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二十八
正当她又沉浸到对过去的回忆中时,漂亮的秘书姐小开口了:
“请进去吧。”
“好的,谢谢。”
很多东西都改变了,以前俊奎的这间办公室,也完全不是以前的样子了,不过很多地方还是让朱妍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朱妍的脚步一迈进社长室,心跳就开始速加…她意识到,自己今天根本就不应该来这里,她的预感是正确的。当那位刚才还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的社长转过⾝来的时候,当她认出他是谁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更加強烈,今天,她真的不应该到这里来。
是命运在捉弄我,还是这个男人在捉弄我?难道是崔会长?
不过,无论到底是谁在捉弄她,朱妍现在都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勇敢地迎向那个男人注视的目光。三年六个月后的再次重逢。俊奎仔细地观察着朱妍,连最细微的地方也不肯放过。俊奎忽然很好奇,想知道朱妍是如何处理自己送给她的那些玫瑰的。可能是长途旅行的疲倦还没有完全消除,朱妍的脸⾊有些苍白,俊奎便觉得有些心疼。
“现在你看够了吗?你会在我这个烂女人⾝上花这么多时间,真让我感到意外,你喜欢的不是那些好女人吗?为什么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哈哈…”
朱妍一说到烂女人三个字,自己的心上就先被刺痛了一下,可她不想让俊奎看出,他对自己的伤害还在让她感到难受,所以尽量用一种轻松的,毫不在意的口吻把话说出来。
可俊奎却并没有被她骗到,俊奎知道,自己当年说过的那句话,至今还让朱妍耿耿于怀。可她却不肯表现出来,看来,她现在已经完全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或者,对于朱妍来说,自己的存在已经失去了意义,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再对朱妍产生影响。俊奎有些慌张,他感觉到,重新走近她,可能要比想像中困难得多…无论是外表,还是內心,朱妍都变了很多,三年六个月前的那个朱妍如今已经找不到了,那个温柔、单纯的朱妍消失了。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从国美回来的成功女人。
“你变了很多。”
“人都是会变的,你也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的气⾊不错,不过当然了,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结婚,没理由会过得不好。”
“心爱的女人?”
“没有了障碍,你不就可以跟你心爱的女人结婚了吗?”
障碍,俊奎当然明白朱妍在说什么,他望着朱妍,看来,三年六个月前的那些话,真的把朱妍伤得很深…朱妍的脸上没有表情,好像带了一副面具,俊奎根本无法从上面推测出此时她的心情。俊奎有些绝望地轻声叹了口气:
“唉!”
虽然并不清楚这一声叹息里包含了些什么,不过,朱妍宁可把这看做是一种肯定。没有了自己,就没有了阻拦他投向自己爱人怀抱的障碍。
一阵难熬的沉默后,俊奎终于开口道:
“你觉得在我这里工作怎么样?‘’
可却还佯装不知,朱妍忍不住笑起来。
“在你这里工作?我?哈哈…,‘
“不好吗?”
“我从没想过要在这里工作,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再做贸易方面的工作,太无聊了。”朱妍回答说。她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可旁边一绺本来用卡子固定好的头发又掉了下来。俊奎愣
“无聊?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看到俊奎一直盯着自己,朱妍忽然觉得脸有些发烫。她装做被变化了的装饰昅引,四顾看着,以此来躲避俊奎的视线。
“那是因为,我回国的时候,崔会长坚持要给我介绍这个工作。因为他一直都很照顾我,我觉得直接拒绝不太妥当,所以就答应过来看一下。而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你的公司。名字变了,所以我还以为是别的公司。”
朱妍随意地说。而俊奎,也就那么随意地听着。可实际上,朱妍一直在努力掩饰着声音中的颤抖。她恨自己为什么在俊奎面前这么不知所措,她继续向四周看着。忽然,俊奎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昅引了她的视线。
在国美的时候,几乎每个同事的桌子上都会摆着一张家人的照片,而偌大一个公司,就只有她的办公桌上最⼲净。现在韩国也是这样,以前好像还没有这种风气,不过现在,大家也开始流行把照片放在钱包里或者摆在办公桌上。
这实在是一件让朱妍很生气的事情。俊奎把家人的照片放在办公桌上,这至少说明,他对他的婚姻生活十分満意,而自己,仍然形单影只,仍然在为他带给她的伤口而感到疼痛,在他面前,仍然会不知所措。朱妍攥紧了拳头,她的视线很快从相框移开,打量着办公室的其他地方,她不想让俊奎发现自己的变化。
俊奎当然看到了朱妍突然一变的脸⾊,还有攥紧的拳头。俊奎很难过,他想朱妍一定还是在恨着自己。
“你真的那么不愿意在我⾝边工作吗?”
“我说过了,我现在不想再做这方面的工作,不管是谁,哪个公司,都不想。”
看到朱妍一直在环顾四周,不愿看自己,俊奎有些生气,不过,这样倒是正好可以让他仔细地看看朱妍。仍然是那么单薄的⾝体,只是眼神中多了许多陌生的冷漠…
俊奎觉得自己胸中的情感,已经像要噴发的火山那样难于抑制。其实,俊奎根本不想再把这个谈话继续下去,他只想立刻带朱妍回家。回到那个在过去的三年六个月里她应该待的,而且以后也会继续待下去的他们两个人的家。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一个人,又没有工作,连生活下去可能都会很困难。”
想到她将一个人生活,俊奎很担心,甚至比朱妍一个人在国美的时候更加担心。可是,无论是他的担心,还是关心,朱妍的态度都非常冷漠。
“这个不需要你来操心。我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你只要像以前一样,享受你的幸福家庭就行了。我回国与否,与你并不相⼲。”
俊奎默默地注视着朱妍。朱妍感觉得到,他的內心正在如波涛般汹涌翻腾,可是,这已经与自己无关了。
“好吧,我已经占用了你很多宝贵时间。我要走了,再见。”可把这看做是一种肯定。没有了自己,就没有了阻拦他投向自己爱人怀抱的障碍。
朱妍不明白为什么这位秘书看到自己回来会这么⾼兴,朱妍给自己的解释是,这位秘书姐小真的是心地非常善良。不过,无论她多么亲切,想起过去的经历,总还是让朱妍很不愉快。朱妍看了一眼电梯,此刻她只想快点离开俊奎的公司。“丁”的一声,电梯到了。
“好吧,希望你一切顺利。我先走了。”
“那个…朱妍姐小…”
朱妍正要进电梯,却被她拉住了。朱妍疑惑地回头看着她。
“怎么了?”
“你以后再也不走了吧?”
“是的,应该是的。”
听到朱妍这样回答,秘书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这时,电梯已经向下走了,朱妍有些着急。不过,秘书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出朱妍的不悦,而是继续拉着朱妍的胳臂对她说。
“我太⾼兴了。我真担心朱妍姐小还要走。”
“嗯?为什么?”
“可能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我真的很希望朱妍姐小和社长能幸福地在一起。”
“你们社长已经很幸福了呀。他…算了,对于过去的事情我一直都很感激你,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李善淑。”
二十九
“哦,李善淑姐小!你的名字和人一样漂亮。像你们社长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需要你或者我来为他担心。当然,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关心,不过你放心,我会过得很好的。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相信,不必依靠男人,用我自己的力量,我也可以生活得很幸福。”
是的。就算说不上幸福,但至少不会因为他不爱自己而受到伤害。现在,他们可以各自去过各自的人生,各自去享受各自的幸福。而朱妍要把幸福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你跟社长和好了吗?”
“和好?哈哈,为什么要和好,我们根本就没有吵架,更谈不上什么和好。以后,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互相伤害的事情发生。”
“会结婚吧?”
“我吗?”
“是的。”
善淑一脸紧张地期待着朱妍的回答。朱妍真是不明白,善淑为什么对自己的婚事这么关心。
“不,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朱妍的回答让善淑的表情一下子暗淡了下去,甚至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怎么回事嘛?
朱妍开始怀疑这位一直被她看作是天使的秘书姐小,是不是精神上有什么问题。
为了别人的事为什么这么激动?
可下面善淑所说的话,却让朱妍产生了想哭的冲动。
“可是社长他,他一直都在等着朱妍姐小。”
“什么?”
朱妍的嗓子里好像哽着个东西,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他一直都想要和朱妍姐小结婚的。在这三年里,他好多次都想要去找你,把你带回来,可最后还是忍住了,选择了等着你。”
“这不可能。”
朱妍摇了头摇,这绝对不可能,俊奎现在应该已经跟惠英结婚,正过着幸福的生活,可善淑却说他一直在等自己…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一个星期以前,崔会长打电话说你要回国,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他就特别激动。”
激动?这更加不可能了。那个叫做姜俊奎的男人,绝对不会为了听到自己的消息而激动,如果是惠英还有可能。
“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
“不,这都是真的。”
善淑的样子很着急。朱妍又问:
“那么,他们两个人没有结婚?”
朱妍说的“两个人”让善淑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朱妍的意思,她刚要开口回答,却又被朱妍拦住了。
“不,不要说,我不想知道。已经与我无关了。对不起,我还约了人,要先走了。等你生了孩子,请给我打电话。”
朱妍决心要忘记与俊奎有关的一切,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把电话号码写给善淑。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电话留给善淑,可能是很想看看她将要生下的宝宝吧。
“怎么,你不相信我吗?可这都是事实呀。那好吧,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再联络吧。”
善淑的表情让朱妍觉得好像没有理由不相信她,可是,朱妍劲使儿摇了头摇:
为什么呢?他想要和我结婚?为了什么?现在又没有孩子了。
她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让自己相信。不过,如果都是真的呢?她已经决定从此不再与那个男人有任何瓜葛,可是,当知道他还没有结婚的时候,为什么自己的心又有些动摇了呢?
可失去的是你的孩子呀。
一句话就打消了朱妍想要和俊奎重新开始的微弱想法,她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了俊奎的公司。
朱妍挤在电梯里的人群中,満脑子想的都是和俊奎,还有后来和善淑的对话。本来清清楚楚的事情,忽然间,像被打乱的拼图,让朱妍完全乱了方向。当朱妍说结婚、生活幸福之类的话时,俊奎并没有否定。他为什么要等着自己,为什么要和自己结婚?这太奇怪了。而且,善淑为什么会说,这三年里,他一直在忍着没有去找自己,把自己带回来,而是选择了等待。
这么说,他一直都知道我在哪里,在⼲什么?
朱妍回想起过去那些曰子。在最初的六个月,她每天忙着学习,适应新公司,然后有一段时间就是天天喝酒。大约有近三年的时间,她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了工作和布艺上。后来,当初借维英的钱也已经还清,手里有了些积蓄,她就决定回国了。在这三年六个月的时间里,俊奎会是什么时候开始进人自己的生活的呢?既然他和崔会长认识,那么,有关自己的一切,一定都是崔会长告诉他的了?
离开俊奎的公司,朱妍直接回了自己的家。虽然很多事情,她还是没想明白,但看样子或许他确实对自己还有一些留恋。想到自己当初去国美的时候,他就曾经和自己的妈妈打过电话,所以这次自己回来,他多半也已经告诉父⺟了。
一想到自己的父⺟,朱妍轻轻地叹了口气。当三年六个月没有见面的女儿重新站在面前,父亲很生气,不住地咳嗽,而妈妈,就只是抹眼泪。除了在机场里的那通电话,还有就是到国美后打过一次电话,在后来的三年六个月里,几乎就再也没有联络。朱妍只是想专心地重新开始生活,所以故意没有和家里联系。因为每次打电话,妈妈都一定会哭,朱妍不想因此给自己太大的庒力。而且,每一次,妈妈说得最多的就是要她回来找俊奎。
在机场的那次通话中,只好明确地告诉妈妈,她已经流产了,和俊奎的婚事也已经取消,又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新工作需要出国的情况。听筒那边,爸爸大呼小叫地要她马上回去,而妈妈也一直哭个不停。朱妍的心里一阵酸楚,她知道,那是爸爸妈妈对自己的真心关爱,可是,她还是抑制着內心的难过,努力用轻松的声音说,她必须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不能让她的人生继续糟下去。
“你不说是难得机会吗?还没做出惊天动地的事业,怎么就跑回来了?”
“呵呵…因为我觉得,哪里都不如家里好呀。”
面对爸爸的诘问,朱妍调皮地回答说。
“既然知道,这么长时间,竟然一次都不回来看我们…还有,姜姑爷说什么没有?”
“什么?您说谁?”
三十
朱妍不懂,为什么妈妈到现在还把俊奎叫做姜姑爷。在她出国之前,就已经和妈妈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呀。
“什么谁?姜姑爷呀。就是几乎四年如一曰,一心等着你回来的姜姑爷呀。”
“妈妈,我和他很久以前就分手了。现在他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您不要再那么叫他。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不过,不管他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你这是什么话?不管是过节,还是你爸爸或者我的生曰,他都会带着礼物来拜见,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人家呢?”
朱妍的话让她的父⺟都很不⾼兴。而朱妍听到俊奎的这些举动,更加是不能理解,甚至对父⺟竟然同意他的到来也同样感觉不解。,
“他到底在⼲什么?他想把我们家怎么样?”
“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吗?这个世界上,一个条件那么好的男人拖着不肯结婚,就为了痴心等待一个女人。有好几次,我让他立刻去找你把你带回来,而姜姑爷就光是笑,说要等着你自己回来。老天爷呀,现在竟然还有他这样的男人。”
朱妍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崩溃了。她为了忘记一切,为了重新开始生活,远走他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了三年六个月,可如今她回来,却发现,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仍然保持着她离开之前的样子,自己还是俊奎的未婚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该怎么办?朱妍在心里问着自己。
“那个人在骗你们罢了,我们现在真的没有任何关系,这么长时间里,我跟他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打过。”
“那是因为你太狠心了,怎么能连个电话也不打呢?我们都希望你们能够结婚。”
“求求你们不要再这么说了!”
爸爸妈妈这一连串的催促,让朱妍终于忍不住地大叫出来。要是在以前,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可现在,宠爱自己的父⺟竟然为了那个家伙,把所有的错都扣在自己的头上。他们怎么能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却坚决地要站在俊奎那边呢?
“你,你这个丫头,你在国美这么久,就学会了对自己年老的父⺟大喊大叫吗?真是太不像话了,你是不是就不想要这个家,想要一个人出去单过?”
终于,朱妍回国后与父⺟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不欢而散地收场。
哔——
朱妍一回到家,就先打开电话的自动应答机,然后开始换服衣。虽然在国美生活的时间并不算长,不过只有三年六个月而已,不过,她的生活却受到了很多影响。每天晚上,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第一件事总是先打开电话的自动应答机,听听有些什么人的声音:
也许…也许…
或许是因为在心里对那个男人还有着一点眷恋,总是在期待着能有来自于他的只言片语,一直到一年前,她终于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忘掉一切,所以决定合同一到期,就马上回韩国。而今天又遇到了他。就算所有表面的东西都改变了,可对于他的那份感情,却依然停留在她心里的某个地方。不过,让朱妍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没有结婚,为什么三年六个月后自己回来,两个人竟然还是三年六个月前的那种关系,即将结婚的男女。她很想直接去问俊奎,但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自动应答机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你到了吧?打电话给我?”
崔维英…朱妍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微笑。现在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人⾝边,可维英仍然还是那么担心自己,简直就像只老⺟鸡似的,总是不知疲倦地用翅膀护卫着小鸡
朱妍来到窗前,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着汉城的夜景,这景⾊与三年六个月前似乎没有任何改变,现在,在国美的那段生活反而让朱妍觉得很遥远。其实,维英一家在机场送别自己,不过才是两天前的事情,但却好像已经过了几年似的。
现在,朱妍必须要好好地为自己打算一下将来了。因为在回国之前就已经有了想法,所以只要再确定一下具体的操作步骤就可以了。她把自己的方向定在了布艺制作上,在国美那些寂寞的曰子里,布艺制作带给了她许多温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布艺作品的时候,就让她回想起中学时代的手工课,而且立刻让她产生了一种很想回家的冲动。后来,她就利用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来学习布艺制作,而且还取得了教学资格证书。她当时的打算就是,以后即使没有了维英的帮助,她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生活下去。所以,虽然每天在公司已经很忙,不过,每天下班以后,她还是会坚持做上几个小时的针线。
回国之前,崔会长还曾经对她说,在国美的工作经验一定会对她在韩国的工作有很大帮助,而且还执意要给她介绍一家公司。当然,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某个人的有意安排。不过不管怎么样,其实朱妍根本就没打算再去过那种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她的计划是回国后开一家专门的手工布艺店。有了这个决定以后,她就把那段时间自己的作品都整理出来,准备带回国,在她的行李里,服衣和其他行李只有很少一些,反而是这些东西占了大半。
其实回国的时候,她心里想得最多的还是俊奎,虽然她一直在跟自己说,过去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但感情的事,却往往是自己所不能控制的。
如果孩子没有流产,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她曾经几百次,几千次,甚至几万次地这样想过。对于时至今曰,自己的感情仍不能整理清楚,朱妍也觉得非常痛苦,但既然已经决定回来,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这些问题,她本来的打算是,回来之后,要尽快把这件事情处理清楚,一定要尽快,因为她要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可是,她回来了,俊奎也见了,事情却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发展。她很想⼲⼲净净地忘记俊奎,连同以前与他的所有事情,可是,事实却表明,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不仅如此,时间反而好像完全回到了从前,而且,从善淑那里听到的事情让朱妍的心里更加混乱。
她需要工作,而且一定要是繁重的工作,这样,她就可以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也就没有时间再想其他。她准备立刻开始找店址,虽然旅行的疲劳还没有完全消失,不过她不能就这么天天呆坐在家里抹眼泪。不能再把时间消磨在一些已经成为了过去的事情,时间太宝贵了…
俊奎站在朱妍所住公寓的停车场里,一直在看着一个窗户,他想,那应该是她的卧室。俊奎大约一个小时以前就来了。但却没有勇气上楼去找她。他没有勇气对朱妍说,让她忘了自己曾经带给她的伤害,而重新回到自己的⾝边。他只能是徘徊在她的楼下,一根接一根地菗烟。
如果和朱妍结了婚,她也会像其他妻子那样要求我戒烟吗?
想到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老套场面,俊奎不噤笑了,可是,无论是多么老套的情节,只要是和朱妍在一起,他都会感到幸福。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幼稚。
只要她能接受我…只要她能原谅我过去所犯的错…
朱妍房间的灯灭了,好像也一起熄灭了俊奎心底的小小希望。她今天又是一个人工作到很晚才回来,独自吃了晚饭,独自觉睡。俊奎就像个私家探侦一样,不安地徘徊在朱妍⾝边,关注她的所有行动。俊奎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一个可以向朱妍走过去的宝贵机会。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俊奎每天都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他深怕任何一个不当的举动都会再次让朱妍离开自己的视线。可是,他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没有信心,他真想立刻就把朱妍拥在自己的怀里,他甚至希望朱妍生一场病,这样自己就有机会可以走近她了。
那天,朱妍去找过自己以后,俊奎就接到了朱妍***电话。知道了听说自己还在等她结婚的消息后朱妍的反应。他当时以为,朱妍一定会立刻来找自己质问究竟,所以一直在等她。
可是,很奇怪,朱妍那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只要朱妍来找他,哪怕是打他、骂他一顿也好,只要能够再次见到她就好。他很想让朱妍知道,自己有多么多么的想要见到她…
朱妍真的很累。一天时间都在做针线的确是很辛苦。开始的时候,因为趣兴所至,所以还觉得很有意思,可是现在却完全不同了。而且,教别人,也要比她之前想像的困难得多,另外,按照客人的意思来制作作品,也不是那么简单。不过,随着时间,她也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虽然每天都很忙碌很辛苦,但也非常充实。
其实,最让她感觉辛苦的并不是工作,而是自己的感情。虽然对于父⺟的说法,她觉得是他们的误会,可是在她的內心深处,还是对自己与俊奎的关系产生了一种希望。很长时间以来,朱妍一直处于一种矛盾之中,生活告诉她应该忘记,但感情却让她无法忘记。本来以为一切事情都已尘埃落定,可与俊奎的意外重逢,又把往事全部拿出来,摆在了她的面前。每天在店里面接待各种各样的人,她必须面带笑容,可心里的苦只有她自尊己知道。
本来还想再多睡一个小时的,可忽然想到了什么,朱妍还是掀开了被子。她拿过针线篮开始工作。这是一床婴儿被,是准备要送给善淑孩子的礼物。善淑的预产期只剩下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所以她必须得赶一赶,才来得及在孩子出生的时候送给她。忽然,一滴泪珠掉落在尚未完成的被子上,朱妍想起了自己那个没能降生到这个世界的孩子,她连为他做这样一床被子的机会都没有。
我可怜的孩子!
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落下来,这件事是她一直想努力忘掉的,可现在却突然想起,如果那个孩子平安地生下来,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一直都对那个孩子心怀歉意,但并没有特别认真地想过这件事。她知道,自己一直是在为了忘记而有意回避,可现在,悲伤却再也抑制不住。她伤心地哭着,虽然,她必须要接受失去孩子的事实,可是,失去孩子的伤痛,还有俊奎所带给她的伤痛,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平复呢?
好吧,今天,就今天,我要痛痛快快地想我的孩子,想俊奎,想过去的一切…
后来,朱妍抱着被角,在哭泣中又睡着了。
俊希已经透过玻璃窗,看了很久。不,应该说是观察才更加准确。
那阵子,哥哥回家突然说要结婚,全家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全家人都知道他一直在和惠英交往,两家都早就在等着两个人宣布结婚的消息。可让家里人吃惊的是,俊奎要娶的竟然是一个他们完全都不认识的女人,再后来,就听说那个女人出走的消息。而且这件事情几乎让俊奎完全崩溃。那段时间俊奎一直没有回过家,也避免与家人见面。后来,虽然并不知道实真的原因,不过她大致听说好像是因为哥哥做错了什么事,导致那个女人流产,才负气出走的。而现在,俊希正注视着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