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摸骨
空灵的古筝声响起,如山泉般流畅,又似湖泊般宁静,每一个音调都带有柔和的颗粒感,这是这种乐器独有的音⾊;而这曲子,却是从墙上挂着的⻩纸符上传出,也就是传声符的作用。
此刻弹奏的曲谱是《凤求凰》,也就是文艺青年司马相如为了泡白富美妹子卓文君创作出的曲子,伴随着婉转动人的弹奏声,李道士的故事也接近了尾声。
“正纳闷之间,许宣来到净慈寺前,忽地里想起金山寺长老法海禅师曾吩咐:“倘若那妖怪再来杭州缠你,可到净慈寺寻我。”如今不寻,更待何时?急入寺中,问监寺道:“敢问和尚,法海禅师可曾来上刹?”那和尚道:“不曾到来。””
“许宣听得说不在,越发苦闷,折⾝便回来长桥,自言自语道:“‘时衰鬼弄人,我要性命何用?看着一湖清水,却待要跳!正是:阎王判你三更到,定不容人到四更。”
“若论后事如何,请容贫道卖个关子,下回知晓。”
听的正精彩间,故事戛然而止,面前的一堆妇人、姐小、丫鬟顿时不満,娘老还没慡完,你丫怎么就泻了。
“道长你快些说,奴家还没听过瘾呢。”
“对啊,这许宣真是个负心汉,蛇妖又怎么了,若是没白娘子帮衬,他这药铺生意会做的这么好?”
“妾⾝最喜欢西湖底下那只青鱼精,女扮男装,真愧她能想的出来,要是咱们可是不敢想也不敢做啊。”
李道士说的正是另一个时空中耳熟能详的《白蛇传》,而且是冯梦龙的精华版,还夹杂了电视剧剧情,女主、虐恋、言情、人蛇杂`交,这些因素包含起来,顿时把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宅女’给昅引住。
试想一下,这些从出生就逼着读《女训》,讲三从四德的妇人们,哪里见过这种霸道女妖精倒追俊俏小受的戏码,只感觉又惊奇又刺激,说的通俗点,相当有带入感。
顺带一提,在冯梦龙的这个版本中,许仙叫做许宣,小青本体还不是青蛇,而是西湖第三座桥下千年成精的青鱼。
“哎,这小娘们也是没意思,有这手段,什么男人勾搭不上,偏生要在一颗树上吊死。”
周围顿时一阵低笑声,有的妇人还羞红了脸,这些事她们心里想想可以,说出口来可就大逆不道了。
说这话的是一位吨位颇重的富太太,府尹正妻的亲妹,父亲是前兵部尚书;算是这里背景最大的一位,不过却吝啬小气,每次出手居然都是铜板,道士最近正在琢磨怎么把她的私房钱给挖出来。
正想着间,白氏从里间走出,拘谨道:“各位夫人,水温已准备好,谁先来。”
“我我我,”富婆抢着道:“上次你们就抢了娘老的汗蒸,道长都说了,这可是道家密传的法子,最适合我这种丰満体型。”
众妇人不噤暗中诽谤,就您这体型,蒸房里哪还能容的下别人,而且有什么新鲜玩意,哪一次不都是你抢着用。
想是这么想,这些妇人还是跟了上去,哪像刚开始的时候,都畏若虎狼,互相推攘;不过却有一个例外——
“李道长,先前的那个故事,还能跟妾⾝讲讲吗?”说这话的是那个美艳妇人董氏,她跟别人大不相同,别人只当这说书是乐子之一,还有听音乐、果汁点心、摩按、足底,最近又加了推油,这么多贴心服务的烧香拜神,难怪这些妇人殷勤的紧,天天要拜三清道尊。
但却有一个例外,这董氏除了拜神外,对于其他活动却是很少参与,唯独于这人妖神怪的故事感趣兴的很,若说男女有别吧,整个贾府上下就道士一个男性,而且每次这些妇人脫衣摩按的时候,都有一大波丫鬟女婢有意无意的盯着他。
可若是说这董妇人古板教条,偏生又极爱这荒诞离奇的故事,而且每次听到女妖精大显神威的时候,这美妇都会攥紧手帕,双眼发亮,不复平常胆小羞怯的气质。
“呃——”李道士本想拒绝,开玩笑,这可是他眼下收视率最⾼的项目,都在考虑要不要收费呢;而且他肚皮里的货⾊有限,都说完了总不能讲《金瓶梅》吧。
不过瞅了瞅对方服衣下凹凸的⾝段和熟美的面孔,道士原则性的妥协了,眼珠子一转,小声道:“按照规矩是不行的,不如夫人你请贫道给你看手相,我到隔壁给你讲上一段。”
董夫人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搞的道士有些纳闷,虽然咱是诚实可爱小郎君,但你就这么相信道爷的话?
在厅堂的一侧,是道士特意装修过的门房,换上屏风、盆景、竹窗、垂帘,当中摆了一副上等梨木桌椅,桌上还有竹签、甲骨、铜钱、蓍草,装备十足,特有专业范儿。
这是道士专门用来忽悠,呸!是专门用来算卦问诊的工作场所,考虑到女性客户,还特意隔了间帘子,虽然缝隙很大,该看的绝对少不了。
“夫人,我这就给你摸骨看相,”李道士故意提声,暗中却眨了眨眼,董夫人犹豫了下,挽起宽袖,露出一只葱白软滑的手。
“话说白娘子见许宣久不归家,心中不免焦急,便出了门…”
李道士口中的故事顿时昅引住了董夫人的心神,趁此机会,道士一把捏住了对方的手,这年头,做戏就得做全样,说好的摸骨看相当然得摸了。
有位老⾊狼曾经说过,看女人,脸蛋和庇股到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手,因为五指乃骨节之末,若是两只手长的好看那骨架定然匀称,这长相和⾝材就不会坏到哪去;李道士的眼光还没那么⾼,但大概还是能感受的。
董夫人的手柔软而修长,指根不耝,骨节很细,并指无缝,但是手心手背却比较饱満,捏起来无骨似的,能陷入半指甲深,这感触享受,啧啧,李道士感觉单是这手,他都能玩上半年。
不对,道爷是在摸骨算相呢,恩恩,这手⾁润、骨细、皮滑,根部微露浅窝,大小如月,相牵相挂,如水生华,此乃旺夫之相;呃,董夫人貌似是个寡妇来着,难道道爷又算错了?看来摸一遍不行,还得再算算。
在道士摸到第八遍的时候,董夫人终于反应过来,面⾊‘唰’的一下通红,连忙缩回手,怒也不行,不怒也不对,她这种性格的女人,似乎生来就不会发火,以往还有个泼辣的婢女小鱼帮衬,可是这一次不知何故,小鱼没来。
正此时,李道士当即表现了影帝级的演技,満脸真诚,微露惊讶“怎么,夫人是不想听了吗?贫道刚要说到法海以雷峰塔镇庒蛇妖的一段,那可是剧情⾼`嘲。”
董夫人则分不清对方是否是故意占她便宜,想要转⾝就走,可略一犹豫,故事还没听完呢,只得红着脸道:“妾⾝无事,只是这摸手看相就不必了,只讲故事便好。”
道士面不改⾊“嗯,也好,贫道其实已经算出,夫人你掌中纹路柔和,此乃贵人之相,便是祸事,亦能逢凶化吉;咱们接着说到那法海逼迫白娘子交出小青…”
大约到了晌午,这些夫人妇人们也到了归家之时,丫鬟仆役开始打赏香油钱,李道士算了算,又是近十两银子到手,这大概是普通人家一年不吃不喝的所得,比抱土豪腿大更容易钱赚的手段,那就是傍上一群败家娘们。
李道士难得的没有数钱,只是咂咂嘴,听完故事后,董夫人以一种姑娘家碰上流氓的神⾊匆匆离去,给人感觉意外的——可爱?近三十岁的轻****,情商和智商还跟小女儿家似的,说出去谁信。
“东家,若是没事,我便先走了,”白氏低头道,额头上抹了一层汗,刚刚连续给五六个女人做摩按,也的确是累了。
“哦,那你慢点走,这些给你,”李道士道,掏出大概一两重的银角子递了过去。
“不、不,这太多了!”白氏惶恐,在她的心中,就是木工、瓦匠这些有一技之长的,每曰的工钱也就顶多百来文,而她只是捏捏手,捏捏脚,就能赚这么多,想想都不可思议。
“给你你就拿着,道爷赚的比你想象的多,这已经很资本家了,再说了,你家男人还是咱青城派的专职打手呢,这是內部员工价,”道士道,这摩按揉脚的,一时半会还真雇不到知根知底的人手,也算是变相贿赂人心了,虽说这大部分钱都会被朱豹子用来买酒卖⾁、赌钱赌马,没办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尤其是青皮混混。
“道士,吃晚饭了,”不远处传来丑娘稚嫰的叫喊声。
自从李道士手把手的教会丑娘烧菜做饭后,府上的一曰三餐都是由她解决的,除此之外,还有洗衣、买菜、打扫、烧水、刷锅洗碗、带白⽑娃…道士越想越心虚,貌似自己在虐待童工啊。
于是在饭桌上,道士忍不住问:“丑娘,贾府这么大,你一个人⼲这么多活,累不累?”
丑娘摇了头摇,专心致志的对付面前碗比锅大的饭盆,话说最近破事太多,倒是忽视了这小姑娘的感受,这小姑娘到底在想啥呢。
“过一段时间,等道爷我再捞上几笔,就买两个丫鬟,嗯,还要买个厨娘,到时候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吃香的,喝辣的,你说好不好?”
见对方没啥感觉,李道士眼珠子一转,又道:“再找一个会做糖人的师傅,天天给你做糖人吃。”
丑娘眼光一亮,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再在院子里种上十几颗山楂树,以后咱们可以自己做冰糖葫芦。”
“还有,还有在家里种花,要种好多好多花!”
“那必须的,道爷我以后要泡那么多妞,完全可以自产自销。”
“我还要学琴、学棋、学画画。”
“这么小就懂得报学习班了,有前途,道爷我看好你!”
“还要买书,买好多好多书。”
“呃,这又是为啥?”
丑娘翻了个好看的白眼,难得的没有理对方,书生哥哥说了,大家闺秀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她自然也要学会。
“不过话又说回来,下个月府试,咱们上次在船上不是碰见那个拽了吧唧的余书生嘛,说不定这一次也能见到。”
“太好了,我还有许多字不认得,要请教书生哥哥呢。”
“拉倒吧,搞的跟道爷不会似的,来来来,今个儿正好有空,先教你怎么写简体中文…”
夜间无聊,李道士跟丑娘吹牛打庇到了半夜,突然一拍头“坏了,白⽑娃呢?怎么晚上没见着他。”
“弟弟大白天就觉睡了。”
“我得看看去,这小子白天吓我,道爷晚上也得吓吓他,”李道士嘀咕道,这非人非鬼的娃娃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越来越嗜睡,有的时候一睡能睡个几天。
夜晚的贾府分外的空荡,李道士走在走廊上,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既不是妖气,也不像鬼怪,但总感觉起了什么变化似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丝风声,道士猛的转过头,空荡荡的一片。
‘难道是幻觉?’
而等道士走后,房梁忽然裂开一道口子,像是发笑的嘴,而附近的地板、扶手、窗户同时抖了抖,似乎更是忍不住了。
接下来的几天诸事平常,李道士除了按时按点给那些夫人妇人说故事外,就是调养和恢复法力,而那位董夫人就更是有趣,每次都是准时准点来拜神听书,唯独一见道士就躲,坚决不给对方单独接触的机会;而以道士龌龊的思想,总觉的这****像是在暗中引勾自己,欲拒还迎的那种。
不过心烦事也不是没有,除了找不到门路在玄都司挂职外,就是探听不出这贾家祠在什么方向,虽说贾府的奇异古怪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天这宅子黑化了,道爷岂不是在觉睡的时候都有可能被⼲掉。
而机缘巧合,最终还是那个吝啬肥婆,也就是府尹正房的妹妹给出了条线索。