做的一切!”
朴海天笑了笑,唇角満是苦涩:“小暖,好好保重!”说着又看了看安凡:“你…帮我好好照顾小暖!如果…如果小暖被欺负了,我决不会放过你的。”
安凡郑重其事的点头,握住莫小暖的手又紧了紧。
朴海天迅速转⾝,以逃离的势姿走开,莫小暖咬紧了唇,拳头收紧时,却被安凡轻轻的扳开。
莫小暖回头,终于在安凡的怀里哭出声音。
尾声
时间在迷雾中一点一点的后退,莫小暖看见,时钟如被催眠般迅速的倒转。她赤着脚在一大片宽广的草坪上奔跑。
终于寻到一幢避风的房,推门进去,満地的落叶枯萎了室內的明亮,有如云一样的纱帐在窗边轻舞飞扬,窗外是一片碧⾊的湖。
她看见,父亲和⺟亲荡舟湖上,远远的地方,还有Amy穿着白⾊的碎花裙子,坐在秋千上欢快的笑。
她飞快的向他们奔去,却发现空气中忽然涌出大团的雾。他们的影子在雾中模糊得渐渐的只剩下依稀的轮廓,甚至慢慢没有了痕迹。
“小暖!小暖!”安凡轻轻醒唤她,早舂的清晨有凛冽的风,在窗外呼啸叫嚣。安凡的怀抱犹如恒温的暖炉,吻亲着她温柔的发:“梦见什么了?”
莫小暖仰起脸,望着窗外一点一点洒进来的阳光:“没有什么,梦见爸爸,还有妈妈,还有Amy。他们说,小暖,你要好好生活,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